第26章 “謝蘊,你知道嗎,他很在乎你” “如……

李鳳歇厭惡的蹙眉:“中原人聽說契丹二字的反應, 從不會讓我失望。”

謝蘊知道他是嘲諷中原一度彌漫的恐遼心态,她無法反駁。

也許是所有當事人都已經遠去,也許是這份孤獨的恨意他真的藏太久。也許是...內心深處對謝蘊莫名的信任, 當年的一切, 他突然想要講述給身邊的人。

他目光悠遠, 帶着料峭寒意的聲音打破寂靜。

那年他從陳留回到汴京,卻遭遇了人生中最大的意外。

一個遼國使團的男人在汴京偶遇了完全是漢人模樣的娘親,并堅持聲稱是他失蹤多年的妹妹。

父親大驚, 想要聽到娘親反反駁,可得到的,卻是娘親的阖首。

十八年前,從小浸潤中原文化長大的遼國貴族少女因為憧憬中原物華天寶, 悄悄離家來到雁門關,卻遇到邊境的無業流民,驚慌失措的少女将要落入歹人手中時, 英俊正氣的中原少俠從天而降,救下了她。

她對他一見鐘情,于是甘願隐瞞身份,自稱是來自邊境的孤女, 嫁給了他。

這一瞞, 就是十八年。

李氏全族嘩然。

于是,這個所謂的中原名門望族,逼迫她離開中原,離開她愛了一輩子的男人。

他們的理由是:李氏世世代代抵禦外族,一刻也沒有忘記燕雲拱手相讓、京師被屠的恥辱,更不會忘記中原屍殍遍野,寸草不生的血海深仇。他們絕不會讓一個契丹女子壞了祖宗家法。

年方十五歲的他悄悄跟着母親離開, 在雲州,她只離開了客棧稍許,再見就是她自缢橫梁以死明志。

從此,他遠離中原,進入魔教,只為替可憐無辜的女人報仇。

他挑釁中原武林,也數次與李氏弟子生死相博。

Advertisement

他記得對他們的狠,記得娘親懸挂在橫梁上單薄瘦弱的身影。

他成為魔教教主,與中原武林為敵,只是想要撕碎那些道貌岸然的僞君子的醜陋面孔!

空寂的大殿一片寂靜。

謝蘊重重的倚靠立柱,面色蒼白如紙,她低喃:“怎麽會這樣...前輩他們怎麽會逼一個女子...”

李鳳歇譏諷的笑:“為什麽?謝蘊,你是中原人,你難道不知道為什麽嗎?”

“就在剛才,你還想要回去殺金人呢!”

謝蘊嘴唇微動,想要辯解,話音卻消失在喉,她無話可說。

“你說,難道我不應該為那個可憐的女人報仇嗎?你說,中原這群道貌岸然的人不應該被殺嗎?!”他目露兇光,靠近謝蘊,抑制不住的想要将所有恨意傾注在這個仍存于世的人身上。

謝蘊苦笑:“我不知道。”

她想起了李鳳歇的父親,伯父,還有他的兄弟,姐妹。他們就像李鳳歇說的那樣,為了抵禦外族的野蠻入侵,寧死不屈。

當初金人攻破汴京,李氏族人已死去大半。後來退守襄陽,他們依然是最頑強最勇敢的人,連李鳳歇的父親,也犧牲在了戰場上。

她記得李莊主,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總是飛奔在殺敵的前軍陣中,死之前,身上被金人刺了十幾刀,血肉模糊。可他奄奄一息時,是微笑着的。

她終于知道了,他只是一直想去見愛人罷了。

“是時代的悲劇。”她強壓從心底泛上的悲怆,對千年前國破家亡的無能為力,難過到眼眶潤濕。

當年燕雲既失,從此中原再也沒有抵禦北方外族入侵的屏障,遼人直撲中原一路燒殺劫掠,財畜殆盡,白骨累累,雕樓畫棟盡為灰燼,多少婦人被擄,多少男人被殺。後來澶淵之盟更成為中原人揮之不去的恥辱,随着時間的流逝,兩個民族的仇恨愈發深刻。

也造成了李鳳歇父母的悲劇。

也許他們都沒有錯。

錯的,只是那個國仇家恨能夠壓倒兒女情長的時代。

李鳳歇哈哈大笑,像是聽見什麽驚天笑話。

“時代的悲劇?你還真是融入了這個現代社會啊。”

謝蘊并沒有被嘲笑的氣惱。

“這個時代,契丹,宋人,早已消失在歷史長河。所謂的中原人、少數名族,也早就成為華夏民族。沒有仇恨,沒有殺戮,沒有朝不保夕的颠沛流離,沒有食不果腹的窮苦,也絕不會發生當年的慘劇。我很慶幸自己能夠來到這裏,至少可以知道,我的家國雖身已逝,神魂皆在。”在歷史中,在傳承千年的文化中,永遠熠熠生輝。

“李鳳歇,放下吧。他們都不在了,讓當年的一切,就留在過去,不好嗎。”她幾乎用了懇切的目光,看着李鳳歇。

李鳳歇深深的凝視她,好一會兒,冷哼:“若給你一個機會,你也不願回去了?”

謝蘊搖頭:“我願意。那裏有我的親人,有我守護的信仰。哪怕刀山火海,我也不會害怕。只是,那不是複仇,是時代背景下,我無法回避的命運。”

李鳳歇臉上的譏諷終于淡了下來。

他不喜歡這樣認真執着的謝蘊。會讓他想要順着她的話,就這樣丢失自己的堅持。

“李鳳歇,告訴我,為什麽我會來到這裏。”這是她最大的疑問。

李鳳歇沉默了好一會兒,眼看謝蘊緊繃的小臉甚至有點莫名的乖巧,才不得不松口:“不知道。”

謝蘊明顯不信,眼睛睜的大大的,依然盯着李鳳歇去。

李鳳歇被她看的心虛,只好幹癟的解釋:“不論你信不信,關于你的記憶,關于你我如何來到這個時代,我沒有想起來。”

謝蘊驚異的瞪大雙眼,李鳳歇也坦蕩的任由她的凝視,好一會兒,謝蘊眉眼耷拉,失落的順着柱子蹲坐在地上:“為什麽會這樣,到底還缺少了什麽契機?”

難道還需要什麽才能讓他完全想起來嗎?

李鳳歇現在缺了什麽呢...

“鳴鳳劍!”她唰地站起來,激動的問:“你知道鳴鳳去哪兒了嗎?是不是因為缺了鳴鳳,所以你的記憶才沒有全部恢複?”

李鳳歇避開她突然激動的臉,不自然的偏頭,僵硬的說:“我也沒有鳴鳳最後的印象。”

謝蘊追問:“那千年前呢,還記得鳴鳳是怎麽丢失的嗎?”

李鳳歇沒有再回答,但他冷峻的表情,已經答複了。

謝蘊暗暗推導:“當時我們兩人對峙的時候,鳴鳳還在你手上。也就是說,是在我昏睡後,鳴鳳才失蹤的。那麽...是什麽情況呢?”

李鳳歇突然問:“謝蘊,你最後見我,是何種情形。”

謝蘊一愣。

她有點難過。

“你約我決戰,在宴雪山,你用山下百姓的性命,逼我用太微祭陣,我應了。後來,再醒來就是千年之後。”

李鳳歇渾身一顫,不敢置信的看着謝蘊,反問:“你說我,逼你用太微祭陣..?”

謝蘊落寞的點頭:“嗯。當時你什麽都不願多說,我只能依你之言,以血祭陣。”

李鳳歇目光複雜的看着她。

她似乎因為剛才受到了沖擊,所以面色中的蒼白還沒有消失。

尖細的小臉上,靈動的五官秀美精致,與面容不符的重劍太微給她增添了一抹飒爽的俠氣。

這樣一個并不是絕色的女子,為什麽會讓他動用鳴鳳陣?

當年娘親将鳴鳳給他的時候告訴他,鳴鳳是上古女娲補天所綴隕石鑄就,暗含逆天改命的天機之法。用鳴鳳祭陣之法,将改命之人的鮮血與鳴鳳劍主人的鮮血融合,兩人的命運就會生死相連,同生共死,生生世世。鳴鳳劍陣啓動,就能逆轉凡人命運。

鳴鳳,還有鳴鳳陣法,是娘親逝世前留給他的最後一份拳拳愛護之意。

聽謝蘊所言,他們之所以來到千年後,必然是因為他為她啓動了鳴鳳陣!可他怎麽會做出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依然缺失的記憶中,兩人之間究竟有什麽糾葛?以至于讓他執念如此?

“如果,如果我沒有讓你去宴雪山,你會如何?”他感覺嘴唇幹澀,連問出來的這幾個字,也有千鈞重。

有一個答案在心中開始清晰。

謝蘊目光流轉,然後黯淡的低下頭:“也許會在某一次守城之戰中死去,也許命大活了下來。但大将軍被奸人所害之後,我也不會茍活。”哪怕死,她也要替将軍報仇。

李鳳歇渾身一震。他明白了。

那個他暫時還沒想起來的自己,誘她進入鳴鳳陣,只是為了你保護她,讓她消失在那個戰火紛飛的時代,活下來,改變她也許注定戰死的命運...

為了不讓她放棄這個選擇,以至于,用謊言去隐瞞她。

何其用心良苦。

“哈哈。”李鳳歇突然想要笑,他便放聲大笑了。

僅存的關于他們的記憶,只有少年時代。他們是世家好友,每年都會切磋武功,活潑可愛的少女從來不會給他留絲毫餘地,兩人的比試最後總歸有一方輸的一塌糊塗,然後各自氣呼呼的離開。少年時代的情誼,絕對不至于讓他如此執着。那麽,在他暫未想起的記憶中,一定有答案。

“謝蘊,你知道嗎,他很在乎你。”他凝視着她,苦澀而落寞的笑意一閃而逝。

然後打開殿門,頭也不回的離去。

只有他說那句話,還回蕩在這空曠的殿中。

直到好一會兒,謝蘊才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麽。

她眼中先是迷茫,再是震驚。

李鳳歇記憶恢複大半,卻獨獨記不起他們之間發生過的事。可現在,他似乎又知道關于祭陣的秘密,還說出那麽奇怪的話。

“他”,是誰?很在乎自己?

難道是李鳳歇自己?

她打住思緒,不讓自己再有深思,重重的呼出一口氣,面色落寞。

影後她是武學宗師[古穿今]

···
下一章 上一章
上一章下一章

第26章 “謝蘊,你知道嗎,他很在乎你” “如……

31%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