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霍京墨這話一出口, 寬敞的書房中瞬間陷入寂靜。
只有兩個人的對話,講究的是有來有回,霍京墨即便意識到自己話中的不妥之處, 別說玉瑾現在沒有主動給他遞臺階,換一個人, 就算真真實實遞到腳邊, 他也原地站着懶得下。
聽霍京墨這麽說了之後,玉瑾的确是想給出一些反應的,他想摔門走,但他沒有。
他就這麽突兀想起來以前外國大學的導師在教學中提到的, 不管以後有沒有興趣從事表演類的工作,都鼓勵大家多多參與, 戲演多了,不僅積累經驗, 從戲裏面出來的時候可以更加珍惜現實。
玉瑾是傳統意義上的好學生, 既然教授這麽說了,他就照他說的去做。
現在才覺得, 好像導師說的也不完全是對的, 畢竟他現在的情況,因為他自己現在都有些分不清。
如果想要脫出,至少需要真實來襯托, 可是現在他找不到真實在哪裏。
玉瑾也想表明自己的立場, 如果霍京墨真的和葉明珠到了那個地步,那他不管是因為什麽理由, 都不會繼續和霍京墨在一起的。
再怎麽淪落, 也不可能為了自己的目的去當第三者。
這種話,他連說都羞于啓齒, 更何況會面臨被霍京墨說“你覺得你有資格?”這樣類似的話。
最後玉瑾能夠給出的反應就是在原地抿唇站着,一言不發。
霍京墨給了十足十的耐心,從不想下臺階到玉瑾只要有個動作出個聲,他就都讓了。
但玉瑾始終沒有,他像是經年久病的朽木一樣,很枯燥地留在原地,微風吹動都能帶起枯萎的震顫。
霍京墨只能看到他抿唇的動作逐漸變為咬唇,眼尾飛紅,因為壓抑着情緒而肩背輕輕抖動。
等霍京墨意識到問題之後,也顧不上什麽面子裏子了。
“別哭”他想說,但是玉瑾對着他的接近選擇拉開距離。
轉眼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的一樣,玉瑾垂着頭,上半張臉被碎發遮着,加之霍京墨要高些,只能看到他白皙的下颌,與稍上幾成豔色的唇有着明顯對比,完全不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的模樣。
他卻将語氣僞裝成了那樣。
“霍總,葉明珠喜歡你,如果你真的要這麽做,我祝你們百年好合。”
玉瑾說完,立刻轉身,眼淚到了後半程便失去了溫度,越往下涼意越顯。
“本能不會騙人吧,不管誰喜歡我,我以為你清楚我最在乎誰。”
霍京墨略低的嗓音在安靜的環境中反而格外有穿透力,玉瑾聽明白他話中的意思,身形僵硬瞬間。
被淚意洇濕的長睫不斷震顫,玉瑾知道沒人會喜歡這種狼狽的樣子。
他沒有回頭将對話繼續,語氣分外平淡地說:“您之前當兵,我想是部隊教得好。”
玉瑾出來,将門輕輕帶上,也沒有摔。
如果在他還喜歡霍京墨的時候,聽到那樣的話,得有多開心。
或者等結果出來真的不是霍京墨呢,他要是還想現在這麽說,他又應該做出什麽樣的反應。
玉瑾不知不覺走到別墅外的魚塘,裏面的觀賞魚不怕人,看見有人來以為是來喂食的,立刻圍着游了上來。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玉瑾站在岸邊看了會兒,餘光掃到一人走近。
“小玉來看魚?可別看它們乞食的樣兒就心軟,太胖了一個個的。”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來人是之前定時來別墅裏面做飯的阿姨,霍京墨之前介紹過,讓他喊萍姨。
“萍姨。”
萍姨笑眯眯應了聲,繼續沒說完的吐槽:“你可不能學京墨,他看着那些魚圍過來,随手就灑,養這麽胖,有他一半功勞。”
玉瑾回眸看了眼那群魚,真都挺肥的,忍不住笑:“這得喂多少。”
“誰知道,管他又管不住,只能和人說了,看見他來這轉了圈,今天就不喂,否則早撐死了。”
“看不出來他喜歡喂魚。”玉瑾想到之前去的地下瘋狂的場景,還有K對霍京墨言聽計從的模樣,就算那個賭場和霍京墨沒什麽關系,K絕對是他養出來的。
K威風淩淩,渾身上下全是肌肉,還以為霍京墨就是喜歡那樣的類型,結果現在萍姨告訴他,這一池魚都是霍京墨喂胖的。
“哎呦,他哪是喜歡喂魚,你看這些魚這麽親人,他是擋不住求。”萍姨笑眯眯說,“他開始是喜歡魚,覺得不費事,後面發現它們愛吃,就要啥給啥。”
玉瑾搖搖頭:“看不出來。”
“你看不出來,因為他對你和對魚一樣,剛開始就喜歡,我和他同時進來的這棟別墅,沒見他把其他人往家裏面帶,只有你。”
玉瑾聞言睇眼萍姨,他說怎麽巧,他這個點逛到這裏,萍姨也沒有去休息,現在看來是專門在等着他。
萍姨見目的被看出來,和和氣氣繼續說:“之前你來了,京墨就讓我們搬到邊上住,是擔心你怕生,來了沒法把這裏當做家。
“至于現在搬回來,也就是覺得咱們都熟了,離得近方便照顧,沒別的意思。”
玉瑾看着頭發黑白斑駁的萍姨沒選擇反駁,萍姨說的大概是被美化後事實的一部分,但是他最初認為是霍京墨為了看管他也未必不正确。
“我知道的。”玉瑾輕輕說,作為兩人對話的句點結束。
玉瑾看着人工湖中的鯉魚沒有一刻停歇地攪動着池水,有許多條還會用黑珍珠一樣的眼睛盯着他,嘴中一張一合地吐着泡泡。
的确可愛。
萍姨已經走了,玉瑾卻突然明白了她的另一個意思,對于不喜歡的人或事物,霍京墨不會管。
但是如果是稍微有點喜歡的,沒有尺度的求事情,是可以的,他的容忍度要高許多。
玉瑾盯了會兒,可以的話他也不想和霍京墨三句話吵起來,鯉魚乞食很容易,是本能。
他一時半會兒又找不到無關痛癢,還讨人喜歡的方式。
況且這些魚這麽好看,喜歡它們很正常,不哭不鬧,閑來逗趣。
而他存着自己的心思,會背叛、養不熟。
玉瑾感到有些荒謬,他在霍京墨是怎麽敢的,他不怕他再做出類似的事情?
他憑什麽相信他,他自己都不敢做出不會的保證。
在六月二十一到來時,在知道那位肇事司機背後的指使者是誰以後,能不能得到滿意的答案?
不論結果如何,玉瑾盡量避免着去思考一個問題,還是忍不住觸碰到了。
那就是在他背叛之後霍京墨還留下他,代表的是……怎麽樣的情感。
在一個個猜測推翻之後,僅剩唯一讓玉瑾當初夢寐以求的答案,這反饋來得有些遲,也不是他現在想要的。
再等等,如果之後,不是霍京墨,并且哦霍京墨願意原諒他的現在做的事情的話,再重新考慮。
現在想再多的事情,都不成立,自作多情罷了。
況且,剛才說的在意之類,都是萍姨和他說的,而霍京墨真正和他說的是他會繼續和葉明珠合作。
就算是真的又怎麽樣,對他而言最重要的還是工作。
翌日早晨,玉瑾下來吃早飯,萍姨正好在解圍裙:“你來得巧了,粥煮的剛好。”
玉瑾點點頭,眼神不住往對面霍京墨空蕩蕩的位子看。
萍姨也不知是看見沒看見,直接和玉瑾道:“京墨今天和我說了不下來吃,我一會兒給他送上去,小玉你自己去上班。”
昨天不休息,今天休息了。
玉瑾将這點怪異感壓下,吃完早飯上了司機的車,他還是習慣性坐在右邊,左邊一直是霍京墨坐的。
車子照常駛出別墅,司機在前面控制不住地“诶”了聲,別墅區是不讓鳴喇叭的,但是對面的喇叭叫個不停,還将他們的路擋住。
玉瑾擡頭去看外面的情況,攔路要見霍京墨,之前也不是沒有,都是真人來的,現在看來用車攔有些過于挑釁。
搞不好是求人還是讨債。
玉瑾定睛看清了外面的車牌後,瞬間就認了出來,是玉文峰的車。
他這一大早過來堵霍京墨,是想做什麽?
“按什麽喇叭。”司機在前面罵了一句,要玉瑾在後邊等一會兒,立刻就要下車去。
“等等,應該是來找我的。”玉瑾喊住司機,自己下了車。
他不清楚玉文峰突然這樣過來是有什麽事情,不過來找他的可能性比找霍京墨要大一些。
這樣的話,看起來玉文峰還不知道之前在地下賭場的事情。
要不然按照傳言他應該是已經走了的,他來了也是找不到他的。
玉瑾一下車,那邊的喇叭立刻停了,玉文峰同時從車上下來,見只有玉瑾一個人,并不搭理他,反而透過單向的車玻璃一個勁往裏面張望。
最後确定霍京墨不在車裏才有些氣急敗壞地問玉瑾:“霍京墨呢?”
因為本人不在,就連尊稱也沒有了。
“他今天休息。”玉瑾皺眉,“你找他幹什麽?”
他看玉文峰的樣子,的确不是來找他的。
“和你沒關系。”玉文峰對玉瑾完全沒有好臉色,司機這時也下來了,玉文峰立刻和他喊,“勞駕,我有些事情要和你們霍總說,你去和他說是關于我們之間的誤會,他會見我的。”
“這麽自信的話,去公司約了在會議室談不好?來這裏堵人算什麽。”玉瑾也懶得搭理玉文峰,說完準備直接回車裏。
司機要不要幫忙不管他的事情,他連玉文峰找霍京墨有什麽事情都不清楚。
“我沒約嗎?小玉啊,叔叔之前怎麽告訴你的,趁着霍總還喜歡你多求求人家,是讓你求自己家的東西嗎?而且這兩天你也不知道吧,霍總可是都不在辦公室,你讓他辦的事情太難了,他早被別的狐貍精勾走了,你還去上班,過幾天直接卷鋪蓋走人。”
玉瑾眨眨眼,很快将玉文峰說得亂七八糟的話裏的信息量全部提了出來。
玉文峰一直在約霍京墨,但是沒有約到。所以霍京墨不止前天不在,昨天也沒有去公司。
說他求自己家的東西,玉瑾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霍京墨之前在從地下賭場回來的路上和他說的,幫他将他家的財産都拿回來。
霍京墨竟然真的還是那麽做了?他以為在他做出了那樣的事情之後,這種承諾自然不了了之。
“和我這麽大的關系,怎麽會沒關系?”玉瑾故意說。
玉文峰果然是一副被激怒的樣子:“讓你求他的錢,你來算我的賬有什麽意思,自從你回國,我對你有什麽不好的。”
“我哥死後的遺産本來就都應該歸我,你現在合夥外人來算計,你要臉嗎?!”玉文峰手掌和說話的聲音一起變高。
玉瑾反應不及,直到玉文峰的巴掌扇下來,他才本能去躲。
扇過來的風吹到臉上,實質性的打擊卻沒有落下。
玉瑾有些愣住地看着不遠處玉文峰被鉗制住的手,然後才去看手的主人。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還好,霍京墨用的是右手,如果是傷到的左手,大概又要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