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安卉!”

柳以昕徹底呆住了,下意識地驚呼出聲,被撲倒的佐安卉的心髒上插着用來威脅自己的刀,鮮紅色的血液順着刀柄一點點地滲出,然後越來越快。那個保安也愣住了,他沒有想到會是這樣。

“安卉!120!給我打120!”

佐安卉終于如願以償地看到了柳以昕從來不曾出現的痛心疾首的模樣和幾乎失态的呼喊,冰冷的感覺順着刀尖刺入胸膛,本來還沒有感覺到疼痛,可一注意到那個流血的地方,疼痛就像是溺人的潮水一般湧來,淹沒了所有的直覺。

疼!疼得說不出話來了!

佐安卉的眼淚從眼角無聲地滴落。每一次心跳都有一種撕裂的疼痛,呼吸也越來越不順暢了,眼睛被朦胧的血色蒙住,所有的事物都像是蓋上了一層紗,周遭亂七八糟的聲響和電話聲像是被抽離了自己的耳朵,一切都變成了無聲的電影。不過這一切好像比起收到支票的時候還好一些。

佐安卉看着柳以昕抱着自己,雙手沾滿了自己的鮮血,還有那雙從未向人透露過內心世界的眼睛,似乎也蒙上了一層霧氣,她哭了,還是自己看錯了?

佐安卉的視線變得模糊,腦袋變得渾濁,呼吸變得血腥,一切都像是在和這個世界告別。

佐安卉覺得這場景怎麽這麽好笑,明天的各大報紙頭版該是昔日影後辦公室中刀身亡了吧。佐安卉腦袋裏亂成一團,卻還有空想着這些有的沒的。不過也好,死就死吧,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在乎自己的人了。而柳以昕也終于可以擺脫自己和新歡在一起了,不過這樣,她一輩子都無法忘掉自己了,也算是得償所願。

爸爸媽媽,終于可以再見到你們了嗎?

佐安卉笑着哭着,過去的片段閃過眼簾,卻什麽沒留下,眼睛慢慢阖了起來,柳以昕的面容漸漸被黑幕遮蓋,疼痛的感覺竟也剝離了身體,佐安卉陷入了重度的昏迷之中。

“血壓80,心跳120……”

“止血鉗……”

……

亂糟糟的聲音在佐安卉的耳邊轟炸着,可疼痛的感覺卻消失了,她竟然感覺到自己像是浮在半空中一樣,能夠看到忙碌的醫務人員在手術室裏對自己做着各種各樣的急救,可躺在那裏的自己就像是一具木偶,生命特征在逐漸地消失殆盡。

耳邊嘈雜,像是下着淅淅瀝瀝的雨,終于,佐安卉似乎看到自己的身體在醫生各種擺弄下,停止了心跳。一旁的機器像是在叫嚣着死亡的來臨,滴滴地叫着,變成直線的線條,降為0的血壓,所有的一切都在提示着曾經賴以生存的皮囊,終于撐不下去了。

意識在消亡,好像有誰在叫着自己,又好像沒有,聽起來有些熟悉,但太遙遠了。一切就像是回到了混沌的時期,朦胧地讓人覺得什麽都是不清不楚的。

“安卉,對不起。”柳以昕的聲音穿透模糊的雲層,傳入佐安卉的心頭。

對不起?不過是自己自作自受罷了。佐安卉想要笑,卻發現,自己虛無地像是一縷煙,又如何笑。也罷,世上已無牽挂之人,不如歸去。這一世,享受過萬千的掌聲,可到頭來還是得不到一個愛的人,那些繁華過後的空虛,真的會讓人生不如死。

柳以昕的聲音遠去了,佐安卉也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

“卉卉,醒醒!醒醒!”急促的聲音在耳邊越來越近,好熟稔的音色,佐安卉想睜開眼,卻沒有半點力氣。

“卉卉,卉卉!醒醒!我是爸爸!”一個厚重的男聲讓佐安卉心裏一驚,這不是爸爸的聲音嗎?爸爸!真的死了吧?但能見着爸爸媽媽,佐安卉的腦袋突然疼了一下,猶如深深的撞擊一般。

“卉卉!”

“嗚嗚嗚嗚……”一個小孩似乎很受驚吓地在哭泣。

“醒了醒了!還好還好!”一個焦急到快要語無倫次的女聲舒了一口氣說道。

佐安卉緩慢地睜開了眼睛,模糊的視線逐漸變得清晰,她忽然看到自己的爸爸媽媽三四十歲時候的樣子,連同那在現在看來極為老土的打扮,就像是電影的回放一樣進入佐安卉的眼簾。

果然是死了吧?否則怎麽會看見媽媽。媽媽,佐安卉的鼻子一酸,無窮無盡的思念讓她一下子模糊了視線。

爸爸媽媽,我好想你們!

佐安卉想要說話,卻說不出來,眼淚就像是閥門裏止不住的洪水。再一次見到父母,佐安卉太想擁抱他們了。活着一世,總是吝啬對父母說愛,總是會忽視父母那潤物潛無聲的大愛,以為總有機會再孝敬他們,總有機會頤養天年的時候享受天倫之樂。

可是,一場意外,帶走了佐安卉的父母,也帶走了本該擁有的幸福生活。佐安卉根本還來不及反應,她已經成為了孤家寡人。沒有了爸爸偉岸的肩膀,沒有媽媽事無巨細的照顧,就像是被世界抛棄了一樣,前所未有的飄零。

如果可以,她願意拿所有的一切去換取父母的生命,是不是老天爺聽到自己的呼聲了。讓自己和父母在陰間團聚了?

可是怎麽還會痛,怎麽還會感受得到醫院刺鼻的氣味呢?

腦袋劇烈的疼痛讓佐安卉覺得比那一刀還要難受,耳朵嗡嗡作響,好熟悉,記憶裏好像承受過一次如此難受的疼痛。

“醫生,我女兒沒事吧?”一旁男人似乎也少了往日的穩重,聲線緊鎖着問旁邊的醫生。

“我看看。”一個人臉湊了過來,拿着手電筒。

這不是!!!

佐安卉化成灰都不可能忘記,就是這個醫生,小時候唯一一次住院就是他主治,硬說自己是腦震蕩,會傻會白癡什麽的,明明自己智商很高,硬是被這個醫生當成白癡在治,雖然長得一副白馬王子的模樣,佐安卉覺得自己對男人自以為是的印象好像就來自他吧!

手電筒在佐安卉的瞳孔各自照了一下,說出了佐安卉一輩子都記得的話。

“應該是腦震蕩,需要留院觀察一下。”

難道自己……佐安卉愣住了,艱難地轉頭看向爸爸媽媽和那個正在哭泣的小男孩。居然就是小時候把自己害得摔下樓梯隔壁鄰居家的小弟弟!

稚嫩的模樣,爸爸媽媽似記憶裏那年輕的模樣,那被後來的自己嫌棄的媽媽的健美褲。醫院裏簡陋的裝修,還用水磨石的地板,桌子上擺放着的老式的電話機。柳以昕消失了,就像是做了一場噩夢,斑駁的牆上是極為老式的臺式電視機,鋼架上放着紅色綠色的雙喜熱水瓶。

天吶!該不會是重生了吧?佐安卉傻住了,如果真是的話,難道是老天爺在可憐自己?

她完全反應不過來,直挺挺地看着天花板,腦袋裏像是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動念頭,就疼得厲害。記憶就像是倒灌的湖水,洶湧地漫了過來。

15歲,15歲,15歲……

那個時候,唯一一次住院,正好是佐安卉15歲時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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