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因為那天提早放學,佐安卉在圖書館做完作業回家居然也還沒有到晚飯的時間。她開了家門,背着書包準備上樓,結果讓人奇怪的是,二樓起居室從來不關的房門居然此刻是關着的。裏面隐隐約約傳出來佐爸爸和佐媽媽嚴肅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讨論什麽重要的問題。這讓佐安卉立刻噤了聲,豎起耳朵聽了起來。

“我覺得還是留在這裏吧?孩子畢竟還小啊。我不放心。”佐媽媽語氣裏有很多的不舍,也有很多的考量,好像在反對佐爸爸的決定。

“我們在哪裏,家就在哪裏啊!我知道你舍不得,所以,我們一家人一起去。”佐爸爸幹笑了一聲,含着一點興奮。“本來我是打算我先去打拼,有了根基你們再過來,但後來想想一起去也挺好的。”

“老佐,到處奔波對孩子的成長并沒有好處啊!而且,我們人生地不熟,上海又是大城市,站得住腳嗎?”佐媽媽還是持保守的态度。

這時,聽得一清二楚的佐安卉已經很明顯地知道佐爸爸是決定去上海了。語氣裏的堅定讓她有些心煩和無助。努力了這麽久,居然還是沒有辦法說服自己這個固執的爸爸。可讓她覺得奇怪的是,上一世的父親确實如他所說的,是自己和大舅先去的上海,而後才接了媽媽。可現在,怎麽是舉家搬遷呢?

佐安卉繼續聽着兩人的對話,動作盡量放得輕緩些,不要被裏面的爸爸媽媽聽到。

“去了上海,我們就在那裏紮根,而且安卉十五歲了,再過幾年就成年了。你想,我們十五歲的時候在幹嘛?家裏人早就不管了,到處野,我都跟着我爸站了幾十個小時的火車去廣州了。”佐爸爸說起曾經年少的日子,不以為意。

“這樣……”佐媽媽聽了佐爸爸的話也有些妥協,畢竟想到自己在佐安卉的年齡也确實挑起了一家七口燒飯洗衣各種家務了。現在的孩子晚熟,但也不至于承受不了。

“我連學校都聯系下來了。是一所女校,正好可以避免了早戀。”佐爸爸似乎很是得意地說道。

樓梯上的佐安卉額上三條黑線,原來爸爸還有這種考量。她突然有一種咆哮帝附身的沖動,對着佐爸爸吼一句:爸爸,您太傻太天真了,女校可一點都不安全啊!這就叫越安全的地方就越危險!

但說到底,佐安卉對轉校這件事情的本身并不介意。在哪裏讀書都是一樣,擁有上海戶口,對未來的高考也是一種優勢。可是,一旦去了上海,大環境的壓力之下,佐安卉就更加沒有信心去阻止該發生的一切了。她擔心的是被改寫的命運是否真的聽話。

混亂的思緒被佐媽媽的接話打斷了。佐安卉甩了甩頭,也只好先聽下去。

“聯系的是什麽學校啊?你怎麽都不跟我商量一下。”佐媽媽的語氣這次是真的有了一點怒意了,家裏的大大小小事情自己也是有投票權的,怎麽都不經過自己的同意。“你是皮癢了是吧?”

佐安卉差點噴笑,好歹才忍住。

佐爸爸只好陪笑着說道:“這不是着急嘛!千金難免一個名額,你都不知道柳慶花了多大的力氣。”他說的倒是實話,雖然這個時候名額還沒有上一世那麽緊張,但要落戶擁有正當的戶口沒有關系也是非常不易的。

……

佐安卉有點愣神了,這和柳慶有毛關系。她突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該不會和柳以昕又要糾纏不清了吧?

果然,佐爸爸繼續說道:“她女兒也在這個女校,正好大安卉幾歲,可以照顧照顧她。也好讓她在學校不要吃虧。”

佐安卉一個扶住牆壁的動作,她是真心有些頭暈了。如果不是樓梯太抖,摔下會直接身亡,她大概會任由自己四叉八仰了。但佐媽媽聽到這個倒是松了一口氣。“還算你想的比較周到,要不然,看我不剁了你!”

佐爸爸看安撫了佐媽媽,心裏的大石頭也落了下來。畢竟在他的心裏,佐安卉的情緒只是小孩子的小打小鬧,當不得真事兒,疏通疏通就好了。自己老婆可就不一樣,佐爸爸極度的大男子主義讓他絕對不容許自己老婆受委屈,當然,罪魁禍首是自己也不允許。

佐安卉聽到媽媽那妥協的标志性語句,想要垂死掙紮的心也死了。自己的選擇就這樣被爸爸媽媽給做了,還好是成年人的心智,也能多多理解父母的心态,否則按自己當時叛逆的程度來看,還真不知道會做出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事情來。

一想到會和柳以昕同校,莫名其妙地在少年時代就牽扯上,還真是一件讓人開心不起來的事情呢!

佐安卉蹑手蹑腳地下了樓,把書包放在大堂的沙發上,走到後院打算過一會兒再上樓。

後院裏盛開了的小花和自己年齡一般大的枇杷樹,佐安卉還記得自己上一世頑皮還摘掉了大伯種了好久費了好大心血才種活的珍貴茶花。郁郁蔥蔥的枝葉在陽光下映照出斑駁的影子,盆栽的下面濕漉漉的都是滲出來的水澤。缸裏的金魚優哉游哉地擺動着尾鳍,這麽大的一方天地,它們依舊自在和愉快。佐安卉有時候還挺羨慕的。

天空藍的讓人覺得像幅畫。佐安卉都很難想象,才只有十幾年,這樣的天竟然會徹底消失在了自己的世界裏,只剩下灰蒙蒙一片。

佐安卉坐在石階上,像兒時一樣,将腦袋枕在冰冰涼涼的青石板上,看着天空發呆。什麽都不想,這樣的環境,很自然地就能進入冥想的狀态。

天意難測,佐安卉不曉得這一次是改寫命運的機會還是再一次承受生命無法承受之痛。

柳以昕,這個名字怎麽就像是糾纏在掌心上的紋路一樣,越是想避開就越是靠近。佐安卉甚至不曉得自己該用什麽态度去面對還年輕的柳以昕。

“咦?安卉,安卉,你是不是回來啦?”看到佐安卉書包的佐媽媽嗓門亮了起來,透過木門傳到了佐安卉的耳朵裏,打斷了她的天馬行空。

“媽,我在這裏。”佐安卉坐了起來,拍了拍身子,回到了大堂。

“回來了怎麽也不說一聲呢。”佐媽媽看到發絲亂了的佐安卉,熟練地撥弄了一下她的頭發。“上樓換個睡衣下來洗手,馬上就吃飯了。”

“嗯。”佐安卉點了點頭,接過書包上了樓,一如往常一樣去卧室換了睡衣。出來的時候卻發現起居室裏煙霧缭繞,佐爸爸一個人抽滿了整個煙缸的香煙。

佐安卉心裏一陣火大。真是好的學不來,抽煙這種傷害自己身體的事情學得到真快。不過想想,她也是沒立場說的,不僅是因為自己的身份,更重要的是上一世她自己就是個煙槍,哪聽得進別人的勸說。所以,佐安卉只好裝作嗆到的樣子故意咳得很大聲,佐爸爸這才滅了手上的煙。

為了讓佐安卉分散轉學的注意力,佐媽媽和佐爸爸前思後想,終于想到了一個辦法。通過電視購物,買了一個現在看來很奇葩但當年十分流行的金發娃娃給佐安卉。

當佐安卉看到這個娃娃的時候,她是真的像告訴爸媽,買這種娃娃一點都不像是買來欣賞的,根本就是買來吓唬人的。但因為時代背景不同,佐安卉只好勉為其難地裝作很歡喜的樣子,将它收藏在了抽屜的最裏面,以防止半夜吓尿自己。

見佐安卉看到娃娃似乎忘記轉學的事情的佐爸爸佐媽媽,心也稍微放下來了。小孩子嘛,買點東西就忘記剛才的事情了。他們正在為自己的智商感到驕傲。當然,如果他們知道佐安卉是怎麽想的,他們就會為自己的智商感到捉急了。

看似一切都成定局了,佐安卉除了既來之則安之,也沒什麽逆天的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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