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老狐貍
沈聽瀾從藥鋪出來的時候,只拿了兩小袋藥,和那種手提的大包中草藥不同,是白色的藥粉。
孟衡跟在他的身後,面上的表情很是有趣。
有幾分震驚,幾分呆滞,還有幾分要替主子保密的決心。
畢竟誰能想到堂堂珩王殿下竟然偷偷摸摸跑藥鋪來買巴豆粉這種江湖中人慣會用的藥。
這藥是要給誰用的,殿下并沒有這方面的需要啊!
孟衡就是想破腦子也不會想到這藥粉是他家主子給裴相買的。
沈聽瀾最近都沒什麽機會作妖,這不相爺的生辰快到了,每年這天相府都會賓客滿門,熱鬧非凡。
這看見藥鋪就讓他想起了點什麽。
他既是想叫那人在人前丢面子又想要盡量不傷他的身子,還要讓他知道是自己在搞鬼,很難的好不好。
他特意問了大夫,巴豆粉只要劑量夠小,還是相對溫和的,也不會有什麽後遺症。
畢竟他這麽做也是為了讓那人認清他不懂分寸,不識大體的本質,別對他亂動感情,也別破壞他想要快活養老的願景。
沈聽瀾帶着孟衡回府的時候日已昏黃,他路過相府後門的時候看到那停了輛馬車,不是府上的。
這來拜訪人不走正門,是有多見不得人?
他進正門的時候老管家正候在門邊往外面張望。
大人剛剛交代了若是再過一柱香的時間還不見殿下回來就要派人去金吾衛找傅指揮使,叫人沿街去找找。
這位主兒可不能有什麽閃失。
“府上有客人來拜訪,是哪家府上的?”
按理說沈聽瀾也是做客相府,他若是個識禮的就不該過問那麽多。
但他不是啊,他是身份高貴還不講道理的珩王。
也正是顧慮到了這一點,老管家幾乎是沒有推脫就告訴了他。
“來的是戶部的王尚書。”
王景山?
“來得倒是快。”看來老狐貍的尾巴也藏不住啊。
“顧叔,你去忙自己的事兒吧,本王就先回院子了。”
管家姓顧,他聽府上的人這麽稱呼,也就這麽叫了,最初老者是推脫稱受不起殿下這聲叔,但沈聽瀾也不改口,便由着他叫了。
沈聽瀾路過正堂的時候特意看了一眼,人不在那兒。
看來是有些話要借一步說,這才不在正堂待客的地方聊。
回了自己的院子,他也不忙着去梳洗,只是讓孟衡将買的東西放回屋中,自己則是站到了牆根兒。
院兒裏的牆不太高,平日裏裴昱瑾在院子裏說的話他都能聽個八九不離十的。
但很顯然他們應該是進屋了,聽不出什麽。
“主子,這牆可是不能再爬了,上次是有相爺接住了您,奴婢今兒是絕對不能再讓您犯險的。”
孟衡看見沈聽瀾瞧着那牆若有所思,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家主子之前幹過的事兒,趕忙小跑着去阻止。
“噓,小點兒聲,本王沒準備爬牆。”
他又不是猴子,怎麽會看見堵牆就想爬,這小太監腦袋瓜子裏成天都在想什麽呢!
那還不是因為您有前科。
當然這話孟衡是沒膽子說出口的。
等在那兒站了一會兒,他也确定主子只是想聽聽沒打算做些危險的動作後,就放下心來了。
“爺,這兒也聽不清,您要不去隔壁院裏聽。”
真是個小機靈鬼,盡提些不靠譜的建議。
這有些話王景山能說給裴昱瑾聽,但能說給他這個親王聽說嗎,腦袋還想不想要了?
好在隔壁似乎也結束了他們隐秘的談話。
“相爺留步,下官先告辭了。”
一道上了些年紀的聲音從牆那側傳來,态度很是謙恭。
“王尚書慢走,本相就不遠送了。”
裴昱瑾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地聽不出什麽情緒,也不知這姓王的同他聊了些什麽又許下了什麽樣的好處。
沈聽瀾在原地也站不住,索性往門外走,準備跟人來個偶遇。
他走出去後也正是和王景山碰了個正着。
這王尚書穿着樸素,留着文人飄逸的胡須,長相也正派,這要是換上朝服,絕對是能被劃分在忠臣陣營裏的。
到底是人不可貌相嗎?
“珩王殿下?”
對面的人雖是行禮但語氣中還帶了些猶疑,不奇怪,畢竟他在這些朝臣們的面前出現的頻率不高。
裴昱瑾從前不也沒見過他嗎。
“認識本王?”
沈聽瀾的語氣裏有幾分他往常沒有的高高在上,他是親王,在外人面前還是要注意身份的。
聽見院門外的動靜,原本已經轉身準備回屋的裴昱瑾頓了一下,又提步向外走卻并不出門,就站在門後的陰影中。
他既是好奇這人想說什麽又怕他對上王景山這種老狐貍會吃虧,便停在那裏準備觀望一二。
要不說關心則亂呢,王景山再是狡猾也斷不敢給這位陛下真心疼寵的王爺下套的。
見少年這般問,王尚書便知道自己沒認錯人了。
“臣未曾有幸得見殿下容顏,只是對您在相爺府上做客一事略有耳聞。今日一見,您的氣度果然非凡,便是站在人群中臣也能一眼就辨別出來。”
啧,是個會說話的,可惜了,他不喜歡這種鬼話張口就來的,真是白瞎了他那副兩袖清風,正直清廉的長相了。
“尚書大人這個時辰不在自己府上跟老婆孩子熱炕頭,怎麽跑相府來了,這相府就跟和尚廟似的,應當是沒什麽能吸引到您的地方。”
能縱容兒子在京都胡鬧到這種程度的老子想來也不是什麽好東西。見過他的面确認自己心中所想後,沈聽瀾開口就極不客氣了。
他那張嘴本來就很能叭叭,可惜一直在裴昱瑾那落下風,他那幼小的心靈也沒少受打擊。
王景山猜到珩王或許會有幾分嬌縱畢竟是被今上寵大的孩子,但卻沒料到他說話竟是這般的不客氣。
一句有辱斯文都到嘴邊又被他咽下去了。
這要是今上他還能谏言兩句,但這位主不行。這朝野上下誰不知道這位主自三年前大病一場後性情就越發擰巴,誰要是敢出言教訓他,他不僅不講道理還會哭着給元帝告狀。
更要命的是主子爺還縱着,後宮裏的那些個小嬌娘們都沒他禍水,宮妃們好歹還受皇後娘娘的管束,這位爺連洛後都讓着他。
誰敢得罪?
沈聽瀾當初只是想着要與原身乖巧聽話的可愛人設有所不符,倒是不知在外人眼裏他已經用力過猛作成這副模樣了。
可以看得出來王尚書忍得很辛苦了卻還是不着痕跡地露出一抹微笑回道,“殿下說笑了,臣是為了犬子來向相爺賠罪的。”
他那不成器的兒子這次确實是給他捅了個不小的簍子,這會兒還在自家祠堂裏跪着呢。
“哦,既要賠罪,尚書大人可帶了什麽誠意來,這兩手空空一句幹巴巴的道歉未免有些欠缺了。”
沈聽瀾的目光還特意掃過了他交握的雙手。
這是要他把話放明面上了?
王景山自然不可能是空手來的,但他此刻又怎麽可能在沈聽瀾的面前承認呢。
畢竟元帝最讨厭的就是結黨營私,官員之間私相授受的。
“是臣疏忽了,明日定會派人送上厚禮,以表歉意。”
不僅不能言明還要再賠上一筆,偏偏他面上還不能露出半分不滿,這珩王當真是來克他的。
聽他都這麽說了,沈聽瀾自然是不會再為難,只見他讓出路來,面上帶了幾分真誠的笑意,“那王尚書慢走,明天記得早些來,莫要忘了。”
邊說還邊揮手,那小模樣真是損到家了。
裴昱瑾站在門後聽完了全程,這牙尖嘴利的真是不知道像誰。
先皇是出了名的儒雅,秦貴妃也是高門貴女,便是今上也未曾有他那麽能說。
孟衡在一旁聽得也有些呆滞,自家殿下戰鬥力這麽強的嗎!
“行了,別愣着了,跟本王,呀,你躲這做什麽?”
沈聽瀾剛進裴昱瑾的院門就被陰影裏還沒來得及走的人吓了一跳,仔細一瞧不正是這院子的主人。
真稀奇,他居然也會做聽牆角這種事。
“外面涼,進去說。”
雖是春季,但早晚溫差大,剛剛沈聽瀾一心沉迷在一件事兒上還不覺得,現在乍一閑下來确實是有點冷。
沈聽瀾搓了搓手,小跑着就往屋裏鑽,反倒是把屋主人甩在身後。
孟衡想追上主子但又不敢越過了相爺去,只能是慢慢跟在裴昱瑾身後,落後了一步的樣子。
瞧着他半點兒都不見外的樣子,裴昱瑾非但不覺得有什麽不妥,反倒甚是開懷。
沈聽瀾坐進屋裏就先給自己倒了杯熱茶握在手心裏暖着,等茶涼了些才試探着嘬了一口。
啊,舒服。
他就像一只成功偷腥的貓,快活得眯上了眼,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喝的是什麽瓊漿玉液呢。
裴昱瑾一進門就見他這副形容,唇邊的笑意真是壓都壓不下去。
怎麽就能這麽讨人喜歡呢。
“孟衡啊,別在外面守着了,去找個空屋子待會兒,實在不行你先回去也成。”
沈聽瀾還很會推己及人,自己覺得冷自然也不想他人受着。
孟衡知道相爺雖然有時候喜歡逗主子但到底也不會真的欺負,便順從地去了隔壁待着。
“那老狐貍許你什麽了,我能知道嗎?”
作者有話要說:
裴昱瑾:你想用巴豆粉壞本相一世英名?
棠:不敢不敢。
本文将于本周三11月2日入V,明天沒有,但後天的萬字肥章會很早就更噠,感謝大家的支持(沈寶押着裴相一起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