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變化
徐燃那裏的特訓只是杯水車薪,對于黎軟而言,要想在年後YAN的選拔賽之中脫穎而出,必須要脫胎換骨。晚上徐燃被瑞意叫回去之後,黎軟疲憊地将自己扔在床上,
她看着天花板,
早晨跑步的鍛煉、聽課的枯燥、下午練琴的強度,一件件讓她這副沒有受過長期訓練的身體疲勞。有時候也會想啊,YAN诶,搖滾界的傳奇人物,她黎軟的名字與YAN之間簡直隔了一個銀河系。這一切簡直就是一場天方夜譚。
她那麽安靜的一個人,被人知道喜歡搖滾這件事時就已經引起過喧嘩。誰又會想到,現在竟然還要進軍娛樂圈,去成為YAN的徒弟。
累極的時候,母親的電話來了。
陳女士一邊打毛衣,一邊說:“阿燃剛跟我說,不用擔心你,他已經陪你整頓完畢了。怎麽樣……”母親頓了頓:“很辛苦吧。”
黎軟輕輕嗯了聲。
在家人的面前,她可以肆意說累。因為他們會給她無限的溫暖。
陳女士在電話那頭輕輕笑了一聲:“也真是想不到,你小時候随口說說的話,現在竟然成了你努力的方向。”
“是啊……”黎軟坐起來,拿過抱枕,攏在胸前。“真幸運,還能去做小時候想做的事。”
這是多少人得不到的好福氣。
“媽。”她懶懶地叫了聲母親。
陳女士就任由她這麽叫着,也不問她下一句。她在電話那頭織着毛巾,黎軟在這頭将下颌擱在抱枕上,身子輕輕晃了兩下。最後她說:“媽,你放心。”她怎麽會不知道母親打這通電話來的意圖——關心獨自奮鬥的女兒。
那邊聞言有了幾秒的靜默。
最後陳女士問她:“新年還回不回來過?”言語間這位四十多歲的女人看了眼那邊擦車的黎軟父親:“你爸想跟你下一盤棋。”
人生真的是有很多風雨,原來闖了這麽多年,她連軸轉到還沒能跟父親好好下一盤棋。“好啊。”黎軟将抱枕拿開,站起來,戴上耳機去跑步機上跑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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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新年,跟爸下一局。”
滴一聲,跑步機動了起來。
黎軟跑起來,聽見電話那頭說:“冬天天冷,自己記得添衣服。”
“你跟爸也是。”
天又飄雪了,黎軟看着窗外,跑得身上全是汗,跟母親的這則電話也不知在什麽時候就落下了帷幕。真的很難過啊,人會一點點長大,還必須和父母漸行漸遠。
沒誰能代替你長大,代你去達到那些在別人看來那樣不可思議的夢想。
黎軟想,能去踐行曾經的夢想,就應當不論辛苦與否都要全力以赴。追逐夢想就如同追逐徐燃一樣,縱使被所有人覺得猶如蜀道難,也要努力去活一次。
想想這個年紀的親朋好友,他們去念适合就業的專業,去見有助事業的陌生人,他們都在那麽努力地活着,卻都在成長的歲月裏不得不将自己夢想交給現實,
夢想這件事,沒有形狀,但那些被人不得不遺忘的它們,卻好似好不容易落到了她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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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昭陽去到米峥嵘的喪禮現場。
米雪已經比之前新聞發布會時消瘦了很多,她穿着一身黑,站在門前迎人。
石昭陽和父親一道走過去,
父親石廣尋在米雪面前站定。
米雪擡眸。
她想念多年的那個人此刻穿着一身黑色的高定西服,高高地站在她的面前,前襟上別着一朵素色的花,那雙沉睿的眼裏除了禮貌性的溫度就只剩下冰涼。
她的手有一點涼,也不知道怎麽的,強迫自己露出了個很淡的微笑,喊石昭陽的父親:“伯父。”
“事情發生的突然,你不要太傷心,節哀。”石廣尋關切地看着她。
米雪的視線下意識往石昭陽那裏落,可他站在來往的人群裏,眼底淡漠的樣子就像是早已洞悉了這個人間的無趣。連她也是他淡漠的對象。
“節哀。”石昭陽注意到身後也有奔喪的賓客來與米雪會晤。他很簡單地走到她的面前,低垂着眼終于落到她的身上。
她連與那目光想觸碰的機會都沒有,他的步伐就在她鞠躬的動作裏往前而去。
她幾乎是一瞬間,回頭去看他。
衣袖被人往回拉,
從小看她長大的父親助理聲音很嚴肅,只叫:“米總。”
她終于像是被空槍打了一下,醒過來,
她曾經再鬧,到今天都歸于平靜。米小姐,失去了父親,現在是米總了。
下一位賓客是穿黑色條紋格,戴金絲眼鏡的儒雅男人。
米雪看着他,鞠躬。
宋言庭說:“聽說伯父去世的時候是夜裏,那會兒我不在T城,沒能第一時間來照顧你。”
這位她父親生前極為看好的準女婿是珠寶公司的二代,一看就與她珠光寶氣的人生契合無比。宋言庭,假如沒有石昭陽的話,米雪相信自己一定無法拒絕這樣一個遑論家世還是長相都是人中龍鳳的人。
可這世上有石昭陽。
只這一條,就讓她自動過濾了其他的所有人。
傲嬌的大小姐,心動的太早了。
她得體地笑,搖搖頭:“不礙事,事發突然,況且能見到父親最後一面,對我來說已經很好了。你快進去吧,等喪禮過後,你們宋氏應該還有一大堆的事。”宋氏與米家在商業上一直有合作。
米雪終止了所有的活動,就在一天前。
父親不在了,如果說能有任何一點改變的話。那就是米雪不想作為宋言庭的未婚妻,不想将兩家繼續捆綁在一塊了。為此,她把自己做攝影以來所賺的所有款項都賠了進去,
沒有動父親積蓄的一毛錢。
宋言庭:“好。”對她,他好像永遠這樣包容。“你給的賠償款,讓宋氏在資金鏈上一點虧也沒吃。不過就是一些後續行政瑣事而已,不要緊。”他與她擦肩而過的那一瞬,将話音落下。
這一次她沒有一點回眸去看人的心思。因為石昭陽出來了,他跟在他父親的身後,一步步遠離,就像是從來沒有來過這裏。米雪很仔細地回憶自己這麽多年的所作所為,
覺得自己過去幼稚地可怕。
他不是那個能回頭的人,如同她看不上宋言庭,如同他看不上她。有時候不是你好不好,而是在那個人眼裏你好不好。她應該永遠不會好了,米小姐變成米總。
所有幼稚的資本都到此為止了,從此再也沒有人罵她丢米家的臉,再沒有人不準世界上的其他人欺負她了。那個從小看她長大的人,那個又當爹又當媽,給她幼稚資本的人再也不在了。
她從此以後都要一個人長大了。
“李叔。”她挺直了脊背,就像冬雪吹不倒的白楊,瞬間長大:“等喪禮結束後,去公司吧,還有很多事沒有解決。”
那位嚴肅的助理說:“好的米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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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氏地産總裁于三日前突然去世,其獨女米雪已于日前通過董事會成為米氏地産新一任的執行官。目前記者正在米氏總裁米峥嵘喪禮現場外,場外戒備森嚴,出來了,出來了,北京時間晚上七點整,米氏新一任總裁米雪首次與公衆見面。”
黎軟從便利店拿一盒酸奶,結賬時看到營業員身後的電視畫面。
那個女人,被一大群的閃光燈和記者圍堵着,穿一身黑色長款的呢子大衣,踩全黑的高跟鞋,很快走到記者們的最前端。她臉上沒什麽表情,走路很快,
身後的記者在喊:“米總,米總。”
她原本走的飛快,後來不知為何倏然一頓,于是身後的大軍跟着剎車,她的臉就是在那一刻進入鏡頭。
極成熟的一雙眼,在鏡頭那裏靜過一秒。
偏頭,她重新快步走了起來。很快鑽入了車內。
店員見黎軟怔忪在那裏,也扭頭去看了眼屏幕,喟嘆:“年紀真輕。”又轉過臉來:“小姐,結賬嗎?”
“給。”她把東西遞過去讓店員掃描條形碼。
店員接過,滴一聲,告訴她付款內容:“九塊八。”
黎軟說:“她跟以前不一樣了。”
店員:“什麽?”
黎軟從怔彸裏回過神,搖搖頭,把錢遞過去。
等她出了便利店,将酸奶撕開,把撕開的那個角舔幹淨,扔進垃圾桶的那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