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彩蛋(三合一) (1)
清夢握着平板, 緊張得手心都有些出汗。
她屬實是沒想到江霁鍛體花了快兩個月,期間一點消息都沒,她還聯系不上他。
後來實在沒辦法, 又實在擔心他,便開了平板看了看, 确認他沒事後才放下心。
江霁一怔,輕聲道:“已經重陽了?”
時間竟過得這麽快,竟然已經……過去六年了。
距離他遇見她,也已過去三年多了。
清夢辨不出他的語氣, 摸不準他現在的心情,語氣變得遲疑起來:“嗯……怎麽了?”
江霁小幅度地搖搖頭,語氣恢複正常:“沒什麽。”
頓了頓, 他突然道:“下一次,我一定不會再錯過。”
清夢沒聽懂他的意思, 茫然問:“你在說什麽?”
江霁憋了又憋,還是沒好意思說出“不會再錯過你的生日”,最終只是幹巴巴道:“沒什麽。”
饒是如此, 他薄薄的面皮也已變得通紅,看的清夢雲裏霧裏。
清夢心大, 對不懂的事情向來不會多追究, 這次也是一樣。她很快就開啓了一個新話題:“但是我現在沒有什麽能送你的,唔,只有靈石能給你了, 我馬上轉給你, 你接好哦, 然後你可以随便用它們買別的物品。”
江霁立刻道:“我不要。”
清夢動作一僵, 咬着唇道:“你果然還是嫌棄……”
江霁眉頭一跳, 不等她說完就打斷道:“我沒有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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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夢立即反問:“那你為什麽不要?”
江霁回的很快:“我的靈石夠用,不需要。而且送人禮物難道不該送他所需要的麽?”
清夢心想确實是這麽個理,但她又确實沒有能送的出手的東西了,聲音不由有些發悶:“可是我沒有其他東西了。”
江霁按捺住心裏波湧的情感,盡量放緩了聲音,問:“可以先欠着,等以後再給。”
清夢發出一個疑惑的單音:“嗯?”
江霁便解釋道:“就是等我有需要的時候,你再給。”
清夢遲疑道:“可是萬一你一直沒有需要的東西呢?”
江霁聞言短促地笑了一聲,道:“我又不是神,怎麽可能無欲無求,什麽都不需要。”
清夢遲疑着應了:“好吧。那你需要什麽的時候,要告訴我哦,我給你準備。”
江霁溫和地回道:“嗯。”
這事兒終于敲定了,但清夢總覺得這話裏有坑,但她品不出來。
于是她最後還是道:“好吧,那等你需要的時候,我再給你挑選禮物,然後一一補上。”
江霁嘴上“嗯”了一聲,心裏卻道,其實不用你挑,禮物就是現成的。
但他沒把心裏的想法說出來,而是另起話頭:“還要繼續鍛體麽?不要的話就走了。”
清夢搖了搖頭,道:“不要。”
她遲疑了下,試探性地問:“但是我有個請求。”
江霁一邊往外走,一邊問:“嗯?”
清夢糾結地抓了抓頭發,小聲問:“你可以去一下主屋麽?不願意的話,把靈玉丢裏面也可以。”
江霁腳步猛地頓住,沉聲問:“你為什麽想去主屋?”
清夢半真半假地答:“裏面有很吸引我的東西。”
主屋的方向确實有股非常熟悉的波動,還非常親切。實際上,從進來開始,她就對這裏自然而然地産生了一種親切感,她自己都弄不明白這股感覺是從哪兒來的。
她的本能、她的直覺都在瘋狂叫嚣要去一探究竟。
所以她糾結許久,最終還是想去看看。她的直覺沒有發出預警,系統也沒有發出預警,那說明那裏應當是安全的。
江霁在原地駐足了一會兒,眼裏的光明明滅滅閃了好幾次,最終松開拳頭,五指舒展,淡淡道:“那便去看一看。”
清夢開心道:“謝謝你呀,小江弟弟。”
江霁唇角勾起,低聲應道:“你我之間,無需言謝。”
清夢剛想再說些什麽,目光瞥到江霁前行的模樣,看到他的背影後,猛地頓住。
不是錯覺吧,怎麽感覺小江弟弟經歷一次鍛體後,強壯了好多?
如果說以前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話,那現在則是即使穿着衣服,也明顯能看出骨肉勻稱、肌肉結實的寬肩窄腰,單是站在那裏,就給人一股壓迫感。
清夢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細胳膊細腿,那聲“弟弟”突然就不是很能叫得出口了。
江霁聽她沒了聲音,挺有閑情逸致地開口:“怎麽不說話了?”
清夢随口道:“在想屋裏到底有什麽。”
江霁腳步微頓,但下一秒就恢複成了正常步速,淡淡道:“裏面有什麽我不知道,但應當沒有危險。”
清夢來了興趣:“你怎麽這麽肯定?”
江霁腿長,步子邁得大,加上走得快,此時已經快走到主屋門前,聞言道:“因為我沒有感覺到任何危險。”
他的直覺一向很準,但這次并沒有發出任何預警。
他不知道這是因為這地方本身就安全,還是它其實不安全,但是對特定的人群安全。
但不論如何,做好防護總是沒錯的。
江霁繃緊身體,靈力随時準備着,輕輕地敲了下門,低聲道:“得罪。”然後緩緩推開了門。
大門緩緩往兩邊而開,露出了裏面的景象。
出乎意料,裏面很空蕩,并不如其他廂房一般內置許多家具,布置溫馨高雅。
主屋裏,只有一冰,一口棺,冷冷清清。
他看到了一片巨大的冰面,在冰面上,放着一口冰棺,從他的角度,只能看見冰棺裏有個人躺着。
他放輕腳步,緩緩朝冰棺走去。
他的預感告訴他,冰棺裏睡的是墓主。
江霁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前方,沒注意到,清夢已經悄無聲息和他切斷了聯系。
因為她此刻滿臉是淚。
清夢也說不上來為什麽,她一進這裏,淚腺就像失調了一樣,大顆大顆的淚珠往下砸,心口湧上一股難受至極的感覺,這感覺讓她完全抑制不住眼淚的崩堤,而且還讓聲音也帶入了哽咽,這讓她不得不切斷了兩人間的傳音,不然她完全沒法解釋現在這是什麽情況。
江霁腳步輕至無聲,無聲無息地來到了冰棺面前。
看清棺中人臉的瞬間,他的瞳孔驟然緊縮。
因為那棺中人,竟與他長得一模一樣。
江霁下意識把手搭上棺沿,靈玉空間中,清夢的手也在同時搭上屏幕中的冰棺邊沿。
也就是在這一刻,變故陡生!
不知是否觸發了某種術法,冰棺的棺蓋忽然迅速融化,露出棺中人。而棺中人在接觸到空氣的瞬間,面容迅速變得蒼老,很快,他看起來就如同尋常古稀老人,面上皺紋橫生,只不過面容神情仍舊安詳和善。
江霁愣神一瞬,就是這一瞬,讓他錯失離開機會。冰棺與其下的冰面以一種肉眼跟不上的速度迅速融化,露出了其下幽深無垠的湖。
老者的屍身化作紛飛光點,冰棺也化作紛飛光點,只不過前者的部分光點融進了江霁身體裏,而後者的部分光點融進了靈玉裏。
冰面完全融化的一瞬,江霁腳下猛地傳來失重感,無法騰空,無法使用靈力,被一股巨力拖曳着,強行拽進了湖中。
視線陷入黑暗,但在下一瞬卻猛地亮了起來,他看到了一副畫面。
他看到了一個穿着銀白長裙的女孩兒,烏黑的發柔順地披在身後,身姿窈窕,看着孱弱的手臂卻有無窮力量,手掌上托舉着一個冰棺。
那冰棺他剛剛才見過,正是墓中這座。
她腳下走過的地方逐漸有冰霜蔓延而上,很快就鋪滿了室內地面,緩慢結冰,最後化成了江霁曾見過的冰面模樣。
她一直走到主屋最中央才停下,小心地把冰棺放在地上。
江霁說不清自己現在是個什麽狀态。他仿佛是與房梁齊平,但卻又沒有實體,不像靈體,反而像一個孤魂。
不過這樣也有這樣的好處,因為站得高,角度好,他可以看清冰棺。
冰棺裏的人是一個老者,看着該是古稀之年,面容安和,應當是自然老死。
少女臉側頭發垂下,擋住了他的視線,讓他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江霁總覺得她的身形有些熟悉。
就在江霁思忖的時間裏,少女有了動作。
她雙手結印,以冰棺為中心,冰花憑空而現,四散飛舞,她的長發亦無風自舞,若隐若現地露出面容。
江霁眼尖地看到了一個一閃而過的銀色水滴印記,沒看錯的話,是在少女的左眼眼角處。
他畢竟曾是大宗門少主,博聞強識,讀過許多書,其中不乏一些普通人接觸不到的古籍。見此情景,立刻想起了一些相關記載。
據說萬年前,天地自然誕生的神女不止一位,其實還有一位。
她們一位司掌空間之力,一位司掌時間之力。年長那位右眼眼角有一枚金色花瓣胎記,年幼那位左眼眼角有一枚銀色水滴胎記,為身份象征。
但這些事情太過久遠,加上年幼那位幾乎沒有任何事跡與消息,仿佛不曾存在過,因此許多人都以為神女只有一位,連記載的人也這麽以為。
江霁瞳孔緊縮,看着下方景象。
随着冰花飛舞,漸漸消散,冰棺裏的情況也重新顯現出來。
只見裏面躺着的人老态不在,皮膚光滑,毫無皺痕,眉峰俊挺,眉骨高聳,眼窩深邃,鼻梁高挺,睫毛長而密,薄唇微微勾起,是一副俊秀雅致的好相貌。
最關鍵的是……他與江霁的五官臉型幾乎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他看起來比江霁要成熟一些。
少女放下手,如墨長發重新順滑散下,遮住臉頰。
她擡起手,青蔥般的手指遙遙一點,屋外瞬間出現接連在一起的廂房。她的動作有條不紊,仿佛不是在憑空造房屋,而是在還原一座本就有的舊景。
随着她的動作,一座古樸典雅的庭院憑空而現。
但少女并沒有停止動作,她再次張開雙臂,與肩膀持平,指尖飛舞出無數霜白冰花,四散紛飛着,飛向庭院的各處。
于是,江霁看到,一座銀白的霧罩拔地而起,眨眼間便籠罩了這座秀雅的庭院。
少女終于收手。
她召出冰棺棺蓋,上前一步,親手合上冰棺,然後後退一步,嘆息般道:“阿生,不知你對這樣的布置是否滿意。”
她聲音壓的很低,還有些啞,仿佛剛哭過似的,因此江霁聽的并不是十分清楚。
“你……好好歇息罷,放心,這裏我設下了法陣,不會有不相幹的人來打擾你的。”
“安好。”
随着最後一句話的說出,面前場景如被投入石子的湖面似的,蕩起層層漣漪,畫面逐漸扭曲,直至消失不見。
在視線再次陷入黑暗的瞬間,江霁一陣驚悸,猛地睜開眼,翻身坐起。
他心髒跳的極快,劇烈撞擊着胸腔,連帶着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青年坐在地上,手掌撐着草地,胸膛劇烈起伏,雙眼中是沉沉墨色,薄唇緊抿,整個人一副還未回神的樣子。
等到他終于回過神來時,感覺到後背一陣涼意傳來,像是剛做了一場噩夢,後背衣服汗得透濕。
江霁吐了口氣,沒心情現在換衣服,幹脆給自己套了一個清潔術法,整個人總算重新變得幹淨清爽,只是那股心悸的感覺仍然餘感未散。
靈玉空間內,清夢還在昏睡。
她的夢境支離破碎,一會兒是在熱鬧的大街上,有人牽着她往前走,一會兒是在茫茫的冰面上,她在給一個人送終。
她無知無覺地蜷縮起來,周身寒氣散逸,眼角溢出清淚,靜默地順着臉頰滑下。
過了許久,她才悠然醒轉。
醒來後,她茫然地發了會兒呆,思緒才漸漸回籠。
清夢坐起身,自嘲地笑了一下。
最近做的夢真是越來越奇怪了,應該是壓力太大了,太過焦慮導致的。她在心裏這麽和自己說,沒關系的,任務慢慢做也可以,不急的,爸爸媽媽和清晖一定會等我的。
她一遍又一遍和自己說着這些話,說到最後,不像是安慰自己,反倒像是說服自己。
放在手邊的平板忽然亮了起來。
【江霁請求和你進行視訊通話,是否接受?是/否】
清夢穩了穩心神,才點擊“是”。
江霁低啞的聲音響起:“我被古墓踢出來了,現在進不去了。你要找的東西暫時找不了了,等我變得更強了,再進去給你找。”
清夢恍然響起自己先前随口編的借口,有些心虛,連忙道:“不用了,我要找的東西已經找到了。”
江霁不信:“我們基本剛進去就被踢出來了,怎麽可能找到。”
清夢盡力說服他:“我在靈玉裏,你又看不到,怎麽知道我沒找?”
江霁一噎。
清夢趁熱打鐵:“我就是在這時候找到的。”
江霁半信半疑:“那你找到了什麽?”
清夢敷衍道:“說了你也不知道。”
江霁沉默了一會兒,反常地沒有追問,只點了點頭,說了聲“嗯”,便再沒了下文。
他這麽沉默,反而讓清夢有些不習慣。她剛想說些什麽來活躍一下氣氛,江霁就開口了。
“既然沒事了,那我就出去了。”江霁一邊說着,一邊起身,順便撣了撣身上沾到的草葉子。
清夢柔順地應了一聲“嗯”。
從古墓出來後,江霁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因此沒能注意到潛意識裏的危險預警,還好他身體素質過人,雖然大腦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卻已經先一步做出反應,避開了對方勢在必得的殺招。
江霁靈活地側身翻開,思緒終于全部回籠,警惕地看着面前烏泱泱一波人。
他沒有輕舉妄動,而是先打量着這些人。
為首的青年穿着一身白金色弟子服,領口和袖口繡有金麒麟紋樣,面容俊朗,正唇角含笑地看着他。
“好久不見,江霁。你果然在這裏。”
“朝令辭?”好歹是兒時玩伴,哪怕已經許久未見,江霁仍然很快就認出了他,叫出了他的名字。
朝令辭笑了笑,嗓音溫潤:“原來你還記得我,我還以為你已經把我忘了呢。”
江霁冷笑一聲,右手背在身後,剛想召出劍鞘,心念一動,轉了想法,強硬地喚出了青梧劍。
劍鞘是底牌,不到生死關頭不能輕易動用。
他看着對面的人,冷嗤一聲:“滅門之仇,沒齒難忘。”
清夢在靈玉空間裏猶豫再三,還是小聲提醒了一句:“這個人有些奇怪,他身上的氣息讓我有些不舒服。”
具體哪裏奇怪,清夢說不上來,但她直覺就是覺得如此,哪怕這個人長得十分好看,但他身上的氣息腐朽而衰敗,仿佛一個即将行将就木的老人,而不是生機勃發的青年。
江霁分神回應一句:“我知道了。”
清夢便抿緊唇,沒再出聲。
朝令辭惋惜地笑了笑,說出的話裏帶上了幾分冷意:“誰讓仙靈宗做了不該做的事情。”
江霁神色一凜,沉聲道:“那些事情未必是不該做的。”
他其實想問朝令辭都知道些什麽,但用腳指頭想,對方都不可能乖乖告訴他,因此他只能用別的方法試探。
朝令辭身為大宗門少主,也精得很,聞言只是笑笑,避重就輕地道:“和你說也無用。”
江霁冷嘲一聲:“正巧,我也不想和你多費口舌,既然你今天主動送上門,那我不收了這些人頭,都對不起你的禮意。”
朝令辭的表情似笑非笑,慢悠悠道:“你能不能收了這些人頭不好說,但你的人頭,我收定了。”
他擡起手,輕飄飄往江霁的方向一點,輕描淡寫地道:“打。”
江霁在他有所動作的瞬間就有了應對,青梧劍劍尖猛地在地面上一戳,借着反沖力一躍而起,想擺脫這些人的束縛。
他現在心情激蕩,內心暴戾情緒有些難以克制,但她還在這裏,不能讓她看到他的這一面。
但他沒能成功掙脫開,在他動的同時,對面那些朝天闕的弟子也有了動作,整齊劃一地踏了幾步,圍成錯落有致的一圈,而就在他們排好陣的剎那,江霁正好騰空而起。
然後他就被空中乍然出現的金色光網攔了下來。
那網看着光線細弱,但碰到人的瞬間卻驟然發力,光芒大盛,恍若一輪小太陽,橫在江霁與離開之間。
江霁被迫落回地面。
朝令辭還站在原地,看着他,嗓音柔和:“你還是這個性子。當初被你掙脫過一次,這次可不會了。你在進步,我們也在進步。”
“江霁,人啊,總要認清自己的處境。”
江霁手握青梧劍劍柄,劍尖斜着指向地面,聞言冷笑一聲,冷漠道:“說的好,希望你們死的時候,也能保持同樣的想法。”
朝令辭也拿出了劍,和他遙遙對立,眼神已經冷了下去:“敬酒不吃吃罰酒。”
江霁環視一圈,嘲諷道:“區區幾十人,一起上吧。”
于此同時,他對着清夢道:“接下來別看了,傷眼睛。”說完不待清夢回複,便主動切斷了兩人間的聯系,還用靈力覆蓋住了靈玉,想屏蔽她的感知。
只不過是瞬間工夫,屏幕上的畫面就混進了許多雪花點點,看着信號很差,無法再看清江霁的打鬥場面。
清夢十分無奈。
小江弟弟在擔憂什麽呢,她又不暈血,除非十分血腥,不然她還是能接受得了的,他太小看她了。
靈玉外。
朝令辭手背青筋暴凸,冷聲道:“既然你執意找死,那便怪不得我了。”
江霁用行動回應了他的話,飛身上前,招招直指要害,身影鬼魅一般無法捕捉,劍影鋪天蓋地地籠罩向朝令辭。
朝令辭身後的那些弟子是朝天闕的精英,自幼被衆星捧月地長大,雖然知道仙靈宗的少主天賦卓絕,但從來沒和他較量過,不知他深淺。
但他們為人自傲,自覺自己一直被宗門栽培,總比這個已經失去宗門的喪家之犬獲得的資源多,因而大意輕敵,在第一輪交鋒中,有些防備不足、修為也不行的弟子便被收繳了性命。
但這些讓他們殒命的攻擊只是江霁和朝令辭對峙時洩出的劍氣。
青梧劍和應天劍劍尖抵劍尖,分毫不退,劍尖不斷吐露出雪白寒涼的劍芒。
應天劍也是一把絕世名劍,按理來說和青梧劍不相上下,但奈何它們的主人修為相差太多,導致應天劍被迫處于劣勢,劍身劇烈顫抖着,被青梧劍的劍尖抵着,劍身彎出一個危險的弧度。
清夢遂看不清戰局,但大致模樣還是能看清的,心裏不由歡呼,小江弟弟厲害呀,才第一個回合,就已經壓制住了對手。
朝令辭和他對上的瞬間,便面色微變:“你的修為竟然已經是分神期了?!”
即便有着全朝天闕的資源傾斜,他的修為也不過才剛剛突破化神期而已,卻被失去宗門依托的江霁牢牢碾壓。
江霁只不過手腕一震,把把他連人帶劍震開,淡聲道:“是你自己廢物。”
朝令辭抹去唇角溢出的鮮血,突然笑了:“你果然是我最強勁的對手。”
江霁不耐煩道:“別給自己臉上貼金。”說着,已經再度展開攻勢,狂風暴雨般朝着朝令辭而去。
周圍剩下的精英弟子們有心想要幫忙,卻完全插不進戰局,只能狼狽地在兩人攻勢溢出時護好自身。
朝令辭修為遠不如江霁,被打的節節敗退,一件又一件上等法寶承受不住江霁猛烈的攻擊,支離破碎,成為廢品,被随手丢棄。
江霁皺眉看了一眼滿地廢品,聲音冷厲:“我看你還有多少法寶能揮霍。”
朝令辭再次嘔出一大口血,胸前白光一閃,又一件上等法寶報廢。
他咳了幾聲,嗓音像破敗風箱,氣若游離,但唇角卻勾起一抹笑,輕聲道:“法寶不多了,但是時機已經等到了。”
江霁眉頭一蹙,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妙,想速戰速決,心口卻驟然一疼,本該淩厲揮出的一劍只發揮出了不到七成的力道,被朝令辭勉強躲過。
朝令辭利用江霁這一瞬間的分神躲開長長距離,唇角帶血,身上也多出染血,神态卻十分自傲:“你當是不知,我朝天闕特有的‘寒毒’,不但會積攢毒性爆發,也可以自主操控爆發。”
他從袖中拿出一個造型精巧的香薰爐,爐頂上方正飄散出袅袅白煙。
江霁看見香薰爐,眉心一跳,立刻封閉五感,卻還是遲了。
朝令辭看着江霁眉眼上逐漸結出的冰霜,得意地笑了:“江霁,寒毒爆發後,你的實力連化神都不如,拿什麽和我鬥?”
他輕蔑一笑,指揮着朝天闕弟子,嗓音狠厲:“上!活捉他!”
江霁體內靈力像是被凍結一樣,運轉滞澀,別說不能如臂使指地用,連簡單使用都成了問題。
他咬緊牙關,想放手一搏,腦海裏卻響起了清夢的聲音:“用劍鞘!劍鞘不需要靈力!不要為了保存底牌讓自己受重創啊小江弟弟!”
她一直在密切關注戰局,但朝令辭實在太過陰險,誘發寒毒誘得悄無聲息,讓她與江霁都毫無察覺,才到了這步境地。
江霁嗓音嘶啞,這種時候竟然還能分出心神給她回應:“不需要,放心,死不了。”
比這更危險的時候他都經歷過,現下這種,對他來說還算不上大場面。
什麽叫“死不了”!清夢急得想錘他,他怎麽總是不把身體當回事!
江霁卻已經強行催動靈力,哪怕寒氣彌漫,已經從身體內部溢出,讓他皮膚上都覆上一層薄薄冰霜,毛孔溢出鮮血,他看上去也毫不在意。
底牌不止一張,但這些人,還不值得他動用底牌。
朝令辭并不把現在的他放在眼裏,還在原地鎮定自若地站着。
江霁十指覆上與寒氣混在一起的靈氣,鋒利如刀,青梧劍的劍身與劍尖也覆上了一層銳利寒氣,攜着雷霆萬鈞之勢,狂風暴浪般砸向那些弟子!
那些弟子沒想到他寒毒爆發還能爆發出如此戰鬥力,一時防備不足,被沖擊得七竅出血,躺在地上不住哀鳴。
朝令辭臉色一邊,低聲罵了一句廢物,自己提劍而上,欲要斬下江霁首級。
但他同那些弟子一樣,錯估了江霁現在的戰力,反被震開。
弟子們橫七豎八躺了一地,陣型四分五裂,用來束縛江霁的大陣也失去作用,輕輕一撞便化為無數光點四散紛飛,消散于空中。
江霁沒有戀戰,事實上,他現在的身體情況已經不允許他繼續打下去,因此他打出一個缺口後,便迅速離開了這裏。
朝令辭被他重創,沒能及時去追他,剩下的弟子同他情況差不多,只能眼睜睜看着江霁離開。
朝令辭撐着劍起身,眼底閃過黑霧,看着江霁離開的方向,眼裏閃過陰毒神色。
“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要殺了你!”
江霁眼前一陣一陣地發黑,連清夢的話都聽不清了,只咬牙憑着一股意志,飛一般地往前趕。
他身上染了許多血,但往往還來不及滴下來,已經被濃郁的寒氣凍住,結成血冰。
清夢心急如焚,不停喊着他的名字:“小江弟弟,你還能聽見我說話嗎?已經安全了,沒人追上來,你快停下,你的傷不能再拖了!”
她喊了數遍,江霁才恍惚地給了她一個回應。
“安全了?”
清夢立刻道:“嗯!已經安全了!”
江霁聽清她話音的瞬間,精神一松,意識猛然墜入黑暗之中,身體失去控制,迅速下墜。
清夢心髒都要停跳了,這裏可是千米高空!要是這麽摔下去,不得粉身碎骨!
她如臨大敵地盯着屏幕,在平板上毫無章法地一通點點按按,希望能找到什麽方法減緩他下墜的力度。
還好,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危險,劍鞘突然出現,托在他身下,帶着他緩緩降落,最後慢慢落在一處深山老林中,把他放在了一堆枯葉之上。
清夢總算松了口氣 ,但是下一秒,剛松的那口氣又提了上來。
無他,實在是江霁現在的模樣過于凄慘。
他渾身浴血,但因為血冰的關系,整個人看起來仿佛是個冰琥珀标本似的,身下碰到的枯葉表面甚至都出現了一層冰霜。
江霁整個人不停地在發抖,胸膛幾乎毫無起伏,奄奄一息,仿佛即将魂歸西天。
清夢不敢耽擱,兩害取其輕,決定先把他的靈神接進來。
他的身體剛經歷過鍛體,應該還能抗住,但是靈神就不一定了,而且只有靈神醒了,才能操控身體,才能吃藥。
等把江霁的靈神接進來之後,清夢才發現他的情況比預想中更糟。
他的靈神已經完全被寒氣包裹住,不知是不是因為強壓下寒氣使用靈力的反噬,寒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濃郁,繭一般包裹住了江霁,好像要将他活活凍死。
叫你不聽話!這下玩脫了吧!清夢又氣又心疼,把事先準備好的丹藥拿了出來。
本來這些丹藥都是不可用狀态,但當江霁的傷重程度突破80後,系統就自動進入應急模式,開放了許多丹藥的使用權,清夢因此挑了好些穩固靈神的丹藥,不要錢一般強喂江霁。
但是江霁已經失去了意識,哪怕把丹藥放進他嘴裏,他也不會往下咽。
清夢急着快要上火,卻毫無辦法喚醒他的意識。
她只能先用手捂住他的唇瓣,防止他把丹藥吐出來,然後緊緊抱住了他,用自己的身體替他引渡寒氣。
從古墓出來後,她發現她可以自主控制自己是否把自己當做一個過渡容器,比如她可以把靈氣引入體內,再毫無缺損地引出來。
靈氣可以,寒氣應當也可以吧,清夢凍得嘴唇發白,模模糊糊地想。
江霁氣息微弱到幾不可聞,跪坐在地,全靠清夢的擁抱才不倒在地上。但即是如此,他也一副随時要滑下去的架勢。
清夢咬了咬牙,抱他抱得更緊了些,過渡寒氣的力度也加大,難耐地閉上了雙眼,整個人輕微地發着抖。
她身上的寒氣愈加深重,眼睫上也覆蓋上了一層薄薄冰霜。她寒氣裹身,溫熱的體溫漸漸冰涼,意識漸漸墜入深沉黑暗中。
……
江霁朦胧中,覺得自己面前似乎有個旋渦,在把他身上的寒氣吸引走。他體內的寒氣雖然猖獗、猛烈,但随着時間的流逝,它們正在慢慢消退。
一個原因是因為寒毒爆發是有時限的,但更重要的是,有人在幫他分擔寒氣,不然他未必能挨到寒氣消退之時。
他這次确實大意了,忘記自己寒毒剛爆發還沒有多久,不能短時間再來一次,否則會形成疊加之勢,然而他當時并不清楚這個機理。
随着寒氣逐漸消退,他強大的身體素質終于開始發揮顯著作用,開始自主驅散寒氣,回複體溫。
于是江霁的意識逐漸全部回籠。
他睜開了眼。
睜開眼的第一時間,就看到了幾乎和他鼻尖挨鼻尖的少女。
她雙眼緊閉,整個人輕微地發着抖,長而卷曲的睫毛上、濃密的長發上,都結了一層厚厚冰霜,幾乎遮蔽了原本顏色。
江霁這次的意識是清醒的,他清楚地感知到,自己體內的寒氣正在往面前人的身體裏瘋湧而去,然後再透體而出,被周圍濃郁靈氣慢慢淨化掉。
她在以自己身體為容器,幫他把寒氣引出來。這個認知清晰地出現在江霁心頭,浮現在他腦海裏。
江霁終于知道為什麽上次醒來,她的身體溫度那麽冰冷了,原來這樣的過渡,上次已經有過了。
與此同時,他還感受到了自己口腔內的諸多丹藥,因為體溫正在漸漸回轉,其中一些丹丸已經開始融化,溫熱的藥效順着口腔,往身體內部流去,湧向四肢百骸。
他解除五感封閉,喉結滾動了一下,把丹藥全部咽下。
藥效開始發揮作用,他凍僵的手腳終于可以動了。
能動的第一時間,他就小心地把自己和少女拉出一些距離,但又舍不得拉開太遠,保持着能将将擁住她、卻不會再讓寒氣進入她體內的距離,給了她一個長久的、溫柔的擁抱。
他的寒毒終于過去,他可以自主使用靈力了。
于是江霁強行壓□□內剩餘的、亂竄的寒氣,把它們封住,讓它們無法再去少女體內肆虐,然後緩緩拉進和她之間的距離,低頭,雙唇印上她的,和她交換了一個纏綿悱恻的吻。
他一只手手掌扣在少女腦後,手肘和手臂托在她頸背處,穩穩托扶着她,另只手攬在她腰間,眼睫低垂,耐心地和她接吻。
何德何能,三生有幸,能遇到她,在他最困難的時候給了他最珍貴的陪伴,又在他生死一線的時候給予他最溫暖的的救助。
江霁眸色黑沉,內心洶湧情感幾乎要按捺不住,三年多的陪伴化作軟刀子,一刀一刀紮向心口,把他的心紮得鮮血淋漓,但他在這溫柔的痛中感覺到了一絲真正活着的暢爽感。
他不是一個人,他不是一個人在孤軍奮戰,還是有人在愛着他,努力對他好的。
他稍微退開一些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