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五十六】誰念西風獨自涼
自從搬進乾坤宮中,日子清淨不少,鳳宮大權又重回太後手中,平日能進宮請安的也僅蕭雲雁幾人,在太後說動下,鳳弦又新冊了不少妃嫔,而他來乾坤宮請安的次數屈指可數,我原以為他不過是與我賭氣,不知不覺已是夏末卻仍是如此,不禁氣悶不已,卻也無計可施,只得日日把蕭調琴聊以慰藉。
這日太後去了泰安寺燒香請願,我便得空攜了晚碧出去,命她換上小宮女衣裳,随處走了走,走至隐蔽處我命她悄去熙媛宮找人打探打探消息然後便獨自回去,誰知路上天忽而轉陰,下起雨來,我不禁拂袖掩面驚慌地找地躲雨,見不遠處是鳳陽宮,暫無妃嫔居住,便往那處躲去,折角處卻有一人往我懷中裝來,我拂了雨水睜眼見原是花娘,花娘也是半裳子雨水,通紅了臉兒急道:“奴婢該死,德妃主子恕罪。”我卻兀自笑道:“你怎在這,也是來躲雨的麽?”
花娘見我并無怒色宛然笑道:“奴婢本是去別宮送衣飾,不想折回來的半路上就落了雨。”
我笑道:“看這天一時半會是停不了了,不如陪我在這等會?”
花娘怯怯地點點頭道:“是,主子。”
我與她同坐到臺階上看遠處天上烏卷着的雲,淋漓的雨水順着琉璃瓦漏下,別有一番詩意,我不禁掏出袖子玉簫吹奏起來,婉轉纏綿略略凄涼的蕭音和入滴滴答答的雨聲,聽不清明卻更添哀怨,一曲奏罷,花娘側臉小聲道:“主子,你可是想家了?”我輕笑着搖頭不語,花娘垂眸從袖子拿出一方秀帕笑道:“主子擦擦吧。”我接過秀帕道了聲謝輕輕拭去額上雨水,又靜默不語,花娘陪我靜靜坐會忽然道:“主子,你可會吹“兩重天” ”。
我低首對上她亮晶晶的雙眸,不禁臉上一熱轉過頭道:“扶風的曲子,自然會,你想聽?”
花娘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我笑了笑,又拿起玉簫吹奏起來,清麗的曲風一掃陰霾之氣,若陽春三月的花枝笑迎風中,正入神背後忽地傳來一聲重重的咳嗽聲,驚得我險些摔了玉簫,而身側的花娘已叩首跪倒在地道:“奴婢叩見皇上。”
我轉眸見鳳弦摟着一名美豔女子攜了元公公等人過來,我忙起身行禮道:“臣參見皇上。”
他懷中的女子嬌癡道:“這郎情妾意的是哪位王爺郡王啊?”
我心底狠狠一擰,頗為不快地看了那女子眼,卻驚覺那女子眉眼極像我,鳳弦低低一笑道:“愛妃有所不知,他是朕冊封的德妃,如今在太後寝宮陪太後一起吃齋念佛,哪裏是什麽王爺郡王。”
鳳弦疏淡的語氣直戳我心頭,不過幾月,就已只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了麽,我難過地拽緊了手,卻依舊恭和笑道:“臣在此處避雨驚擾了皇上,望皇上恕罪。”
鳳弦別看眼對着懷中女子笑道:“愛妃與朕回寝宮吧,莫着涼了。”又淡淡看我一眼道:“德妃也快些回去吧,莫讓皇額娘等急了。”說罷摟着女子徑直離去。
我僵直地立在原處,咬唇不語,好半天側頭見花娘擔憂地看着我,我勉強笑道:“我沒事。”
花娘幽幽嘆氣道:“最冷不過帝王心,主子你別太難過。”
我又看了看天,似乎雨絲已疏,淡然道:“回去吧,出來太久,司衣該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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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頹然闖進這清清冷冷的雨中,手中忽覺還有一方繡帕,原是花娘與我忘還了,想了想還是揣入繡中。
回去後,自然着了涼,太後将我說教番喚了太醫與我診治,太後雖然面上嚴肅,相處久了卻覺她是賞罰分明,骨子裏很和氣的女人,平日裏從不苛責下人,吃穿用度也不講究,然而我還是忌憚着她,這個能了無痕跡殺死蕭雲雁肚中孩兒,這個能在三妃争後中存活下來的女人絕不若面上那般簡單
晚碧帶回的消息我已不感興趣,都已親眼瞧見,又有什麽好打探的,為我診治的太醫開了方子說一月便好,一月間我卧床不起,渾身綿軟,身邊晚碧綠蕊皆盡心盡力地伺候着,鳳弦卻一次也未曾來看我,不禁郁結于胸,這病竟拖了兩月有餘方下了地,天都快入秋了,我陪在太後身側陪她同看成排飛過的鴻雁,太後嘆氣道:“這段時日委屈你了,你回去吧。”
我驚訝地看了太後眼道:“能陪在太後身側是臣的福氣,臣并不委屈。”
太後緩緩道:“弦兒有孩子了,聽聞是個宮女所懷。”
聽聞此言我心底更是苦澀異常,默然不語,太後卻握住我手正色道:“弦兒已折了兩個孩兒,當哀家求你,無論如何也要幫弦兒保住這孩兒。”
我微蹙了眉頭,酸紅眼道:“臣定竭盡所能,不負太後所托。”
太後深深看了我一眼,松了我手,被宮女攙扶着進了去,我掩去眼角淚痕,喚了晚碧綠蕊,終于回到了空了半年的熙媛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