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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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鶴鳴臺大門穿堂,進入一處大觀園。
園子裏除奇花異草外還有一個大天壇臺,天壇臺左右分別為文武樓。
左文右武。
文樓是儒門學子聚衆賽詩、談古論今、講治世聖學的地方。
至于武樓則是各種較量比鬥之地,但凡能說得上名、出得起錢都可以到武樓的大場地。此時,骰子、推牌一道還未讓人深迷,也被算在武樓。
胡裴和晁錯的比試就在武樓裏展開。
大金籠裏,“咯咯”叫聲中雞毛滿天飛,全是大将軍的黃墨翠間色羽毛。
正當黑将軍展翅壓在大将軍背上狠啄時,胡裴拿手抵在面具前、擋點兒動靜。
在此起彼伏的人群聲裏發出數聲“咔咔”的叫聲。
聲音直刺黑将軍的耳膜,吓得它咕嚕呆滞。
這便是大将軍反攻的機會,直接趁趴伏時一個翻身啄在黑将軍的金紅眼睛上。
胡裴這幾聲“咔咔”沒有引起圍觀嘯叫的人注意。
但是,離他近的胡陽愣怔地看向胡裴,見小九擡眸望來時,在白底紅紋面具的襯托下,那雙如夜明珠的眸裏如絲如縷糾糾纏纏,帶絲霧蒙蒙的微光。
胡陽咽口吐沫,一推旁邊緊盯大金籠裏鬥雞的胡林,“你瞎咔啥呢?”
胡林被推得一臉懵,剛是聽到幾聲奇怪的叫聲,但太快,沒注意是誰發出……而且,重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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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快看,大将軍啄瞎黑将軍的眼睛,太棒啦。”白馬小學的女學子蔡子衿已經歡快地拍手道,蹦跳到胡裴旁邊,“阿裴,你要贏啦。”
胡裴避開她搭來的手,點頭看向大金籠。
那只大将軍果然聽話,趁機窩趴、反啄,說明前幾日的訓練沒白費功夫。
晁錯驚得怒目,手舞足蹈大叫道:“黑将軍,你給我起來,輸了就把你炖湯。反擊啊,反擊啊……”
然而,眼睛受損的黑将軍縮脖子,攏黑翅膀,黑色的雙爪更是一退再退。
它已經被剛才那幾聲直戳耳膜的“咔咔”聲吓得膽寒。
雞天生怕黃鼠狼的叫聲,這是天性。
大将軍直接逼它到籠子邊,伸長的脖子趁機猛地啄掉後縮脖子的黑将軍另一只眼睛。展翅的它當真是威風,滿籠子裏打轉,一連串不同于先前的驚叫咯,而是高亢宏亮的“咯咯咯”聲。
黑将軍已經在一邊窩趴,更把雞頭埋在翅膀的羽毛下面。
“贏了贏了……我們贏了。”胡林和胡松紛紛叫起來。
白馬小學的學子們也嚷嚷,疊聲恭喜胡裴贏了。
二樓的公子哥兒、豪放派的小姐們笑得笑、打趣得打趣、可惜得可惜……
至于晁錯氣紅張不錯的臉,連雞都沒拿,直接撞開人群要走。
然而,他的臉是可以,但身子胖,更被人盯住在。
胡陽直接擋住他的道兒,揚起下巴道:“走什麽走啊,趕緊脫幹淨,上你的千金馬去游街。”
聞言,衆人哈哈大笑,紛紛起哄。
“你……”
晁錯瞪向胡陽,目光又穿過他,瞪向其身後一身慵懶、神色淡定的胡裴。
他不由咬緊牙關,通紅雙眼睛,欲怒又不知如何發洩。
“哎呀呀,你是要哭嗎?”胡陽瞧他的神色,趕緊退後一步,詫異地道,“你在學衙前當那麽多人面罵我家小九,怎麽不知道我家小九也會委屈?說,到底誰娘?”
圍觀衆人起哄道:“誰哭誰娘,哈哈哈……”
晁錯咬牙、憋着淚,蹦出句:“他哪裏委屈?他還讓我在學衙前跪了呀。”
然而,耳聽對面一大群人七嘴八舌開始指摘自己無理,氣得抓狂間直接推開胡陽和攔道一衆人跑出去。
他的侍從趕緊跟上去。
人晁錯能跑出去,還是胡裴讓胡林去攔把要擋晁錯路的幾名同窗。
胡裴耳聽同窗上來道謝,帶面具的腦袋直接點頭致意。
胡松已經從金籠子裏抓回兩只雞入竹籠。
胡裴笑對氣不過的胡陽道,“六哥,你去趟小司徒大人的府邸吧,就說,‘這只黑将軍已經傷眼,雞心跟着殘了,當是這場比鬥勝利的獎品,至于先前的賭注不過是戲言。’”
胡陽愣了愣,沒懂這意思。“為什麽呀?他羞辱你的賬就這麽算了?還有,你讓胡松、胡林去啊?”
胡裴歪頭,打趣道,“這兩人走了,六哥背我回家還是拎雞籠子回家?”
【呃……】胡陽覺得背小九也是可以的,但僅限于家裏。“行吧,我走一趟。你确定這麽說?”
胡裴點頭,随一衆白馬學子簇擁離開鶴鳴臺。
武樓的二樓,有人道:“妙啊。傷眼,心殘,不愧為靈均公子,給小司徒大人出道好題。”
有人好奇道:“什麽意思?這不是說雞的話?而且,胡裴小小年紀沒追着非要晁錯光衣游街,很大氣。你們沒聽晁錯一個勁喊人胡裴女娘,胡裴女娘……哈哈哈……”
“哈哈哈……是啊是啊。胡裴當真是君子之風,小小年紀有大胸懷。”
先出聲的人看向一群誇獎胡裴的公子、小姐,直搖頭,“胡裴比那千年的狐貍還精,你們且看,不日就有好戲。”
衆人面面相觑,不知何解。
鶴鳴臺外,胡裴向衆同窗拱手,坐在胡林背上的椅子而去。
宓皦直接向其餘幾人告辭,跟上胡林的腳步。
“胡裴,今日是旬假日,你直接回府嗎?”
胡裴歪着頭,在胡林的背上随他的行走,腦袋一點一點。
宓皦自言自語道:“胡裴,你覺得蔡子衿怎麽樣?剛剛她可是很想跟來呢,被侍女給絆住。”
胡林替胡裴回答道,“宓皦少爺,我家公子為了今日的比賽,起得比雞還早,現在得回府裏睡個回籠覺。不好意思啊,宓皦少爺。”
宓皦聞言愣得停下腳步,再瞧腦袋一點點的胡裴,無言得看向日近正午的天空。【這胡裴還真是……懶得可以啊。】
光是上課睡覺這一項就氣得夫子火冒三丈,偏偏他可以對答如流,搞得夫子總是嘆氣說“此子若更認真治學,當世少年神童,天賦靈均。怎奈小時了了,大了未必佳啊,可惜可惜……”
宓皦停在道邊,瞧胡松拎上大将軍和殘的黑将軍籠子跟去。
他有點兒想要大将軍,不過那雞毛被啄得太狠,有地兒已經禿。磨蹭兩下……【算了吧,哪裏還買不到一只公雞?】
回到胡府,胡裴就一下子醒過來,目光凝在胡松的雞籠子上。
他掀下自己的面具扔給胡林,擡下巴向雞籠。
胡松知機,笑道:“少爺,我這就送去廚房。”
“咯咯咯……”【你個大黃鼠狼,不講信用,不是說贏了就讓我阖家團圓嗎?】“咯咯咯……”大将軍驚得直叫喚。
胡裴擡步走向雞籠,吓得瞎眼的黑公雞擺拐腦袋,更往後縮,就連花公雞大将軍都後退着“咯咯咯”亂叫。
“吵死了。”胡裴朝胡松道,“黑得送去廚房,炖了給爹送去,就跟他說‘給他’補身體。至于這只麽,和它那群雞妾關在一起吧,算是……臨死前的獎勵。”
“咯咯咯……”【不要呀,我要自由,你說好贏了放我……殺千刀的主人啊……難怪人類常說,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啊。】
胡裴猛地回頭,瞪向雞籠,兇巴巴道,“再吵再叫,現在就把你全家殺了紅燒。”
“咯……”花公雞吓得縮脖子,近日來被黃鼠狼叫聲支配的恐懼又泛起來。
【這殺千刀的新主人為讓自己不怕黃鼠狼,天天喊一只黃大仙守在籠子邊叫。如今贏了比賽,竟然還要殺……】“咯……”
胡松瞧見胡裴的小模樣忍不住嘻嘻笑,見他揚下巴示意,就直接把籠子往廚房拎去。
胡裴轉身就回自己的院子,入室後等胡林送來水,洗漱淨身後往床上躺。
胡陽辦完事回來,直沖進胡裴的房間,“我回來了……你怎麽又睡?”
胡裴拿霧蒙蒙的眼兒瞅了他下,橫眉輕揚,就讓胡陽說不上話。
他直接困頓地躺下去,懶懶散散道,“我睡了,別吵我。”
“不是……你那話啊,太厲害了。”胡陽實在憋得難受,看不到小九的臉,心裏那股勁又上來。
他一定要把去小司徒府的經歷說出來,“我把你那眼瞎、心殘的話一出口,休沐在家的小司徒大人直接紅臉。
我以為他會發火呢。
你猜怎麽着?他竟然好聲好氣地親送我到大門口。
哎,那時候,晁錯那個胖墩兒還在後院哭得稀裏嘩啦,隔不知道幾個院子,我都聽到他的哭聲,哈哈哈……還有還有……”
胡裴翻個身,背對胡陽,深埋進軟枕。
“哎哎,我說你在不在聽啊?”胡陽瞧他的模樣,直接坐到床榻上去。
正當這時候,胡府現在當家的老爺,胡裴的親爹胡雲深在房外道,“去,喊你家少爺出來,我有話跟他說。”
胡松不去,暗裏踢向胡林,示意你去。
胡林瞪他,直接朝胡雲深道,“老爺,九少爺回來就睡下,現在六少爺胡陽在裏面,也沒把人吵醒呢。”
胡雲深一聽,白面無須的臉上一股兒無奈。
他也懶得進去吃兒子的冰落,直接道,“下晌讓他來我院裏一趟,自己搞出來的事,自己去善後。還有,馬上日中,提醒他用膳,別一到旬假日就不愛惜身體,浪費大好年華淨用來睡覺。”
胡雲深見兩小侍紛紛躬身應諾,背着手,嫌棄地走了。
胡陽躲在房門口聽一耳朵,拍了拍胸脯走回卧室。他見胡裴已經好夢正酣,直接抱胸搖頭,“哎,不知道還以為你是豬投生呢,這麽能睡。”
躲在門口聽見的胡松和胡林紛紛捂嘴發笑,待得胡陽出來。
胡松上前道:“六公子,接下來就沒什麽事了吧?要不,你回三老爺院裏去用膳?”
胡陽哼了聲,“你沒聽你家大老爺剛才說的話嗎?自己搞出來的事自己善後。恐怕,我前腳回府,小司徒家後腳就把帖子送給大老爺。我估摸這事肯定沒完,這小六讓我帶的話裏肯定有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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