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1】
毓靈派的殿內，無一人言語，林晞和卻覺得沸反盈天。
站在一旁的弟子們相互使着眼色，都預感到一場大戲即将上演。
本來衆人剛還在感嘆，像暮雲闊這樣資質平平的人能成為親傳弟子，簡直是撞大運。
可這時又出現質疑的人。
大家的眼神在暮雲闊身上游走着。
根本沒有人在意其他幾位拿到璧靈墜的弟子。
不愧是我們的男主，走到哪裏，哪裏就是焦點。
直到那人箭步上前，林晞和才看清。
原來是剛才暮雲闊揮劍斬殺的那名小弟子。
“掌門，他拿到璧靈墜絕對有問題。”小弟子指着暮雲闊，惱怒道，“我一路斬殺妖獸，到達毓靈臺時發現他早已在那裏等候。然後将我一劍斃命，才致使我出局。”
說罷，他扯開衣領，想讓大家看到他脖子上的劍痕。
只不過這裏已經不是虛幻之境，他的身上不會留有任何被傷害的痕跡。
連身上的道袍都幹幹淨淨，沒有一滴鮮血。
林晞和在一旁打量着暮雲闊。
這種為一己私欲，傷害別人的行為，即使在虛幻之境也是不被允許。
看到衆人反應平淡，小弟子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才意識到身上并沒有傷痕。
“各位仙長應該從虛銅鏡中看到剛才那一幕吧。”
小弟子求助地看向周圍的仙長。
殿內空氣一凝，略微有些尴尬。
“虛銅鏡已壞，所以各位仙長才會進入虛幻之境保護你們的安全。”徐賦淵說道，“大家沒有看到是否有人傷害你。”
“怎麽……怎麽可能……”小弟子瞪大雙眼。
“那他！”小弟子像是抓住最後一棵救命稻草，“那他既然拿到璧靈墜，為何會最後一個出來？”
聞言，大家紛紛低頭議論，都覺其言有理。
徐賦淵的目光落在暮雲闊的身上，問道：“這裏确實讓大家有些疑惑，不知你是否可以解釋一下？”
聽到掌門發問，暮雲闊擡手作了個揖，平靜卻又言辭懇切地說道：“弟子拿到璧靈墜後，聽聞身後有異響，擔心是哪位同門受傷便繞到巨石之後查看。然後，不知被何種妖獸從身後偷襲，便暈了過去。”
妖獸……偷襲……
林晞和不自覺咬緊後槽牙。
暮雲闊一頓，望向林晞和，接着說道：“醒來後，就看到林仙長。中間發生什麽事，弟子在昏迷中，确實不知。”
話音剛落，林晞和就感受到周圍的灼灼目光。
哦豁。
這麽幹脆就将皮球踢到她這邊。
大殿內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的解釋。
“我……”林晞和說，“确實看到暮雲闊受傷暈倒。”
此話一出，言之鑿鑿。
好像事情已經蓋棺論定。
小弟子瞠目結舌。
沒有目擊者，沒有劍痕，連血跡都沒有，他實在想不出該如何證明暮雲闊對自己動過手。
“不……不……就是他！”小弟子怒吼道，“就是他在虛幻之境殺了我！”
話音剛落，人群中就有人高聲辯駁。
“你夠了吧，不能因為暮師弟成為親傳弟子，就污蔑他吧。”
“就是，暮師弟能打得過你？只有你欺負別人的份。”
小弟子聞言，怒視四周，威脅道：“你們！你們少在這裏落井下石。”
看來根本就不用林晞和幫他，暮雲闊早就布好這個局。
從這一年在同門的關注之下隐藏實力，到虛銅鏡失靈，再到現在所有人都會站出來幫他說話。
暮雲闊忍辱負重，步步為營，可能就是為将這名小弟子趕下山。
只不過中間确實出現一個意料之外的情況，那就是她——
林晞和。
“本派規矩，率先拿到璧靈墜的人将成為親傳弟子。”徐賦淵說道，“而在虛幻之境出局的人，将離開毓靈派。”
掌門的這句話一錘定音。
小弟子內心知道此番局面已無法挽回，氣得發抖：“你們，你們毓靈派包庇奸邪。”
奸邪？！
居然，說我們的“一番”大男主是奸邪。
好吧，确定了，确實只是一個為遞進劇情的炮灰。
“走出虛幻之境，并得到璧靈墜是毓靈派拜師修煉的傳統，這麽多年來毫無異議。在這個過程中機敏、實力、品性缺一不可。”林晞和背着手，以長者的身份說道，“若在途中失敗，可能并無修煉的意義。”
“而且，既然我已認定暮雲闊為我的徒弟。”林晞和直視着暮雲闊的雙眼，一字一頓地說道，“那我便相信他。”
小炮灰看到沒有？就算當炮灰也絕對不能和男主對立。
要時時刻刻抱緊男主的大腿。
男主受傷，我維護。
男主被疑，我解釋。
男主說謊，我說對。
這樣才能成為活到大結局的炮灰呀。
不然男主一個不爽，你就只能被抹脖子。
剛才的教訓還沒有吸取到嗎？
小弟子環視四周衆人，卻沒有一個站住來幫他說一句話。
他怒不可遏瞪着一旁的暮雲闊，吼道：“你這個表裏不一的小人。”
暮雲闊聽到這樣的怒罵，表面無波無瀾，一副奉命惟謹的乖巧模樣。
林晞和警惕地看着小弟子。
要是這時候小炮灰一個氣不過，非要出手的話，她還可以順勢再保護一下暮雲闊。
又是一個表現的良機。
就在林晞和準備再次祭出靈劍的時候，只聽“咣當”一聲。
小弟子将手中的靈劍往地上一扔，轉身便跑出毓靈派的大殿。
林晞和：“……”
衆人：“……”
這炮灰也太沒有靈魂了吧，純粹就是工具人一枚。襯托完男主，就直接跑下場，一分鐘都不耽誤。
一旁看熱鬧的弟子們，好像都有些幸災樂禍，捂着嘴竊竊私語。
“咳咳。”掌門咳嗽兩聲，将大家的思緒拉回，“既如此，我們繼續舉行拜師大會。”
整個大會都是一些繁文缛節，林晞和也不甚感興趣。
待到結束後，她帶着暮雲闊走在回小山峰的路上。
一路上她面色冷峻，遇到路過行禮的門派弟子們僅是微微點頭。
實際上，她已經在大腦中和系統大戰八百個回合。
林晞和：“你給我的最終任務不就是讓他統領仙門嗎？”。
系統：【嗯。】
林晞和：“這可是經過你的提醒，我才想到的辦法。讓男主背靠我這個修真界唯一女元嬰就是自帶流量。”
系統：【什麽意思？】
林晞和：“營銷學。”
系統：【我們空前絕後的強大男主還需要營銷？】
林晞和：“當然，任何人都需要營銷，他雖然在妖界可以自立為王。但是在修真界需要的不僅是實力，更是人心所向。所以，以後的每一步都需要營銷來鋪路。”
系統：【你準備怎麽做？】
說到這個方面，林晞和就來勁了。作為營銷系大一的學生，這對她來說可是專業對口。
“任何事情都可以成為營銷的點，比如悲慘的身世，求學的坎坷，再來一場修真界選秀101讓他大放異彩。”林晞和說，“哦，還有那張帥臉，也是營銷的重中之重。”
系統沉默……
林晞和接着說道：“而且你不是也要求我用愛感化他，用愛包容他。”
系統：【你……別翻白眼，被別人看見影響不好】
林晞和：“說實話，這種事應該讓女主幹，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聖母心。”
系統：【女主出場太晚，他已經是瘋批了，只是缺少導火索，還沒有完全黑化。所以我們這次用愛從源頭上改變。】
林晞和：“那你還不讓我選他當徒弟？待在我身邊總待在那個折磨他的人身邊好吧。”
她口中的那個人便是原書中的大反派——林晞和的二師兄，也是男主原先的師父。
現在她更改劇情，讓暮雲闊當她的徒弟。
而原本應該成為她徒弟的人，現在成為她二師兄的弟子。
系統：【好吧。現在這個情況對女主出現之後的正文劇情影響不大，就這樣吧。】
原書本來就是以女主的視角來寫的文。所以，正文還沒開始。現在的一些情節，也是根據後續文中提及的一些內容推測出來的。
林晞和覺得系統跟她吵了幾天的架，也逐漸開始變得随意。
林晞和：“說實話，有些人生來就是惡人，他們沒有感情，不是說兩句我愛你就可以改變的。你看女主也沒改變他，只是不斷地付出自己感動自己罷了。”
系統：【所以需要你啊。】
林晞和長嘆一口氣，天将降大任于我，必先折磨死我。
按照書中的時間順序，暮雲闊是十七歲見到女主，而現在正是五年前，也就是剛到十二歲。
林晞和回頭看着跟在她身後的小豆丁。
瘦瘦小小的身板，連身上的藍色道袍都顯得松垮。從外表都能看出來，小時候過得真的很苦。
“哎，你為何要逼那個小弟子下山？”林晞和問。
面對她突如其來的诘問，暮雲闊沒有絲毫的慌張和掩飾。
他擡眼，不答反問：“既然您看到，又為何剛剛不在大殿上說出來，還要收我為徒呢？”
為何？
因為你是男主呀！我要對你進行愛的教育。
當然，這些肯定是不能告訴男主。
“我相信你呀。”
林晞和用自認為最最最真誠的眼神看着他。
“您的信任從何而來？”
林晞和一頓：“直覺，心裏的直覺。”
林晞和心裏打鼓……
這種托詞也就能騙騙小孩子。
暮雲闊審視她片刻。林晞和能感覺到暮雲闊努力壓制想翻白眼的欲望。
果然，是不信她的鬼話……
“他仗勢欺人，我定是要讓他付出代價的。”
暮雲闊平和地道出其中緣由，沒有撒謊，也沒有裝作誠惶誠恐的樣子。他心裏明白林晞和窺察到他的另一面，所以沒有隐藏的必要。
林晞和點點頭，又想起在大殿上衆人對那名小弟子不滿。
看來這個炮灰還有襯托男主幼時還有鋤奸扶弱的美好本性。只是世道的虛與委蛇，才使男主變成後期的瘋批。
“既然，剛才已經通過了正式的拜師典禮，那以後我就是你的師父。”
林晞和瞥向暮雲闊腰間的璧靈墜。
“修煉講究的是無我，所以從現在開始，前塵往事就盡數抛去，認真修煉才是正道。”
以前發生過的不好的事情都忘記，別記仇，從現在開始就是愛的教育。
暮雲闊仰頭，對上那笑意盈盈的雙眼，不自覺地握緊腰間的璧靈墜。他撇過頭，微微點下，算是回答。
雖然不情願認她為師父，但也沒有其他的選擇。
他還是沒有想通，為什麽林晞和要将他收入門下。畢竟之前，他也沒有展現出任何超過其他人的本領。
林晞和不甚在意地沖他一笑，轉身繼續往山上走着。
“對了，剛才看到你手中的這把靈劍很厲害，叫什麽名字？”
林晞和心中早就了然，但還是要走個形式問一句，
她記得書中那攪動風雲的一柄長劍，名為“休寧”。不過，休寧劍揚名整個修真界卻是在暮雲闊入妖之後——
休寧折，紛亂起。
自此，暮雲闊再不用劍。不過妖劍、魔劍、不詳之劍的名聲倒是廣為流傳。
“嗯？哦——”暮雲闊好像才反應過來，“此劍名扶将。”
？？？
林晞和猛地一轉身，不解地看向他。暮雲闊被她沒由頭的反應搞得一愣，僵在原地。
這……這……這是什麽劍？！
讓修真界衆修士談之色變的休寧劍呢？
暮雲闊沒有休寧劍，不就是像孫悟空沒有金箍棒？雷神沒有小錘錘？
這以後怎麽大殺四方啊？
作者有話說：
【1】南北朝 王籍 《入若耶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