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仙人啊——您可要救救我兒啊。”
李婆婆老淚縱橫, 腿也軟了下去。
林晞和趕忙一把扶住：“您将這件事從頭到尾地說與我聽，任何細節都不要放過。”
“我兒在十日前山上砍柴，便失去了行蹤。”李婆婆哭喊道, “然後, 三日前我發現他昏倒在家門口, 醒來之後便瘋傻了。”
李婆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有村民說那日看見我兒跟着一紅一白兩只妖怪上了山。肯定是他們幹的，肯定是！”
林晞和心裏略一思忖，輕聲道：“您先帶我去看看你兒子的情況吧。”
林晞和跟着李婆婆到了山下, 她低頭走進一個狹窄的茅草屋，房間裏十分昏暗。待到她的雙眼适應這個環境之後, 才發現面前就是一張床榻, 而一名男子躺在上面，毫無生氣。
旁邊站着一個比床榻高不了多少的孩童，正端着一碗粥，一勺一勺地往男子嘴裏送。
李婆婆看到這一幕, 眼中的淚水湧了出來。她用手背悄悄擦去，将孩子哄到一邊。
林晞和靠近床榻, 仔細觀察着，只見此人雙目圓睜, 一眨不眨。他的手腕腳腕還有着被綁過的淤血的痕跡。
“您剛才說您兒子有時神志不清，會瘋魔是嗎？”林晞和問道。
“是的。”李婆婆說，“有時候亂抓亂撞, 說着瘋魔的話。”
“他說過什麽呢？”
“有時候叫着鬼, 有時候叫着妖, 有時候邊哭邊喊叫說着別吃他。”
“那他有清醒的時候嗎？”
“有一次。那次他張口要咬平兒——也就是他兒子的脖子, 被我攔住了。”李婆婆将胳膊上的牙印露出來給林晞和看, “那次稍微清醒了一陣, 哭着說白色衣服的妖怪要吃他，他說他不想變成妖怪。”
李婆婆泣不成聲，林晞和走到她的身邊輕輕地拍着她的後背，以示安慰。
“仙人，我兒他……他還有沒有救啊？”
林晞和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這個樣子很明顯就是被妖獸吸食了神識。但是這名男子已經是油盡燈枯，即使将他的神識從妖獸那裏奪回來，也應該會繼續癡傻下去。
“我先贈予您兩道符篆。”林晞和從袖子中取出一張黃紙，“這張貼于床頭，您兒子便不會再瘋魔傷人，另一張貼于門上，可以驅邪避妖。”
李婆婆雙手顫抖着接過了那兩張黃紙。看到林晞和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她就已經知道了答案，豆粒大的淚水再次從她的眼眶中滑落。
她看向一邊玩耍着的小孫子，咬緊了牙關：“多謝……仙人。”
“我先去山上巡查一番。”林晞和道。
林晞和看着這一家三口，心中的酸澀上湧。她将身上帶着的所有的銀子悄悄放到了床角。而後轉身往山上走着。
沿着山路走了一圈，林晞和放出了多道尋妖符，但是都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
林晞和心下生奇，待到夕陽西下，她才回到了鎮上。
可能是因為近日來妖獸橫行吃人的傳聞，鎮子上大大小小的商鋪都關門了。明明今日是上元燈節，街上竟然連一個行人都沒有。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開着門的小店，店小二居然還坐在門檻上百無聊賴地嗑着瓜子。
“小二，你們店還做生意嗎？”
店小二看着林晞和一人，從她身上大概也賺不到什麽錢，便吊兒郎當地說道：“做啊，您想點些什麽？”
“晚膳有什麽？”
“有熱茶。”
“你們這叫做生意嗎？”
小二兩手一攤：“廚師都回家了。”
林晞和被他氣得叉腰：“那你在幹什麽？”
“我在……”店小二仰頭，看着天空，若有所思地說道，“曬夕陽。”
林晞和被他氣得想給他一腳，但還是礙于仙長的身份忍住了。
沒辦法，整個鎮子上只有這麽一家店可以歇歇腳。實在不行晚上回到毓靈山再填飽肚子罷。
她進到店裏，懶得再跟這個小二廢話，直接拿起了茶壺，自給自足。林晞和将茶杯端在手中，以此來暖着手。
盯着杯中漂浮的茶葉，林晞和陷入了沉思。
紅白二妖……吸食凡人神識……
她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
突然一陣寒風襲來，林晞和轉過頭去尋找着來源。
只見身後的窗戶被打開了一個縫隙，而一只血紅的眼睛正緊緊地盯着她。
林晞和“噔”的一下從木椅上彈了起來，反手甩出了一道符篆。但那身影也反應迅速，堪堪避開了。
林晞和推開窗，手一撐，跳到了窗外。
只見轉角一個黑發紅衣的身影一閃而過。
林晞和呼吸一滞，急忙追了過去。可迎面撞入了一個人的懷中。她後退了一步，看清來人後，慌忙說道：“剛才有個紅衣女子，偷偷摸摸地，絕對有問題，快追。”
說着，便想繞開他繼續追，可卻被那人拽住了手腕。
林晞和不解，回頭看向他。
暮雲闊直視她的雙眼，張口道：“我剛從那邊過來，根本沒有任何東西經過。”
聽他如此說，林晞和蹙起了眉頭。
她不可能看錯，那人明明是有經過轉角的。如果暮雲闊從這條路過來，不可能沒有看見。
林晞和祭出了一道符篆，卻是一絲妖氣也沒有。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是人，就不可能憑空消失，是妖，就不可能用符篆探不出來。
“咕嚕——”一聲打斷了二人的思考。
林晞和愣在原地，而後擡起頭，不得不承認道：“我餓了……”
暮雲闊勉強忍住笑意，說道：“先去店家點些吃食吧。”
“這個鎮上唯一開門的店家還沒有廚子。”林晞和嘟囔道，“我們還是先行回山罷。”
“我再去問問。”
說完，暮雲闊走到那個店小二身邊，也不多言語，直接将錢袋甩到了他的面前。
店小二将錢袋打開，看了一眼，馬上換了一張嘴臉。
“客官，哦不不不，少俠，您想吃點什麽啊？”
林晞和：“？”
“你不是說廚子回家了嗎？”
面對林晞和的質疑，小二絲毫沒有被拆穿地不好意思，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說道：“廚子不在，這不是還有我啊，四菜一湯，您看夠嗎？”
“嗯。”暮雲闊應道，“夠了。”
“好嘞，您裏面請。”
這奉承谄媚的嘴臉啊……
暮雲闊坐下後，從懷中拿出一個紙包。
他小心翼翼地打開，稍稍有些喪氣地說道：“撞碎了。”
林晞和湊過頭去，原來暮雲闊買了綠豆糕。
他将紙包擺在林晞和的面前，說道：“先墊墊肚子？現在還熱着呢。”
林晞和喜笑顏開，挑起了其中還比較完整的一塊，塞進了嘴裏。不愧是她帶大的徒弟，她心裏想得什麽都一清二楚。
“這是你在旁邊鎮子上買的？”
“嗯。”暮雲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看到了，就買了。”
“對了，你剛才給那個小二多少錢？”林晞和眯着眼睛問道。
“元日的壓崇錢。”
“什麽？！”林晞和将桌子一拍，“我給你的壓崇錢，都給了？”
暮雲闊看着她面色不對，心虛地“嗯”了一聲。
林晞和氣得揪住了他的耳朵：“你就怎麽就這麽大方？吃個飯用得着花那麽多錢嗎？”
“師父！師父！”暮雲闊一邊逃避，一邊求饒，“我都長這麽大了，不能再揪耳朵了。”
林晞和經他這麽一提醒，才突然想到，暮雲闊今年已經十七歲了。确實長大了。
他的容貌俊朗，儀表堂堂。如墨的青絲被一根發帶高高束起。眼角眉梢的桀骜并不是少不更事的驕矜自诩，而是少年人的意氣風發。
雖然，他嘴上抱怨着，但他的明眸此刻正盛滿了笑意。
林晞和松開了手，白了他一眼：“既然你長大了，以後我就不給你壓崇錢了。”
也該是要見到女主的年紀了。給他的娶媳婦的錢怎麽就這樣平白地花出去了？還不如，她幫忙攢着最後一起給女主呢。還能做個人情。
暮雲闊在她身邊讨好地笑着，将桌上的綠豆糕又往她旁邊挪了一下。
林晞和收斂了一下臉上的神情，嚴肅地問道：“今日你查看的那兩個鎮子上的情況如何？”
“都是被妖吸食了神識。”暮雲闊蹙起眉頭，用手抵着下巴，說道，“但是已經是元壽将盡，無法救治了。”
“這兩起有什麽共通點？”
“一個是未出閣的年輕女子，一個是剛及束發之年的男子。”暮雲闊說道，“家裏的情況也不一樣。一個是朱門高第，一個是溫飽之家。”
“不過，他們家裏人都說，有人看到過身着一紅一白衣服的兩只妖在附近出沒。”
林晞和心裏“咯噔”一聲。
“我今日查看的這家也是如此說，看來可能就是這二妖了。”林晞和一頓，緩緩道，“剛才我在窗口看見有人偷窺，開窗查看，僅瞥見烏發紅衣的身影。”
“為何，總是露出一些蛛絲馬跡，就像是想讓人趕快發現一般。”暮雲闊道。
“我去山上轉了一圈，沒有探出妖氣。剛才也沒有探出妖氣。”林晞和喃喃道，“他們是想吸引我們的注意做了這些事情，還是因為我們發現他們做了這些事情，從而在暗中開始偷偷觀察我們了呢？”
“師父……”暮雲闊看着林晞和的雙眼，聲音略沉，“四年前，那只女妖帶着大師伯逃走的時候，也沒有探出妖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