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我靠, 都變太監了?”
“……是。”
“這幾個骨頭也斷了?”
“……是。”
“那難道就沒個醒着的罪犯能說話嗎!!”
“或許…被害人醒着?”
“??”
……
“姓名。”
“羅慧。”
“年齡。”
“二十三。”
“具體怎麽回事,麻煩羅小姐說明一下。”
“是徐先生意外發現吳宣在制毒,他們先是攻擊徐先生後然後派我去迷暈沈小姐他們,但沈小姐用自己的智慧勇敢鬥争, 她看出我不是廊市人, 然後帶着我們這群姐妹把畜生們幹翻了。”
“……”
負責筆錄的廊市警員無語凝噎看着被不斷送入救護車、不省人事的吳家村成年男性, 是的, 的确是幹翻了。
天知道他們剛到的時候有多佩服與驚悚。
佩服是對于受害者能靠自己逃出險境,驚悚是下手也太狠了吧!
主犯吳豐被揍得頭破血流像坨爛布一樣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剛看到他們到,直接像條蛆在地上瘋狂蠕動求救命, 那臉蛋喲沒有一塊好皮,全身上下都是腳印,慘得要命。
整個吳家村就十三戶人家,一戶按兩人算, 林林總總加起來也有二十多人, 他們在外面沒找着人, 結果奔去家裏一看,嚯,更慘了。
成年男性大多鼻骨斷裂滿臉是血躺着,有的興許是反抗激烈, 以至于最後雙手骨折趴在地上幹哀嚎, 不僅僅如此,無一例外的是他們的子孫根都被人活生生踢斷了,甚至幾家還活着的沒有行動能力的老年人都被麻繩綁着一起丢在竈臺前。
這一切簡直“令(超)人(極)發(爽)指(的)”。
身為正直的警察, 他們可不能在查案中對恨入骨髓的毒販做這種痛快事,頂多是在保護自身安全的前提下進行擊斃。
現在有人替他們這麽做了, 那真的是……太爽了!
想歸這麽想,警員忍不住翹起唇角後還是尴尬地掩飾咳嗽一聲,嚴肅道:“主要是誰動的手。”
他面容冷肅,似乎對這個問題很重視。
羅慧和女人們面面相觑,沒有猶豫舉起了手。
“我!”“我!”“還有我!”……
“警官,沈小姐是為了幫我們才動手的,她也受了很嚴重的傷。”
“還有我們都受傷了!”
“所以這是正當防衛吧!”
被吳豐騙來的女人們大概有七八個,在羅慧的帶領下她們将警員團團圍起,你一言我一語緊張地認領這個責任,好似生怕警方會因為這件事而把周意抓起來。
她們大多都很年輕,姣好面容被摧殘得滄桑憔悴,偶有四五個臉上還有着新舊交替的青青紫紫,顯然是時常經歷毆打,但不約而同地,她們都流露出鋼鐵般的意志,像只護主的小牛犢擋在警察面前不讓他們去找恩人。
她們其實根本不知道今天發生了什麽,她們和往常一樣麻木不仁順從聽着男人的話,麻木地記錄毒品數量,麻木地認為一生就這樣破碎下去。
直到那個像天神般的女人踹開大門,以絕對壓倒性的力量痛打平日會對她們拳打腳踢的男人,也是直到那一刻她們才發現——
原來她們所害怕、無法逃開的男人不過和她們一樣脆弱。
在面對毫不留情的拳頭時,他們懦弱得連狗都不如,哀嚎着求饒哭泣,鼻涕眼淚直掉;在對上比自己強勢百倍的強者時,平日總是喜歡大呼小叫的刻薄公婆竟然雙腿打顫差點吓尿。
他們是如此卑鄙龌龊,對弱者重拳出擊,對強者伏低做小,低劣得根本算不上個人。
是沈昭玟将她們救出泥潭,照亮羅慧肮髒人生的那抹光亮炙熱而廣闊,它無私地擁抱着她們,給她們親自報仇雪恨的機會,贈予她們新生。
有個女人撸起袖子,對警員說:“警察先生,吳家村每個人都是畜生,他們喜歡對女人動手,把我們當成用錢買來的貨物而已,稍有不聽就是拳打腳踢。”
入目的手臂青紫交疊,青紫上還有着不少煙頭燙傷痕跡,警員微愣,他想問為什麽不逃,卻又在看見女人手腕間針痕點點時閉上了嘴。
她們被毒品控制了,這樣一來,她們根本不敢逃。
“是的,我們都被迫吸毒。”
羅慧頭上還腫着,她撥開頭發露出腫塊又掀開肚子上的衣服讓警察好看見吳剛留下的痕跡,最後她拉開自己的衣袖,上面同樣斑駁點點。
她沒有哭,昂着頭堅強地說:“我們都不是自願做這種事,在我們有意識想戒毒時,他們就喜歡看我們去求他們,去用身體交換。”
“但我知道不管我們經歷多慘,就算我們是被吳豐騙來的,我們幫着他們制毒、被他們用毒品控制都涉嫌犯罪,所以我們不怕坐牢,我們會為自己的錯誤買單。我只希望你們不要錯怪好人,如果沈小姐不動手,恐怕她早就沒命了。這群畜生根本不把人當人看,另外我還要舉報,他們還害死幾個被騙的女孩,包括前年兩個登山的游客無意發現也被他們殺了埋在後山。”
羅慧字字句句都是真情實感,說得幾個女人都小聲啜泣起來。
她們錯就錯在為了自己一條命去助纣為虐,不過好在她們還有接下來的日子可以去贖罪,等坐牢出來,她們的人生才會重新開始。
“……哦哦。”
被圍住的警員很感動也很為難,一邊卧槽還有這事啊,一邊又想說自己就是做個筆錄可別圍着自己了,他嘴巴剛張開,結果又被女人們團團圍住。
廊市刑偵大隊的王警官擱旁邊哂笑着搖頭,對于這群女人的遭遇他十分同情,也很欣慰她們有這樣的想法與成長。
在這件事上無論強迫還是自願,錯就是錯,人總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只有洗盡鉛華出來,才算幹幹淨淨。
看了會戲,他緩步上前,對大家招招手以示安靜。
“你們放心,只是個做個筆錄。如果沒有沈小姐我們還不會破獲這麽大的案子,而且她以一己之力救下你們所有人,她是英雄。”
被女人們揍得腫得像豬頭的吳豐正好被擡上擔架經過這裏,聽到這句話他失去以往沉着冷靜的理智,英雄?他呸!明明是她破壞了自己即将美好的人生!
他憤怒不已支起身子在擔架上叫罵:“她就是個瘋女人!我們誰都沒動她!是她單方面虐打我們!她還把我踢下……”
“好吵啊,山裏就是蚊子多。”
王警官忽然煩躁地用手扇扇耳朵,他沖着醫生微笑:“麻煩趕緊送醫院去吧,等檢查完我們還要筆錄呢。”
吳豐:“……”
吳豐被人摁回擔架,他滑稽地瞪大像金魚一樣腫的眼睛,“你們這算什麽警察!!就算我犯了罪也有人權的吧!”
“臭毒販也配跟我講話?去死吧!”
王警官翻個白眼嘟囔一句,交代筆錄警員好好跟她們說,然後動身去找今天的大英雄。
大英雄本雄周意正接受小文的嘴炮洗禮,邊舒坦坐在急救車後面,還有細心溫柔的護士小姐姐幫她清理手臂上和腿上的傷口。
她受傷并不重,最深的約莫也就是大腿上那道。
起初為了清醒,她果斷用殘渣碎片劃傷腿強迫自己清醒,主要目的是有足夠時間去拿她随身攜帶的特殊藥劑,藥劑可解除藥物作用并提高腎上腺素保持清醒,她才得以勸說羅慧成功合作。
護士小心翼翼用棉球擦拭着傷口,不經意問道:“你這傷口被人摳過嗎?太深了吧。”
周意面不改色撒謊:“可能是打鬥的時候被人摳的吧。”
實際上是她自己摳的,因為吳家人實在太賤了,她耗費極大力氣才忍住沒直接動手。
小文湊過來瞧了眼,頓時害怕地又縮頭回去,但說話的速度也加快了十倍。
“昭玟姐你以後再也不能做這麽危險的事了,他們是毒販,真的非常可怕!”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我今天眼皮一直跳,幸好最後沒出什麽大事。”
“這裏太可怕了,我以後一定不會再來這裏!”
“我們趕緊跟安迪姐打電話報平安吧!”
小文傷口集中在後腦勺,已經經過基礎包紮,所以頭上包着紗布,襯着蒼白臉色整個人看起來恹恹的,濕透又幹的衣服又髒兮兮,使她狼狽得和流浪漢也沒差別了,但即便如此,她仍然喋喋不休說着話。
好像這樣,她才能緩解經歷大事後的焦慮。
周意看了她一會,拍拍護士小姐姐的手示意她停下,然後抽出手站到小文面前。
察覺到眼前被身影覆蓋,小文略顯迷茫擡頭。
“怎麽了,姐?”
周意始終認為小姑娘都該天真爛漫的活着,不論是出社會還是沒出社會,合該被人捧在手心寵愛,所有女孩子都不該經歷這種事。
她無法阻擋來自各方面未知的危險,所能做的就是盡量保護她認識的人。
況且小文是因為自己才無故被牽連。
她忽然伸手将她抱在懷裏,第一次真正直視小文的勇氣。
從一開始決定要僞裝姐姐的時候,她就認為這件事中她和姐姐才是主角,小文不過是不值一提的配角,她甚至不會告知她有關方面的進展,然而就是因為這個無足輕重的小配角,她用自己的力量撥開一絲黑暗中的曙光。
如果不是小文喊那一聲,恐怕當時她直接沖出去了,那麽察覺到危險的毒販們會拼盡全力跟她死戰,縱然是她也沒那麽容易脫身。
是她錯了,小文、安迪從來不是配角,就像默默無聲在背後幫她做好一切的沈宙幾人,就像奮不顧身擊破黑暗的方秀玉們,他們才是這個故事真正的主角。
比起後兩者,一無所知、毫無反手能力的小文更難能可貴。
周意溫和地抱住比自己矮上許多的小文,笑意淺淡柔軟。
“你做的很棒,不過在我沒到的時候,堅持那麽久,你一定很辛苦吧?”
大概是她的語氣太溫柔了,小文怔住,傻傻擡眼看向周意姐耷拉下來的漂亮眉眼,鋒芒不再,只剩柔光。
小文見過周意神秘、飒爽、吊兒郎當的…..好多面,卻從來沒見過她這樣柔和的一面,一瞬間,她積聚在心底深處委屈的情緒終于破功。
她緊緊抱住周意,眼淚一下子飙出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真的太害怕啦!但是我記得姐你教導我要冷靜要冷靜,所以我一直很努力在冷靜,但是那個人打的我很疼,真的很疼!我又好高興,我高興百萬沒有跟我一起被發現,我覺得我在做對的事!還有我會不會毀容啊嗚嗚嗚…..我好害怕。”
“我認識很多整形厲害的醫生,我會讓他們把你變得和以前一樣漂亮。”
“真的嗎?”
“真的,我還要給你加工資,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其實是你的功勞。”
“嗚嗚嗚我媽媽一定會為我驕傲的!”
“一定。”
周意一下一下輕輕撫摸她的頭安慰她,胸膛前似乎被眼淚淹濕,溫熱的觸感卻忽然讓她記起八歲那年。
那時姐姐還沒有開始發燒,還沒有失去記憶,她牽着自己在膚色混雜的貧民窟裏餓得到處乞讨,為了一張被人咬過的披薩,她可以跪在地上朝着黑膚色的肌肉壯漢磕頭,被人羞辱毆打後也沒有掉一滴眼淚,而是擦幹淨髒透的披薩,然後塞進她的手裏,說——快吃吧。
周意小時候很讨厭姐姐總是把自己當成小孩,但她總是溫和堅定地說:“姐姐就是姐姐,姐姐就是要保護妹妹的。”
她覺得妹妹也可以保護姐姐,所以偷偷跑去跟人家逞兇鬥惡,和流浪漢打的頭破血流回到那灰塵漫布的破舊廠房,拿出沾着新鮮起司的面包沖姐姐笑時,流浪漢卻突然帶着人來教訓她。
塵煙四起,飛踹怒罵,是姐姐将她用力抱在身下沒受一絲傷,等人都走了,她才擡起鼻青臉腫的頭,找到那已經沾上無數腳印的面包一口一口開心吞下。
她對自己說:“意意做的很棒,面包太好吃啦,爸爸媽媽知道的話一定會為你驕傲的。”
後來,後來姐姐開始發燒,燒得迷迷糊糊,燒得渾身滾燙像是着了火。
再後來,她忘記了自己。
周意在這一刻忽然非常想念姐姐,小文濕熱的眼淚卻讓她恍然從記憶中驚醒。
她發現,原來這麽多年,她已經從被照顧的人變成了可以照顧別人的人,她也能抱着別人安慰一句你做的很棒。
她突然也想問姐姐,她會不會為自己感到驕傲。
“小文,謝謝你。”周意低聲說了聲謝謝,謝謝她讓自己體會到做姐姐的感覺。
小文不明所以,只覺得周意姐好溫柔,和昭玟姐好像好像。
她神情的确溫柔,守在一旁的護士都沒忍住抹眼淚,莫名其妙酸了鼻子,這場景連剛走過來的王警官都愣了愣。
王警官啧啧稱奇,要不是親耳聽到,他還真不相信就這麽年輕的小姑娘能徒手幹翻那麽多毒販。
即便吳家村好幾個男人都是吸毒的,但他們歸根結底是吸毒的人,沾上這兩個字就是瘋狂不要命的意思,面對危險,他們的反抗會猛烈而兇狠,很難想象她居然以壓倒性的力量略勝一籌。
“以後再遇到這種事記得先報警。”王警官握着拳頭輕聲說道,緩步上前打擾這溫馨時刻。
“……”
哪裏來的煞風景玩意?
還敢跟她提這個?
周意聽到就來氣,她拍拍小文肩膀将她交給護士小姐姐安慰,自己則冷了面色看向姍姍來遲的警官。
她不滿地伸出兩根手指。
“下午兩點多剛到吳家村我就察覺不對,我聯系我朋友報過警。”
“………”這就尴尬了不是,王警官眨眨眼,恍然大悟:“那個匿名信息是您朋友發的啊?”
“所以你們人呢。”她冷聲反問。
“很抱歉,因為吳豐這兩年經常捐獻愛心,得過廊市好人稱號,信息一收到我們也要經過核實才能出警。”王警官非常不好意思地嘆氣,但他也無法說白其實是程序慢,這種都是借口。
當時收到的信息表示吳家是販毒村,整個違法村落就在眼皮子底下,這麽大的問題怎麽着都得仔細處理,不然不小心招惹一身騷,一層層怪罪下來都得脫好幾層皮,所以只能等着上面回複,誰知道上面說不管真假一定要嚴查時,網絡熱搜提前爆發了。
這事情也就不得不落在公衆面前,他想起這事便提醒道:“沈小姐趕緊去醫院檢查吧,醫藥費我們會承擔,不過到時候肯定會有很多媒體記者,你們記得從後門走。”
其實周意大概是能猜到點的,早前她用摩斯密碼敲打戒指讓god去報警是因為不太想親自動手,誰知道徐硯舟那邊出了事。
她也沒有責怪王警官的意思,就是開個玩笑,瞬間轉變笑顏,客客氣氣跟他握手。
“那就麻煩你們了,一定要讓他們坐牢坐到死。”
王警官看出她的故意,頓時哈哈大笑:“這是肯定的,辛苦沈小姐。”
她淡淡回道:“為民除害,應該做的。”
她平等厭惡一切和毒有關的東西、事或物,只要讓她看見,能力範圍內她勢必會出手,今天的事,怪也只能怪吳守狂妄自大自己找事。
吳家村即将到來的覆滅,是他們自己造的孽。
就算不是她也會是滿腔孤勇的羅慧,她想,那麽聰明知道藏迷/藥的羅慧一定能反抗成功奔向美好的未來。
等有關吳家村制毒的證據取證完畢,基本犯罪事實已被确認,被騙來的女人們登記好家庭姓名被帶回警局等待和家人會面,十幾輛滿載罪犯的警車和救護車烏啦啦前後行駛在公路上。
他們在向光明的方向奔馳前行。
周意受得傷不重,但廊市警方強烈要求她一起去醫院做檢查,确保完全沒事才行。
至于江亭幾人還暈着是被救護車拉走的,随即她和徐硯舟、小文三人坐上了同一輛車。
只是車裏氣氛有點怪異。
安靜中帶着詭異躁動,躁動中又有着無限沉默,前座和煦如陽,後座冷意翻飛。
副駕駛的小文已經收拾好情緒,她和開車的警員面面相看,确認過眼神,兩人真的很想回頭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同樣感知到有人不停嗖嗖直飙冷氣的周意終于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她不耐煩偏頭過去看眉目冷峻的男人。
“不就是說不賠錢,至于給我臉色看嗎?”
一件衣服而已,大題小作的,男人就是矯情。
聞言,徐硯舟淡淡瞥過來,寡淡道:“不至于,哪敢給大英雄臉色看。”
“………”
周意氣笑了,好半天,她冷靜下來嘟囔:“我救你你不感謝我就算了,還要我賠衣服,還有沒有天理?”
她伸出手給他看,又伸出腿過去。
“看,手臂一刀,腳上一刀,這不請我吃個飯都說不過去。”
徐硯舟淡漠的眼神落在眼前被簡易包紮過的腿上,他聽羅慧說這是她為防止昏迷自己紮的,目光又移向她撩起的衣袖上,小文說這裏是吳豐用手術刀劃傷的。
他盯着看了好一會,最後垂下眼睫,歸于沉默。
良久,他輕輕将她的手和腳推回。
周意還以為他狼心狗肺,沒想到他真的問:“你想吃什麽。”
“還真請啊?”她歪頭去看他,試圖看清楚他的神情。
徐硯舟是親眼目睹自己把吳豐推下樓的,那個時候,敏銳如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麽呢?
她琢磨着他的表情,陷入思緒當中。
他卻忽然偏了角度,垂下的眼剛剛好對上她的眼,責怪落在沉默中,漆黑雙眸如深潭平靜,無風無浪,仿佛掀不起一點漣漪。
“請,晚上你選地方。”
周意一愣,可她偏偏感覺到其下暗流洶湧,一觸即發。
這眼神怪熟悉的,她又不是沒被人追求過,論種類還五花八門的,其中不乏有他這類型,也愛裝冷酷實際上就是假正經。
所以…..丢,這家夥不會喜歡上她了吧?
周意挺怕情情愛愛這玩意的,她之前就想逗逗他而已啊,難不成逗出問題了?
不能吧!道心不穩啊這兄弟!
“算了,我不餓,開個玩笑哈哈哈!”她神情古怪地收回視線重新坐直身體,不着痕跡離遠些。
倒也不是自戀,就是說既然感覺出點苗頭,那不如先遠離避免産生更多問題,畢竟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沒工夫談情說愛。
徐硯舟清晰察覺到她忽然的舉止,他在心中冷笑一聲,默不作聲也離她遠了點,随即一本正經直視前方。
周意:“……”
老話總是沒錯——自作虐不可活。
嘤。
警車很快送他們到了醫院,誠如王警官所說,果然有一大批媒體記者守在門口。
前門正門都有,人山人海,人頭攢動。
遠遠地,周意看到高見陽兄妹也來了,見她一下車,那家夥瘋狂朝她招手,見她根本擠不過去,于是趕忙讓保镖過來幫忙。
她好在是讓小文先進去檢查,不然即便保安和警察一路護送,還是就得像這樣被堵在半路。
假如不是徐硯舟伸手攔住,那話筒都快戳到她鼻子裏去。
周意被擠在人堆裏,強行聽這些記者七嘴八舌地質問自己。
和她在一起的徐硯舟倒了黴,面對接踵而來的話題,他深吸口氣,讓保安盡量弄出條路來,而後又對她說:“你先別回答,等檢查完再說。”
說話的時候他一直護着自己不讓被擁擠的人群推搡到,周意本該稱稱心心,但她卻不大高興。
第一,她不需要被他保護。
第二,這些人在放什麽屁?
她冷淡掀起眼皮子朝擠得臉紅脖子粗的記者們看去,垂在腿邊的手早就捏得骨骼咔咔作響。
“請問是不是沈小姐你的決策失誤才導致顧晚和江亭身陷險境?”
“麻煩請你解釋下為什麽要和大部隊分開行動!”
“節目組總導演聲稱将會無限期停播,請問是不是你的責任?”
“聽說天梁山吳家村是毒販組織,導致大家陷入困境你有沒有責任!”
“徐老師身受重傷你需要負責嗎?”
…….
不僅是記者咄咄逼人,約莫是網上鬧得太大,連就近的粉絲也趕到這裏,對這件事持不吐為快的态度,紛紛起哄要周意給個說法。
記者還算得上理智,說話雖然不中聽至少不帶髒,但許多不知真相的粉絲卻個個選擇用辱罵的方式來發洩內心的不滿,字字句句都帶着器官。
在聽到第五個人罵自己不要臉時,周意好脾氣就此告罄,她猛地停下與人推搡的動作,扭頭看向記者身後的一群年輕男女。
她正要說話,不知從哪裏飛過來個礦泉水瓶,看角度很精準朝的就是她的方向。
以她的反應速度,她是絕對能躲過的。
偏偏徐硯舟個蠢貨擋在她身前,将她牢牢護在懷裏。
“砰。”
灌滿水的水瓶被用力砸到頭上,徐硯舟發出一聲悶哼。
緊接着,“啪”一聲,水瓶落地,轉瞬之間沒收現場所有聲音,頓時鴉雀無聲。
在這片沉寂中,被他身上不算陌生的氣息困住,周意面無表情擡頭與他對視。
徐硯舟前額還有些殘留血跡沒擦幹淨,方形紗布貼在額頭,些許粉色溢出,象征着他的傷口在路上再度裂開,現在後腦勺又被擊中,他的臉色頓然慘白一片。
他緊皺眉端,依舊鎮定道:“先別管,我護你過去。”
周意在那稍有波瀾的黑色漩渦中,看到了自己。
她不是傻子。
人在下意識反應下的行為總是最忠于內心的,他這麽做的原因似乎已經不言而喻,她忽然收起漫不經心的态度,臉色變得更加沉郁可怕。
“你裝什麽英雄?很牛嗎?給我讓開!”她狠狠白了他一眼推開他。
她環顧四周,撥開極力護着他們的保安隊伍,徑直走到一個拿着手機的記者面前。
“你在直播?”
記者被她難看的臉色吓到,下意識點頭:“是….”
得到答案,周意二話不說命令他,“跟緊我。”
記者呆滞地啊了一聲,這是要給他獨家頭條?反應過來後連忙對準她的面孔跟了上去。
周意則冷笑着朝突然變安靜的人群看去,語氣譏諷:“現在怎麽都不說話了?因為砸到的是徐硯舟,所以因為害怕而不說了?”
她的意思太過明顯,這不就是在指責他們趨炎附勢專挑軟柿子捏嗎?衆人臉色青一陣白一陣,雖然的确是這樣……但是他們也沒錯啊。
過了會,有記者大着膽子提出問題。
“瓶子不是我們扔的,我們身為記者只想知道什麽是真相!”
“真相。”
周意好笑地重複一遍這兩個字,她走到這位記者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這群壓根和聞着血味來吸血的蚊子沒區別的人。
“你跟我談真相就不會信誓旦旦問我需要負什麽責任,身為媒體報道人員,你難道不會知道你所說出的每句話都有可能被人放大嗎?我今天就站在這裏,不信你們沒看到我受傷,偏偏你們一個個裝瞎,然後還來跟我談真相?”
她将這位記者的鏡頭掰過來對準自己,“來啊,先把我拍下來,敢不拍我就扁你。”
她捏了捏手指以作威脅。
那記者莫名信她真的敢當衆動手,頓時臉蛋羞紅地擡起攝像機拍攝,卻在看到鏡頭中的那刻産生了以自己可恥的想法。
鏡頭裏的女人穿的不是直播裏的防風衣,她穿的是徐老師的黑色運動外套,左手袖子撸起纏着層層紗布,內襯白色短袖不僅像是被人撕爛還沾滿斑斑點點的血跡和泥土痕跡,往上是掐痕餘留的細長脖頸,往下看去,她的拳頭上也有不少擦痕,她大腿處的工裝褲被剪開挂在半空中晃蕩,露出同樣被紗布裹起來的傷口,褲腳髒亂,鞋身泥土飛濺。
衆人忽然意識到,比起他們拍到幹幹淨淨被擡進去的顧晚、江亭,又比起額頭上只是破了口子的徐硯舟,她受得傷似乎更嚴重一點。
“怎麽,發現了是嗎?”
周意目前不清發生什麽事,但從只字片語中推測出節目導演在推卸責任,以至于他們選擇性忽略自己的付出,轉而攻擊她。
她不屑地推開攝像頭。
“我不高興去跟別人證明,但既然你們口口聲聲責怪我,既然有人要甩鍋給我,那我現在告訴你們什麽是真相。”
她走到仍然議論不停的粉絲面前擡起腿重重踩在地樁上,指向腿上的傷口,一字一句冷聲說道:“這是危險時刻防止昏迷我親手戳破肌肉來提醒自己不能暈過去造成的傷口,而你們的哥哥現在還像死豬一樣躺在床上睡大覺。”
她指向手臂上的傷口,“這是我與幕後主使對峙他傷的我一刀,在我和敵人周旋的時候,你們的哥哥姐姐一無所知。”
她又指向醫院,字字嚴肅:“我的助理在醫院接受檢查,如果不是她提醒我出事,明年今天就是你們哥哥姐姐的忌日,是她面對毒販仍然選擇勇敢搏鬥,她差點被人傷害的時候,你們在哪裏?只會在網上唧唧歪歪兩句誰對誰錯嗎?”
“至于你們的顧晚,如果不是我緊急幫她處理傷口,等到現在她就要截肢了,不需要你們這群蠢貨對我感恩戴德,起碼別來礙我的眼。”
最後,她朝跟緊她的記者手機那邊看去。
犀利的眼神仿佛透過鏡頭穿越到網絡外的任何一個地方,周意斜睨着鏡頭,眼神淡然而冷酷。
“另外,沒有提前考察場地的節目組想甩鍋給我,欺負我沒名氣的話就試試看,這官司我會跟你們打到底。怪我,你們也配?”
從直播觀衆到在場所有人不約而同感受到她身上無與倫比的兇橫氣勢,她說話語氣不輕不重,并沒有刻意強調是非對錯,但那副處變不驚的堅毅姿态卻明明确确震懾到大家了,也讓大家體會到她言語之中的堅定——她和節目組沒完。
有的人,語氣越平淡就越極具威儀。
氣度是與身俱來,氣勢則是經年累月養成。
于是現場和網絡比之前還要安靜,安靜到針落可聞,衆人臉色各異,奇怪地看着表情平淡的周意。
直到【沈昭玟好帥!】一條彈幕這樣被人發出,沉默已久的彈幕瞬間活躍起來,網友們又像牆頭草一樣開始刷屏道歉。
那記者看到滿滿當當的彈幕,小心翼翼豎起大拇指,打破現場的沉悶氣氛。
“沈老師好帥。”
帥?
周意表情絲毫不變,漠然眼神掃過手機界面,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網絡世界就是這樣,不需要查證屬實,僅憑幾句話就能定人生死,她說這麽多他們卻只覺得自己帥,他們一直忽略事實本質,做着随波逐流的烏合之衆。
藝人資本劃着船在這條河流裏颠簸,利用風向來乘風破浪,他們能被捧起來,也能跌下去。
節目組總導演是麽?
她睚眦必報,在心中立即謀劃怎麽報複總導演。
經過徐硯舟時,她發現他臉色白得都要刷牆,登時一驚,完全不顧衆人還在拍攝,一把拽起他的手臂就往高見陽那邊跑。
“我靠——這家夥該不會腦震蕩了吧!可別賴我頭上啊,是他自己要幫我擋的!我是無辜的!”
留下的記者&粉絲們:“……”果然,什麽兇橫氣勢應該是他們感覺錯了吧。
被扯得真的快要腦震蕩的徐硯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