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俞桃又扶着船欄仔細看了一遍,确認船确實在動,而且速度很快。
也是因為速度極快, 又很穩, 才感受不到行駛的晃動。
俞桃跑去船尾,中心船舵根本沒有動,帆也是好好收着的, 唯一的異常點是船錨斷了, 只剩下半截空蕩蕩的鐵鏈劃過海面。
出事了!
俞桃第一時間閃過這個想法, 趕緊跑去敲響了離得最近的花漣的房間門。
“花漣師兄, 醒醒!”
門內沒聲音, 俞桃越發覺得不對, 又挨個去敲大家的門。
“小師兄、祝同學、陸師姐!”
花漣房間忽然傳來一聲低應,門後腳步沉重, 片刻後才打開了門。
花漣扶着門框才算站穩,身體如墜千斤, 壓的他幾乎動不了,聲音也很虛弱:“小師妹……”
俞桃一愣, 趕緊扶着他坐下:“二師兄你這是怎麽了?”
“禁制。”身後忽然傳來少年冷淡的嗓音。
俞桃回頭一看,郁離正站在船頭,衣袂随風翻飛, 似乎并不是剛從房間裏出來的。
花漣咳了一聲:“确實是禁制,這片海域古怪, 我現在身體靈力全然被壓制,半分都用不了。”
他看向郁離詢問:“師弟, 找到了嗎?”
郁離手扶着船欄,指節輕叩:“還需要一點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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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說什麽俞桃聽不懂, 她看向同樣腳步沉重推開門出來的祝明玉幾人,都臉色虛弱,連走路都難。
俞桃趕緊把他們扶到椅子上:“很難受嗎?”
平日裏早就習慣了以靈力運轉身體,此時忽然斷了靈力,還受到壓制,幾人面色都不好看。
俞桃觀察了一下,幾人的嚴重程度似乎是按修為來的,修為元嬰期的陸清羽與聞鳴最嚴重,連動都動不了,虛弱得話也說不出,金丹期的花漣次之,祝明玉和那名醫修弟子稍輕,還能走動。
聞鳴沉沉吐了口氣:“我明明沒有睡着,卻好像夢魇了一樣怎麽都醒不過來了,還好俞師妹叫了我,這才醒過來。”
祝明玉和陸清羽也點頭,表示是同樣的情況。
俞桃感覺自己沒受什麽影響,大概是自己修為低微的緣故。
而另一位看起來沒受影響的,就是小師兄郁離了,他站在船頭看着海面,面色如常。
“小師兄,你沒事吧?”俞桃關心地問。
淡金色的眸子側過來看了她一眼,放下手,衣袖垂落,他語氣平靜:“無礙。”
沒事就好。
眼下就他們兩人能行動,俞桃觀察了海面,确信道:“小師兄,這不是我們來的時候那片海域,如果那個秘境也是一片海的話,我們現在可能就在秘境中了。”
花漣在一旁詫異:“這你也能看得出來。”
俞桃點頭:“海的流速、風向都不同,同一片海域不會有這樣大的差異的。”
說完,她有些猶豫:“還有就是,正常在海洋中漂流的速度不會比水流還快,再加上船水位還上升了一些……我懷疑船下可能有什麽東西在托着我們走。”
花漣暗嘆,小師妹有時候真是莫名的靠譜,在這種突發情況下還能冷靜分析情況。
上次救祝明玉似乎也是,那麽短的時間想出了解決方案,還能給那魔修下個套。
雖使不出靈力,劍還是能用的,幾人之中受禁制影響較輕還能動的祝明玉催動飛劍下海,片刻後飛上來時帶上來一截綠的發黑的粗壯藤蔓。
祝明玉拿劍剖了剖,藤蔓在鋒利劍下立刻四分五裂,她擡頭:“看起來就是普通的藤蔓。”
“不過船下這東西可不少。”
她話才剛說完,甲板上斷成五六截的藤蔓忽然扭動生長起來,很快便長過一米,還在繼續快速生長。
祝明玉皺了皺眉,劍尖一挑将它們丢回海裏,“……我收回我剛剛的話。”
這玩意可一點都不普通。
俞桃垂眸往船下看,海中隐約浮動着大團黑色影子,顯然就是那些藤蔓交織在一起湧動形成的,看起來像數團蠕動着的不明物體,有些惡心。
感覺到船速又快了些,俞桃沉思,這些藤蔓是要托着他們的船去哪嗎?
視線裏忽然出現了一塊浮木,俞桃微頓,海上行船偶爾碰到浮木很正常,但她這一路似乎看到了許多塊浮木了。
一個隐約的念頭忽然冒出,俞桃跑到船頭,遙遙望向遠處的海,她視力好,濃濃白霧中,隐隐看到有一團模糊的巨大黑影。
俞桃心咯噔一下,“小師兄,我們得趕緊下船。”
花漣皺眉:“小師妹你看到了什麽?”
“霧太重了,我也不确定,但應該是一個很大的東西,可能是礁石。”俞桃緊張地比劃,“這些藤蔓一直在加速,照這個速度撞上去,船會碎的。”
祝明玉不解:“郁離師兄不是沒受到禁制影響嗎,讓他把船停下,或者把礁石清理掉不就好了。”
花漣立即否決:“不行!”
幾人都一怔。
意識到自己語氣有些急了,花漣輕咳兩聲,解釋:“我師弟還沒有找到控制藤蔓的源頭,清理這些藤蔓會打草驚蛇。”
“還有萬一那不是礁石,而是什麽巨大妖獸呢?他要怎麽在打鬥間分心護住我們幾個現在什麽都不能做的拖累?”
花漣說的很有道理,幾人都認同下來,祝明玉也沒有再反駁。
花漣沖俞桃招招手,俞桃跑過去蹲下,“怎麽了?”
花漣從懷裏掏出個掌心大的龜殼:“小師妹,你受禁制影響最小,試試能不能用點靈力輸進去。”
俞桃不疑有他,嘗試運起身體的靈力,許是禁制根本不把她練氣五層的實力放在眼裏,一點都沒有阻止她調動靈力,很快便輸了進去。
黑色龜殼驟然變大,落入船中央。
花漣吐了口氣:“還好。”
“小師妹,就麻煩你把我們幾個都送上去了。”
俞桃沒有猶豫:“好的!”
她扶着花漣幾人挪到龜殼上,回屋把黑貓抱上放進去,再将龜殼推下水飄在海面上,猶如一艘巨大圓舟。
俞桃也跟着跳上龜殼,站穩身體。
這些藤蔓似乎有意識一樣,在發覺他們轉移了陣地後,分出一部分朝着龜殼攀去,拖動龜殼。
可這龜殼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明明看起來又輕又薄,在藤蔓拖拽下卻穩如泰山,紋絲不動。
俞桃松了口氣,這下就沒問題了。
她看着龜殼上的五個人,愣了一下,擡頭往船上一看,少年仍站在船欄處沒有動,白衣翩飛,眼看着船離龜殼越來越遠。
她兩手做喇叭狀喊他:“小師兄,跳下來——!”
船上的少年慢慢擡起頭,那雙淡金色眸子在重重白霧中染上不明的晦暗,透過濃霧與俞桃對視,海濤聲不斷鳴響,兩人之間卻瞬間安靜了下來。
俞桃有點愣:“小師兄……”
船越離越遠,直至看不清。
海風吹來濃霧一晃而過。
遙遙“噗通”一聲悶響,白衣墜入深海。
海浪瞬間平息,海面上空空蕩蕩,那道身影徹底消失不見。
俞桃一瞬間瞳孔緊縮,啞了嗓,張了張口卻宛如失聲般發不出聲音。
如潮畫面瞬間湧來,刺痛尖銳,是她最不願想起的記憶。
她從來不願看日落,偶然擡頭看到也只是匆匆挪開眼。
不是因為她讨厭落日的景色,而是因為……曾經有天,有人言笑晏晏陪她看完晚霞落日,最後卻在她眼前。
同落日一起墜入了深海。
“小師兄……”
俞桃慌慌張張地逡巡着海面,沒有找到他的身影,對,二師兄說他不會游泳,俞桃當即扶着龜殼邊想下水找他。
花漣勉強伸出一只手抓住她胳膊,聲音虛弱:“小師妹,別擔心,他只是去解決藤蔓的源頭了。”
“等禁制一破除,他就會回來了。”
祝明玉也道:“你現在下去水底下都是糾纏的藤蔓,很危險的。郁離師兄會下去肯定是有把握的,你就放心吧。”
俞桃這才恍然想起來這跟那次的情況不一樣。
對,小師兄很強的,不管面對什麽都能很快處理好,他不會有事的。
她停了下來,慢慢回到龜殼裏等着。
這一等就是一夜。
海上日出,等到了藤蔓退去,恢複了通透的海,但郁離還沒回來。
白天海上霧氣散去,俞桃站起來,遙遙看向昨晚那黑影的方向,真的是一塊大礁石,而昨晚他們的那艘船已經撞成了碎片。
花漣面色沉沉:“所以之前我們遇到的那些浮木,應該就是提前我們一天過去的,宋鴻的那艘船。”
花漣在昨晚發現了琉璃鏡沒有信號後,就沒有猶豫地捏碎了宗內玉珏,傳送了此處秘境極其危險的信息。
這玉珏一式兩份,沒有傳信功能,但有一個特殊的功能,只要其中一枚碎裂,另一枚不管身在何處,都會同時碎裂。
無常宗用這樣的方式,在消息無法傳輸的情況下,表示遇到了危險,一般很少動用。
俞桃抿了抿唇,往後看,大礁石的背後分布着林立的礁石,而在這片礁石之後,竟然有一座海島。
禁制未除,花漣幾人都沒有力氣動彈,一直待在這裏不是事,萬一晚上藤蔓再卷土重來。
俞桃想了想,催動靈力控制龜殼游動。
這龜殼本就不是她能控制的,被她催動速度也很慢,幾乎可以說是龜爬,不過好在他們現在離那座島不遠,趕在傍晚的時候還是到了地方。
怕島上有什麽厲害妖獸,俞桃謹慎地沒敢上島,就在海灘那邊停下,去樹林周圍撿了柴回來點火,驅散野獸。
也是怕夜晚會有什麽危險,俞桃把龜殼翻了過來,用木棍頂着一邊,幾人就在裏面休息,随時都能抽出木棍,龜殼落下保護他們。
畢竟以他們現在的戰力,連半點靈力都用不了,什麽靈器都用不了,随便來只實力相當于築基期的小妖獸都能把他們團滅。
做完這些,俞桃已經累得不輕,找了片葉子坐着喘氣,抱着沉睡的貓貓。
梨梨不知道怎麽了,從昨晚到現在都睡着,花漣看過之後沉默了片刻,告訴她沒事,就是困了,再多睡會就好了。
祝明玉幾人情緒都很低沉,沒想到秘境中會有這樣厲害的禁制,他們幾個人反而成了她的拖累。
傍晚白霧果然再次襲來,沒有能隔絕霧氣的靈力罩,花漣給幾人都喂了解毒丹。
俞桃把貓貓放在軟墊上,自己抱着膝蓋,怔怔看着燃燒的火堆,火光在她澄澈的眼中跳動。
陸清羽撐着靠過來,安撫她:“沒事的桃桃師妹,累了就靠着我睡一會兒吧。”
祝明玉這次沒跟她争,而是緊抿着唇,垂下眼。
因為小替身并不是主角,那本書上對于小替身的這段劇情只是一筆帶過。
她只知道這次秘境在他們進入的第一天後,宗門忽然緊急通知任務取消,禁止所有弟子再前往玄月海。
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的情況。
俞桃搖搖頭:“陸師姐,我不困,你好好休息吧。”
幾人現在最需要的是休息,适應毫無靈力且沉重疲憊的身體,為了養精蓄銳都睡下了。
花漣卻沒睡,靠在一塊石頭上,盯着火光,眸光不明。
外面夜幕沉沉,俞桃忽然開口。
“二師兄,小師兄是不是也受了禁制影響?”
話雖是疑問句,俞桃卻是用篤定的語氣說出來的。
花漣看着她有點泛紅的眼睛,頓了頓,還是嘆了口氣。
“你看出來了。”
俞桃深吸了口氣:“沒有。”
小師兄僞裝得很好,她沒有發現一點端倪。
俞桃嗓音有些啞:“是我想了想,只是需要一點靈力就能催動龜甲的話,為什麽你要來勉強找我,而不是沒受影響的小師兄。”
她說着忽然有點哽咽:“因為,小師兄一點靈力都用不出了,對嗎?”
花漣沉默許久:“……是。”
俞桃咬緊了唇。
修為越高受到禁制反噬越嚴重,陸師姐與聞同學元嬰期都已經連說話都困難,可想而知小師兄承受了什麽。
二師兄不把此事告知給他們的原因她也懂,如果連郁離師兄都沒了修為變成廢人,他們便連最後一點希望都沒了。
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經有了決定。
俞桃站起來,把木棍綁上繩,交到花漣手中,語氣很輕:“二師兄,幫我看好梨梨,它晚上可能會亂跑的。”
花漣驚愕:“你想做什麽?”
女孩沒有回答,走出了保護殼,消失在花漣的視野中。
花漣沉默片刻,沉沉嘆了口氣。
而旁邊的石頭上,聞鳴緩慢睜開眼,眼神愈發暗了下來。
……他們二人,從某種方面來說,還真是相似。
海上夜幕深沉,月光透過雲層,又穿過重重白霧,變得無比朦胧。
俞桃手握在自己的凜冬劍劍柄上,沒有猶豫地一步步朝海中走去。
海水冰涼,漫過腳踝玉鈴,小腿,腰,最後身體完全沉入海中。
俞桃無比慶幸自己在那次後學會了游泳,多年之後再次遇到這種事,不會再束手無策,不會再只留絕望。
俞桃判斷着他入海的位置,游到附近,深吸了一口氣,含氣潛入水中。
她先前在海城還未修煉的時候,就能一口氣潛十分鐘左右,現在修煉鍛煉了身體,可以憋氣少說一刻鐘。
水下藤蔓果然還在,只是白天退了下去而已,現在在深水處盤踞游動着。
俞桃往深處游了游,藤蔓立刻察覺到了她的存在,紛紛纏了上來。
俞桃冷靜抽出凜冬,将伸過來的衆多藤蔓一一斬斷,她沒修煉過什麽厲害劍招,只會最基礎的劍式,用力地朝着藤蔓劈去。
藤蔓被斬斷後又生長了出來,一茬接一茬。
這樣砍沒有盡頭,俞桃探出水面,大口呼吸,緩了緩後,再深吸一口氣潛下去。
俞桃嘗試別的方法,這麽多藤蔓,說不定可以讓它們打結到一起不能動彈。
于是俞桃便有意引導它們互相交叉纏在一起,來來回回,果真可行,很快糾纏到了一起。
俞桃心中一喜,可她還沒開心多久,那團打結的藤蔓忽的齊刷刷在根處斷開,生出了新的藤蔓出來。
好家夥……壯士斷腕麽。
這個方法也不行,俞桃又回到水面深吸了口氣,繼續潛下去。
俞桃仔細觀察,藤蔓生長的速度一開始是瞬間長回,後面越來越慢,似乎也需要一段緩沖時間。
這樣看來只能用蠻力了,俞桃握緊了凜冬劍,決定闖一闖,趁着間歇的那兩三分鐘沖過去看一看。
凜冬似乎也能察覺到她的心情,與她配合得越來越熟練,她揮劍也愈發得心應手。
終于劍在藤蔓中砍出一個洞來,俞桃抓住機會游了過去,繼續下潛。
掃視了一圈,這片藤蔓包圍的地方沒有,俞桃只能游上來,大口呼吸,在緩過來後去了另一片藤蔓覆蓋的區域。
如此反複,不知過去了多久,俞桃體力竭盡耗空,浮在水面重重喘氣,頭發濕噠噠地貼在臉側。
她頓了頓,繼續潛下去,與藤蔓争鬥。
海洋深處,陰暗遮掩之下有道眸光閃了閃,目不轉睛盯着海中緊握着長劍砍斷藤蔓的女孩。
即使自己都不行了,也還是要救同伴麽。
……有意思。
瞥了眼那邊仍在僵持的少年,顯然已經到了強弩之末,于是指尖微動,挪了一半咒力過來。
笑聲輕且慢。
“那就一起死吧。”
身畔藤蔓忽然躁動起來,粗度暴漲了幾倍,速度也跟着變快,淩厲朝着她襲來,俞桃一愣,很快反應過來,以凜冬劍應對。
但她體力本就耗盡,捉襟見肘地應對了半天,一個疏忽,突然被藤蔓纏住了手,凜冬一滞。
緊接着數條藤蔓纏了上來,死死拖着她往下墜。
俞桃奮力掙紮,手被死死禁锢,藤蔓似乎并不想她立刻死掉,沒有收緊,而是将她往下拖,想讓她随着時間過去慢慢窒息。
俞桃手不能動,索性牙咬着劍柄,砍向藤蔓,努力掙脫。
就在此時,所有藤蔓驟然松開。
像是枯萎脫離,如落花一般紛紛掉落,朝着深海落去,又在途中如沙消散。
俞桃一愣,很快便想明白過來,鼻頭一酸,有些想哭。
……是小師兄。
他沒事。
藤蔓在周身消散,黑色晶體的碎屑從指縫掉落,同藤蔓一起消散。
少年閉上了眼。
花漣說他不會游泳,其實不太準确。
他只是厭惡水。
每次沉入水中,他就會變得身體僵硬,手會控制不住地抖,甚至握不住劍。
就像現在一樣。
深海如淵,越深的海越沒有一絲光亮,周圍只有一片黑沉沉的水,沉悶,寂靜,靜得仿佛死去一樣,聽不到一點聲音。
好安靜。
早年間他還無力自保時,
這樣的場景曾出現過無數次,每次将要溺死時周遭都會變得如此安靜。
明明他早就學會了如何在水下呼吸,永遠不可能再會溺水。
郁離把長劍收回劍鞘。
那人狡詐,禁制陣眼設置了三個,毀掉一個,現在靈力最多恢複到了築基期。
少年停頓了許久,才緩慢睜開眼。
這一眼卻忽然愣住。
深海光線昏暗陰迷,那抹白色身影卻像一束熾熱陽光,穿透沉沉黑夜,毫無保留地照進眼底。
女孩很快游到他身邊,也沒注意看,毫不猶豫地将手臂穿過他的脖頸,抱住他拖着朝上游。
似乎是憋得久了,咳的吐了好幾個泡泡。
郁離眼睫兀的顫了顫。
……俞桃。
說不清是沖動還是什麽。
郁離垂下眼睫,蓋住湧動情緒的眸,手捉住了攬在他頸間的細腕,握緊一拉。
這海太深了,俞桃因為缺氧以及水深的緣故,意識開始不甚清晰,但還是奮力朝上游去。
忽的,手被少年往回一拽,毫無防備撞回他懷裏。
……他還是醒着的?
俞桃見他浮在水裏不動,還以為他已經意識昏迷了。
衣料摩擦游動,青絲浮動遮掩視線,耳畔水流聲悶悶沉沉的。
少年伸手摸上她的臉,指尖剛好觸碰到眼角,微微一怔。
她在哭。
與海水的冰冷不同,她的眼淚是熱的。
很燙。
幾乎灼燙指尖。
俞桃手抵着少年胸膛,疑惑擡着臉,奇怪他要做什麽。
她對上他的眼睛,少年眼神莫名的晦暗,情緒不明,明明是淺金色的眸子,俞桃卻覺得要比周遭的深海還要深。
看的這一會兒,她又吐了個泡泡,急得趕緊用手勢比劃自己“沒氣了我要憋死了”!
郁離定定地看着她,眸光很暗。
俞桃以為他看懂了,放松下來,剛打算繼續朝上游——
少年卻一只手忽然攬上她的腰緊緊圈住,拉了回來,指節牢牢扣住,似是占有,掌心熱意燙得腰窩一軟。
俞桃還沒反應過來,随後一抹溫熱忽然貼上了她的唇瓣。
俞桃驚愕,兀的睜大眼。
海水朦胧視線氤氲,眼前的少年阖着輕顫的長睫,近在咫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