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還債
上周末,傅栗剛回國,她本來只通知了郝佑謙一個人,但這個人無論怎麽變他那張嘴還是四處漏風。
陸初景很快聽說了這件事,失聯了兩年,傅栗猜到自己躲不過。
聯系她的是陸初景的經紀人,對方言語犀利,一針見血挑明了說,“傅小姐現在一定很需要錢。”
他代表陸初景告訴她,願意給她提供這筆錢,不過錢不可能白給,需要她簽署一個還款協議。
“不用了,謝謝。”傅栗禮貌拒絕,現實卻是咬牙切齒,別以為她聽不出來這都是她以前做過的好事,照搬照抄地那麽刻意,也不知道膈應誰。
經紀人語調平直,聽她拒絕後并未有任何波動,他說:“傅小姐,我勸您認真考慮再做決定。陸哥發話,如果你不接受,他能保證至少在嘉洲市,你賺不到一分錢。”
“……”這句話也莫名耳熟。
在國外的兩年,傅栗盡可能讓自己不去想國內的人,更不想聽國內的事。得知陸初景正式進入娛樂圈的時候,她內心百味雜陳,說不出好也說不出不好,以他的外形條件總有一日會在圈內有立足之地,可她沒想到,這一日來得那麽飛速。
他作為主演之一的現代刑偵劇《貓鼠》直接爆火到了外網,粉絲更在跨年那天為他應援到紐約時代廣場。
陸初景這個名字,進入了千千萬萬人的眼中。
威斯汀酒店房間內。
傅栗從剛進來時的忐忑不安,幾個小時後逐漸不耐煩。她遲疑了片刻,決定打電話問經紀人。
“嘟,嘟——”沒有花裏胡哨的鈴聲,等待了一會兒,終于撥通了。
“喂?”是經紀人的聲音。
傅栗詢問了對方她還要等到什麽時候,誰知對方經紀人一聽,倍感吃驚:“你還真去酒店了?”
傅栗囧:“什麽意思?”
經紀人揶揄道:“陸哥說你是大小姐架子,我還以為你不會去。”
傅栗:“……”
“我去問一下陸哥,他現在在棚裏拍攝一時半會兒收不了工,且等着吧。”
“好,我等着。”傅栗咬着牙說完這幾個字。
電話挂斷,傅栗渾身沒了力氣,軟坐在沙發上。她回憶剛才的對話,難以置信,陸初景居然對別人說,她大小姐架子。
傅栗不敢想象他說這話時候的語氣*、神态,絲毫無法與兩年前印象中的他聯系在一起。這得是多大仇多大怨,受了多大的刺激。
夜色深了,威斯汀酒店建築裝點上金色燈光,歐派風格宛如一個燈火中的城堡。
傅栗坐在沙發上等着等着睡着了,沒聽到門卡再一次被刷開的聲音。
門關上,走進來一人,锃亮的皮鞋踩在柔軟的地毯上沒有發出一絲動靜。
陸初景穿來了一身拍攝海報的服裝,沒未及換下。他一路走到沙發邊,解開一粒扣的西裝,與此同時坐在沙發上熟睡人的身邊。
傅栗還是沒醒。
陸初景看向許久未見的面孔,心潮急湧,分不清是假寐還是真的睡着了。在他記憶裏,她的睡眠好像一直很淺,輕微的聲響就能把她吵醒。
傅栗閉着眼,眉目安詳且松弛,不像是裝的。
陸初景靜靜注視着她,五官和從前沒有變化,洋娃娃般精致無二,一定要說有變化,應該是劉海變長了,捋到了耳後,露出了飽滿适中的額頭,從前的卷發也沒了,長長的頭發略有些毛躁,紮了起來,變得尤其接地氣。
反觀他自己,每日造型團隊精心打理之下,經紀人宋墨說他,怎麽感覺越來越不近人情了。
“回不去了。”
陸初景低喃,瞳孔變得逐漸渾濁。
在這靜坐了半個小時,陸初景打開茶幾上的還款協議,乙方,已經簽上了傅栗的名字。有只簽完沒合上筆帽的水筆,應該是在光滑的茶幾滾過一圈,掉在地毯上。
陸初景撿起筆,找到筆帽,落筆于甲方處簽上他的名字,合上筆。
協議一式兩份,他抽走了其中一份,回望了一眼傅栗,一聲不吭走了。
靠在沙發的這晚,傅栗睡得很踏實。
她從小睡眠淺,屋子裏但凡有一點微小的聲音都能吵醒她,可是這兩年,傅栗的睡眠成了另一個極端——
睡成死豬。
她以為人但凡跌到了谷底就應該一蹶不振,但她最不濟的時候也只是做了一個逃兵而已。逃到了國外,和國內相熟的人斷了聯系。不久之後,很快,她就緩過來了。
不就是沒錢嗎,沒錢反而讓她睡得更踏實了,不用瞻前顧後,就守着那一畝三分田。
這次決定回國原因有三,第一是傅老爺子的身體在國外調養的差不多了,更确切點說,她已經沒錢負擔國外高昂的療養費,再不回來就要被遣返。
第二是兩年前傅家欠的債總該有人還,她傅栗雖然現在人窮了,但志不窮。當然了,誰叫她流着傅家的血呢,再不還錢,債主非得漂洋過海追殺她不可,與其提心吊膽不如主動點,讓債主看到她的誠意,至少她是很願意還錢的,但沒錢又不是她的錯。
有了前兩個回國的必然因素,第三個原因,就是順帶的了。
既然回來了,那就好好地,跟陸初景道個歉。
當初為了切斷聯系放下的狠話,如果有可能的話,傅栗想收回這盆潑出去*兩年的水。所以在她接到陸初景經紀人電話時,她忍了。
在她收到郵寄的協議和房卡時,她也認了。
傅栗想都不用想,這兩年裏陸初景到底對她積攢了多少怨念,這沒什麽,大不了好好還呗。只不過錢債好還,情債,她還沒有頭緒到底該怎麽個還法。
夢境的迷霧随着清晨的霧氣一起消散,傅栗被強烈的陽光刺得揉開眼,醒了。
拿起手機一看,居然九點了。
傅栗氣不打一處來,以為陸初景竟然晾了她一個晚上,雖然她這個晚上都睡過去了也不虧,但他也太變本加厲了吧。
她當即坐直身體,雙腿盤到沙發上撥通宋墨的電話。
“傅小姐,早啊,”宋墨輕快的語氣接起,“有什麽事嗎?”問的那叫一個無辜。
傅栗努力保持冷靜,問他:“陸初景呢,你把電話給他。”
“啊?陸哥準備錄節目,傅小姐有什麽要緊事我可以轉達。”宋墨很客氣。
可傅栗不需要他這份客氣,直言:“我想罵他,你也可以轉達嗎?”
宋墨凝固住,思考了一下:“額,這不太合适。”
“不過,陸哥是不是有點可憐,”宋墨話鋒一轉,“剛給你轉了錢,你就打電話想罵他,這是個什麽道理?”
傅栗一愣,意識到了什麽。
她連忙切出去看銀行卡信息,果然進賬了一筆八位數的錢,怪她為了省一年二十多塊錢的短信費,沒有開銀行卡的通知服務。
“那個,不好意思啊,”傅栗兩手捧着手機,對着聽筒心虛地說,“錢我收到了,既然他忙着賺錢的話,那我就先不打擾了。”
宋墨說沒事,但建議她:“下次傅小姐想找陸哥的話,可以直接打他手機,他沒換號。”何必讓他當夾心餅幹。
傅栗連聲答應。通話結束後,她才反應過來,宋墨說的什麽意思,陸初景成名了難道沒換以前的手機號?
傅栗的心猛地顫了一下,他一直沒換號,而她兩年前與他在電話裏斷絕後再也沒有撥過這個號碼。
她坐在沙發發了會兒呆,直到餘光瞟見茶幾上的還款協議,覺得奇怪。雙方字都沒簽,陸初景怎麽就給她轉賬了,一轉就是五千萬。
傅栗伸手去夠,掂着手裏單薄的一份文件,終于發現不對勁。
怎麽變成一份了,她明明記得昨天把兩份都帶來了,還蹲在茶幾前,咬咬牙簽下自己的名字。
傅栗豎起腦袋環顧這個套間,心裏有了一個想法——
他昨晚如約來過了。
靜默之間,傅栗打開了協議最後一頁,頁尾,除了她記憶裏簽過的名字,赫然出現了陸初景的簽名。
陸初景來了,簽了字,拿走了其中一份協議,然後走了。
一切流程合規合理,生疏得令人心寒。
傅栗情不自禁咬緊嘴唇,心情宛如一汪死水,突然,唇瓣被她咬破了,血腥氣彌漫了喉間,她眼裏才重新有了生機。
她拿起手機撥通了另一個電話。
“郝佑謙*,再幫我個忙。”
“想個辦法繞開菁菁,幫我混進金鼎傳媒。”
“怎麽了西木?”郝佑謙不複以往辦事不計後果,話語沉穩了許多,至少他想問清楚這麽做的目的。
傅栗直說:“還債。”
郝佑謙聽後嘆了口氣:“傅家欠的債,單憑你去金鼎怎麽賺回來。還要把菁菁蒙在鼓裏,管理層肯定去不了,你要在金鼎當個小職員,為什麽不肯到恒西來?”
“你不接受林憬哥幫你還債我可以理解,但為什麽連他遞給你的魚竿都不肯要。”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他懂,但。
“打住,”傅栗終于插上嘴,“我現在不想跟你掰扯,你也不用把事情想複雜,就一句話,幫,還是不幫。”
“幫幫幫,”郝佑謙妥協,“我不幫你,你估計不會再找其他人了。”他太了解傅栗的性格,即使被打磨了兩年,但刻進骨子裏的哪有那麽容易變。
傅栗苦笑,郝佑謙說對了,放眼整個嘉洲市,也就只有郝佑謙跟她一樣步入了相似的崎路。
挂了電話後,傅栗點進了搜索陸初景的網絡界面。想當初她費心思讓葉菁菁想方設法調查到他的個人信息,現在就這麽明晃晃放在網頁上。
陸初景,男,24歲,生日正月初五,出生地雲饒市。
身高一米八五,體重六十二公斤。
畢業院校嘉洲財經大學,現職業演員,代表作品《貓鼠》,經紀公司金鼎傳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