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4)

子薇道“你沒說媽媽來了。”

有必要嗎?

“回去!”秦牧陽攥緊她的手腕,往屋內拉。

“完了。”葉子薇淡淡地垂下頭,盯着他的手:“秦牧陽,我們之間完了。” 被秦家知道了他們的秘密,只怕不用她開口,這段婚姻也難以維持下去。“我早說過,只要你這次踏出家門半步,我們就完了。”

“葉子薇!”他深冷地叫她,語氣間似是忍受着莫大的怒氣。“你說我自以為是,其實你又比我好多少了?”他把另一只手拿着的膠袋塞到她的手上:“我是出去了,但我有說去找丁鈴了嗎?”

透明的膠袋內,裝着好幾包全新的利是封,還有一沓紅色的鈔票。

葉子薇瞪着眼,滿臉不信:“你以為給我一包這樣的東西,就能證明你什 麽都沒做?”

秦牧陽啞然失笑:“葉子薇,要攻克你的驕傲那麽難嗎?當你認定了一件 事,無論別人有什麽隐情,有多希望你能體諒,你都可以不顧?出了分歧,你只一味的想着逃避,想着離婚,其實你有沒有嘗試過解決問題,或是想想辦法,如何挽救這段關系?我也是人,我也會累。在你口口聲聲埋怨我的同時, 我又何嘗沒有對你失望過?如果你仍然堅持自己沒錯,你就只管走吧!”

秦牧陽甩開她的手,葉子薇猛地後退了兩步,臉色慘白。他這是什麽意 思?反将她一軍?

沒等到任何回應,她仍然堅持自己沒錯!秦牧陽搖搖頭,大步踏上臺階, 獨留下她于北風中呆立。

作者有話要說:在決定要以自己想法寫的時候,就預料到會有人說拖沓。這個文的走向,到最後是希望葉子薇能成長。并非說她有錯,但總嫌不夠成熟。人呀,活着不能總那麽自我。

這周事多,七每天清早四點多五點起來碼字,才能保持着更新。所以說騙錢這話,看到不免有點傷感,努力都白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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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解釋!”林穎華的中氣十足,見了面即扔了這麽一句話出來:“為何你這段婚姻是建立在金錢關系上?”

這算不算內憂外患?秦牧陽重重地坐沙發上,兩手一起揉向額頭,“媽,哪段婚姻沒建立在金錢關系上?你給我安排的相親,哪個不是看中秦氏太子爺這個光環?”

“兒子,你怎能如此扭曲事實?難道身為秦家兒女,還讓你蒙羞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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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但也沒什麽優越感可言,最起碼,我喜歡的女人,她對我這個身份就不屑一顧。”秦牧陽把人往後面的沙發靠去,臉仰對着天花,神色中帶關無盡的蒼涼。“我以為自己喜歡上誰就能輕易得到,事實卻不盡然。她媽媽惹事, 她賣車賣房,像無頭蒼蠅似的到處問人家借錢,我看着心疼,寧願抵押了房子希望能幫上忙。我承認自己在那個時候要她嫁給我很卑鄙,但如果不這樣,她 根本不會接受我。協議是她為了保障我的利益簽下的,對于秦家媳婦這個身份,她其實半點也不稀罕。媽你不會明白,這年來我花了多大的力氣,才進駐她的心扉。”

秦牧陽飄渺的眼神掃視室內一圈,從林穎華開始轉移,最後落在站在玄關口的葉子薇身上。

還真是個癡情種。林穎華看到這情景,嘆氣,別過臉不發話。倒是秦沛琳,唯恐天下不亂,把藏在身後的事後避孕藥包裝盒用力摔在茶幾上,冷笑: “哥,你自以為進駐了她的心扉,其實非也。你看看!”

秦牧陽眼睛一眯,定定地盯着包裝盒子上的字。

“哥,她不肯給你生孩子,還說你不配當她孩子的爸爸!”仿佛抓到把柄,秦沛琳昂起頭,踩着細跟高跟鞋,沖到哥哥面前。“這話媽媽也聽到,不是我無中生有,不信你問她!”

銳利的目光再次飄向玄關處,葉子薇的腰部挺得直直的,迎接他的視線時沒半點悔意。她竟然倔強得連解釋也懶!在這場角力賽上,他終究還是輸了? 輸得一敗塗地?

“哥,還有一件事我得向你彙報,這女人前些日子曾在林二明日軒的住所待過,一個已婚女人,無論基于什麽理由,都沒道理與別的男人糾纏不清。我真怕已經有大頂的綠帽子扣到你頭上,你還懵然不知!”

秦牧陽垂首:“這事別說了。”

“怎能不說?這個女人是不是見你拒絕繼承家業,知道沒什麽油水可撈,就把主意打在林二身上了?果然有什麽樣的娘就有什麽樣的女兒,她媽媽當年勾引葉榮添嫁入豪門,想不到她比她媽媽更賤,頂着已婚的身份還去勾三搭死!”

“啪!”一個身影蹿上來,狠狠地抽了秦沛琳一耳光。葉子薇忍得夠久了,後悔說過那句狠話,害她連否認的機會也沒。可秦沛琳一再說三道四,已經觸踫到她的底線。

秦沛琳腳步不穩,崴了一下往後跌去。秦牧陽站在她身邊,慌忙去扶。好不容易站穩,秦沛琳看到眼前怒瞪着自己的葉子薇,徒然變了臉。“你這臭女人!你敢打我?”

“我為什麽不敢?你可以說我任何不是,但有什麽資格批評我媽媽?”

“我說錯了嗎?你媽媽要不是跳上了葉榮添的床,你能頂着個葉家大小姐 的頭銜長大嗎?這些年來你媽媽處心積累替你安排相親,不就是為了找個更好 的靠山?我哥哥鋤強扶弱,處表硬朗其實最容易心軟,為了嫁給他,想必你花 了不少心機吧?”

黑的都變成白,葉子薇真要給秦小姐寫個服字。“秦沛琳,世上就只有你們家的男人最了不起嗎?靠近他們就是癡心妄想了?”

“你敢說嫁給哥哥,沒給你們帶來任何好處?我就聽說,你媽媽因攀上秦家這姻親,而保住了婚姻!我有說錯嗎?”

母親的過錯一直是葉子薇心頭的刺,盡管是事實,但于她聽來,無形火上加油。“別說得秦家有多了不起,也別以為你哥有多優秀,只要秦牧陽肯簽字,我們大可離婚!”

最後兩個字吐出口,其餘三人無不為之一顫。秦沛琳首當其沖發難:“看啦看啦,終于露出她的狐貍尾巴了吧?你是在我哥哥身上撈不出更多油水,就把魔爪伸向林二了對不對?媽媽人盡可夫,女兒也別再裝清高!”

“閉嘴!”葉子薇沖過去,舉起手又想揮下去。

秦牧陽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喝住:“不許再打!”聽到她在母親面前提離婚,秦牧陽的心髒如被人拿刀狠狠捅了一下。不管夫妻關系如何惡劣,關上門 也只有二人知道。現在公然挑開,分明已沒有商量的餘地。

把她拉到身後,秦牧陽指向門口:“媽,把你這個口不擇言的女兒帶走, 如果她總是看不得我們夫妻好,存心要破壞離間我們夫妻感情,我這個哥哥不歡迎她!”

被老哥罵,秦沛琳的眼淚頓時狂飙:“哥,你變了!自從讨老婆後,你就對我不假辭色!你不再是事事讓着我,處處對我呵護備至的哥哥。明知道她跟 林二亂來,還放縱她!你非但不顧尊嚴,還害了林二,你就是糊塗!”

“夠啦,秦沛琳,這個家什麽時候到你教訓人?”沉默已久的林穎華終于發話,她瞪了女兒一眼,警告她住口,再走到兒子身前,厲着聲:“我只想問, 小葉是不是真在林二那住過?你知情?”

“是。”

“為什麽?”

“因為丁家的事,我和薇薇之間産生了分歧,她一氣之下離家出走!”

“那麽多地方不去,為何偏要選擇林二?難道不懂得男女間要壁嫌?”

秦牧陽抿緊唇,沉默了一會,才忍着痛回答:“因為林二喜歡薇薇。”

“你撒謊!是她勾引林二!”

“秦沛琳,我沒允許你說話!”林穎華喝停女兒,回頭對着兒子繼續:“你的意思是說,林二喜歡薇薇,願意在她跟丈夫吵架的時候,提供協助!那林二臉上的傷呢?與你有沒有關系?”

“是我打的!因為他公然挑釁,離間我們夫妻間的感情!”

“好!很好!你們是感情深厚的表兄弟,卻為了一個女人……”林穎華被這層 層的複雜關系轉得頭昏眼花,太混亂,她怎就生了個這樣的兒子?“兒子,小葉輕易就把離婚這個要求提出來,不管她是真心還是為了一口氣,我都認為太不尊重婚姻。當然你們的結合,本來就不是建立在正常的平等關系上。含着那口冤屈,她一輩子都不會甘心。現在你恐怕連一個孩子也求不得,這樣拖着彼 此,幸福嗎?”

秦牧陽僵着臉,遲遲沒作出回應。林穎華搖搖頭,不想再逗留,拿起沙發上的手袋走向門口。

“媽,你就這樣走了?這事根本就沒那麽簡單!”秦沛琳可急了:“分明就是葉子薇想靠個更好的碼頭,然後搭上林二。這事你就不管嗎?起碼要給林二 做做思想工作,叫他回頭是岸。”

林穎華停住腳步,緩緩轉身,對尾随在後的女兒輕聲說:“琳琳,你一而再的提示小葉想靠個更好的碼頭,是指你哥哥不夠好嗎?”

“我不……”

“琳琳,你是不是喜歡林二?”

“媽……”被識穿,秦沛琳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林穎華沉了沉氣息,“琳琳,即使你跟林二沒有血緣關系,但法律上那親威關系依然存在。我不允許,你爸和外婆也絕不贊同!而且更重要的一點,林 二顯然對你無意,所以我奉勸你趁早斷了那條心,別再在他身上浪費時間。”

“我不要,媽!”這個事實秦沛琳一早知曉,只是從母親口中确定,心裏更難過。從懂事那刻,知道林二不是親表哥的時候,她便把所有傾慕投注在那個 男人身上。他花,若跡若離,秦沛琳雖惱恨,卻覺得就讓林二一輩子游戲人間 好了,起碼他的心不屬于任何人。可是自從這個女人出現,奪走了原本屬于她 的寵愛,哥哥疼老婆無可口非,就連林二也把心思花在這個女人身上就該死!

林穎華早就離開,秦沛琳跪在地上哭得肝腸寸斷。

秦牧陽輕輕走到妹妹身邊,伸手給她。

秦沛琳仰起頭,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剛才你說過不歡迎我,我才不要你的同情!今天不是林二,他朝也有別的男人,你只管守着那個女人吧!”

秦牧陽嘆氣:“你到底有完沒完?”

“跟她就是沒完!”她擦掉眼淚,一骨碌起身。對坐在沙發上的葉子薇冷哼了聲,便“噠噠噠”的踩着高跟鞋離開。

室內恢複了平靜,作為一個勝利者,葉子薇無話可說。她抱膝蜷曲在沙發上,對着地面怔怔發呆。

秦牧陽關上客廳門,拖着疲憊的步伐來到她的面前。“你有話要說嗎?”

葉子薇默。

“你仍然要離婚?”鬧了那麽久,她還是沒服軟。偷偷服食避孕藥,這一點秦牧陽真的很介懷。自己一直堅持下去到底為的是什麽?每次有争吵,她首先想到的便是退縮。想起媽媽的話,秦牧陽苦笑。

葉子薇擡起頭,定定地看着他,聽話裏意思,有些不可置信。

二人對視很久,秦牧陽沒得到答複。“我很累,我相信你也很累。如果這是你想要的結果,那就分開吧,我放手了。”

105

秦牧陽知道葉子薇站在房間門口很久,瞪着他一直等他回頭。面前攤開一本軍事雜志,他張着眼,明是閱讀,卻一個字也沒法看進眼內。

他也在等,那怕只是一句,我不要離婚,他就會把她擁入懷內,把所有發生過的事掉全部抹掉。

可葉子薇始終沉默,秦牧陽突然同意離婚,令她非常迷惘。他肯定是惱她吃避孕藥的事,還有那句傷害人的說話,更遭的是當着婆婆的面前把離婚的事沖口而出。所以他絕望了,不要她了?

以前是求之不得,現在他應允了,她反而不知所措。離婚後,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他們将分開,不再一起生活。以後身邊沒有他,無論遇到任何難關, 都得獨個闖!想到這,葉子薇一陣心酸。她到底是不是真想離婚?抑或在潛意 識裏,她知道秦牧陽會堅持如一,所以才借此吵鬧去氣他,傷害他?

她分不清自己的心意,只道在他答應後,心裏很難過很難過。或許說句對不起,就能把一切過錯抵銷。然而真開口了,離婚之事只怕不會再實現。

很矛盾,唯有不說話。手機在這個時候不識時務地響起來,葉子薇進房間拿起,看了看屏幕,終是沒有放下自己的驕傲,走了出去。

來電顯示是媽媽的號碼,她任電話一直響着,直接下樓。

鈴聲如以往多次來電的結果,無人響應便自動切斷,等一會,又會響起。如是反複多次,是種折磨,偏生剛才在寂靜中太難下臺,她才利用這給自己造了個臺階。

走至客廳,便聽到二樓有腳步聲,秦牧陽穿過飯廳進了廚房。電話持續地響,他在,不能不接。葉子薇按下通話鍵,出了花園。

“薇薇,你終于肯聽電話了嗎?……嗚……我被趕出葉家大宅,手上的信用卡沒一張能用,怎麽辦?”

舊調重彈,剛兩個鬧完的走了,又來另一個?就像寫小說那樣,□疊起之時,壞事總一浪接一浪。大過年的存心不讓她好過?

“薇薇,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到你家去,那你出來,陪陪媽媽好不?”

郭潔女士竟也有低聲下氣的一天,葉子薇表示驚訝,可惜她現在自身難保。在花園的鐵藝椅子坐下,她表現出異常的平靜:“媽,我相信在這一年時 間裏,你已經非常有先見之明地存下不少錢。即使沒有信用卡,也夠你去做個SPA或買些衣服再不去作個短途旅行,反正無論如何,總有辦法令自己身心舒腸。我幫不了你,就這樣吧,沒事我挂了。”

“別!薇薇,媽媽真的很痛苦,剛才跟律師見過面,對方威協恐吓什麽方法都用盡,就為了讓我在離婚協議書上簽下名字。那老不死竟然在春節期間都 要折騰,我不過是求個名分,其餘的都不管了,他為何非要趕盡殺絕?我好 恨!好不甘心!薇薇,如果我求牧陽或是林穎華幫我當說客,你猜有沒有商量的餘地?”

竟然還有面找他們,聽到這葉子薇徹底怒了,難怪要被人看不起,她剛才就因為秦沛琳抓着這點,才會中了她的圈套,胡說八道!

“媽,你敢找秦牧陽我就跟你斷絕任何關系!今天你落得如厮田地,全是你咎由自敢。我為你的過錯,收下一百萬嫁給秦牧陽,賭上了自己的幸福,還不夠嗎?你就發發善心,當可憐可憐我,不要再利用秦家作擋箭牌好嗎?你讓我活得有尊嚴一點,別再招人嘲笑譏諷好不好?”

她氣得嘴唇發抖,說完最後一句話時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擡頭,恰好看到直立在門口的秦牧陽,心裏咯噔地跳了一下。

他啥也沒說,捧着水杯返回客廳。

“你這不孝女兒,看着媽媽被欺負也不幫忙。你是不是要看到我死了才甘願?”

葉子薇望着他漸漸消失的背影,已沒任何耐性再聽媽媽發瘋,她暴躁地 說:“別誰都拿尋死來要協我,喜歡的話你去死啊!有種你去死!死了就沒麻煩事!最怕是要死又不死,活着禍害人間,又招人笑話!告訴你我對你這人已經完全沒了希望,倘若你真敢,我還要放鞭炮慶祝!”

吼完後她切斷線,迅速沖進屋內。地下沒人,她奔上樓,房間門緊閉。她忍着氣,敲了敲門板。無人應聲,試着扭動門把,沒鎖。

秦牧陽坐在窗臺上,臉向着外面,手裏捧着茶杯冒起袅袅白煙。她進來,他并未回頭。葉子薇輕步移到他的身側,直起身,看着他。她以為,自己這樣已經夠了,他該如以往那般,給她一個無可奈何的神情,再大事化小。

但顯然這次他沒感受到。

窗外早已換成夜幕,天陰沉沉,隔着玻璃仍感到寒意。他從玻璃的倒映看到她的臉,有點惶恐,有點不馴。

寂靜如水,滲透冷卻着彼此。

良久,秦牧陽緩緩地轉過頭,看向她的目光依舊是莫測的深沉:“沒話說嗎?”

“……”葉子薇無法回答,之前撐得那麽硬,現在所有道歉,都變得矯情。

“其實我不介意在每次吵鬧中當先低頭,先道歉的那個,因為輸贏對我來說,沒什麽意義。”冷不妨他開口,“作為一個男人,喜歡上就該包容你的小脾 氣,還有任性妄為。但是……”他停頓了一會,臉上有強忍的克制,很是無奈,又不禁苦笑:“我不能總處于一個退縮的位置,我也是個人。”

說完,胸口的擁堵難平,眼下葉子薇垂着頭,似是妥協,兩拳卻緊緊地握着。他輕吐了口氣,拿走書桌上的車匙,走了出去。

那一夜,他沒回來。葉子薇坐在他原來的位置想了整夜,為何開頭明明是他有錯,到最後卻變成她負于他?

劇情發展已完全脫離正常走向,枉她是作者,絞盡腦汁也無法把一切扳回來。

天氣冷,她呆呆地坐至半夜,結果大概着涼了,頭痛得厲害。昏昏沉沉爬上床,睡一會就醒來。腦袋又開始不停運轉,許許多多過往的回憶躍于眼前,還有他說過的話。

模模糊糊又失去意識,第二天,持續的電話鈴聲把她從沉睡中叫醒,不想接,反正早就錯過幾個。奈何打電話的人很有毅力,她拍拍發漲的腦袋,傾身将放在床頭櫃的手機接過。顯示是子菁的名字,她□了聲,接通。

“姐,你快到市一醫院來,媽服安眠藥自殺了!”

子菁又急又慌張的語氣馬上傳進耳裏,還沒來得及消化,通話便結束。她愣愣地握着電話,花了好半天才清醒過來。

一刻也不敢停留,匆匆起床穿了件外套便奔出家門。出租車往醫院飛馳的途中,她懵懵的以為在做夢。媽媽自殺?她真敢?

拿出手機,有幾個來電未接,她快天亮還給自己打電話,能出什麽事?肯定沒事的,子菁太小題大做!

這樣想心裏定了不少,車一抵達目的地,她便馬上奔進醫院大堂。再次拔通子菁的號碼,接電話的換了葉文昊。聽着指示,終于找到他們。

子菁對着手術室門口而坐,對于她的出現并未有多大反應。葉文昊則站在不遠處,默而不語。

葉子薇挨着子菁身邊坐下,清晰感受到這個小小的身體正在發抖,她伸出手,把妹妹環抱住。“沒事的,不用擔心。”

“姐,你不明白……”說到這子菁已哽咽,細碎的抽泣中斷了句子。

葉子薇想加以安慰,眼前一道長長的陰影落下,有只大手摸上子菁的發,冷着聲命令:“不許哭,你知道自己現在什麽情況!”

子菁的身體僵了一下,拔開他的手,把臉別到一邊去,不看他,眼淚卻止住了。

葉子薇看看妹妹,又看看那個男人。他的眼底多了點溫暖,在确定子菁收掉眼淚後便又走開。

等待的時間總覺得漫長,盡管只是短短的半小時,卻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麽長。手術室的門終于倘開,子菁首個跳起來沖過去。

“醫生?我媽媽怎樣?”

醫生脫掉口罩,嚴肅地宣布:“病人因為吞服了整瓶安眠藥,即使我們為她洗了胃也無濟于事,現在已經死亡。”

死亡?死亡?是條人命,他怎能說得那麽冷靜?葉子薇怔怔地看着醫生的嘴巴,腦裏全部放空。她始終堅信沒事,醫生出來時,她還很樂觀,可是為什 麽結果卻這樣?

不對!不對!

晃晃頭,眼前人影一閃,是葉文昊撲過來,抱住搖搖欲墜的子菁。

平時看着沒脾氣的小妮子,此刻整個人有如瘋掉,她掄起拳頭用力地捶向葉文昊的胸口,聲撕力歇地大叫:“葉文昊,你害死我媽媽,你害死她……”

叫聲戛然而止,葉子薇聽到葉文昊焦急地喊了一聲子菁的名字,便攔腰把她抱起。現場的醫護人員在他的怒吼聲中匆匆推來病床,葉子薇茫然地盯着他們漸行漸遠。

四周陰冷,剛才還沸沸揚揚,現在徒留一片靜寂。

106

“我的薇薇小公主,以後長大了要嫁給真正的王子,他要給你城堡馬車,給你錦衣美食,讓你永遠不愁穿吃,要風得風,當個真正的少奶奶。”

很小很小的時候,媽媽每每幫她梳那把又長又卷的頭發時,便會說這番話。葉子薇那時不懂事,雖年少無知卻仍有一份赤子之心,認定媽媽說的話都對。

“薇薇,媽媽知道你不喜歡認葉伯伯當爸爸,但葉伯伯那麽疼你,他給你打造了一個城堡,代替天上的爸爸為你遮風擋雨。最重要的是,他愛媽媽。媽媽的下半輩子,就需要他來作依靠。所以為了我,你能叫葉伯伯一聲爸爸嗎?”

父親死後,母親改嫁。出嫁的前一個晚上,媽媽流着眼淚求她。或許就是從那時候開始,葉子薇意識到媽媽的變化。

之後的成長,媽媽的要求越來越多,最後把她逼至無路可退的地步。她有怨,也有恨,可是卻從沒真的想過要自己的母親死。

“你去死啊!有種你去死!死了就沒麻煩事!最怕是要死又不死,活着禍害人間,又招人笑話!”

昨晚說過的話尤在耳邊,面對母親,你怎能那麽狠?縱有千錯萬錯,這種大逆不道的說話,你怎麽說得出口?你這個不孝女兒,白眼狼,你才是殺人兇手!

她開始能體會,當年父親去世後子菁背負着的內疚與自責有多重。無須人責罵,良心上的不安足夠蠶食你一輩子。所以面對母親的無理取鬧,子菁總是默默承受。其實能有人罵一下,反而會好過點,對吧?

誰?誰能來罵醒她?

“薇薇?”

有人叫她。

葉子薇聞聲擡起頭,蒼白的臉上如見死灰,兩眼暗淡無光。是郝妙,還有葉文遠,可不是秦牧陽。

雙肩被按住,郝妙顫着聲問:“怎麽了,你媽媽……”

葉子薇側了側頭,木然地宣布:“妙子,我媽媽……她死了。”

“怎……怎麽會這樣?”

“服安眠藥……自殺。”

消息太突然,任誰也無法接受。郝妙眼眶一熱,淚水已流了下來:“你家大塊頭呢?怎麽他不在?為嘛只有你一個人?你通知子菁了沒有?”

子菁被擡走了,地上那點血跡證明她出現過。而秦牧陽……不要她了。她的世界,最終被撕得四分五裂。有句話說,當所有的門都關上後,上帝總給你開扇窗。是她,親手把那扇窗合上。所有一切一切,是她的一時意氣造成。像她 這樣的劊子手,不配擁有幸福。

葉子薇合上眼,頭慢慢靠向牆身。腦子很沉,人好冷,身體止不住的顫抖。下意識地裹緊大衣,卻無法得到一絲溫暖。

身後有工作人員推車經過,轱辘壓在地板上發出詭異的吱嘎聲,她随之一 顫,轉過頭,在他們拐彎的剎那,看見病床上蓋住白布。

是媽媽?她慌忙着地,踉踉跄跄地追上去。郝妙想攔,沒攔住。

“媽!媽!”她沖到轉角處與接到郝妙電話匆匆趕來的秦牧陽相撞,拉住他 的手臂瘋狂大喊:“幫我追,他們要帶走媽媽!”

秦牧陽抱住她,焦急地喊她的名字:“薇薇,那只是張空床!薇薇!”

“空床?空床?”那媽媽呢?她喃喃自語,兩眼怔怔地望着空蕩蕩的電梯間。

見了又如何?你昨天還叫她去死!

身子驀地一軟,倒在他的臂彎內。你這個罪人,你還有面目見她?

“我問問醫生,安排見……”

“不要!”她怕!抓住他的衣袖,手指節節發白。“不要!不要!”

“好,不要就不要!”秦牧陽緊緊摟住她,順了她的意。

随後他去辦理其餘手續,葉子薇安靜地坐在大堂等候。郝妙遞上溫開水, 她沒喝。折騰了大半天才去就餐,秦牧陽把她平常喜歡的菜布到碗上,她吃了幾口便唏哩嘩啦的吐了滿地。

“胃不舒服嗎?”秦牧陽手忙腳亂地替她擦嘴。

她擺擺手,“沒事。”

“吃不下便算了,喝口溫水嗽嗽口。”秦牧陽端起水杯遞給她。

葉子薇閃身避開,拎起筷子:“不,我得保持體力。”要吃!要吃!即使身體有多不舒服,這時候絕不能病倒!她堅持把菜往嘴裏塞,一片菜又一片肉, 還沒吞下就加進去,很快把嘴巴撐得滿滿的。

“薇薇,別勉強自己。”被好友的樣子吓倒,郝妙好言相向。

葉子薇沒聽,努力地咀嚼,努力地吞咽,食物滑過喉嚨,才咽下幾秒又吐了出來。

她不過想填飽肚子。

葉子薇呆呆地擡起頭,半張着嘴憂傷地看着秦牧陽。

“沒事沒事。”秦牧陽蹲着身子,細心地擦去她嘴邊的污垢。“這些菜做得太膩了,回家去吧,我給你熬點粥。”

葉子薇沒說好,也沒反對,神色呆滞。秦牧陽起身,朝郝妙和葉文遠說了聲先走,便抱起她離開。

不知道什麽時候回到家,她太累,在車上就睡着。直到有人聲聲叫喚,她才徐徐醒來。窗簾拉上,看不清天色,但室內亮着燈。

她睡了多久?

幾乎忘記今天所發生的一切,可是腦袋在清醒後又開始運轉。媽媽死了! 媽媽死了!喉嚨就像哽了一個雞蛋,一股郁結堵着胸口,很難受,她嗚咽了聲,猛地閉上眼。

感覺有人握住她的手,關切地問:“怎麽了?”

她抿緊嘴,長長的睫毛顫動,眼角濕潤。

“乖乖,難過就哭出來,別憋着,哭出來就舒服了。”他一遍又一遍地撫摸 她的頭,嘴上輕輕誘導。從知道噩耗至現在,她的表現太不尋常。明明難過得要命,偏生一滴眼淚都沒流下。秦牧陽多希望她能狠狠地哭一場,把所有煩悶發洩出來。

然而她還是強忍了下來,推開他的手,拭了下眼角,主動爬起身。

這一刻,秦牧陽心如刀割。他好像失去了什麽,是她的信任,還是愛?發生那麽大的事,她第一個通知的是郝妙,她真的不需要他這個依靠了嗎?

後悔錯過了太多,沒在她最快樂的時候,好好珍惜她對自己的信任。并非事事都能理所當然,有些東西,一錯過便難以回來。

嘆氣,唯有問:“餓嗎?粥熬好了。”

“嗯。”

她輕吭了聲,秦牧陽把床頭櫃上的碗端起,遞過去。“小心燙。”

葉子薇接過,小口小口地慢慢進食。這次,沒有再吐。

出殡當日天沒亮,葉子薇便起了床。她穿了一身黑衣服,坐在床尾安靜地等待。秦牧陽睜開眼的剎那,差點被吓了一跳。

她起身,幽幽地說:“媽媽愛漂亮,她的衣服和妝容一定要得體。”

秦牧陽順了口氣才道:“都找了最好的師傅,一切安排就緒。”

“嗯。”這兩天她一直在家待着,所以儀式的細節都是秦牧陽一手包辦。他做事一向細心,什麽都安排得妥妥當當。她這個當女兒的,真不如一個好女婿。

儀式舉行得簡單而隆重,作法事的在頌經,他們一字排開,看着熊熊烈火把一個人燒幹燒淨。

葉榮添有出現,他的頭發仿佛一夜間變得斑白,憔悴的臉容,少了以往的風采。死了老婆,他也愧疚吧?

子菁缺席,葉文昊解釋她還躺在醫院裏。葉子薇沒問她什麽病,反正來了又如何?徒添傷悲罷了。

從殡儀館出來,葉子薇的臉上一片潮紅。兩只眼始終盯着爐火,完畢後再也無法聚焦。她機械地坐上車,看着窗外街景飛馳,腦裏想着的都是剛才的火焰。

人死如燈滅,生前所有恩恩怨怨,終于在死後化為一縷清煙。想想墓碑上刻着的文字,媽媽終于以死,換回一生的葉夫人頭銜。

車子過了高架橋,打了方向燈慢慢靠右。

“得去加加油。”

秦牧陽向她交待,葉子薇沒說話。

工人加完油,他到店內付款。葉子薇坐在車內,幾面車窗緊閉,她忽地覺得透不過氣來。下車,走到加油站外喘氣。

馬路上來往的車輛飛快,留下陣陣勁風。遙遠的地方仿佛有個聲音在呼 喚,“薇薇……我的女兒……”

她傻傻地逆風而行,順着高架橋的行人專用道往上走。四周北風呼嘯,吹得她牙關直打顫。那叫聲越來越強烈,她停下,眺望滾滾流過的江水。

跳下去,跳下去就解脫了!

她咬緊唇,猶豫了很久,才扶着橋的圍欄,踏上固定圍欄的石礅。

身後一個人影蹿過來,死死地箍住她往後一甩。“你想幹什麽?”她竟然輕生,秦牧陽怒吼。

“放開我!放開我!”她掙紮,卻不如他有力。

秦牧陽把她的身體扳過來,迫她面對自己,眼底帶着一種前所未見的暴怒:“你想死?你憑什麽想死?告訴我!”

葉子薇垂着頭回避他淩厲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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