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潑
葉雛光有些心神不寧,這應該是學期末最後一天去上課,老師現場公布下學期的實習名單。整個專業都在一個大禮堂教室,容納數百人。名單上的學生上去會被表彰,有個類似于先進知識分子的獎狀。
這裏原本有他,但現在已經沒了。
他坐在禮堂最後,離門的位置很近,看着周圍攢動的人頭,坐立難安。
他覺得不舒服的原因不是因為被除名,只是……
他在薛熒惑那裏住得太|安逸,現在突然回學校,一下子遇到好多人,又很吵鬧。天氣還冷,風又幹又硬。
太吵,環境差,很不想待。
薛老師家裏有加濕器和恒溫,舒适的要命。而且兩個人相處非常融洽,薛熒惑不去工作室的時候就在書房,或者錄音棚,他配音葉雛光都可以旁聽,現場學習觀摩。除了對戲之外,其他的時間兩人都挺安靜,三樓的健身室薛熒惑每天都會去,他懶得動,薛熒惑邀請過一次看穿他的懶,也就再沒拉着他去鍛煉。
薛老師叫人不會直接敲他房間的門,而是會在微信上發消息。
這種恰到好處的分寸感和距離感,讓葉雛光不僅沒有多了一個室友會尴尬那種感覺,反而像是多了個……可以依靠的人。
薛老師本就亦師亦友,還像是自己的哥哥。他永遠不會讓自己感到不開心。
手機震了一下。
哈利路亞:你去學校了?
Light:嗯
哈利路亞:你就不該去!又沒你什麽事兒,那些人說不定還會看你的笑話
Light:需要本人簽到,輔導員親自審核
哈利路亞:那有什麽用,反正考試都結束了,實習名額你也沒撈着,現在只要不記大過,不挂科不延期,畢業證和學位證就妥妥的。說實話,現在那些老師們已經沒什麽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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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ght:……
這四年路今能逃的課基本都逃了,多上一節沒點名的都覺得虧。葉雛光不能理解這種做法,不過介于路今也一直沒閑着,産糧豐富,生活的比他還自在,他也就沒什麽能指責的立場。
哈利路亞:用不用我去陪你,反正也不遠,或者你來找我?
葉雛光心裏一暖。
Light:不用,沒事的。
他原本就沒什麽熟人,這個學念得非常沒有歸屬感。他想着既然已經來了,也無非就是看一場無聊的頒獎典禮。大學裏這樣的活動多得是,不足為奇。
路今沒動靜了,葉雛光以為他是碼字去了,卻不料沒一會兒,路今發來了一段轉發的聊天記錄。
哈利路亞:媽|的!給我惡心壞了!
哈利路亞:我本來想着,不發給你添堵了,想來想去還是沒忍住,我跟你說,這種小人嘴臉就是炮灰的命,在我的小說裏死都不會有個好死法,活不過一章!
路今轉發來源是葉雛光已經退掉的一個群。
是之前學生會幹部們私底下組成的,沒有輔導員。幾個宿舍或者教室靠得近的專業都有不少人在裏面。這其中就包括徐耀文,擠掉他名額的那個人。還有祁文和莊悅都在。
他們都是學生會部門成員或者部長,葉雛光沒競選,他是當初作為“幹部家屬”被拉進去的。
不過自從直升機拉着橫幅飛過校園上空時,他就不在這個群了。
哈利路亞:我當時為什麽認定是徐耀文告密,不是看你出去他進去,是他本身就不幹淨。他親自說過自己給輔導員送了大幾萬的紅包,又請吃飯又給買首飾的,不知道還以為他要泡人家呢
Light:……我的輔導員,你怎麽比我都清楚?
葉雛光回頭往門口看了一眼,輔導員是個年過四十的刻板脫發女,稀疏的發頂能清楚的讓人看清她頭皮的顏色。
葉雛光看了眼那句“泡人家”,又有些遲疑的回複路今:他不至于吧?
哈利路亞:徐耀文那個預備黨員就是這麽弄過來的,你知道這玩意兒名額肯定會有,但是落到誰身上,全看導員。不是我八卦,更不是我污蔑他,他自己在群裏說過,雖然撤得快,但老子是誰,什麽消息能逃過我的法眼??
Light:牛
你是作者安插進來的上帝視角。
哈利路亞:還擱這凡爾賽?老子這本書賣的錢,全都給你租別墅,裝樣子也要氣死他丫的!
葉雛光看他說完,一頭霧水,才想起自己還沒點開那段記錄。
其實他不太想點,議論他的人一直都有,他已經習慣了,哪怕現在多了很多不太好的事,那又如何呢,他已經快離開了,不準備繼續讀書。
徐耀文:還沒到我,一會兒上去表彰,還挺感謝葉雛光,不對,我得感謝祁哥啊!哈哈哈哈!@大祁祁祁,哪天請你吃飯啊!
建業:老徐你奪筍啊
莊悅:關祁文什麽事啊,祁文是我們計算機的哈
亂七八糟:怎麽不關?誰不知道祁文和那誰那啥啊,啧
青杏虞人:這有什麽的,說不定人家葉雛光根本不稀罕這名額呢,顯擺p
徐耀文:笑死了,他不稀罕我稀罕行了吧?他葉雛光牛逼,能找到有工資,包分配,有編制,有五險一金的地方,他能找到比電視臺還好的環境,我管他叫一聲大哥!
徐耀文:【逢城電視臺員工餐】【逢城電視臺員工宿舍】
木木:窩草……
青陽幺幺:666這種人也能撿到便宜
文藝部部長劉玉明:可以啊!好家夥,單人宿舍,四菜一湯,确定是實習去了???
露露:破防了真的,我找了一個老師的活兒,那地方又破又小,巷子還要拐好幾個彎,還不供飯!!!
6班劉晨:羨慕了羨慕了,早知道有這待遇,我也争一個先進多好
葉雛光沒看完,把頁面關了。
Light:不用租別墅
他想了想,又發了一條。
Light:我已經住進去了。
哈利路亞:???
至于能不能告訴路今甚至帶路今去玩,這要問薛老師。雖然他有種預感,薛熒惑不會拒絕他。
也不知哪來的底氣和錯覺,薛老師似乎……不會拒絕他任何事,哪怕是過分的。
什麽稱得上過分呢?他心底最最最隐秘的角落,忽然就升起一個很惡意的念頭,他想惹薛老師生氣,想知道他的底線在哪裏。
路今還在追問他別墅的事,葉雛光還沒斟酌好怎麽回複。一個陌生微信號加他,沒等他看清楚,對方就連着加了好幾次。
驗證消息:葉雛光,祁文在健身房受傷了!
驗證消息:祁文在惹火受傷了,你快來看他!
驗證消息:祁文韌帶拉傷,他聯系不上你
葉雛光想起自己已經把祁文所有聯系方式都拉黑了,對方也沒找他。
這個微信號不認識,為了避免騷擾,葉雛光通過後,直接給對方發過去。
Light:受傷去醫院,着急打120,要我去沒用的。
那邊發來了一個視頻。
葉雛光靜音點開,聽不見說什麽,看到祁文毫無形象的坐在健身室的地板上,周圍一地酒瓶子,他眼圈通紅,舉着手機嘴唇直動。
葉雛光皺起眉,祁文是越來越不修邊幅了。
祁文一向是個很注重自身形象的人,長出一點胡茬都要刮幹淨,三天兩頭就去理發店做發型,衣服和鞋子每天都不重樣,像現在這樣……跟個乞丐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家裏破産了,這在表演失意呢。
挺行為藝術的。
頒獎典禮已經輪到書記發言,葉雛光手機裏傳來了祁文的語音條轟炸。
他語音轉文字,發現祁文普通話還挺标準。
——我腿疼,起不來了
——我喝多了
——你心真他媽狠啊
——今天你們系頒獎典禮吧
——你在哪?在不在學校?還是在那個男人那?
——現在來看我
——不看我,我就去找你
——我要去學校,禮堂上,我要告訴整個禮堂的人,你是我老婆!
——你看我做不做得出來!
葉雛光一條條翻譯出來,臉色變了。
這一瞬間,他産生了無比強烈的厭惡情緒。
祁文做事情不會考慮後果,也不會考慮他的感受。祁文犯了錯,可以找家裏人來擦屁股,自己什麽都不用承擔。
葉雛光深吸一口氣,雙拳緊握。
祁文正常狀态不會是這德行,但現在喝多了,明顯已經有些神志不清。
喝多了的祁文,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葉雛光起身,彎着腰去跟輔導員請假,說自己不太舒服要出去。
輔導員挺好說話,葉雛光老實,不逃課,成績又高,又不住校不用檢查是否逃寝,是為數不多讓她省心的學生,她點點頭:“快去醫務室看看。”
葉雛光一路貓腰出去,手機裏祁文還在轟炸他,他已經不想聽了。
Light:我現在去惹火
南門還是沒有開,學校裏的梧桐樹只剩下光禿禿的枝丫,冬天讓這個瀕臨寒假的校園看起來更加荒涼。
走了十幾分鐘,繞了半個校園,終于到了。
葉雛光走進去的時候就在想,這個健身房太礙眼了,好像好幾次不愉快經歷都源于這裏。
他又一想,加他的那個微信,開始時驗證消息并不是祁文本人的口吻。
那會是誰呢?
很快,葉雛光就知道了。
——
時間倒退到15分鐘之前。
祁文躺在健身室的地板上,莊悅坐在對面,正抱着胳膊看他。
“你可真行啊。”莊悅嗤笑一聲:“颠颠過來找我,就為了讓我把他加上。”
“是你說的有辦法加他。”祁文半閉着眼,口齒不清。
莊悅低頭看他,“祁文,你到底是真的喜歡他,還是只是不甘心?”
祁文沒聽懂,看着眼前的人亂晃,他伸手虛空推了一把,什麽也沒推着。
他隐隐約約聽到有人說:“你真傻,但也是自作自受。”
他想開口罵過去,卻發現自己身上傳出不正常的熱度,渾身無力。
他面色一變,咬牙讓自己清醒幾分,“怎麽回事,我他媽……莊悅,你做了什麽?!”
他以前見天兒的混夜場,這種感覺他太熟了。
莊悅沒說話,看向他的目光,一瞬間,祁文居然在那意味不明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絲憐憫。
他猛地想起身,卻一陣脫力,小腹下傳來愈發強烈的緊繃感,他深吸一口氣,“莊悅你他……”
莊悅脫了身上寬松的羽絨服外套,裏面竟然是一套性感的粉色連體緊身衣,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從後腰下方縫隙之間蔓延而出,緊身衣褲把他纖細的身形勾勒的清清楚楚,胸前關鍵部位都一覽無餘。
一瞬間,祁文呼吸粗重起來。
莊悅看着祁文面紅耳赤的樣子,踢開周圍的瓶瓶罐罐,把口袋裏的帽子拿出來,兩只兔子耳朵支楞巴翹,看起來可愛極了。
“祁少,好久沒玩兒這種花||活兒了吧?懷念嗎?”
“你媽——”
莊悅猛地欺身壓了上來。
溫熱柔軟的身體覆蓋,祁文瞬間就起了強烈反映,他腦子轟的一聲,回過神來,自己已經反客為主壓過去,兇狠又野蠻的親吻起來。
——
葉雛光找到這間健身室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應該說莊悅很貼心,這層樓的門都沒有關。
葉雛光想了想,真的很貼心的把門給他們關上了。
他本來應該直接扭頭就走,要是以前的他,應該就是如此了。可不知是不是最近薛老師給了他很多勇氣。
葉雛光原地站了幾秒,去洗漱間拿了一個大盆,打開水閥調到冷水。
大冬天的冷水。
接水的時候,葉雛光腦海裏閃過很多念頭。
他一直是息事寧人的性格,說的好聽點是怕麻煩不在意外物,難聽點,就是懦弱和逃避。
如果祁文前幾天沒有去找他,沒有在薛老師那裏污蔑兩人純潔的關系……是了,如果祁文絲毫沒有牽扯到薛熒惑,葉雛光心想,他大概也會直接走掉。
但是現在不行。
他罵了薛老師,不分青紅皂白,他現在又在惡心自己,是可忍孰不可忍。
葉雛光端着一大盆冰水快步走過去,對着兩個已經不着寸縷糾纏到一起的人,猛地潑了下去!
嘩啦啦——
作者有話說:
我要太監,就斷在這兒,同意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