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煿金煮玉、東坡肉 關鶴謠——大宋《故……

昨夜關鶴謠和掬月買藥、熬藥,又輪流照看蕭屹,根本沒怎麽睡覺。。

自救下蕭屹至今,不過一整天時間,關鶴謠卻覺得甚是漫長,想早點休息。

這院子裏,能住人的只有正屋。

偏屋極小,又堆滿了雜物。

無論是身體原主和乳娘,還是關鶴謠和掬月,都是兩人一起睡在正屋的床上。

蕭屹自己倒是提議了,但是關鶴謠是打死不會讓病人睡地上的。

她打定主意和掬月打地鋪,又怕蕭屹身子虛怕冷,所以早備足了炭。只是直接躺到地上到底不妥,關鶴謠在屋裏團團轉,想找個能墊着的東西。

忽然,她在大衣櫃前停住了腳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這任勞任怨矗立多年的大衣櫃,幽幽來了一句:“這麽些年,你站得累嗎?”

哪怕關鶴謠能省則省,盡力保證兩人的飲食,也僅僅是勉強吃飽,難以吃好。這導致她倆身量比同齡人都小,拿關鶴謠的話是“像兩只小瘟雞似的”。

大衣櫃掏空放倒,關鶴謠和掬月就躺了進去,居然正好合适。

衣櫃門打開支楞着,甚至還起了遮擋的作用。

關鶴謠很驚喜,“你別說,還挺有安全感的啊。”

“小…小娘子,我們好像睡在棺……”

“掬月,”關鶴謠打斷她,“閉嘴,睡覺!”

蕭屹在床上已經忍笑忍到傷口都疼了。他既心疼關鶴謠打地鋪,又心悅她打地鋪都如此可愛。

蕭屹捂着傷口,輕輕側過身來,凝視着地上的衣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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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笨重陳舊的衣櫃裏面,是他剛剛發現的絕世珍寶。

視線被衣櫃遮擋,他反而有機會能這樣一直、一直看着她所在的方向,沉沉睡去。

蕭屹又是一覺睡到将近午時。

醒來時,掬月似在練字,而關鶴謠在縫衣服,兩人都在桌前安安靜靜的,一言不發。

他自覺羞愧,嫌棄了自己兩句。關鶴謠卻笑着說着“這是好事情,能吃能睡,身體就能盡快恢複”走了過來。

蕭屹從沒覺得受傷有這般好,醒來就能看到心心念念的小娘子,小娘子還會溫聲細語地和他說話,伸手摸…扶他。

關鶴謠傾身扶上蕭屹雙臂幫他起身,蕭屹借力坐起,感受着手臂上的溫熱,看着近在咫尺的雪白耳垂發愣。

那雙溫暖柔軟的手忽然就要離開,他下意識握住關鶴謠一側手腕,卻也被自己所為吓了一跳,定在那裏,一動不敢動。

這一晚炭燒得足,屋內仍是暖融融的,蕭屹臉上還有飽睡的一點迷蒙潮紅。

關鶴謠手腕被郎君握着,眼也被他的好皮相晃着,登時也愣住了。偏偏蕭屹就帶着那剛睡醒的執拗無辜,直勾勾地看着她,沒有一絲要退卻松手的模樣。

關鶴謠一時心律不齊,慌忙抽出手腕,話都說不利索:“你…你要好好休息,不要亂動。”

她本來帶點惱羞成怒的意思,忽然想起早起時看蕭屹是側身睡覺的,一下子又真的有點生氣了。

“尤其不可以側着睡!”

“聽到沒?壓到傷口了啊!”

“你怎麽想的啊?!”

蕭屹的頭和聲音一起低下去,“勞小娘子費心了。”

關鶴謠無奈,恍惚間覺得自己看到了一只耷拉着耳朵和尾巴的大狗,倒像是她欺負人似的。

她立馬心軟,甚至自己都沒意識到是在哄蕭屹,拿過來剛縫的衣衫給他,“喏,把衣服換了吧。”

蕭屹來時的上衣盡是血跡和汗液,已過了兩天,必須得換了。

關鶴謠雖做不來刺繡之類的精細活,但是簡單的衣物還是能做的。她和掬月穿的衣服幾乎都是買便宜布料自己瞎折騰做的,還有一些是呂大娘子給的。

“肯定不能沐浴,但我給你燒點水,可以擦一擦…你自己輕一些,別碰到傷口。”這些出于人道主義的關懷之詞,不知為什麽現在說起來也怪怪的。

關鶴謠晃晃頭,飛快給他備好了幾桶熱水、布巾和藥品,放下她家唯一那塊肥皂團,就帶着掬月去廚房做東坡肉。

對于關鶴謠來講,豬肉算得上是奢侈品,但其實大宋仍以豬肉為賤。

牛肉稀有,羊肉高貴,水鄉金陵也獨愛鴨肉鵝肉,倒是這豬肉,确實是“貴者不肯吃,貧者不解煮”。

一大塊紮實漂亮的五花三層肉,不到三十文,關鶴謠樂呵呵地撿了個漏。

整塊肉過滾水焯一下,方便切出規整漂亮的立方塊兒。

切好的肉塊大概一寸半見方,用粗麻線綁上十字結,這樣肉就不會在接下來漫長的炖煮過程中散開。

肉塊下鍋煎,漸漸色染金黃,被小火慢慢逼出一身閃亮的肥油。

關鶴謠一邊做,一邊教掬月,“只煎五面,肉皮這一面不煎。”

東坡肉的靈魂就是這層軟糯的肉皮,若是先煎熟了,就會變韌變硬,反而破壞了口感。

砂鍋裏墊上一塊竹箅子,防止肉直接接觸鍋底而燒焦。再鋪上蔥段、姜片,最後把肉塊皮朝上碼進去,倒入生抽、老抽、炒好的冰糖漿水和花雕酒大火燒開後,轉小火慢炖即可,火候足時他自美。

起碼要炖半個時辰,關鶴謠就先牽着掬月去院子裏曬太陽,留給蕭屹足夠的個人時間。

炖煮的過程中她翻了兩回面,最後取出肉塊,撒上紅棗,又倒了些花雕酒再上鍋蒸。

這東坡肉是她的拿手菜。在現世時,餐廳食客幾乎人手一份。

她當時特別定制了一掌大的小陶罐,上面雕着餐廳的logo,一罐一塊肉,精巧可愛,一開罐肉香撲鼻。只是現在條件不允許矯情,就這麽大鍋蒸吧!

關鶴謠收拾好廚房,這才敲敲正屋門,走了進去。

一看到屋內的光景,她險些笑出聲來。

蕭屹姿勢和她離開時一模一樣,還是他萬年不變的倚床半坐,只是換上了新衣,整個人的氣場都煥然一新,莫名其妙的閃閃發光。

“小娘子手藝真好。”

關鶴謠抿嘴,終于被他語氣中真實的快樂逗笑了。她還是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的,勉強能穿而已,料子也是最便宜的粗布。

“我沒做過男子衣衫,這兩天瞎做的。”

蕭屹聽着這話卻更加快樂了。

關鶴謠覺得蕭屹怪可憐的。

一天只能躺在床上,還毫無隐私,只是能稍微活動擦洗一番就這麽開心。于是問道:“蘭家哥哥,你悶得慌嗎?我拿幾本書給你看吧。”

書是高價物,一本普通的書都不下一兩錢銀子,蕭屹沒想到關鶴謠能抱來兩大摞。

蕭屹随手翻看,發現除了《三字經》、《千字文》和字帖這些給掬月開蒙的書以外,剩下的書體類繁雜,各種食譜、游記、史書,還有不少涉及水經地志、耕種手工之術,甚至還有幾本刑典法令。

翻着翻着,蕭屹看出了端倪,八成以上的書都是手抄本,而且是同一人抄寫的。

“這些書…是小娘子抄的?”

“是呀,我哪裏買得起這些書啊。都是書肆老板心善,允我拿回來抄的。”

蕭屹擡手,輕輕撫過那秀美的簪花小楷,“小娘子字寫得好。”

關鶴謠一笑,萬分感激媽媽讓她從小練書法,在這方面沒有問題。

“這個…《天外雜記》,我倒是從未聽說過。”是刻印本,還是個有好幾本的系列,作者飛鳶客。

關鶴謠頓時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渾身僵直,顫顫巍巍剛要回答,一邊掬月已經無不驕傲地表示:“那是小娘子寫噠!”

關鶴謠穿越過來,很快花光了原主乳娘留給她的積蓄。

于是為了活命,她抛棄良知,含淚做了抄襲狗。

作為一個多年以來,浸淫于各種韓劇、美劇、日本動漫以及無數網絡小說的現代人,關鶴謠血液中狗血的含量,以及大腦中好梗的容量可謂領先大宋人民至少五百年。

她把古今中外所有能想起來的故事寫下來,別說小說、電影、劇集,就是很多童話、神話傳說都沒有放過。

她文筆自然不足以通篇古文寫作,故事敘述也無法如原作那樣細膩,但是只要有大概的情節,再由書肆老板找人潤色文筆,居然也成了一篇篇非常新穎的小短篇。

嗨,誰看文不是看個情節和人設?

換句話說,關鶴謠——大宋《故事會》寫手。

在書肆老板的幫助下,她出了幾本書,掙到了一些錢,才得以養活自己和掬月。

但關鶴謠确實對此非常羞愧,想以頭搶地那種羞愧。

多少人傾盡心血,以筆寄情的傳世名作,被她套上符合這裏風俗審美的殼子,粗糙地賣了。

大仲馬要是知道他筆下的基督山伯爵成了一個锒铛入獄的窮書生,他跌宕起伏的滄桑一生被關鶴謠團成不到兩千字的小短文,怕是要當場氣活過來,用手杖往死裏抽她,而一旁的施耐庵、莫泊桑、蒲松齡、安徒生都會幫忙按着她。

直到一個月前,關鶴謠耗盡了故事儲備。

好在此時她已經讀了足夠多的書,見了足夠多的人,完成了初期人類觀察。她确定這個“大宋”非常深厚地承襲了唐風,年輕女子在外經商不算罕見,這才敢走出去擺攤掙錢。

這幾本《天外雜記》是她黑歷史,掬月引以為榮,關鶴謠深以為恥。

關鶴謠正捂臉默默哀嚎,猛然想起一件事。

救下蕭屹時,他說的第一句話是“打擾小娘子賞月了”,那他必然是聽到她吟那首《水調歌頭》了。

一問,果然如此。

“忘掉!”關鶴謠滿臉通紅,“那不是我寫的!千萬不要為這個崇拜我!忘掉!現在!馬上!忘掉!”

她可沒臉再去抄襲詩詞,拼命守護着不存在于此的蘇東坡的著作署名權,“這首詞是蘇轼蘇先生寫的。姓蘇,名轼,字子瞻,號東坡居士!是他暗中教給我的,你們不要外傳啊!”

掬月驚呼:“是教你東坡肉的那位先生嗎?”

“……對,就是他!”

“好厲害呀,還教給你什麽了?”“他住哪裏啊?”“之前沒聽你提過呢…”

關鶴謠被掬月十萬個為什麽逼得崩潰,一旁蕭屹咬着牙想着東坡先生到底是誰,和小娘子什麽關系。

吃到第一口東坡肉的時候,蕭屹對這個什麽東坡先生的敵意倒是輕了一分。

白瓷碟裏,規整的肉塊如紅瑪瑙一般紅亮閃耀。醇濃的滋味自中有一絲絲綿長的酒香。瘦肉酥軟而不幹柴,肥肉香糯而不膩口。

他的小飯桌上擺着一個炊餅,三塊紅亮誘人的東坡肉,還有一套“煿金煮玉”。

“煿金煮玉”是山林雅士的食譜,雖無金玉之器,但有金玉之食,自有一番古樸風情。原料就是春日裏不容錯過的鮮美——春筍。

鮮筍剖開切段,挂上一層薄薄的面糊,下寬油鍋煎炸。

成品金黃甘脆,宛如一塊塊油煎的黃金,謂之“煿金”。

也可以将筍切薄片,和白米一起煮成粥。

筍片潔白瑩潤,就像一片片煮熟的美玉,謂之“煮玉”。

正是“拖油盤內煿黃金,和米铛中煮白玉”。

關鶴謠給蕭屹端來“煿金”的時候還在笑話他:“昨天看你饞那油炸糕了,只是糯米炸過太黏膩,就買了筍子給你炸,先解解饞吧。”

她又戳着綁着十字結的五花肉說了個冷笑話:“你看,這就叫‘五花大綁’哈哈哈哈!”

安穩的每一日,精細的每一餐,身邊有着愛說愛笑的心儀小娘子,桌前還有一個只顧埋頭大吃特吃的小丫頭。

蕭屹舉目四望,這簡陋的小院反而成了他住過的,最溫暖寧靜的地方。

誰知又過了幾天,這小院就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打破了這溫暖寧靜。

開局食攤,郎君靠撿(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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