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綠茶表哥、問小字 “蕭小五!你不要太……

關鶴謠還沒來得及推門,蕭屹已經開了門,一把将她扯進屋裏。

“怎麽了?”她有些吃驚,出事了?

“我沒怎麽,倒是你,”撥開她捧着的一大束艾草,蕭屹彎低身子與她平視,深邃目光在她臉上仔細逡巡,輕聲問:“你怎麽了?腳步這麽猶豫。”

郎君快收了這聽足音辨心情的神通吧!

關鶴謠确實心事重重,卻也被他這般草木皆兵逗得笑起來,“沒事,只是今日遇到一個奇怪的客人。”

“欺負你了?!”

“沒有沒有!”所以能別往你劍那裏瞄嗎?

關鶴謠忙拉住他坐下,支支吾吾,“我今日,遇到了魏玄。”

憶起兩人的交談,關鶴謠帶着三分疑惑,三分嫌棄開口,“我覺得,這墨哥哥吧,好綠茶啊。”

……

……

關鶴謠坐在桂香坊的後廳裏,生無可戀。

魏玄居然是桂香坊的東家。

這下好了。

他觊觎她身子,她诋毀他鋪子。

她倆還能好好說話嗎?她今天走得出這桂香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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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承認,此時她慌得一批,慌得就像個被資本家少爺堵在車間的十八世紀紡織女工,慌得出現幻聽,耳邊都響起了轟鳴的紡織機器聲。

雙手控制不住地輕顫着,她滴溜轉着眼睛觀察室內布局,尋找趁手武器,順便确認逃生路線,而後就警惕地看着魏玄。

兔子蹬鷹也有勝算的!

甕中捉鼈都可能被鼈咬的!

我這般貞潔烈女不可能給你可趁之機!

魏玄已經拿起手邊茶盞喝了五、六口,半晌,終于遲疑着問道:“表妹為何當街…擺攤?”

聞言,關鶴謠反倒笑了,始終繃得緊緊的小臉上忽綻開一個嘲諷的笑,眼中卻無半點笑意。

若是直接惱她罵她,關鶴謠也就受下了。卻為何明知故問,是她身上的補丁還不夠顯眼嗎?

她一歪頭,你是真瞎還是裝傻?

微微張臂,她給魏玄展示自己的粗布衣衫,聲音甜美然而語氣尖銳,“表哥覺得是為何?”

她對魏家人沒有一絲好感。

哪怕知道也許此時該伏低做小,千萬別讓他把這件事告訴關家,但是關鶴謠自己都驚訝于她對魏家人的厭惡和恨意。

她覺得這也許是原主的情緒在左右她。

說實話,原主的情形,關鶴謠自己也仍想不通。

原主确實有些癡傻。她不能言語,只能發出無意義的聲音。整日裏安安靜靜,不哭不鬧,可以一動不動呆坐很久。

可若說她真是智力低下,好像也不是那麽回事。她能聽懂乳娘的簡單指示,也能給出一些反應。動作雖然緩慢,但是都做得精細整齊,自己吃飯時連湯都不會撒一滴。

關鶴謠便想,那乳娘總在原主耳邊講她母親娘家這些破事,保不齊有幾句入了她懵懂的心,殘留在意海中。

呵呵,既對原主母女那般無情無義,那就貫徹到底喽,何必如今又來這般假惺惺?

她剛得一個又高又帥又可愛的郎君,現在誰都看不上,更別提這暗地裏鼓秋搞事的魏家二表哥。

別的不說,就光兩人是表兄妹這一點,要是真有個什麽,她對得起自己生物老師嗎?!

“我去和姑父說一下……”

你還想去告家長?

“表哥,我現在只是沒錢吃飯,你卻想讓我沒命吃飯啊。”她仍噙着那抹嘲笑。

魏玄面色一僵,沒想到她言辭如此直白激烈。

“表哥請放心,無人知我真實身份。”關鶴謠稍冷靜下來,決定先穩住他。

不就是怕她給他們丢人嗎?

“就算我滿街說,也沒人會相信吧。表哥,我只是喜歡舉炊烹饪之事,覺得這擺攤挺有意思的,挺開心的。”

軟硬兼施,就算魏玄不信這個,她還有個殺手锏,“也是因這攤子,我有幸被信國公府看上,日日去做夕食。”

魏玄真心實意地驚到了,“那個廚娘是你?!”

“是啊,你若是把我擺攤的事情告訴了爹爹,他定再也不讓我出門了。信國公府那邊要是查問起來……最後反倒鬧得難看,大家都知道侍郎家的女兒去做廚娘了。”

“信國公府的廚娘我只做到下月,”先過去這一關再說,她随口忽悠,“到時候就也不擺攤了,收心在家繡嫁妝。”

“你、你已經知道了?”魏玄這一大早受的驚吓着實不少。

“……聽說了。”關鶴謠竭力裝相,面上嬌羞一點,心中火冒三丈,“我也很歡喜…嗯,歡喜。既然早晚要入你家門,擺攤的事傳出去也不好。請你千萬別告訴別人,行不行?”

魏玄神色複雜,幾經變幻,終于點點頭。

“你若是有難處,盡……”

“沒有!”關鶴謠不給他一丁點腐蝕自己的機會,“我沒有難處,我有這雙手。”

……

……

“就是這樣。”關鶴謠苦着臉,“太倒黴了,怎麽就遇見他,誰知他是不是真能保守秘密。”

蕭屹良久沒說話,只是默默聽她講完,擡起一雙狗狗眼,“你對他印象還不錯?”

關鶴謠:???我剛才都白說了嗎?你哪只耳朵聽出“印象不錯”?

“說他‘好綠茶’,這不是誇他?”什麽意思,清新典雅嗎?

敢情這人一直還在糾結第一句?關鶴謠哭笑不得給他總結一下。

“他明知我的處境,還故作憐惜,這是裝腔作勢。

見我當街擺攤,就趕緊把我拉走,這是愛慕虛榮。

聽我言及信國公府,又馬上松口,這是趨炎附勢。

最後還假意關懷,騙我找他幫忙,這是心思深沉!”

她是為了哄蕭屹,才這麽把魏玄罵的一無是處,結果自己越說越生氣。

什麽人啊這是!

她情緒如此激昂,倒是蕭屹要來哄着她了,“別擔心,我已讓阿策看着魏家,他們有什麽異動必能知曉。”

“真的?”關鶴謠霎時心安不少,這下總不至于糊裏糊塗被賣出去,“郎君真是心思細膩!”

魏玄幫她,那就是“心思深沉”。

蕭屹幫她,必須是“心思細膩”。

這番明晃晃的雙标言論很合蕭屹心意,只是這個稱呼……

拉過她的手,“你已知我姓名,為何還只叫我郎君?”這是誰都叫得的普通稱呼。

關鶴謠抿嘴一樂,“你稱呼太多了,不知道怎麽叫。”

她其實自己也想了,之前那“蘭家哥哥”再不能叫,兩人又通曉對方心意,是該換個稱呼。

可是古人麻煩的很,別說按着他姓名、表字了,單按他官職、出身,都能叫出好多花樣來。

她讀的書教她此世山川物産,歷史風俗,卻沒教她怎麽稱呼心儀的郎君。這本就是市井之語,閨房之樂,她沒有經驗,實在不知道哪個親疏得當,語意得體。

原想就這麽先糊弄着,沒想到蕭屹着實……

“你着實心思細膩!”她抱怨一句,小心眼!

蕭屹低聲笑起來,眉心舒展,滿眼的流光奕奕,英俊又恣意。

他伸出手來,亮出掌心,“寫個好聽的,要不然——”另一只握着她的手緊了緊,“我就不放開。”

養大型犬果然有風險!最後都要造反拆家的!

關鶴謠“玉蘭”“大頭”“小龜”瞎寫一番,蕭屹也含笑由她。只是眼瞧着那剝蔥一般的白嫩指尖在他掌心勾勾畫畫,他眸色愈沉。

關鶴謠進退維谷。

蕭屹的手指甚至開始蹭起她的手背,她一抖,滿面飛紅,“蕭小五!你不要太過分!”

“這個也不行,再想。”

蕭屹不自覺眯起眼,飽賞她羞赧的樣子。

她眼中春水淙淙,似嗔似嬌。

這般可愛,比以前還要鮮活生動。自兩人圍爐夜話之後,她就如同一朵含苞的桃花,終于被春風催開,顫顫巍巍地吐出細蕊,展露芳菲。

灼灼目光中,關鶴謠終于認慫。

早死早超生,還趕上喝口熱乎湯。

她覺得一筆筆寫出來反而更羞人,還不如直接說出口。

想了好些個稱呼,按着羞恥度排一排,便準備挨個試試,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

“五哥……”

卻見蕭屹翻手牢牢扣住她手腕,紅雲爬上面龐,甚至掩耳盜鈴地閉上了眼睛。

關鶴謠驚呆了。

啊?這個就可以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沒有追求的郎君呦!

蕭屹也不知自己是怎麽了,家中弟妹就是以“五哥”叫他,對他而言再普通不過。

這與他心中暗自期盼的稱呼差了許多,可就是這麽兩個字,從關鶴謠口中說出,便像是無數枚鐵火炮遮天蔽日地飛過來,震得他心口猛顫。

兩只菜雞互啄,自得其樂。

雖然客觀原因是對手太虛張聲勢,但是無論如何,關鶴謠還是逆風翻盤了。

她再接再厲,軟着聲音掙着手腕。

“五哥,你餓不餓,我去廚房看看。”

“五哥,你可別言而無信啊!”

“五哥,你放開吧。”

蕭屹睜眼,理不直,氣特壯,“不放。”

“……”

“不公平。”他心生不滿。“你自己也說,我有那麽多稱呼。可我怎麽叫你呢?”

他再也不想“小娘子”“小娘子”那樣叫了。

更多,更多,想要更多。

如此貪婪,如此熾熱。

想要這朵花為自己全然綻放。

難以言喻的沖動驅使下,蕭屹脫口而出,“家人怎麽叫你?你可有小字?”

話一出口,他就後悔得想掐死自己。因為關鶴謠用一種帶着虛空的茫然表情回答:“他們、他們不叫我啊……”

生父和繼母何曾親昵地叫過她?這具身體也沒有關于早逝生母的記憶。

“至于小字…”她忽地頓住了。

小字,她算是有的。

只不過不是此世,而是在現世的時候,有一個小名,是媽媽給她起的。就連她們家的私房餐廳,也是以此命名的。

“有的,有一個……我有一個小字。”她近乎喃喃自語。

蕭屹雙手攏住她的,将她雙手妥帖得包裹了起來,仿佛這樣,就可以擋住所有傷人的風霜雪雨和舌劍唇槍。

“告訴我,好不好?”

關鶴謠垂下頭,試着開口。

就那麽兩個字,就那麽兩個字,卻堵在她嗓子眼推推搡搡不出來,堵得她喉嚨發緊、發疼。

不過五年,恍然兩世。

感覺已經很久、很久沒人這麽叫過她了。

久到她自己都要忘了這個名字。

“……阿鳶,”她終于說了出來,“是阿鳶。”

鳶者,鷹也。

她曾經問過媽媽為什麽給她起這樣一個小名,有點怪怪的,和其他小朋友都不太一樣。

記得當時媽媽說“仙鶴祥瑞美麗,卻過于脆弱”,她看着瘋跑出滿頭大汗的女兒,輕點關鶴謠的鼻尖,“而你呀,是只小猛禽。”

“阿鳶。”有人叫她。

一陣慌亂突兀的桌椅挪動聲後,蕭屹蹲到了她身前,仰着頭看她。

“阿鳶,別哭。”他說。

關鶴謠眨眨眼,淚水滴到裙上,她詫異地摸摸臉,才發現已然一片濕漉漉。

帶着薄繭的指腹輕輕拭去她的眼淚,蕭屹眸中滿沁着心疼和溫柔,真誠坦蕩。

他自然已知道是哪個字。

鳶飛唳霄漢,泛江月,自由自在又生機勃勃。

“這名字真稱你。”

開局食攤,郎君靠撿(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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