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兵不血刃
“救命”這個詞，時琉的發音字正腔圓，小龍崽聽懂了，雖然它不是很明白後面半句說了什麽，但看少年一副弱小無助又害怕的模樣，龍崽子怒了，立馬指着灰皮膚男“破口大罵”起來。
灰皮膚男臉色明顯一沉，握在手中的刀叉被他徒手折斷後，拍桌而起：“%……#&FYU（*（*”
如同聽天書一般，時琉反正是一句也沒聽懂，他再次看向一旁仿佛毫無存在感的男人，比了個口型：翻譯一下？
男人神色微妙地看了他一眼，意外好說話地滿足了他的要求。
那邊，一人一龍吵得唾沫橫飛，這邊男人低沉悅耳的嗓音不緊不慢地回蕩在時琉耳旁，充當同聲傳譯。
約莫五六分鐘後，時琉便從中提煉出了重點：這個灰皮膚男叫大灰，是一頭灰龍幻化的人形，跟小龍崽小五是龍族裏面兩個頗有分量的角色，兩頭龍依照祖訓，要在龍神蘇醒之際，給龍神尋找一位适合的新娘。
小龍崽找上了他，那白裙少女就是灰龍男挑中的人選。
最後的新娘要從他們兩人中挑選一個，勝出的人成為龍神的新娘，輸了的那個将會被當成祭品吃掉，與之同理，勝出的“監護龍”将獲得龍巢神殿，也就是這棟別墅的永久居住權，并有權将另一頭龍驅逐出去。
灰龍男之所以偷襲他，是覺得他很弱，因為他的人形沒有保留任何龍族的特征，龍角、龍鱗都沒有，一定是天賦低微，血脈傳承之力低下，就算長得好看，也配不上龍神。
小龍崽則覺得他長得那麽好看，龍神大人一定會喜歡他的，一口咬定灰龍男是因為自己醜所以嫉妒他。
兩頭龍各執一說，吵着吵着就相互揭短說了昔日恩怨，最後幹脆大打出手，從相互投擲餐具、随手可拿的珠寶、晶石，最後幹脆肉搏了起來。
眨眼間，半個餐廳成了一堆廢墟。
眼看着戰場從餐廳往外轉移，時琉抹了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淚，朝餐桌前的少女挪去，正要坐下，他忽然看到她右手腕上戴着一只銀色手環。
察覺到他的靠近，少女連忙往旁邊挪了個位置。
“你好。”時琉主動打招呼，落座的同時，他右手拂過左手手腕，下一秒，手腕上多了一只跟她一模一樣的銀色手環。
少女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眼底閃過一絲驚豔，在看到少年腕上的手環後，她驚訝地張了張嘴：“你也是——”
時琉朝她微微一笑，笑容和煦溫暖：“忽然有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呢。”
少女聞言，激動地點了點頭。
時琉雙手交叉擱在桌上，頭顱微低，臉上滿是哀傷：“這地方真可怕，我剛落地的時候，就看到個男人被一群野獸撕成碎片，連骨頭渣都沒剩，那血濺了一地，賊吓人了。”
“啊。”少女低聲尖呼一聲，同樣壓低聲音，問，“那個人，死掉了？”
“身體都被撕碎了，手環也掉到了地上，應該是死了吧？”時琉斟酌着開口，他在島上遇到的第一個年輕男人，還有眼前的少女，都戴着星辰科技出品的銀色手環，看少女剛剛的反應，擁有這手環的人肯定不止那麽幾個。
“可、可是……規則上說，只要及時按下通行證的退出鍵，不管受多重的傷，回到原本的世界，一切都能複原，頂多就是休養一段日子。”少女目光閃爍，臉色慘白，像是想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害怕得雙手顫抖起來。
時琉敏銳地察覺到，她之前肯定經歷過什麽，幽幽地感慨了一句：“那也要來得及啊。”
若是來不及的話——
自然只有死路一條。
“那要是半邊身體都沒了，按下退出鍵，還來得及嗎？”少女回想着自己的經歷，不确定地看向少年。
“你說的，是你的朋友嗎？”時琉低聲反問。
少女抿着嘴，後怕地點了點頭：“我是和朋友一起來的，我們落地的時候，被外圍的雙足翼龍襲擊，他被咬掉了半邊身體，流了好多血，我當時幫他按了退出鍵，親眼看着他的身體從我面前消失，應該、應該會沒事的，對吧？”
“應該吧。”少年一臉不确定地應道，稍微沉默了幾秒後，又問，“你是被那頭灰龍抓來的嗎？”
少女害怕地點了下頭：“嗯。”
“那你知道他為什麽抓你嗎？”時琉試探着問。
少女遲疑着搖搖頭：“不清楚，他把我抓回來後，就好吃好喝地供着我。”這也是她雖然惶恐不安，但沒有立刻選擇按下退出鍵回去的原因。
“豬在被送上屠宰場之前，主人都會好吃好喝地供着。”時琉輕飄飄地感慨了句，端起桌上還冒着熱氣的紅茶，抿了一口，繼續說，“你看那邊。”
他指了指男人倚牆而靠的位置。
少女擡頭看去，發現那裏只有一堵牆，牆上鑲嵌着許多大大小小的灰色石頭，她絞盡腦汁誇了一句：“那些石頭構成的抽象畫很有特色。”
時琉動作一頓：“……”那個男人，難道只有他看得見？
“确實很有特色。”他話鋒一轉，繼續說，“其實這上面講述了一個古老又殘忍的傳說。”
“什麽傳說？”少女驚訝地眨眨眼。
“依照祖訓，龍族要在祭神節這一天，挑選一男一女兩名容貌出色的祭品上供，祈求龍神護佑。”少年表情嚴肅地望着她，聲音低沉中透着幾分壓抑，“你知道祭品的定義嗎？”
少女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點了點頭：“知、知道。”
時琉平靜地繼續說：“在遠古和愚昧時代裏，有拿活人作為祭品的例子。”
少女聽他這麽一說，眼眶瞬間紅了：“怎、怎麽辦？我還不想死。”
“不想死的話，就只能找背鍋的了。”少年嘆了口氣，“名額限定要一男一女，這島上，應該還有其他合适的人選。”
“可是星辰科技只發布了個四個特殊通行證，也就是說，只有四個人有機會降落在龍島，其他冒險者的降生點都在海對岸的大陸，我來這裏三天了，就沒見過其他人……”少女明顯是慌了，嘴裏一直嘟哝個不停。
時琉不動聲色地聽着，逐漸理清了思路：星辰科技以“異時空之旅”的名義，批量生産了一種名為“通行證”的東西，擁有類似時空之門的作用，可以讓人的身體和靈魂同步傳輸到這個世界，這些時空旅客們被稱之為冒險者。
這些冒險者，除了一部分來觀光旅游的普通人，還有來自軍方和科研院的人，後者多半是抱着收集情報的目的。
在星辰科技的對外宣傳中，這個代號為NQ的異時空世界裏，龍是一種邪惡、殘忍、嗜殺又強大的生物，冒險者如果能取得跟龍島相關的情報或資源，就能獲得相應的報酬，如果強大的冒險者有幸達成“屠龍勇士”的成就，加坦大帝将予以對方最高榮譽勳章和獎勵。
時琉記得，在他還沒放棄時欽這個馬甲的時候，加坦大帝曾暗示過他，科研院那邊發現了一個低位面星球，那個星球的科技水平遠不如迦岚帝國，但是擁有非常豐富的礦産資源，希望他能帶隊前往。
當時他剛瓦解掉來自加坦大帝的第三次暗殺，自然一下子就明白過來，對方口中的低位面星球肯定存在着會危及他性命的東西，最重要的是，他沒興趣地入侵其他星球，便稱病拒絕了。
“我後悔了，當初就不該參加抽獎，不該來着這個可怕的地方！”少女的低聲抽泣拉回了他的思緒。
時琉貼心地給她遞上紙巾：“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少女面色微紅地看了他一眼，小聲地說：“我只是有些……不甘心。”
她一邊撥弄着手腕上的銀色手環，一邊訴說着心底的不甘：“很多人來這裏，都帶着自己的目标，不是為了變強，就是為了錢，我雖然沒有這些明确的功利心，可是就這麽離開，總覺得遺憾。”
少女說着，不安地瞥了眼時琉，生怕對方覺得自己利欲熏心，這一看，恰好對上一雙溫潤如水的眸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十分和善地注視着她，少年的聲音更是清越溫和：“這裏放着很多能量晶石，還有珠寶、黃金。”
少女緊張地張大眼睛，瞬間結巴了：“不、不問自取，這不是、是偷嗎？”
雖然這聽上去很有誘惑力，那裏随意擺放的珠寶，她随便拿一件回去就……
可是，她實在做不到，這跟她從小受到的教導相悖。
“所以，你看，你其實是個善良又正直的好女孩。”少年面帶微笑不緊不慢地開口，“這個世界确實挺危險的，并不适合你。”
“确實不适合我。”少女低下頭，失落地嘆了口氣，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她到底只是一個普通人。
時琉動作溫柔地揉了揉她的腦袋，安撫道：“不要做危險的事情，因為關心和愛護你的人會擔心，女孩子尤其要學會好好保護自己，嗯？”
他的聲音有種神奇的魔力，讓人心神安定，不知不覺間，少女冷靜了下來，做出了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