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的接受我的安排……”翻看着桌上的臺歷,猛然發現,“看來今年我們要到Z市去與人民群衆共度春節了,順便見一見我們家的兒媳。”
他想起遠在美國治病的長子,喜悅的心情又不禁沉了下去……如果不是沒得選擇了,他怎麽這麽不擇手段的逼他最寵愛的小兒子,讓他走上這條兇險萬分的路。
55、那時以為不用,現在于心不忍
海邊潮濕的風裏卷着雪,刮在臉上凜冽刺骨。林朵朵拿出鑰匙,剛打開門,連鞋還沒來得及換,就聽見不知在何處的男人聲音沙啞的問,“你來了?”
林朵朵換好鞋,将手中的鑰匙放在玄關處的鞋櫃上。慢慢走進屋子裏,才發現坐在客廳看雪的高歌,背對着自己,一動不動。
只聽見他沙啞低沉的聲音自前方傳來,“還記得那一年的平安夜,也是下了這樣大的雪。我拉着你在北京的大街小巷裏走了很久,後來你走不動了,就耍賴,要我背着你。那時我雖嘴上說你沉,心裏卻想,我背上背着的是我一輩子的幸福,怎麽能不沉……很文藝很言情,對不對?”
林朵朵怔在原地,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接下去。
所幸他只是稍稍停頓又接着道,“那是我們在一起度過的第一個雪夜,卻也是最後一個,往後再也沒有過那樣關于雪的快樂的回憶……真遺憾,那時光顧着帶你四處看風景,連張照片也沒留下。”
“後來每逢北京的冬天下雪,我就自然而然的想起你。後來聽說你在Z大讀碩士,我就跑去讀博,想着能夠在校園裏再見你一面也是好的,想着萬一你能想起當初在校園裏與我在一起的時候……真奇怪,明明在一起的日子并不算長,用了這麽久都忘不了。”
“高潔說過,你從四川回去之後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了。她說她雖然不知道具體是因為什麽,但是她說你這輩子都不會再回到我身邊了……那時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只不過是一次分離,為何會注定我們這輩子的永別。只想着我若跟紀小白斷了,誠心改過,你還是會原諒我的。只是沒想到,無論我做什麽改變,你都不會再看在眼裏了。”
他忽然轉過頭來,望着站在不遠處一言不發的林朵朵,年輕而英俊的臉上綻出一個苦澀的笑容,“木木,如果那時在地震時救了你的人不是李子川而是我的話,你還會不會回到我身邊?”
起先設想好的開場白全都沒有派上用場,林朵朵手足無措的看着面前貫穿了她整個少年時代頂禮膜拜的偶像,神色間全是茫然。
“如果那時救你的那個人是我的話,你會回到我身邊的對嗎?”他無視她的驚慌,不管不顧的想要一個答案,“回答我,木木。”
他常年碼字,所以指腹也帶着一層薄繭。當這雙手再次握起林朵朵的雙手時,她一直搖擺不定的思緒終于找到了一個突破點,反握了高歌的手,笑着回答,“我已經找到了一個讓我心甘情願的用這雙碼字的手為他洗手作羹湯的人,你也一定會遇到一個你甘願為了她放棄心頭最放不下的人。”
她已經回答了呢。那是她四年來奉為信仰的誓言,那是她四年來深信不疑的事實……那時沒能說出故事背後的故事,現在依舊不能。
那時以為不用,現在于心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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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讓她知道了又能如何,或許他們的路從那時注定就已經分了叉,注定了要分道揚镳,多少垂死掙紮都是徒勞。
再也……回不去了呢。
他強迫自己笑得真心,盡管他清楚他的笑容此刻一定很僵硬,還是笑着将眼前這個咫尺之遙卻從此隔了天涯的人抱在懷中,瞪了許久的眼睛終于堅持不住,剛一眨眼蓄謀已久的淚水就奪眶而出,一滴滴打在她煙灰色的毛衣上。
“木木……記得幸福給我看。”這是分開後,我對你最後的要求。
唯一的要求。
林朵朵感覺到他話音裏的波瀾,卻不動聲色的拍了拍他的背,笑着說,“能夠得到你的祝福……謝謝。還有……對不起。”
她曾不止一次的問過自己,如果那時沒有遇見李子川,如果那時救她的那個人是高歌,如果後來高歌能夠一心待她,如果……好多種假設裏,她卻找不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也許很多事一旦發生了就注定了結局,再也沒有如果也無法回頭。
他目送着林朵朵的背影消失在漫天風雪裏,身上只穿了件白色襯衫站在潮濕陰冷的風雪天裏也渾然不覺冷。他忘了自己正在發低燒,最怕冷了。
已經三天了,他和林朵朵昭告天下的大喜日子已經過去三天了。他文下的評論區裏依舊是一片喜氣洋洋。他很貪戀這種百年好合的錯覺,可還是知道事情遲早是要真相大白的。
這種難題,他不忍留給她來做……就當是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
盡管他低燒着,思維卻異常清晰,手指觸及到冰涼的鍵盤,不由一個哆嗦。
自從知道林朵朵懷孕以後,他就不再抽煙了。這段時間他幾乎已經忘記了,從十七歲開始,他就已經養成了很重的煙瘾。他點了支煙來給自己取暖,煙霧缭繞間,他的手指已經飛速在鍵盤上游走着,想說的話早已在心裏排列好,驅使着手指自動打了出來。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才發覺,不知何時,天已經黑了。可能是天氣的原因,當年受傷的腿現在有些疼痛難耐,牽連着心跟着一起隐隐作痛。
***
外面又下雪了,他坐在寬大的落地窗前等着林朵朵的到來。本來他是打算同林朵朵一起去找那個男人道歉的,結果林朵朵提出想要和他單獨談談。盡管心裏有些放心不下,到底還是說服自己由着她一個人去了。
“我回來了。”
打開門的一瞬間,一種情景再現的感覺。林朵朵揉了揉眼睛,才發現眼前的一幕并非錯覺。與高歌一樣,此時李子川也坐在沙發上文藝的看着雪,她不禁莞爾,走上前,明知故問,“想什麽想得這樣入神?”
“在想……”李子川拉過林朵朵,讓她坐在自己身側,才淡淡開口,“有那麽一年的平安夜,也下了這樣大的雪,他拉着你在北京的大街小巷裏走了很久。後來你走不動了,就耍賴,要他背着你。那時他嘴上說你沉,心裏卻想,他背上背的是一輩子的幸福,怎麽能不沉……”
林朵朵頓時瞪大了眼睛。一直以來,她知道李子川幾乎上天下地無所不能,但她此刻卻搞不明白,他究竟是怎麽知道了這樣的內容,與高歌的原話幾乎如出一轍……她震驚的念頭維持了片刻,随即便驚訝的問,“你怎麽知道的?!”即使他會讀心術也不可能讀得這麽準确,更何況他連看都沒看自己一眼到底是怎麽讀的……難道他在高歌的家裏裝了監聽設備?
“哦呀呀,是在想我是不是在高歌家裏裝了監聽設備?”他察覺到林朵朵的詫異,凝固了許久的笑容終于融化,在嘴角生動起來,将她凍得冰涼的手握在掌心,柔聲勸她,“情緒這樣波動對孩子不好……喝口茶壓壓驚……”
林朵朵順從的接過茶杯喝了一口才發現險些又被他給繞的忘了初衷,不依不饒的問,“那你是不是在他家裝了監聽設備?”
他眉目含笑的搖了搖頭,在林朵朵越發疑惑的目光中,繼續偷換概念,樂此不疲的誤導着她,“确切的說,即使高大神再紅,但對我而言也僅僅是銀河的一個作家,沒有費那個功夫的必要,所以他自己獨居的那棟房子裏是沒有的。”
在決定跟她結婚以前,高歌一直都是住在高家那棟大宅裏的,而李子川又說,他自己獨居的那棟房子裏是沒有的……
林朵朵一點即透,頓時恍然大悟,“你是說你監聽了高家的老宅?!”
“哦呀呀,剛剛跟你說情緒波動對孩子不好你轉眼就忘了。”他安撫着情緒激動的林朵朵,笑着供認不諱,“當年竊聽器買的多了,去高總家的時候沒忍住就送了他幾個嘛。”
有你這麽送東西的嗎?!林朵朵默默的腹诽着,突然察覺出吐槽點其實應該是差點又被他繞的忘了自己的初衷,自己不是應該要弄清楚他究竟是怎麽知道高歌的剛才對她說的那段話的嗎?!
林朵朵從李子川的懷裏掙紮着起身,锲而不舍的追問,“差點又被你給糊弄過去,快老實交代,你到底是怎麽知道高歌對我說的那些話的?!”
“哦呀呀,小木木越來越不好哄了,”他輕笑着,單膝跪地,捧着她的手,帶着笑意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因他突然的舉動而臉頰泛紅的林朵朵,語氣罕見的嚴肅,“從出生到現在,讓你久等了。從今往後每一個下雨的日子裏都有我為你打傘,每一個下雪的日子都是我陪着你一起看雪,你累了的時候我來背你,你難過的時候我來哄你……你願意不願意,小木木?”
一定事先演練過很多次,他的話音剛落,屋子裏很就很應景的響了了婚禮進行曲。
那一刻幸福來得太突然,氣氛浪漫到不像話。林朵朵顧不得追究這屋子裏是不是還有第三個人,眼睛裏湧出喜悅的淚水,笑着要拉起他來,“上次在老宅裏不是已經求過婚了嗎?”
李子川依舊單膝跪在林朵朵面前,笑容輕佻的臉上寫滿了認真,目光地久天長,“你說過,将來你的王子出現時,你一定要揪住他的領子狠狠的抽他幾巴掌,然後問他,這些年死哪兒去了讓你等這麽久……我今天第一次看到你有這樣的訴求,你先聽完這個很長的故事,再決定要不要揪着我的領子抽我好不好,小木木?”
那是她在一本小說的後記的裏寫的話,他居然看到了。這樣的心細如塵,體諒她所有的感情……這種無微不至的寵溺與疼愛,讓她心跳漏了一拍,木木的點了點頭,“很長的話你起來,我們邊吃邊說……”
“好的呀小川,你們邊吃邊說,我也該功成身退……”
林朵朵錯愕的看着突然出現在面前的程澈,只見她不好意思的笑笑,“真不好意思哦朵朵,我不該這個時候出來的……只是已經六點了,錦天快下班了,我得趕緊回家去給他做飯……”
啊!她不該一時被幸福沖昏了頭就忘記追究這屋子裏到底是不是有圍觀群衆的呀!林朵朵心裏默默的吐血三升,程澈又言簡意赅的表達了一番祝福便挺着個大肚子離開了。
56、上梁不正下梁歪
春節前夕,永遠是一年中最忙碌的時候。
盛世的事情從前都是由李子川一手主持,現在新的CEO還沒有确定人選,大BOSS又因為要照顧一家老小而很少過問公司的事,所有的重擔都壓到了陳雷一個人身上。
年底各種忙,這個時候,他倒是頗為懷念雖然話唠工作效率卻極高的李子川了。同樣的工作,為什麽小狐貍處理起來就得心應手游刃有餘,工作不耽誤,游戲照樣玩,戀愛照樣談,而自己就忙得四腳朝天,連看小說和看賈斯潔的時間都沒有!
陳雷發完牢騷,繼續把注意力放回永遠看不完的報表上,默默的腹诽着李子川這個混蛋!
同樣對自己忙碌的現狀心懷不滿的還有正在替在其位不謀其事的許三多慰問五保戶低保戶還有老同志的高雅。她冒着零下十幾度的嚴寒,為他們送去區政府的一點心意,表達一下黨和政府對他們的關懷和新春的祝願。這件事本來從她參加工作到現在已經做了很多次,但這次她格外的不滿意。
許三多不能勝任那份工作不主動讓賢她已經忍了很久了,最要命的是近兩年的共事中她覺得許三多唯一的優點就是發掘了林朵朵這樣一個好秘書,結果還在她停職的期間被殃及了。雖然一早她就知道林朵朵并不算是受她牽連而被免職的,但這決定了許三多從此一無是處的境地!
他一無是處就算了,竟然連慰問工作也做得如此功利,專揀老幹部和現任上級家奔,錯誤的将革命工作理解為請客送禮!已經連續曠工好幾天了,連下崗職工到區政府門前的年底例行上訪都置之不理……
“同志們,大家請聽我說……”這些天她攝像機前攝像機後說了太多話,嗓子早已啞了,面對着叫嚣着要去北京上訪的下崗職工,她聲嘶力竭的繼續喊,“當官不為民做主,還不如早點回家去賣蘭州燒餅。你們有什麽困難,都盡管對我講,許書記日理萬機,難免顧及不到每一位人民群衆,他沒空解決的問題,我來替大家解決……”
許三多本來是去上班了的,他也遠遠的就看到了将區委區政府圍了個水洩不通的上訪群衆。他也是準備過去聆聽他們的心聲的,結果他還沒來得及下車,就接到了上級領導的電話。距上次安書記氣急敗壞的召見他去處理他的得力幹将以來,已經很長時間,他沒有見過安書記了。
過了春節,馬上就要召開兩會,馬上就要召開十八大,馬上就要迎來他的六十大壽,馬上就要退居二線……他已經在處級位置上面堅守了十多年,臨退前能不能名正言順的提成副廳全憑安書記說了算啊……
随便一個上級領導都掌握着他的政治命脈,他從來都不敢怠慢每一個關系到他政治生涯的人。所以當他十分器重的愛将與安書記家的寶貝千金鬧出些許無關痛癢無關政治的小矛盾時,盡管萬分不舍,他還是毫不猶豫的揮刀斷臂。
在這個關鍵時期,他正忙着四處拜見上級同志進行串聯的的關鍵時期,安書記的主動召見無疑是年前最好的福音。
但是許三多隐隐的發現,福兮,禍之所倚。
這個發現從他一踏進安書記的辦公室就隐隐的察覺了出來,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随着距離的拉近,他終于清楚的看到了正襟危坐的安書記時,他肯定了自己之前的那種感覺絕非虛假,安書記臉上不怎麽愉快的神情就是最好的證明。
他畢恭畢敬的沖比他小了整整六歲卻高了他整整兩級的男人點頭行禮,安書記終于注意到他的到來。一直迷離的目光定定的落在他身上,拍案而起,一把摔了手機,極其敗壞的咆哮着,“我一個副部級幹部,只不過動了一個區政府的辦公室科員,中組部的人就打電話來,對我模棱兩可的說林朵朵是個好同志!”
安書記的話一說出口,許三多也不禁愣住了。這個年頭,越是基層政府越是難進,他們區政府有相當一部分都是關系戶,比如說那個異常嚣張的高副區長,那不就是已經落馬了的前高部長的侄女嘛……比如說引得安書記兩次震怒的林朵朵,當初還是安書記家的乘龍快婿親自找他安排進來的呢……
這兩年來,他以為自己對于周遭的人際關系了如執掌,現在才發現大錯特錯!在高部長倒了以後,高雅平穩度過,幾個月的停職只當是個帶薪休假,就連平日裏為他加班加點的寫稿子的林朵朵,居然都能把關系找到中央去……怪不得人常說,永遠不能看不起那些看起來平凡的人……因為人家很可能是在玩低調!中組部啊,他在官場混了三十多年了,他連中央看大門的都不認識!
許三多面對安書記探究的目光,決定為領導解憂,想了想說,“林朵朵同志在我身邊兩年多,我也關心過她的生活,她的家庭很普通,父母都是知識分子……”
在安書記暴走前,許三多果斷的給出推論,“雖然我也不确定,但是前一段時間……聽說林朵朵要和高遠的弟弟結婚了……”
安書記一聽立馬否認,“高家經過高部長的事受了很大的牽連,連高雅的事都是歐家出面打的招呼……”
如果不是高家,那只剩下一個結果,許三多的腦子裏隐隐的記起去年夏天鬧得沸沸揚揚的那次緋聞事件。那時還沒覺得,現在想來,有兩張高度相似的臉逐漸在他的腦子裏慢慢契合。
如果真的是他的話,自己這次真的抱錯了大樹!
***
按照Z市的規矩,已經嫁出去的女兒是不能留在娘家過年的。但是林家父母一早就表明立場,他們家的大門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随時為他們的寶貝女兒和女婿打開!
林朵朵見父母這樣敢于打破風俗習慣,很是欣慰,加之Z市的冬天冰天雪地她實在不願意挪窩了,正想成全父母的一番美意時,卻被李子川給婉拒了。
盡管她一下樓專職司機就把車子停在她面前,她還是不滿的對專職司機怨聲載道的抱怨,“他們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挑戰一下沿襲了上千年的陋習,你怎麽能不成全他們?”
他帶着笑意的吻了吻她發脾氣時撅起的粉唇,輕聲安撫,“乖,一會你就知道我不成全他們的理由了。”
一早父親就定下了今年春節到Z市來走基層,與群衆一同歡度佳節,順便考察一下他們還未謀面的兒媳婦。中午父親的秘書還發信息提醒他,不要忘記下午的家宴。
下午的家宴是為了明天的親家見面做鋪墊,他自然要順應父母的意思,暫時委屈不想挪窩的林朵朵。
然而提前知曉了內情的李子川,此刻跟毫不知情的林朵朵一樣,推開門的瞬間,全部傻眼了。
這簡直就是中午的新聞現場,這種情景再現的感覺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林朵朵費解的望向身旁的李子川,無所不能的超人這一刻破天荒的對她搖了搖頭,坦率的表示他也不知道這種上下聯歡的場景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面對怔在門口的那一對青年男女,在場的中年大叔們也都流露出各異的神情。其中最恍然大悟的便是Z市的各級領導,不約而同的在心裏發出哦的一聲,難怪他們一直覺得這個背景謎樣的青年跟常年出現在新聞聯播的那張臉那麽高度相似,原來是貨真價實的父子啊!
其中心情最複雜的是正挽着袖子擀餃子皮的安維,難怪昨天上午中組部的同志會打電話給他,敢情李少爺的緋聞都傳到帝都去了他身在第一現場卻毫不知情!
“爸,”李子川的愣怔僅是片刻,片刻之後他便恢複了長久以來深入人心的笑容。他一面牽着林朵朵走進人滿為患的屋子一面笑着跟給他們夫妻二人行注目禮的圍觀群衆點頭致意,“哦呀呀,你們中午不是在電視上包過餃子了嗎,怎麽還要再演一次?”
他笑盈盈看着正被簇擁着包餃子的父親,煞有其事的調侃着,“攝像機呢?”
面對李子川沒有深淺的調侃,林朵朵曾經作為一個秘書的職業精神作祟,悄悄掐了掐他牽着她的手。她快速醞釀出招牌式笑容,跟那些曾經都遙不可及的上級領導們點頭微笑。
“這孩子,”李子川的父親并不生氣,圍繞在他身邊的各級官員們自發的讓出一條路來,他闊步走了過來,笑容親切和藹的同剛剛為他解圍的兒媳打招呼,“本來準備下午跟你們倆吃頓家宴的,結果同志們都十分想要見一見你們,當面送上對你們的祝福……”
盡管已經年近七旬,歲月在他臉上的留下的痕跡并不能掩蓋他們父子二人那張高度相似的臉。望着那個幾乎就是四十年後的李子川的人,林朵朵恨恨的想,自己怎麽早就沒有想到,這麽像的兩個人是父子!
“你不介意吧,朵朵?”
林朵朵很慶幸,臨走前盡管她很不情願還是采納了李子川的建議換了一身比較正式的衣服,讓她沒有随随便便穿着背帶褲出現在新聞現場丢人現眼!
她飛速調整好心中的震驚,笑着搖搖頭,将責任一股腦全都推給身旁的罪魁禍首,“都怪子川,您來家裏他都不提前告訴我一聲。”
她環顧四周,關切的詢問,“媽媽沒有一起來嗎?”
“到歐家去拜年,應該快要回來了。”李父笑着給大家做介紹,“這是我的小兒子,李子川,這位是我的兒媳,林朵朵。”
也是在下午的家宴中,林朵朵跟李子川一起知道了他的調動。年後出任Z市公安局局長兼市長助理,基本算是官複原職的平級調動,又遵循從軍隊到地方降半級的規律,誰也沒有太大的異議,就等着他節後上任。
一衆人集體道賀中,安維笑着将林朵朵的停職歸咎于高雅停職檢查工作中的錯誤決定。當即決定挽回錯誤,消除影響,并且很民主的詢問林朵朵要不要換個更好的工作環境。
她與安語楓純屬個人恩怨,她當然不會效仿安維公報私仇,大方的表示,自己暫時還沒有出去工作的計劃,待安心生産後再從長計議。
“木木!”一聲脆生生的呼喚,李耀掙脫媽媽的懷抱,飛奔上前抱住第一次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女神,想起下午他跟奶奶一起到歐家老宅時遇見歐錦天,果然那個男人沒有騙他!木木真的在他二叔家裏面!
林朵朵被李耀突如其來的沖擊撞了個趔趄,李子川趕忙神經兮兮的拎起至今仍然敢對二嬸兒心懷不軌的小混蛋,捏着他的小臉訓斥,“過了今晚就六歲了,怎麽還毛手毛腳的!撞壞了你賠得起嗎?”
李耀被李子川在懷裏,正好彌補了他跟林朵朵在身高上的差距。他效仿着爺爺平時在電視上的模樣,煞有其事的伸出手,“你好木木,我是李耀。再過十六年,等我二十二周歲的時候,就能把你娶回家了!”
林朵朵之前聽李子川說過他有個深得他真傳的寶貝侄子,如今一見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大的把小的給帶壞了。
“臭小子,敢當着你二叔的面搶你二叔的女人?!”李子川暴怒的把大逆不道的李耀放在腿上,嚴肅的教育,“她已經懷了我的骨肉,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李耀難以置信的望着林朵朵,一把掙脫李子川的懷抱,哭天搶地的奔去書房尋找爺爺,“爺爺,我失戀了……”
正在書房裏揮毫潑墨的男人聞言握着毛筆的手臂不受控的僵住,嘴角也忍不住抽搐着。陪在一旁的王秘書習以為常的繼續研磨,心裏默默的腹诽着,大的十二歲就能定終身,小的才六歲就失戀了……真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啊!
57、愛情留給他最後的紀念
經過雙方家長的親切會晤,鑒于李子川這邊的身份實在太特殊,而且林朵朵又懷了身孕,會議一致決定婚禮一切從簡,盡量低調。
新年過後,他馬上就要到公安局去上任了。本想趁着最後幾天的空閑好好在家陪陪林朵朵,怎麽知道偏偏這個時候有人不識時務的打電話來,讓他原本定下的家庭日全部泡湯!
“李總,您回來了……”
“李總,歡迎您回來……”
“李總,恭喜……”
雖然他離職的消息早已公布,但當他出現在盛世大廈前的一刻開始,所有公司的同事和保安全都不約而同的以為,特別能吃苦特別能奉獻特別能話唠的李總裁再次回到盛世主持工作,歡天喜地的向往常一樣喊他李總。
要知道,凡事都是需要對比的。每天都要受八小時天然冰山散發出的強大冷氣場的熏陶不是誰都能承受的。每當他們看到嚴肅的陳總和冰山氣質的歐總時,李子川的好處不用比較就能凸顯出來!
盡管他有無數個不滿,此刻還是本能的面帶微笑出現在盛世大廈,沖夾道歡迎的員工們點頭示意。一直到二十七層,他推開自己曾經占據了三年時間的辦公室,素來沒有這麽早出現在盛世的歐錦天破天荒坐在沙發上怡然自得喝茶,一副恭候多時的模樣。
“哦呀呀,究竟是我眼花了還是歐總轉性了……”他故作誇張的撸起袖子看了看腕表,語調輕松的調侃着,“才十點鐘,這可是打破了歐總到公司上班的記錄呀!”
對于這樣的調侃歐錦天早已習以為常,耐心的等李子川說完才不緊不慢的放下手中的茶碗,擡起頭正色看着總裁座位上那個四仰八叉的男人,不動聲色調侃回去,“馬上就要是坐在Z市公安系統頂端的人,還坐這個位置不怕遭人質疑?”
“所以我才要趁着這最後的自由身來享受享受的呀,”這把椅子還是當初他坐這個位置時特地從意大利定制的,裝了最先進的自動按摩系統。他微微眯着眼,享受着久違的感覺,本想再調侃歐錦天幾句的,但看樣子歐錦天今天很閑,而叫他來似乎是為了一件很讓人頭疼的事。他适時的結束了沒有意義的閑談,懶懶的窩在寬大的真皮座椅裏,聲音也因暫時的放松而有些慵懶,“不知道這次陛下連夜急昭微臣來所為何事?”
李子川問完,繼續癱在柔軟的椅背裏閉目養神,只聽不遠處沙發上的青年悠悠然開口,“凡事都要善始善終,當年你不折手段從高遠手裏搶來的銀河,你準備怎麽辦?”
歐錦天突然抛出的話題讓他不由瞪大了眼睛,稍縱即逝的短暫震驚過後,他恢複了長久以來的撲克臉,笑着聲東擊西,“哦呀呀,我以為歐總的注意力從來都只停留在那幾家真正盈利的公司上呢,想不到這些年來歐總只臨幸過三次的銀河也能這麽快引起這麽高度的重視……”
他臉上的笑容愈發歡快,“作為銀河網的前任CEO,雖然已經離職,但依舊感到榮幸之至呀。”
雖然已經離職,可公司的任何變動他都能在第一時間知曉。在來的路上他已經有了幾種歐錦天找他來的可能,但事關銀河還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盡管只是小小的詫異而已。
“銀河出什麽事了?”他預感中的一部分即将被證實,心中也不免有些緊張,“還是說哪位大神有爆出抄襲的醜聞需要危機公關?”
“銀河的臺柱要解約了,”歐錦天一字一頓的說,“你什麽看法?”
銀河的臺柱,毫無疑問的只能是高歌了!這件事倒是出乎李子川的意料,他滿是詫異的繼續追問,“什麽時候的事?是單純的封筆還是要跳槽去別家駐站?”
“昨晚陳雷告訴我的,”歐錦天捏了捏眉心,徹夜未眠讓他不禁覺得有些頭疼。從前有李子川在的時候,銀河的事自然不用他親自過問,可自從李子川離職後,銀河先後經歷了數次大神出走,不管他們是封筆還是轉戰到別站駐站,對銀河而言,無疑都是巨大的損失。
“高遠親自打的電話,說高歌會轉戰到商界去幫他處理至高的事物。”他修長的食指動作優雅的推了推眼鏡,目光轉向滿是詫異的罪魁禍首,“你惹出來的禍,自己去解決。”
于公而言,銀河雖然盈利不多,總歸是有盈利的,于私而言,他希望程澈駐站的地方,大神雲集,星光璀璨。
“為了留住網站的優秀作者,這兩份終身駐站合約你拿去簽了。”臨出門前,他再次轉過身來安慰已經不在其位的青年,“麻煩你了,李局。”
林朵朵的那份合約自然好說,即使不簽,他也有信心能夠賣歐錦天這樣一個人情。即使她在寫,首發永遠在銀河。但在高歌要解約封筆的時候抛給他這樣子的世界性難題,他不禁皺了皺眉,沖後視鏡裏越來越遠的盛世大廈罵了聲,大冰山這個混蛋!
***
這件事不光關系到銀河的前途與發展,更是他心中存在已久的疑惑,他決定趁着這個機會解開心結,解除所有後顧之憂。也許只有這樣,他無法掌控的未來裏,一些事才不會朝着他無法預料的方向發展。
如果不是追憶已經易主,現在正在進行着象征改朝換代的裝修,他還是比較喜歡在頂層接見眼前的文藝青年。
豪華的包廂裏,他适時的結束了懷舊,笑盈盈的起身上前去迎接姍姍來遲的青年,熱切的伸着手道,“哦呀呀,我本以為高副總不會來的。”
每到春天,那場無疾而終的愛情留給他最後的紀念都會發作。他在來之前特意讓醫生打了針嗎啡,這樣他在面對眼前這個男人時,才不會因疼痛而沉重的笑不出來。
“聽高雅說李總馬上要接替Z市公安局長的位置,百忙之中還抽出時間來見我,不勝榮幸。”高歌言談間,已經有服務生為他端上酒。他看見面前琥珀色的液體,突然想起,自己曾經在文章裏寫過,世間無數煩惱事,不及人間一場醉。
一場醉後,醒來便是春天。
在他們分開的那一年,林朵朵曾在評論區裏原原本本的複制過這一句話。但那時,他也知道,也許,這輩子,自己的春天再也不會來了。也許,這輩子,自己再也醒不過來。
他端起面前的烈性洋酒一飲而盡,把臨出門前醫生不能喝酒的囑咐徹底丢在腦後。在李子川笑盈盈的注視下,他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