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很意外?”祁淵笑着坐下,手裏搭着的皮夾克和圍巾随手放在椅背上,招來服務員點了菜,才開口解釋道,“田哥今晚不過來了,我來幫忙傳個話。當然了,順便也幫忙解決一些你的疑惑。”

“為什麽是你來傳話?田鶴昀他……”西錦之停下話頭,指尖按了按額頭,低下頭思考。

祁淵沒有理會,悠然自得地喝着面前的酒,等他理清頭緒。

西錦之也沒有看他,一個人安靜地思考着。

上次新聞發布會上,祁淵的表現就很異常,仿佛很早就認識自己,眼神和語氣都意味深長。那時候他以為祁淵只是考慮到兩人即将合作,才會故意套近乎。雖然當時祁淵的幾句話頗有些玩味,自己卻沒有考慮到太深遠的地方。現在他卻出現在本該是田鶴昀的座位上。

傳話?為誰?田鶴昀?還是……幕後那個人?

西錦之覺得自己已經抓住了真相的一個角,更大的事實等着自己去發掘。他已經感覺到他與葉衾曾經讨論過的推測可能是真的,只是這真相并不局限于他們、申越、唐碩和陳淼之間。

看似毫不相關的祁淵和田鶴昀……為什麽也會牽扯其中?

“田鶴昀讓你來的?”西錦之猜測,馬上又否定了,“不對,他答應要來見我,不會臨時失約的。你們阻止了他?”

祁淵沒有反駁,而是饒有興致地反問:“為什麽說是我們?”

“你沒有理由。”西錦之板着臉,肯定道,“田鶴昀就是之前幫申越調查的人吧?他突然中斷調查也是被你們阻止的?”

祁淵連忙擺手:“跟我無關啊!我就是個打醬油的!我什麽都不知道!”

西錦之信他。

田鶴昀當時可能也不是被迫中斷,而是他調查到了更深的真相,他覺得再調查下去會傷到自己和申越,于是他主動放棄了繼續調查。然而他的主動放棄并沒有讓對方安心,不然今晚出現在這裏的人就不是祁淵了。

“他對田鶴昀做了什麽?”西錦之緊張道。他不希望田鶴昀因為自己招惹麻煩,他不想讓對方因為他受害。

“沒事,回家了。”祁淵不甚在意,“跟他聊了聊天,他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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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錦之聞言,擡起頭,目光直視着他:“他們達成了協議?”

“算是吧。”祁淵聳聳肩,正好菜上來了,他主動為西錦之倒酒,嘴裏說着,“你也不想無辜的人牽扯進來吧?田哥年紀大了,還是不要和我們湊熱鬧了。你想問什麽,我幫他回答。”

經他這一提醒,西錦之反應過來。

的确,田鶴昀一開始只是出于朋友道義幫助申越調查了這件事,沒想到一查查出這麽多內幕,壓力之大可見一斑。他在當時做出了選擇,決定終止調查,而私心驅使之下,還是把調查到的存儲卡交給了申越——當然,他也提醒過申越的。

“我有兩個問題要問:第一,那個人什麽時候知道田鶴昀在調查這件事的?第二,你為什麽會在這裏?”西錦之的語氣嚴肅,顯然更在意第二件事。

“第一個問題,很早;第二個問題,你猜?”祁淵笑眯眯的。

“……”西錦之眯起眼,“你和唐碩有私仇?”

祁淵搖頭失笑:“他是我老板,我們怎麽會有私仇?”

“是啊,他是你老板,你們怎麽會有私仇?”西錦之重複了一遍,忽然提起另一件事,“聽說唐碩一向葷素不忌的,你作為金鼎娛樂的頭牌,不知道有沒有受過他的照顧?”

他話中有話,問得十分失禮,祁淵瞬間拉下臉,警告道:“年輕人,你廖師兄難道沒有教你要尊重前輩嗎?”

西錦之沒有放過他臉上任何一個表情,祁淵本就人高馬大,平時笑眯眯的樣子看起來親和有加,一旦冷下臉,煞氣重的很。然而此刻他神色冷凝,目光正直,應當是沒有。

西錦之斂下眉目,道歉:“是我失禮了,祁先生不要見怪。”

祁淵對此沒有回應,而是低下頭,專注地對付着盤子裏的菜,不欲多言的模樣。

話題自此中斷,兩人都沒有說話。

西錦之第一次遇到變臉這麽快且不好相與的角色——好吧申越除外,心中未免有些發虛。也可能是祁淵在人前的親和假象讓自己有了可以放肆的錯覺,與同樣親和的廖桁相比,這個人更加難以應對。

他也開始吃飯,只是動作慢很多,他需要借助這個動作來化解尴尬,順便思考。

隔了許久,祁淵吃得差不多了,才擡頭看他一眼,開口道:“以後為人處世不要這麽沖動,即使是試探,也記得換一種比較委婉的方式。娛樂圈不是你想得那麽簡單,申越和廖桁在你身邊那麽久,難道沒有好好教過你?”

他這樣說,就表示這一節就此揭過。西錦之松了口氣的同時也注意到他話中的提醒之意,真心實意地說了聲:“多謝。”

“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說說你現在的進展吧,我也把需要傳達的話說給你。”

西錦之就将目前知道的情況有所保留地說了一遍。

祁淵聽的過程中表情如常,很少有起伏,西錦之很難從他臉上看出他的想法。

“就這些了?”祁淵問。

“嗯。”

祁淵喝了口酒,說道:“好吧,我明白了,那現在不如說說你的計劃?”

“計劃?”西錦之哼笑一聲,看着他,“我覺得還是你來說說你們的計劃吧——畢竟我們也只是你們計劃中的一部分而已。”

“請把‘們’去掉,我也只是計劃的一部分而已。”祁淵舉手表示無辜,“撇開這個不談,那就說我們共同的目标好了。查出唐碩的罪證、起訴他、讓他受到法律的制裁,對麽?”

西錦之點點頭。

“但是我們都清楚,唐碩并不是直接殺害陶蘊的兇手,陶蘊是自殺的,即使最後真的能夠讓他伏法,最多判個故意傷害罪或者虐待罪而已。”祁淵補充,“至少中國的法律是這樣,你朋友是律師,你們應該很早就讨論過這個話題了。”

“我知道。”西錦之閉了閉眼,這件事從一開始葉衾就對他說過。“所以,我不僅僅要他伏法,我還要他身敗名裂。”

“我們大家的目的看來很一致。”祁淵微笑,伸出手,“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西錦之忽然問:“有人給我們寄了些資料,這件事你知道是誰做的嗎?”

“嗯?”祁淵疑惑,“有人給你們寄了資料?是什麽?”

“沒什麽。”西錦之握住他的手,,眼睛定在他臉上,轉而問起另一個問題,“祁先生到底為什麽會這麽希望自己的老板身敗名裂呢?”

“你這麽聰明,怎麽會想不到?”祁淵從座位上站起來,拿起自己的外套和圍巾,“今天的晚餐很美味,謝謝招待。我很期待以後的合作,要加油哦年輕人!”

西錦之也随之站起來,看着他的背影緩緩開口:“聽說你和金鼎娛樂的合約馬上就要到期了?怎麽,找到新下家了?”

祁淵的腳步一頓,嘴角輕輕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大踏步朝前走去,沒有回頭。

西錦之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外,靜靜地在原地站了很久。

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見到娛樂圈的勢力角逐。祁淵是金鼎娛樂捧出的當紅影帝,有着絕對的實力和人氣,但是從上次唐碩對自己開條件的語氣和今天祁淵的意思來看,祁淵并不打算與金鼎娛樂續約,并且……祁淵還想對老東家倒打一耙。

雖然不明白其中緣由,但是西錦之敢肯定,這種行為在娛樂圈絕對會遭到所有人的鄙視。祁淵不可能做這麽愚蠢的事,除非……他有足夠的理由,或者……他會做得滴水不漏,根本不會讓人察覺到。

西錦之覺得第二種可能性更大。

他結了帳,獨自乘車回家。路上他不斷思考着,這件事要不要告訴申越:若是申越知道祁淵這件事,一定會很快就分析出祁淵這麽做的原因和目的,甚至之後可能出現的意外狀況,但是自己暫時還無法達到這種水平。

要求助嗎?

直到下車到家,他才下定決心——不能讓申越知道。

祁淵或許是出于個人利益參與了這項與他毫無關系的事件中,但是申越不能,申越最好隔絕在這件事之外,否則他将承受的壓力絕不是自己想看到的。

至于祁淵什麽時候知道陶蘊的事,西錦之無從得知。大約這些娛樂圈裏的老油條們都有着不為人知的秘密和想法,他們明争暗鬥的方式是自己不擅長的,就像申越說的,自己對這個圈子不夠了解,但是……不代表自己不會利用這個圈子的規則。

那些檔案袋是誰寄來的?這一切的幕後操控者究竟是誰?事情最終會走向哪裏?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未解的謎團,但是他忽然不再煩惱。當事情有了清晰的脈絡,當自己有了最終的決定,就再也沒有什麽可以阻攔他前進的步伐。

也許在許多人看來他只是一個初入娛樂圈的新人,甚至還是一個對此一無所知的外國人,所以他們總是習慣性地低估自己的能力,以為自己除了任由他們擺布外毫無作為。

呵,目光短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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