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趙清芷十幾天待嫁日子過的舒心又忙碌， 期待中帶着三分緊張，在七月初六的四更天， 她終于在百感交集中盼來了成親的日子。

此刻的她端坐在梳妝臺前， 夢青為她化着妝， 院子外徐氏指揮丫鬟忙前忙後， 一切場景好似都和前世一般無二， 只是她的心境已經變了， 瞧着鏡子中的自己， 趙清芷嘴角微微上揚。

“小姐， 你今天很不一樣诶。”夢青在身後笑道。

趙清芷聞言一愣， 道：“嗯？哪裏不一樣了？”

夢青麻利地給趙清芷插上發釵， 笑道：“以前的小姐清麗脫俗， 今天的小姐明豔動人啊， 美得連奴婢都快移不開眼了，想必靜王殿下瞧了更是要看癡了的。”

趙清芷聞言嗔了夢青一眼：“死丫頭，你也來打趣我。”

“奴婢哪敢， 奴婢說句大實話而已， 靜王殿下她也是前世修福才能娶到小姐這樣天仙似的美人兒啊。”夢青笑着從梳妝臺取過耳環。

“又胡沁了。”趙清芷淺笑着接過耳環，對着鏡子微微偏頭戴了起來。

星九站在一旁端着紅蓋頭，瞧見眼前的一幕抿了抿嘴，默默地在心裏記下主仆的對話， 自從靜王交給她這個艱巨的任務，她記東西的能力愈發的好了。

此時從門外走進來一個小丫鬟，福身道：“小姐， 二小姐四小姐五小姐過來給你送嫁了。”

趙清芷聞言一愣，瞧了眼窗戶外面，天還沒有大亮。

在待嫁的日子裏長房和三房出奇地對她特別友好起來，她疑惑的同時也收獲了很多新婚禮物。

趙紫茵親手給她做了一個枕帕，上面繡着鴦鴦戲水，繡工絕佳，用的線還是淮陰本土特有的，很趁她心意。趙紫茉給她編了一個如意結，趙紫瑩送了一對綁着紅色蝴蝶結的狼毫筆。一個一個都相繼貼心友好起來，這很反常，但她讓星九檢查了禮物，并沒有什麽不妥。

“星九，請讓她們進來吧。”趙清芷壓下心頭的疑惑，開口讓她們進來，伸手不打笑臉人，此刻她拒之門外于禮于情都不妥當，只等慢慢看看她們幾個到底有什麽心思，她相信但凡帶着目的接近的總會慢慢露出馬腳。

星九聞言連忙走了出去。

少時，趙紫茵三人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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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紫茵親昵地走上前，看着鏡子裏的趙清芷笑道：“三姐姐穿了親王妃禮制的吉服，愈發讓人挪不開眼了，真的美豔絕倫，紫茵在此恭賀三姐姐新婚大喜。”

趙清芷玉手微擡附在趙紫茵的手背上，笑道：“多謝五妹妹。”

“三妹妹今後是靜王妃，不知道今後見了我等，還認不認姐妹？”趙紫瑩問道。

趙清芷聞言嘴角微微勾起，趙紫茉和趙紫茵今後若不害她或許她還能認姐妹，至于趙紫瑩，夥同孫氏命其丫鬟瑞秀撞她落池，就這一點她和趙紫瑩也不可能再是姐妹。

“骨肉親情怎會輕易割舍？”趙清芷笑吟吟地看着趙紫瑩，這個女人現在哄得她那伯父漸漸疏遠孫氏，已然在對抗嫡母的路上試探起來，從目前長房的局勢看，這個女人或許真能退了孫家的婚事，若是今後不再有壞心招惹她，看在是從犯的份上，她可以不要了趙紫瑩的命，不過對方若是死心不改招惹她和她的親人，那就不要怪她心狠手辣了。

“若要割舍，那必定是姐妹們做了對不起我的事，傷了我的心，所以才會割舍，你說呢，二堂姐？”

趙紫瑩聽了趙清芷前半句話心還稍稍落穩，聽了後半句話心又提了起來，她第六感覺得這後半句話意有所指，難道趙清芷知道她之前做過的事了？

趙紫瑩臉色微變，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夢潔被處置了，瑞秀也不可能主動去跟趙清芷說，趙清芷應該不知道落池的事是她在背後籌謀的。

“三妹妹說的對，大家姐妹，今後互相照應，萬不可做出對不起對方的事。”

趙紫茵看着趙紫瑩眼底快速閃過一絲不屑，她這幾日在東院住着，早看出趙紫瑩是什麽人品了，現在聽了冠冕堂皇的話，就差翻白眼了。

“三姐姐，今天七月初六，明天就是七月七乞巧節了，小妹剛回來，第一個乞巧節可以和三姐姐一起過嗎？”趙紫茵不再看趙紫瑩，而是轉身摟着趙清芷的胳膊，甜津津地問道。

趙清芷一愣，沉吟片刻道：“為姐剛嫁進王府，明日還不知道王爺許不許外出呢。”

趙紫茉在一旁聞言緩緩道：“三姐姐顧慮的對，咱們帝都都是三日回門，這未回門便出府游樂，怕是不妥，恐招人閑話。”

趙清芷聞言看向趙紫茉，見其臉上慌了一下，便對其笑了笑：“是這樣的。”

“那倒可惜了，只能盼明年和三姐姐一起了。”趙紫茵失落道。

此時，徐氏端着百年木梳進來，瞧見幾個人都站着，便道：“天破曉了，時間快來不及了，紫茵你們去前面坐坐，你姐姐要梳子孫頭了。”

衆人聞言紛紛推出屋子，徐氏牽着女兒坐着梳妝臺前，一臉激動地拿起梳子在身後那一縷還沒有盤起來的發絲上一梳梳到底，嘴裏念叨着百年好合子孫滿堂的話兒，說罷淚便下來了，惹得趙清芷也紅了眼，轉過身環住了母親的腰。

“都是娘不好，大喜的日子這淚怎麽就忍不住，害得你也陪着娘哭。”徐氏抹了抹眼淚，“好了好了，不哭了，待會還要吃子孫馍馍呢。”

“娘，再抱會。”趙清芷貪戀地抱着徐氏，雖然前世經歷過一次，可她還是會被徐氏的情緒感染，出嫁後她不能時刻依偎在母親身邊，離了母親不久她也要做母親的。

趙家這裏有條不紊地進行着，而靜王府除去下人們在忙碌外，卻不見江景喬的身影，高青岩和蘭珂裏裏外外找得滿頭大汗也沒有找到。

“這馬上就要去趙府迎親了，王爺能去哪兒？”高青岩站在側殿柱子旁急得汗流浃背。

蘭珂也慌了：“都怪我，連王爺幾時起身的都不曉得。”

“府裏沒有了，肯定是出去了，你在府裏等着，我帶兩個人去王爺平時去的地方找一找。”高青岩說着便往外走，剛上長廊，便瞧見江景喬一身污泥地朝這邊走了。

“王爺。”蘭珂和高青岩連忙迎了上去。

江景喬擡了擡眼，看了二人一眼，繞過二人往外前。

高青岩和蘭珂對視一眼，眼中透着擔心，連忙跟了上去，你看我我看你，沒有人敢上前吱聲。

江景喬走到寝殿門外站定，緩緩擡頭看着已經大亮的天空。她夜裏去了皇陵，在前世埋葬小安的地方站了一個多時辰，她想小安了，同時她內心慌亂，也不曉得今後如何和趙清芷在同一屋檐下生活，約莫時辰差不多了她才不得不擡腳離開，路過前世埋葬趙清芷的地方時她只駐足看了一眼便快速離開，那個地方無論前世還是今生，都是她心地的一個刺，碰一下便絞痛的厲害。

“什麽時辰了？”江景喬看着打開的寝殿門緩緩開口。

蘭珂聞言忙道：“卯時二刻。”

江景喬聽罷擡起腳上了臺階，緩步走進寝殿裏，這個寝殿被她封了一段時間，因為大婚，在禮部的三番兩次勸解下，她不得不重新打開，這個寝殿裏有她和趙清芷前世的影子，也有趙紫莜謀害她的痕跡，即便床換了也改變不了她內心抵觸的情緒。

“殿下，該沐浴更衣了，辰時一刻要起身去趙府迎娶王妃娘娘。”蘭珂在江景喬身後小聲提醒着。

“走吧。”江景喬聽了蘭珂的話，轉身往側殿走。

蘭珂連忙命丫鬟去擡洗澡水，自己捧着吉服去了側殿。

卯時三刻，江景喬穿着吉服走出側殿，她頭上帶着銀冠，身前是用銀色金線繡的花開并蒂的圓形紋絡，紋絡裏面繡着一個盤踞的四爪金蟒，是親王大婚時所穿的衮蟒袍。

因為江景喬臉上冰冷，下人們一個一個半低着頭，不敢大聲喘息，任誰都能看出靜王殿下不怎麽開心。

“恭賀殿下新婚大喜！！”高青岩帶頭領着一衆人下跪道喜。

“起來吧。”江景喬說罷擡腳往前走，路過之處皆是張燈結彩，好不喜氣，江景喬瞧着和前世大致一樣的場景，心裏微微一嘆：’趙清芷，你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

江景喬出了府，府門外一切準備妥當，江景喬撩開袍子在禮部侍郎的攙扶下上了親王大婚時要乘坐的辂車。

江景喬一坐穩，前面便鳴鑼開道，一時間鼓樂齊天。

從靜王府到趙府，駐足了很多百姓，夾道看着這一場盛世婚禮。

江景喬左手扶着額頭，眼睛微閉養身，到趙府停車後，才緩緩睜開眸子。

趙府門前，趙庸早領着三個兒子和一衆孫子孫女等候，在江景喬要下車時，撩袍跪下。

“臣等恭迎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江景喬努力睜着犯困的雙眸，走上前看着跪在眼前的一衆人，半晌伸出手扶起趙東席。

“今日是本王和令嫒大婚之日，日子特殊，趙大人就不必跪了。”江景喬對趙東席印象還不錯，不過她對徐氏的印象更好，前世徐氏一心想着她們夫妻能夠長久，對她也頗為關心，整個趙府，她也就看徐氏順眼些，趙東席捎帶腳也能看。

“臣謝殿下。”趙東席惶恐，作揖回禮。

此刻的趙清芷已然蓋了紅蓋頭端坐在凳子前等着，前面的小丫鬟急切切跑了進來。

“夫人，小姐，靜王殿下到了。”

趙清芷一聽，右手緊緊捏着左手，雙手微微發抖，再次和江景喬成親，心境雖然不同，可緊張依舊充斥着整個心房。

徐氏聞言輕輕扶起女兒，輕聲道：“去前面拜別吧。”說着，便親自扶女兒出了房。

趙清芷蓋着蓋頭被扶進花廳，花廳上趙庸等已然落座，而江景喬則被安排在前廳等候。

趙清芷緩緩下拜，雙膝還未落地，便被趙庸扶起。

趙清芷順勢站直，被夢青扶着轉身，她雖看不到，卻也知道此刻面對的是她的爹娘，紅着眼輕輕提着王妃吉服，雙膝跪地，扣了三拜，被趙東席和徐氏雙雙扶了起來。

趙清芷站直，兩手壺口相握，便聽得四周人的相繼跪下。

“老臣率趙府上下叩拜王妃，望王妃娘娘今後事事如意，福壽康寧。”趙庸說着在禮部官員注視下，叩頭禮拜。

趙清芷從蓋頭下瞥見自己的爹娘跪在自己的前面，不由地微微轉身避了過去，聲音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哽咽：“祖父祖母，爹娘，快快請起。”

衆人聞聲畢恭畢敬站了起來。

禮部官員見狀在花廳門口高聲道：“禮畢，靜王妃出閣！！！”

話音落，星九和夢青扶着趙清芷緩步出了花廳，下了臺階，一步一步朝前廳去。

江景喬背着手站在前廳裏，聽得禮部官員唱禮，便緩緩回頭，這一回頭，便瞧見趙清芷左手輕輕提着裙擺，一步一步上了臺階，這一姿一态，都是那麽的熟悉，江景喬情不自禁往前走幾步，站在趙清芷面前駐足良久，在蘭珂的提醒下，這才緩緩伸出手。

趙清芷瞧見蓋頭底下的手，抿了抿嘴，輕輕呼出一口氣，将手放在了江景喬的手心，這一世，她不會再松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