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臣服獸總有臣服的時候

沈瑜卿瞥見他眼底的笑,是篤定的嚣張。

她冷哼一聲,倒底是誰輸還不一定呢。

天徹底暗了,沈瑜卿站直身,臉朝着他,“你過來點。”

魏硯挑挑眉。

站了會兒,便近了半步。後腳剛撂下,“砰”地一聲,眼前的窗倏然合上,塵土料峭,碰了他一鼻子灰,方才她那番是白擦了。

魏硯被灰嗆得不自覺眯眯眼,站在原地,盯着窗裏窈窕人影,忽而擡手摸了摸沾灰的鼻骨,沒由來的笑出聲。

這脾氣真是慣出來的。

翌日天明時分,風沙稍過,滿城盡是沙土之色。

屋內榻硬,梁上爬滿結成的蛛網,偶爾有塵土掉落,沈瑜卿夜裏睡得不踏實,勉勉強強合了眼,醒時一陣頭暈腦脹。

卧在榻裏靜靜躺了會兒,心想等成了這事,她再也不會來這個破地方。

天寒,人野,沒一處讓人舒心。

梳洗後,沈瑜卿罩了帷帽出去。

民舍是四間小院,日常用飯是在主屋的暖房裏,只容得下三四人。

沈瑜卿一入屋,土牆頹圮,牆皮搖搖欲墜,屋頂上一摞一摞的黃沙落下鋪了滿桌。

她擰了下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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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分屋子時,她那屋是最好的,又再三收拾,才算看的過去。

李氏布好菜,忙将手擦了一把,拘謹道“我們這地小,沒什麽好招待的,女郎莫嫌棄。”

昨夜那一行人入住時,為首的男人身形高大,腰間挎刀,冷眉橫目,氣宇不凡,必不是尋常人。民舍一家不敢得罪,忙開門招待。入門後給了一筆銀錢,他們更是盡心了。

沈瑜卿過去,四方的木凳還算幹淨,她提裙落座。

案上布置當地的飯菜,看得出來确實是盡心,竟有兩盤子烤炙的肉。

“多謝。”沈瑜卿道。

李氏這才放下心,忙擺手不用。她看這女郎面皮白嫩,一身的貴氣,以為會厭惡嫌棄,好在女郎性子和順。

李氏松了口氣退出屋。綠荷在一旁忙用幹淨帕子擦了碗筷,掃了眼案上一堆辨不出原貌的飯食,時不時掉下的沙,猶豫道“小姐,馬車裏還有些吃食,不如奴婢給您熱熱,到馬車裏吃吧。”

她知小姐愛潔,這些東西必是不能入口。

沈瑜卿昨夜晚間沒進食,本應饑腸辘辘,現在卻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不必。”

沈瑜卿落下音,外簾掀開進來一道人影,她擡起眼,見是誰,又低下頭。

綠荷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後垂頭出了屋。

魏硯坐下,撿起木著也不拿帕子擦就夾了一片黑得看不出是何物的東西扔到嘴裏。

這男人糙,什麽地方都能休息,什麽東西都能吃,沒個挑的。

“不餓?”

“不餓。”

魏硯看她連木著都沒拿,料想她這嬌氣得應吃不慣這些東西。

“今日走不了了,還要住一晚,你打算一直不吃?”

“為什麽走不了。”沈瑜卿怔了下,看他,眼尾沒了昨夜的紅。

魏硯撂筷,“過會兒還會起沙。”

風沙大,若要硬走,指不定人和馬都埋了。

“破地方。”沈瑜卿眼轉開,咕哝一句。

魏硯饒有興致地看她,“當初讓你走你不走。”

“當然不能走。”沈瑜卿透過窗望向外面,果然又起風了。

魏硯看她蹙眉望向窗外的模樣,半張臉對他,唇珠圓潤又粉,微微翹着,有肉嘟的尖兒,像飽滿的莺桃。

他夾了一著烤熟的羊肉,咬在嘴裏,腮幫子鼓動,力道不小。

“就為了我?”他道,故意說得不明不白。

沈瑜卿收回視線,眼珠轉了轉,“當然不是只為了你。”

魏硯樂了,“還為了什麽?”

“馴獸。”沈瑜卿淡淡吐出兩個字,手托着腮,指尖在臉上點了點,指甲幹淨白皙,猶如瑩玉。

魏硯一頓,看她時黑眸不自覺眯起,嘴邊挂笑,幽幽道“漠北的獸兇野,小心別被吃得渣都不剩。”

如魏硯所說,白日這場沙一直到後午才停。剩半個時辰入夜,荒漠夜路難走,只能将行程推到第二日。

沈瑜卿這才發覺餓,一日沒進食,只喝了少于的水,腹中空空,實在難受。

她半靠在榻上,懷裏捧着的書半個字都沒入眼。

屋外叩門,沈瑜卿含聲讓她進來。

綠荷一入屋,就有一股不尋常的味道,是飯食的香。

她掀起眼。

綠荷将碟子裏的飯菜置到案上,“城裏進了商隊,王爺便吩咐将人給銀錢買了新鮮的夥食。”

蓋揭開,裏面是烤熟的肉,清炒的幾道小菜,瞧着樣式不錯,新鮮可口。

沈瑜卿問,“他讓人買的?”

綠荷點點頭,“小姐,王爺定是怕您吃不慣才叫人買的。”

沈瑜卿抿了抿唇,沒說什麽。

飯食噴香,沈瑜卿雖餓,卻沒吃多少,僅僅裹了腹。

她開窗時見那男人提刀出去,胡服束身,寬肩窄腰,身姿利落挺拔,身後跟着三兩兵卒,也不知去做什麽。

入夜時屋外喧鬧,步履沉穩有力,沈瑜卿披了外氅趿鞋下地,半掀開窗,果然看到那男人回來。

夜裏看不清,只能借着月光看到朦胧模糊的人影。兩臂微彎,胡服勾勒出緊實的肌理,野性十足。

沈瑜卿将窗子開得大,魏硯敏銳得看過來。

“你又去哪了?”她啓唇,低微的聲線飄蕩。

魏硯聽到了。

深更半夜,她在屋裏披着外氅看他,長發鋪散在肩頭,裏着齊胸的薄裙,已是入睡的扮相。

月夜朦胧,将這句話莫名得弄出暧昧之意。

好似她是在等他歸家一樣。

魏硯看她一眼,攜刀過去,“除了幾個尾巴。”

“犬戎人?”

“嗯。”

“他們怎麽那麽恨你?”沈瑜卿問。

他眼低着,眉峰高拔,一身的戾氣在黑夜中辨不出善惡,臂彎的刀冷硬無比,盛着殺戮,卻在夜裏又留着月光。

“誰讓我是漠北最兇野的獸。”魏硯勾着唇。

意有所指。

沈瑜卿不說話了。

她撥了下頰前的發絲,“獸總有臣服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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