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約定(再修)你怎麽還不走?……
安浔堯第二回 來淮安王府,沈瑜卿懶得再見她,擺弄着案上的藥材。
綠荷進來奉茶,臉有喜氣,“小姐,奴婢聽說方才正巧王爺回來,将那婦人宅府都收了,還遣人趕她出上郡。”
趕安浔堯出上郡嗎?沈瑜卿記得那夜他說安浔堯的丈夫陸翊與他是同袍,他受人之托,大約不會不顧及安浔堯的死活,頂多讓她不再出來鬧罷了。
“小姐,咱們不過去看看嗎?”綠荷問。
沈瑜卿冷淡地收回神,“看什麽,他的事與我何幹?”
…
府外,魏硯剛從軍所回來,臂彎抱刀站在門前,臉上沒什麽表情。
得到府裏傳信他就回來了,總得處理這件事,不然依着她那脾氣,回去又得同他鬧。
魏硯眼底笑意閃過,看向地上跪着的婦人時面色又沉了下來。
“本王的王妃脾氣大,眼裏容不得沙子,本王已安排好,明日會有人送你到徐州,此後你也別出現在這了。”
安浔堯不甘心,袖口抹上眼淚,“王爺,妾不能離開上郡啊。妾幼時定下娃娃親,如今那男人尋了過來,要将妾搶了去。妾不願,他就威脅妾,妾實在害怕,才厚着臉皮求到王爺…”
人群熙攘,忽從人裏出一殷紅衣袍的男子,相貌風流,手搖折扇,一派輕浮模樣。
來時安浔堯說了這事,秦七聽一耳朵不禁啧啧兩聲,這女人厲害,能把黑的說成白的,分明是她從中作梗摻和別人夫妻間的事,到她嘴裏反而成了她與那男人青梅竹馬,愛而不得了。
秦七姍姍來遲,正欲按照來時串好的話說,剛一啓唇,就看到府門前站着胡服獵獵,冷面無情的男人。
他一瞬啞聲,雙眼瞪大,“怎麽是你?”
魏硯黑眸眯了眯,認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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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乙呢是不是你逼迫小乙跟着你走的!”秦七兩三步上前。
安浔堯跪着,淚水挂在睫毛上忘了哭,她還沒明白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先前分明商量好了的話,怎的突然變了?
“你快告訴我小乙在哪,否則別怪我跟你不客氣。”
秦七瞪着眼咬緊牙,不複此前風流倜傥的模樣。
魏硯臂彎的刀輕點了下,眼眸黑亮,忽而笑了,“她是本王的王妃,現在自然在王府裏。”
…
沈瑜卿疾步出了屋,唇瓣咬得發白,臉色冷淡,步子愈發得快了。
入正廳,她眼掃過去,高座上的男人大大咧咧地坐着,刀擱置案上,腰間衣擺随意一掖,胡褲束縛下一雙緊實修長的腿。
他見她來,眼看過去,嘴邊笑意加深。
沈瑜卿冷眼回他,猶如刀子般。
魏硯接了,拇指不禁抿了下嘴角,笑得肆意。
秦七坐在下面等,見到門外站着的人,心咯噔一下,原來的七八分懷疑現在半分都沒了。
他震驚地盯着站在門外的沈瑜卿,“小乙,你…你現在當真是他的王妃?”
沈瑜卿進去,眼裏沒什麽情緒,“七哥,這事一時半刻解釋不清,但我來漠北,先生屬實是知道的。”
既然這麽說,秦七心放下大半。
魏硯斜靠着椅,像是沒聽到兩人的話,漫不經心地玩着刀環。
“你先回去,改日我得空去尋你再将這件事說清楚。”沈瑜卿安撫道。
秦七聽後,看魏硯一眼,又看回來,“你現在和他住在一起?”
他背對着魏硯,拉過沈瑜卿低聲,“小乙,你同七哥說實話,他有沒有欺負你!”
沈瑜卿眸動了下,“七哥難道不放心我的本事?他哪裏有本事動我。”
小乙在他眼裏雖性子冷,卻素來乖順,又精通醫術,他自是信了。
不過那男人看着狂放不羁,他們小乙又生得這般好看,保不齊他會做出什麽惡事。
除卻這層,秦七浪蕩情場多年,什麽不明白。他二人雖鮮少說話,但就只是輕描淡寫的對視,都有股纏.綿不清的意味。
“你跟七哥走吧,住七哥那。”秦七道。
沈瑜卿堅持,“七哥,我來漠北是形勢所迫,現在還不能離開這。”
“為什麽?”秦七不解。
沈瑜卿唇抿了下,“我以後會跟你說清楚的。”
秦七清楚她性子,死倔,認定一件事八匹馬都拉不回來。
他拂袖,又看了眼閑坐着的魏硯,冷哼一聲,回身附在沈瑜卿耳邊說了句話,才出門走了。
秦七走了,正廳只剩下兩人。
沈瑜卿想着秦七的話,心口像被潑了一盆冷水。她看向魏硯,咬了下唇,語氣不好,“那種時候你分明能推脫過去。”
“是他先問的話,他問了,我便答了,有何不對?”他懶洋洋地坐着,都沒看她,低頭玩刀上的環,嘴角勾着一抹笑,若有若無。
沈瑜卿有些惱,卻也對他這副痞樣無可奈何。
他慣會這樣,肆無忌憚,嚣張恣意。
她不說話了,也無話可說,轉身就要往出走,驀地叫人抓住手臂,她轉了個圈,貼靠到他懷裏。
魏硯低着頭,她擡眼,看清他凸出的喉結,再往上是他緊繃的下颌。
“我不想聽你提上京那個書呆子。”他低着聲,薄唇輕輕觸碰她的額。
沈瑜卿別過臉,他的唇擦過她的發。
“為什麽?”她問。
魏硯手臂收緊,漆黑的眸子裏都是她的影子,“聽着煩。”
沈瑜卿看了看他,“你管得還挺多的。”
他臉上的笑多有浪蕩的意味,背對着光,叫人難以瞧清。
“你是我的人,自然要多管管。”
沈瑜卿心裏過了過這句話,倏忽又記起那個羞恥的夢,手一把推開他,“不要臉,誰是你的人!”
魏硯手松了下,倒真叫她輕而易舉地推開了。
她往外走,魏硯站在原地看着,沒追過去。
…
當夜秦七回驿站,收到家中來信,家裏出了事,他必須要馬上回去。想到今日才知小乙竟已成了親,和漠北的淮安王,不免有些震驚。
思量再三,秦七還是決定給行嚴送一封信。并非不信小乙,只是她一個姑娘家一直待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兒,還和一個如此危險勇猛的男人,秦七依舊放心不下。走時說的那番話也是為了他二人,漠北不是什麽好地方,留不得。
行嚴若是知道這些事,必會想法子讓小乙回京。
秦七落筆,為表現事情的嚴重性,有意将小乙處境說得慘些。行嚴心疼他這個小徒弟,必然不會坐視不管。
連夜有一隊人馬離開上郡,沈瑜卿收到秦七留下的書信時已是第二日了。
她不禁松下口氣,秦七離開,反而少了些麻煩。只是沈瑜卿不知秦七暗中給行嚴寫了封書信,已遣人快馬加鞭送往上京。
…
在陽關畫下的圖紙魏硯一回上郡就命人前去探查。
如今已有小半月。
“王爺,這幾路兵來報,線路是分別往北南東三路,盡頭不是大漠就是河,什麽都沒有。但唯獨這條往西的路,圖紙與地形所繪完全不同,出了幾裏地就不識方向了。”
厲粟将下面人的回禀呈上,魏硯接過展開,眼掃着。
圖紙上的路幾乎被探完了,唯有向西的一條。
“王爺,屬下換了四五個兵,都是到這條路迷了神。張禾親自去過,都一樣沒走明白。”
“要不屬下再去瞧瞧?”厲粟撓着頭問。
魏硯将紙卷好揣入懷裏,“不必,我親自去。”
這日魏硯回得早,沈瑜卿剛從藥鋪回來下馬車,就見他打馬近前。
兩人打一照面,沈瑜卿淡淡地移開眼,擡步往府裏走。
忽手腕一沉,魏硯掌抓着她,聲線低低地,“打算一輩子不理我?”
自那日秦七的事一過,沈瑜卿就當沒他這個人,撞上一句話都不說,繞過去做自己的事。
跟在身後的醒柳綠荷看清王爺和小姐扣緊的手,頭一低,當做什麽都沒看到。
“我憑什麽要理你?”沈瑜卿現在看到他心裏就堵着氣。
心想這世上大約沒有比他臉皮更厚,更無恥下流的人了。
魏硯垂眼看她,忽走近一步手虛虛攬她的腰,“來漠北不是為了帶我回上京?現在一句話都不與我說算怎麽一回事。”
沈瑜卿餘光看向他攬着的手臂,臂膀結實,手背脈絡清晰,常年暴曬在烈日下古銅的顏色,手心有老繭,粗糙得不像一個皇室子。
她擡起眼,“你倒底要做什麽?”
魏硯虛虛摟着她的手臂扣得緊了,他放低聲,“跟我離開上郡幾日。”
“又做什麽去?”沈瑜卿不禁問。
魏硯向後掃了眼,半抱着她的腰往內院走,“進去說。”
沈瑜卿掙着,說:“我自己能走。”
魏硯哼笑,出了個鼻音,“嗯。”手還是沒放開。
跟随的仆從散開,魏硯帶她進了自己的寝屋。
這是沈瑜卿頭一回進,裏面的布置要比她屋子精簡。架子上挂黑甲,案上擱置刀架,除此兩者便是椅凳茶盞硬榻再無一物。
粗糙得不像有人整日住過。
沈瑜卿只看了眼,坐到最外側的椅上,“什麽事?”
魏硯拿出懷裏的圖展開放到案上。
“北南東三個方向我安排人查探了,是尋常的路,沒有異樣。唯獨這一條,往西,通向的路與圖紙所繪相差甚遠。”
沈瑜卿盯着上面橫出的山川,目光凝了凝,忽開口,“不是毫無關系,而是往西所通的路與尋常圖紙的标向不同。”
沒聽到人回應,她擡起眼,看清他臉上的笑,不是以往的壞,而是有探尋在裏。
“怎麽,我說的不對?”沈瑜卿将圖推過去,到他面前。
魏硯正低眼看她,黑眸幽幽,嘴邊笑意加深一層,“不錯,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他原以為還要解釋一番,不料想她都猜出來了。
那句“不愧是我看上的人。”惹得沈瑜卿一蹙眉。
“你從沒入過行伍,怎麽猜到的?”他問。
沈瑜卿說:“我在江南時從一老翁手裏買過一張圖,可圖上所繪與當地線路無一處相同,後來偶然間再遇老翁才知曉有另一種反向标向,世間罕見。”
魏硯眼裏深了,“在江南?”
“怎麽?”
他頭一回聽說反向标向也是在江南。
“沒什麽。”
魏硯開口,“上京的藥到上郡需一月,你我明日起行按照圖上所繪的地方走,一月後回來。”
她便知,他找她沒什麽好事。
“我不去。”沈瑜卿張口拒絕,起身就要往出走。
“又耍脾氣?”魏硯先一步攔她。
沈瑜卿寒着臉,“我耍脾氣怎麽了?”
魏硯笑,過去要摟她,“別鬧。”
沈瑜卿側身躲過去,“你也不看看自從我到了漠北幫你做了多少事?你又是如何待我的?你能留下我還不是因為我精通醫術,過目不忘,能在正事上幫你。你竟還理直氣壯,處處耍弄我。”
她最着重的是秦七那件事,魏硯聽明白了。
其實有些事不是非她去不可,他自己的心思自己明白。
“那你說我如何待你你肯跟我去?”魏硯順着她的話,竟有些輕哄的意味。
沈瑜卿本是氣頭上一說,他這麽問,她反而不知道了。憑心而論,若無那些下流的事,魏硯待她夠好,雖經常涉險,但沒有一次他不擋在她前頭。他渾身是傷,而她毫發未損。
她只是不忿,他處處占她一頭,得意嚣張,絲毫不知收斂。驕傲如她,怎能讓人這般壓下去。外加那夜的夢和秦七一事…秦七說得不無道理,她必是要回上京。
“說了不去就是不去。”沈瑜卿不耐煩。
“再好好想想,去不去。”他眼裏挑着壞,故意扣她的腰,往她身上頂。
沈瑜卿知他是要故技重施,率先開了口,“除非你求我。”
“你求我我就跟你去。”她擡着下巴,眼不避不躲地回視。
“怎麽求?”
她不說話。
魏硯拱拱腮幫子,勾着她腰的手倏地伸進去,在裏面亂摸,“這麽求?”
沈瑜卿看他,擡手扯他。他手臂結實,手抓得緊,随她動作,他指驟然捏了下,沈瑜卿一僵,耳根倏地生紅。
“以後不許再對我這樣我就跟你去。”沈瑜卿說。
魏硯笑了,故意逗她,“所以這次你不去,以後我就可以一直這樣對你?”
他手換了一只揉。
沈瑜卿極力忽視掉那股怪異的感覺,“你答不答應。”
“這筆買賣不劃算。”魏硯像是在思量。
沈瑜卿眼垂下,看到月匈月甫前衣裳鼓起的一塊,是他的手。
“你跟我去,我只摸不親。”他說得一本正經,“如何?”
怕是這個男人發起情來什麽承諾都忘了。
來了漠北有些日子,她知他放縱浪蕩,也肩負責任,護漠北數萬百姓,鎮守疆土。漠北戰亂頻多,幾乎是朝不保夕,身為皇室子,卻從未享受過一日安逸榮華。
放浪形骸但有一身铮铮鐵骨,沈瑜卿一時分不清哪個才是真正的他。
她又記起秦七的話,忽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在這。
所有的事情似乎與她初時的來意越走越遠。
她竟有些瞧不清他,也瞧不清自己了。
眼前似是蒙上一團霧,而她處在霧裏什麽都看不清。
魏硯手用力了下,“想什麽呢?”
沈瑜卿吃痛,唇抿住,“我跟你去就是了,你先放開我。”
他手放了下,指腹捏在一起搓了搓,盯住她笑,“真軟。”
沈瑜卿不理他,她心裏想着事。
魏硯坐到她對面,她看一眼,“你怎麽還不走?”
“秦七走時同你說了什麽?”魏硯看得清,秦七雖背對着人,他卻看到了她眼裏一閃而過的冷。
沈瑜卿沒隐瞞,“他叫我不要忘記當初的約定。”
魏硯敏銳地察覺,“和誰的?”
沈瑜卿臉朝着他,“行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