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荷花宮燈
蒙面人直直的盯着顧瀾,他身材高大,一言不發,氣勢駭人的冷。
想必,這位就是錢貴妃口中的“阿淵”。
她這個冒牌遇見了正主,還是不打擾人家倆人約會了。
說完打擾,顧瀾跳窗就跑,臨跑前,還不忘撈了那個自己看上的荷花座香爐,又将兩塊桂花糕塞進懷裏。
蒙面人扔掉自己的小籠包,一言不發,拔腿開追。
這時候,錢貴妃捂着自己的後腦勺痛苦醒來,她的啞穴已經自行解開了,還沒有扒拉開麻袋,就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
“抓刺客!!”
随着錢貴妃的叫聲,整個皇宮都亂了起來。
顧瀾飛速略過地面,然後攀上鐘粹宮的高牆,手掌支撐着一棵常青樹的樹幹,在黑夜裏迅速穿梭着。
只是,她低估了這個蒙面人的速度。
顧瀾沒有回頭,就已經聽見身後越來越近的疾風聲。
黑色的面罩遮住了她的臉,只有一雙清冽冷靜的眸子。
越是危急時刻,顧瀾就越能保持淡定。
不是......這個阿淵是錢貴妃的約會對象吧?追她幹嘛!
鐘粹宮已經點起了火把,将宮裏的甬道照亮。
顧瀾将食指指節按下去,關節發出“嘎嘣”一聲脆響,再一次提速,然後在一個轉角,顧不得宮牆高低,直接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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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通——!”
顧瀾安穩落地,活動了兩秒發麻的腿,就聽見身後傳來重物落水後發出的巨大聲音。
啧,這面宮牆下,是一頂裝滿水的吉祥缸——她來之前特意挪過來的。
她跳的是遠,蒙面人跳的是水。
顧瀾從兜裏摸出一枚石子,估計着方位,用了暗勁兒砸到了蒙面人身上。
夜色昏暗之中,傳來男子一聲痛苦的悶哼。
她面罩下的紅唇忍不住揚了起來,搓了搓手,正準備離開,一只手從黑暗中伸出來,将她的嘴巴一把捂住!
顧瀾身上的寒毛乍起,一瞬間,她的手臂快如閃電的反扭,冰冷鋒利的匕首從袖中劃出,緊握在手上。
那只忽然出現的手臂扣住她的唇,微涼的身軀靠近,一股熟悉的藥香鑽進顧瀾的鼻子。
顧瀾一怔,手中的動作在最後一刻停頓下來,閃着寒光的匕首,抵在身後那人高挺的鼻梁上。
“......”是容珩。
顧瀾看着他,一雙睜圓的眼睛有些紅,眼裏跳躍着興奮的光。
“走。”
容珩的聲音涼薄而冷淡,像是清幽的池水。
臨走時,容珩回頭,深深的看了一眼遠處掉進缸裏的黑影。
等顧瀾反應過來時,已經跟着他來到了潇湘宮。
這是她第一次走進潇湘宮裏,然而,仍舊是翻牆進去的。
容珩對她擡了擡下巴,淡淡地說:“有狗。”
顧瀾躍躍欲試,她手裏還剩好幾個小籠包子呢。
等兩人進去後,她才知道他口中的“狗”,是一個偏殿新來的叫小福子的太監。
夜色正濃,潇湘宮臨近着鐘粹宮,外面一陣騷亂喧嚣,傳來搜查的聲音,殿內卻黑咕隆咚,伸手不見五指。
顧瀾被黑的受不了了,從懷裏摸出新順來的荷花座青銅宮燈,放到地上,準備點燃。
容珩猜出了顧瀾要幹嘛,不知從哪找出了火折子擦亮,“唰”的一聲,支着手掌,為她點燃了宮燈。
霎時間,一簇溫和的燭火在黑暗中亮了起來,暖黃色的燈光暈染着兩人周圍一丈,這樣的亮度剛剛好,外面那只“狗”也不會察覺。
淺黃色的燈火映照在容珩的臉上,将他峻冷蒼白的面容染上一層暖色。
他擡頭看着顧瀾,薄唇抿着,雙眸仿佛含着一抹深邃而瑩潤的流光,越發顯得姿容無雙。
顧瀾只聽見,昏暗的燈光下,自己咽了一聲很大的口水。
一定是因為包子太香了!她猛地低下頭,感覺自己的臉都被包子的溫度熏熱了。
顧瀾掏出懷裏剩下的小籠包,拿牛皮紙細細的裝好,在容珩略帶驚訝的眼神中,将包子塞到他手裏。
“珩兄,我就知道你沒吃晚飯。”
容珩盯着手裏多出的包子:“顧瀾,你可知自己做了什麽。”
“揍人,這不是明擺着嗎,”顧瀾從容不迫的說,她見容珩不吃,又說道,“你不吃我吃了,我剛好有點餓。”
容珩垂下眸子,指腹不由自主收緊了幾分,然後似乎是為了向顧瀾證明什麽,咬了一口包子。
皮薄餡大,柔軟噴香,顧瀾沒有說錯,他的确晚上沒吃飯。
錢貴妃讓內務府斷了潇湘宮的一切供給——雖然,潇湘宮本來也沒什麽供給,昨天,剛好吃完了最後一些米,今天小酒出去,跟相熟的小太監借去了,如果借不到,大概率要回一趟以前居住的掖庭,刮一刮米缸。
顧瀾和容珩對視,目光澄澈而無畏:“珩兄是怎麽認出我的?”
“面罩。”
顧瀾摸了摸自己的臉,發現她扣好的面罩往下掉了一寸,卡在了鼻尖,堪堪要掉下去。
是她打累了錢貴妃時,擦汗擦掉的。
這麽說,那個蒙面男很可能記住了她的臉!
顧瀾沒有太擔心,蒙面男肯定不認識自己,否則也不會不出聲地追她那麽久了。
既然不認識,那以後也不必認識。
容珩默默地吃起包子,顧瀾則掏出一把蜜餞,美滋滋扔進嘴裏兩枚,津津有味的嚼了起來。
吃完包子,容珩望着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他掌心向上,五指骨節分明,指尖透着蒼白。
顧瀾一愣,随即一雙眼睛彎成了月牙,遞給了他一顆蜜餞,容珩則皺起眉。
她聳了聳肩膀:“沒帶糖。”
容珩驀的合住手掌,冷冷的說:“誰要糖了。”
掌心裏,是一枚金燦燦的蜜餞,微硬的觸感,卻讓容珩一下子想到剛剛捂着顧瀾嘴巴時的感受......隔着薄薄一層面罩,仍舊驚人的柔軟。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顧瀾嫣紅的唇瓣,攥了攥拳頭。
體虛之人,面色倒是紅潤。
容珩雙眸垂下,忽然看見了地上的荷花底座宮燈,表情微微一震。
“這宮燈,也是你順來的?”
顧瀾點了點頭:“荷花的,你不喜歡嗎。”
“我還拿了這個。”說着,她掏出了兩塊桂花糕。
容珩漆黑幽深的眼底飛快的劃過一抹光亮,他的眼神複雜,沒有回答顧瀾的問題。
荷花——
他九歲時,親手殺的那名宮女,名字裏,就帶了一個“荷”字。
顧瀾看出他不想說這個問題,沒有逼問,只是驀地想到,她之前當着張公公的面,好像說自己最喜歡荷花來着。
難道容珩讨厭這花?可他的表情又不像是讨厭。
“對了珩兄,我給你的藥你用了嗎,我也是才知道你又受傷了,錢貴妃和容祁俊是不是玩不起,打不過就在背地裏下黑手。不過沒關系,珩兄,我已經替你報仇了。”顧瀾放棄了這個問題,開始邀功。
容珩低聲道:“所以,你夜闖鐘粹宮吓唬錢貴妃,是為了替我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