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

不過耿奕仔細看了簡親王世子胸腹的位置, 加上世子這消瘦的模樣,很可能顯示的是胰髒,那麽就可能是消渴症了。

得了消渴症的人吃得多卻日漸消瘦,還十分渴, 每天喝水相當多。

耿奕就小聲跟福晉說了自己的猜想, 福晉就吩咐廖嬷嬷讓廚房送來不甜的點心來招待。

福晉帶着耿奕要退後, 四阿哥卻不在意道:“世子跟我平輩, 都是一家人不必太生分。就是世子才幾天沒見卻消瘦如此, 總要保重身體才是,皇叔還需要世子照顧的。”

世子嘆口氣道:“多得四阿哥提醒, 不然阿瑪就要被一個騙子大夫給害了啊。”

他起身就要給四阿哥行大禮道謝,被四阿哥趕緊扶住坐下道:“都說是平輩兄弟, 世子怎的還如此多禮?那歹人就是故意行騙, 又裝模作樣,在世子等人心急如焚的時候才出現, 也是世子純孝, 盼着皇叔好起來才會被他騙了。”

世子臉色才緩和了一些, 又嘆氣道:“雖說是如此, 到底是我沒有好好帶眼識人。幸好那個所謂的神藥還沒用,不然阿瑪就無力回天了。”

他光是聽着蘇培盛的複述,想到那個所謂的神藥會加速簡親王的死亡,整個人猶如掉進冰窟裏面,眼前一黑險些暈過去。

所以世子才會匆匆跟着蘇培盛過來, 想親耳聽四阿哥再說一遍, 生怕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四阿哥看他不可置信的樣子就還是細細重複了一遍:“幸好我後院的耿格格懂一點藥理, 碰巧知道這麽一味藥。”

他湊過去, 小聲對世子道:“那人還将一個方子送了進來, 多虧她察覺不對,順藤摸瓜才找到簡親王那邊去。”

世子連忙問道:“不知道是那位格格,我得親自道謝才是。”

四阿哥笑笑:“不就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了?”

世子看向旁邊,一個是他曾見過的福晉,福晉身邊的那個陌生的年輕女子想必就是耿格格了。

他趕緊行了個大禮,耿奕吓得連忙避開了一些:“世子多禮,只是碰巧罷了。”

“若非耿格格,我阿瑪怕是在病中還要再受大罪,是我的恩人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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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世子犯下這樣的錯,不說害了親阿瑪,還要被千夫所指,內疚難當,這世子之位恐怕也要保不住的。

“不敢當不敢當,”耿奕吓得連退兩步,瞅着這簡親王世子夠慘的,自己生病還要照顧親爹,這會兒因為到處找藥想救人卻險些害人了,眼圈一紅感覺下一刻就能落下淚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肯定是還沒到時候,他這是真的後怕。

四阿哥親自把世子扶起來重新坐下,見他臉色慘白不免擔心:“世子這身子骨也得讓人看看才是,怎的面色如此難看,可讓禦醫請過平安脈了?”

世子搖頭道:“我就是有些睡不好,胃口卻不錯,吃得比以前還多,就是不見胖還瘦了,可能因為阿瑪的病叫我還是太擔心了一些。”

四阿哥正要說話,就見耿奕拼命眨眼跟他使眼色,他不由一怔。

那邊廚房已經送來點心,世子似乎也餓了,拿起一塊吃了一口,微微皺眉。

四阿哥還以為送來的點心不好,自己也嘗了兩口,鹹點心跟平日一樣的好吃,沒什麽不妥之處:“世子是不喜歡這個點心?要不讓廚房換了?”

世子去別人家哪裏會提要求,連忙擺手道:“沒有的事,我以為是甜的,吃着才發現是鹹點心。”

看他确實餓了,說完三兩口吃完一塊點心,又拿了一塊來。

世子很快吃完一盤點心還有些意猶未盡,不好意思道:“我實在有些餓了,這才吃得急,險些忘了我來是要告訴四阿哥,京兆尹已經帶差役去抓拿那個歹人的。”

蘇培盛先去的京兆尹,再去的簡親王府,世子過來好一會,人應該已經抓到了。

果然京兆尹派來差役送口信,說那歹人已經抓住,在天牢裏審問,若是得了供詞再讓人送過來。

四阿哥卻搖頭道:“京兆尹辦案連皇阿瑪都沒插手過,是最公正嚴明不過了,該怎麽審就怎麽審,該怎麽罰就怎麽罰,絕不能姑息,卻不能冤枉任何一個人。”

差役轉頭把話告訴了京兆尹,後者摸着胡子連連點頭道:“都說四阿哥是個嚴明之人,果真如此。”

四阿哥既然明言不插手,那他就能按規矩辦了。

牢獄裏的人沒熬多久就什麽都說了,大徒弟也姓李,是李大夫出了五服的親屬,血緣關系隔着老遠了。

原本家裏父親是獵戶,日子還能過得去,偏偏人摔死了,母親去找的時候淋了一夜雨,回來發高燒沒熬幾天也撒手人寰,只留下一個幾歲的稚子。

親屬覺得他克死父母,誰都不敢接手,還是李大夫看孩子可憐,索性收在身邊,然後發現他有學醫的天賦,于是欣喜若狂收回徒弟,想着以後也能繼承醫術,救死扶傷。

誰知道大徒弟長大後卻歹毒把李大夫的獨子推下山崖,又想用石葵花哄騙簡親王府得一筆橫財,如今落得一場空,被滿牆沾血的刑具早就吓破膽,什麽都肯招了。

他直接就招出了簡親王府的內應,不是別的人,而是管家的次子。

次子得知自己無法繼承管家的位子,而是大哥的,于是醉生夢死到處玩樂揮霍。

管家夫人素來寵愛次子,也明白長子繼承是慣例,對次子就多為寵溺放縱,要錢給錢,也不敢多管,想着次子出去散心夠了,自然而然就會回家跟以前一樣了。

哪料到次子喝醉後在酒樓遇見一個美貌女子想要搶過來,卻被她的夫君阻攔,一氣之下用酒壇子把人腦袋打破了,那夫君當場就斷氣,這才吓醒過來。

那女子見自家夫君被打死了,哭哭啼啼就要跑去報官,次子身邊的侍從眼見不對,就把人抓住,問自家少爺要怎麽處置。

他還能怎麽處置,人是絕對不能放的,不然這女子跑去報官,自己就徹底完了!

幸好這女子看着剛烈,人還是軟弱,哄着幾句之後就願意要點錢給夫君風光下葬就是了。

誰知道這女子把夫君下葬之後,三翻四次找過來跟次子要錢。

次子手裏頭的錢就是額娘給的,揮霍得差不多了,之前又一次性給了女子一大筆錢,後面就沒了。

被女子三催死催後,次子無法,只好跟外人一拍即合,打算用石葵花訛一大筆錢,跟姓李的徒弟一起兩人分一分,然後把那個女子直接擄去南邊躲個一兩年,風頭過了,這女子被他哄進被窩裏,自然而然就不會每次都來要錢,還不用擔心她把事情宣揚出去。

次子計劃得極好,可惜都被這個表面膽大,其實膽子比針眼還小的李家徒弟害慘了。

官兵上門的時候,簡親王世子的臉冷得跟冰渣一樣,自己管家阿瑪老淚縱橫,一個勁給世子磕頭:“是奴才管教不嚴,讓孽子犯下這樣大錯,有愧于王爺啊。”

世子讓人扶起這個跟着簡親王曾經出生入死的管家,心裏嘆息管家什麽都好,卻讓夫人對次子過于寵溺,才造成大錯,只讓官兵帶走了次子。

管家夫人哭天喊地的,最後只被管家捂着嘴呵斥道:“哭什麽,是想跟着這孽子一起進大牢,大刑伺候嗎?”

一句話讓那夫人不敢嚎了,只痛哭出聲,長子在旁邊也是臉色鐵青。

世子到底做主,只把管家一家子送去莊子,再也不能回來,卻沒要他們的性命。

管家感恩戴德,把這些年的事務和賬本都交代給世子的心腹侍從,對簡親王平日的習慣等等都有伺候的幾個老人在,他就不必多操心了。

他帶着妻兒再三給世子行禮道謝,又在簡親王門前行禮後,這才顫顫巍巍上馬車離開了。

這個原本身子骨一直硬朗的管家,忽然間就蒼老了許多,露出老态來。

世子心下唏噓,又派人去抓來次子的侍從和那個女子。

侍從卻被人打暈在房間,女子卻不知所蹤。

世子皺眉道:“找,一定要把此女找到!還有,這女子那個打死的夫君,也派人挖開墳墓看看。”

這事讓京兆尹吓一跳,師爺覺得死人最大,這樣的舉動實在有些欠缺,就小心問道:“大人,真要按照世子的意思打開棺木?”

京兆尹遲疑片刻還是點頭道:“這事有些蹊跷,那人說是醉酒的時候打死人,但是那會兒他連走着都是東倒西歪的,手裏的力氣才多少,真能砸一下就打死人嗎?”

他心裏存疑,估計世子也一樣,于是讓差役挖開墳墓,起了棺木,裏面确實有東西,沉甸甸的,打開卻不是人,而是石頭。

“這大大小小的石頭從上到下分布,正好是差不多一個人的重量,必然是故意為之,擡棺木的幾人都沒察覺出來。”

這些擡棺的人配合得十分熟練,棺木都非常平穩,石頭就不會滑落到一邊,所以也就沒察覺到裏面裝的不是人而是石頭了。

棺木是空的,要麽打死的那個人根本就沒死,要麽女子根本就沒給所謂的夫君下葬,前者的可能性更高。

就連四阿哥都沒想到,光是鈕钴祿格格送來的一張藥方,居然能牽扯出後邊那麽多事情來。

耿奕也是沒想到,光是聽四阿哥給她簡單描述一番,就感覺是一場環環相扣的大案了!

“那個人招了嗎,送給鈕钴祿妹妹的藥方是從哪裏來的,莫不是他自個寫的方子?”

四阿哥颔首道:“确實如此,之前我盤下了醫館,讓他所圖一空,于是惡從膽邊生,就讓人假裝成鈕钴祿格格的家人送了藥方過來。”

耿奕一驚,詫異道:“什麽,他假扮鈕钴祿妹妹的家人,豈不是鈕钴祿家根本就不知情是冤枉的?”

別說鈕钴祿家,就鈕钴祿格格也比窦娥還冤啊!

四阿哥答道:“是,派人去鈕钴祿家周圍細查過,根本沒有這樣的陌生人出現過。私下打聽,鈕钴祿家也從來沒給鈕钴祿格格送過東西。”

這都是暗查,還都是他的人,自然不可能說謊,鈕钴祿家确實是清白的。

耿奕松口氣之餘就問道:“那鈕钴祿妹妹是不是能出來了,不用繼續禁足?”

四阿哥看了她一眼道:“我之前才說讓她禁足一個月,轉頭就改口了,傳出去不就惹人笑話了。”

耿奕立刻接話:“畢竟快過年了,爺素來心善,必定不忍心讓鈕钴祿妹妹一個人只能呆在院子裏獨自過年的,是吧?”

四阿哥笑道:“就你慣會說話。”

這是答應的意思了,耿奕挽着他的胳膊笑了起來:“妾說的就是實話。”

他就低頭問道:“那你說說,之前世子在的時候,你怎麽拼命給我使眼色?”

耿奕趕緊把世子可能是消渴症的猜測說了出來:“畢竟世子消瘦得太快,連衣袍都跟不上,吃得卻不少,而且還特別渴。”

四阿哥若有所思,确實簡親王世子過來後一個人就吃掉了一盤點心不說,還喝了兩壺茶水。

蘇培盛在旁邊也補充,他上門的時候,簡親王世子正匆匆吃着東西,還以為是因為照顧簡親王而耽誤了早飯,然而過來後他還說餓了。

前腳還在吃,後腳又餓了,人還暴瘦,确實有些吓人。

耿奕就道:“妾使眼色是因為世子若果真是消渴症是不能吃甜食的,就請福晉吩咐廚房把點心換成鹹的了。”

四阿哥才知道為何點心忽然從甜的換成鹹的,原來是有這個緣故。

他看世子剛吃一口神色異樣,還想換回甜的,也就那個時候耿奕拼命使眼色,估計是讓四阿哥不要換甜的點心過來。

免得世子真吃了之後,要不舒服就麻煩了。

四阿哥讓人打聽,得知太醫院有一位曾禦醫最是擅長治療消渴之症,于是讓蘇培盛進宮親自把人請去簡親王府給世子把脈。

世子之前只以為自己太操心勞累才會日漸消瘦,不過四阿哥都親自請了禦醫過來,他也是承情的,于是乖乖坐下讓曾禦醫請脈。

這一請還真讓耿奕說中了,世子确實是得了消渴症。

曾太醫皺眉道:“舌苔紅,脈象細弱無力,确實是消渴症無疑。世子平日是否感覺渴得厲害,喝水多,卻也跑茅房次數多?”

世子連連點頭:“我還感覺四肢乏力,吃喝多反而精神不振,人也消瘦得厲害。”

曾太醫确認道:“的确是消渴症,好在發現得及時,還不算太晚。”

不然拖得久了,那就難治了。

世子給四阿哥連連行禮道謝:“多得四阿哥發現,不然我要是病了,就無法好好為阿瑪侍疾的。”

曾太醫好奇道:“微臣不知道原來四阿哥對醫術之道也頗有見地,是自學成才嗎?”

四阿哥擺手道:“不是,是我身邊的耿格格會一點藥理。之前請世子到府上見面,無意中叫她看見了,察覺世子身子骨有些不對,就提醒我去請禦醫,懷疑是消渴之症。”

曾太醫更詫異了,一個格格光憑眼睛看都不用把脈,居然就能看出簡親王世子的病症,簡直是個學醫的好苗子啊!

只可惜是個女兒身,還是四阿哥身邊的格格,不然就能直接請進太醫院去學習!

不出幾年,估計又是一個醫術高明的好禦醫了!

世子此事還驚動了皇帝,他下朝後把四阿哥叫到禦書房來問話:“聽聞是你身邊那位耿格格看出簡親王世子身上的消渴之症來着?朕怎麽記得耿家是個小官,祖上可曾出過禦醫?”

不必他吩咐,李德勝已經悄然躬身下去查了,沒多久就回來道:“回皇上,耿家祖上确實出過禦醫,再往上祖輩還有一位行醫高手。”

正因為祖輩在民間行醫博得了美名,才讓後人能夠借此進入太醫院。

皇帝微微挑眉:“看來是深得祖輩真傳,若是個男兒身,想必就能進太醫院跟着院首學一學了。”

說的是祖輩真傳,畢竟後來這位雖然進了太醫院,顯然沒做出什麽名堂來,也可能落魄了,才會讓後輩沒成什麽大家族,而是普通小官。

要不是耿格格選秀給送進來,壓根就沒人知道耿家的過往了。

“朕當初看耿格格就是乖巧懂事,如今看來也是個聰明伶俐的,能幫上忙是極好的。”

要不是耿奕看出來,簡親王世子這病一拖,那就很難治好了。

曾太醫來禀報的時候就道:“消渴之症越是吃喝多,越是難受和消瘦,再繼續消瘦下去,髒腑承受不住猶如崩塌之勢,轉眼間人就會撐不住了。”

如今看着簡親王世子的精神頭還算可以,起碼行走自如,人也清醒,但是時間長了,那就不好說了,實在兇險得很!

如今的簡親王曾經骁勇善戰,後來又安分守己,很得皇帝重用,如今病了,禦醫和藥材都如同流水一樣不停送入簡親王府之中,足見皇帝對他的重視。

要是世子出什麽事,皇帝也是愧對簡親王的。

尤其世子是長子,這個長子要是出什麽意外,底下的次子年紀卻小。

中間其實有兩個兒子都沒能長大就病沒了,所以年紀差得有點大。

世子好歹是簡親王親自培養出來的繼承人,當世子是綽綽有餘,若是人沒了,次子還是個幼子,得重新培養起來,到時候簡親王不在,只有後院的女眷,養在婦人之手,又或者被娘家的兄弟把持着,不然簡親王這一脈恐怕有些難了。

而且孩子年幼,意外就更多了,誰知道能不能活到成年去?

簡親王就這麽一大一小兩個兒子,絕不能出差池就是了!

皇帝就贊許道:“耿格格有大功,今年的宮宴就破格讓她參加吧。”

素來只有阿哥帶着福晉來過年的宮宴,今年還是頭一年有格格破例被允許參加,是莫大的榮幸了。

除了這個之外,皇帝還讓人賞賜了一盒子寶石和半車的布料,甚至還送了一座西洋鐘!

耿奕都驚呆了,皇帝出手也太大方了吧!

光是這座西洋鐘就沒幾個人家有的,就連四阿哥這裏,除了他的書房之外,就只有福晉的院子有一座。

如今除了他們兩個,耿奕也能獨自擁有一座了。

她簡直要熱淚盈眶,每天看着窗外天色判斷究竟什麽時辰實在太為難自己了。

四阿哥看耿奕歡喜若狂的神色不由好笑:“這麽高興嗎?”

耿奕連連點頭,如今終于有了鐘表能看時間,不用再費勁去猜時辰,她能不高興嗎!

半車的布匹實在太多了,她的庫房都要塞不下,只好暫時放在院子另外一個空置的房間。

耿奕看着滿了一小半的房間,想着以後把餘下的位置都填滿就好了!

既然高興,那就很應該大吃一頓!

她扭頭就問道:“爺今晚要留下來用飯嗎?”

這關乎耿奕能點劉廚子的菜,還是馬廚子的菜!

四阿哥笑笑:“既然你想,那我今晚就過來一起用飯。”

耿奕點點頭,立刻琢磨菜單去了。

今晚得吃點好的,天氣更冷了,就該吃點熱乎的。

她叫了小祝子過來,得知廚房送來了一筐子新鮮的河魚,大冬天的魚不多,能有這麽多實在難得。

天冷魚就不好放了,廚房正發愁要怎麽處置。

要放兩天,魚可能就凍死養不活,那就浪費了。

但是四阿哥和福晉都不怎麽愛吃魚,宋格格這兩年吃素居多,李格格和鈕钴祿格格也不喜歡這個,一兩天消耗掉就很難的。

耿奕靈機一動,這不是可以做酸菜魚了嗎?

她問了小祝子,得知廚房裏的酸菜泡了一缸子,平日也會做配菜的,那正好可以做了。

“你去跟兩位伴伴說,今晚就要一盆酸菜魚。魚洗淨後就把骨頭剔除,片成薄薄的一塊塊魚肉放進酸菜裏頭,再擱一點茱萸。”

耿奕簡單形容了一番,小祝子連連點頭表示記下了:“耿格格,除了這個酸菜魚之外還要別的菜馬?”

魚多的話,其實別的菜都不需要了,不過她還是道:“對了,記得酸菜魚放在鍋子裏熱着,另外配些素菜,有什麽都洗淨了一塊送來。”

到時候酸菜魚裏面的魚片吃完了,還可以放蔬菜進去煮着吃,既有酸菜魚的香味,又能解膩。

“還有米飯不能少,酸菜魚配這個最合适了。”

看耿奕沒別的吩咐,小祝子一溜煙跑會廚房去報菜。

劉廚子聽後就笑道:“這魚不少,看來我們得讓徒弟們都一起幫忙動手的。”

剔骨和片魚要求刀工了得,不然片太薄了一煮就容易爛,太厚了卻又不入味。

馬廚子微微點頭道:“那就讓他們先試試看。”

兩人分別出了一個徒弟,讓他們先開始剔骨片魚。

哪怕兩位廚子沒說什麽,都能看出這是一場無聲的較勁,看看誰家的徒弟更厲害!

兩個徒弟哪怕見過場面的,拿着刀的手都忍不住微微一緊。

天知道兩個師傅盯着他們的目光,如果哪個輸了,今晚是不是要頂着一碗水挨着牆角站一晚上?

這天寒地凍的,誰都不想被罰,而且關乎師傅的面子,他們當然得拼命!

于是兩邊就較真了起來,左手抓住魚,右手用刀背把魚打暈,就開始橫着動刀把整個魚背的魚肉片下來,兩邊片好後,再片成小塊。

薄薄的一片能透光,夾起來的時候卻不能碎掉,得又快又好。

轉眼間兩人就完成了一條魚,左手重新去桶裏抓了一條繼續幹活。

劉廚子和馬廚子就分別去對方的徒弟面前查看,劉廚子對馬廚子的徒弟頗為滿意,這魚片幾乎每一塊都一樣大一樣薄,平日肯定很下功夫。

雖然馬廚子沒說什麽,劉廚子還是明白自己的徒弟略遜一些,哪怕厚薄差不多,魚片一樣才讓人賞心悅目。

劉廚子揮揮手,示意自家徒弟不用忙活,他這次是輸了。

徒弟頗為失望,還是放下手裏的刀,讓馬廚子另外一個徒弟繼續接手。

馬廚子卻道:“說到這酸菜,還是你做的地道。”

劉廚子笑笑,明白馬廚子這是給自己臺階下,就點頭道:“也是,我之前做的那一缸酸菜也是入味了,這就開缸看看。”

他招呼徒弟去大缸裏頭把酸菜取出來,再切成塊。

那邊魚肉切得差不多了,劉廚子就開火先把酸菜煮了起來。

按照耿奕的吩咐還放了茱萸,聞着酸酸辣辣的,口水都開始翻騰。

最後魚片并沒下,因為放早了容易煮老,放遲了容易太生,打算等會馬廚子親自到主子面前放一放。

魚也沒有全切完,只處理了一半,另外一半等主子們覺得不夠再切也來得及,而且更新鮮一點。

蔬菜都洗淨并分門別類送了上來,滿滿一大桌子。

四阿哥看到這麽多的菜,加上中間有個爐子,不由問道:“今晚是吃鍋子嗎?”

耿奕就笑着搖頭:“不是,等會爺就知道了。”

她居然還賣關子,四阿哥就笑着坐下,那邊魚肉已經送來,馬廚子親自放進鍋子裏面,跟酸菜一起煮了一會,看着魚肉的顏色很快點頭道:“四阿哥,耿格格,魚肉好了。”

耿奕趕緊給四阿哥夾了兩筷子,這才給自己夾了一塊魚肉,吹了吹熱氣就放進嘴裏,很快就眯起了眼。

酸菜很正宗,茱萸的味道稍微有點重,要是直接用辣椒的話會好一點,如果有泡椒那就更好了。

四阿哥嘗了一口,魚肉又酸又辣,吃着鮮嫩沒有魚刺,确實是新鮮的吃法,而且特別下飯。

吃兩口魚肉伴着米飯,沒多久感覺整個人都暖和了起來。

他不由感慨,耿奕是真的好吃,也很會吃了。

“這魚肉鍋子不錯,回頭把這菜方給皇阿瑪和太子殿下那邊送一份。”又簡單,又是适合冬日吃的鍋子,自然不能讓兩人錯過了。

馬廚子立刻應下,太監不識字,等會找福晉身邊會識字的玲珑幫忙來寫菜方就是了。

耿奕還以為魚肉太多,這一鍋吃完就差不多了,可是她還沒撈幾筷子,魚肉居然沒了,馬廚子趕緊讓徒弟再切了新鮮的魚肉送來。

來回送了兩趟,四阿哥吃飽了,耿奕因為搶着吃也吃撐了,捂着肚子被如穗扶着起來在屋裏走動。

四阿哥就笑道:“讓你貪吃,這是吃撐了吧。”

但是他一站起身,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也吃撐了,違背了平日只吃七分飽的規矩,只能跟着耿奕一起在屋裏來回轉。

他就納悶:“魚肉就那麽一兩口的,一條魚切出來就兩片魚,吃這麽多看着也沒多少,怎麽就吃撐了呢。”

耿奕心下好笑,因為除了吃魚,四阿哥也配着米飯吃了,米飯是相當有飽腹感了。

兩人足足走了小半個時辰,這才算是舒服了,喝着送來的山楂茶消食。

四阿哥就說起皇帝開口破例讓耿奕參加宮宴的事來:“我已經跟福晉說了,回頭就讓繡娘明兒過來給你量身裁衣,首飾也得搭配上,另外叫廖嬷嬷給你說說宮裏的規矩,免得沖撞了其他人。”

見耿奕有點緊張和忐忑的樣子,他又安撫道:“小沖撞沒什麽,只要不犯大錯,一般人都不會計較。要對方真計較了,有爺在,你怕什麽?”

反正四阿哥一副大事小事都給你兜着的樣子,耿奕就笑着點頭道謝:“有爺在,妾自然是不怕的。”

她就是有點緊張,畢竟就要見到千古一帝了!

也不知道是特別嚴肅,還是會和藹可親的?

四阿哥摟着耿奕,發現她還渾身緊繃的樣子不由失笑:“別胡思亂想,到時候跟着福晉就是了。”

她們必然要去給德妃見禮,不過按照德妃平日的作風,該是不怎麽理會耿奕,只會跟福晉說話的。

這樣也好,耿奕少說少錯,反正跟德妃見面的時間不會太長,很快就能出來了。

第二天福晉就讓廖嬷嬷帶上繡娘過來耿奕這裏開始做新衣,順道給她說說進宮的規矩。

其實規矩說來說去就只有一個,見到誰都行禮。

耿奕的身份該是不用見命婦的,所以能見的就只有宮裏頭的主子,她地位最低,于是見到誰都要行禮了。

她想想到時候見人就要跪,膝蓋豈不是要廢?

是不是該做個跪得容易,免得膝蓋真廢了?

好在廖嬷嬷給耿奕說道:“除了在外頭,在裏面見禮的時候,宮女都會準備軟墊的。”

言下之意,給貴人行禮,大多不會難為人,大冬天讓人跪在冷冰冰的地上,而是給個軟墊,在上面既不會疼也不會冷,卻是挺好的。

耿奕點點頭,看來跪得容易是不用做了。

廖嬷嬷又簡單給耿奕說了說,如今宮裏暫時沒有皇後,只有幾位妃子一起主持後宮事務。

命婦是會一起給幾位妃子見禮的,人一多耿奕就能濫竽充數了!

耿奕被帶着行禮,還以為廖嬷嬷會極為嚴格,手裏還拿着小木棍,哪裏不對就敲哪裏的。

誰知道廖嬷嬷只簡單糾正了幾個不對的地方,木棍是為了不接觸耿奕的身體,而是稍微作為托起用的。

來回幾次,廖嬷嬷就點頭道:“耿格格原本的規矩就學得好,行禮并沒有差錯。”

可見耿奕的身體之前絲毫沒荒廢過學習,一舉一動足夠标準。

耿奕終于放心了,要讓她重新學一遍,那真是太折磨人了。

幸好這身體足夠争氣,身體記憶又好,于是讓她逃過一劫。

繡娘給耿奕量身後就開始挑選布料,大過年的自然不能挑太素淨的顏色,不然就太不吉利了。

但是太豔麗華美的顏色也是不行的,要跟哪個貴主娘娘撞衫撞顏色了,那就失禮了。

只能從中間選,不會太豔麗張揚卻又不會太素淨的,繡娘挑出三匹布料來,廖嬷嬷就問耿奕更喜歡哪一種。

耿奕就挑了一個花紋少一點的藍色布料,感覺這個看起來顏色比較清新!

繡娘轉頭又拿出一本厚厚的花樣圖,讓她繼續挑選。

密密麻麻的圖案應有盡有,看得耿奕的選擇障礙症都要犯了。

這些花紋看着雖然不一樣,差別卻不是特別大,她瞅着眼暈,只能求救于身邊的廖嬷嬷:“廖嬷嬷看看這些花樣,哪些更好一點?”

廖嬷嬷對這些花樣最熟悉,這知道哪些耿奕能用還适合她,就點了幾個。

耿奕胡亂點頭道:“那就聽廖嬷嬷的,就這幾個吧。”

廖嬷嬷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耿格格對自己也太信任了一點,都不仔細看就點頭了?

不過想想也是,福晉沒有害耿格格的理由,又是重規矩的,廖嬷嬷哪裏會跟耿奕過不去呢!

于是衣服鞋子這些終于定下來了,接下來是首飾。

金簪子金步搖這些太顯眼,而且多戴兩個,耿奕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就像是聖誕樹一樣,都能在黑暗中自己腦袋發光了。

樣式簡單的銀簪子就不太紮眼,卻太不顯眼,在這種重要場合就寒酸了一點。

最後還是福晉讓人去首飾鋪新打了一副珍珠首飾,簪子上有用珍珠組成一朵花,旁邊還有蝴蝶在,十分好看,叫耿奕都愛不釋手了。

另外還有珍珠項鏈和珍珠耳環,用的是之前賞賜的珍珠,确實不紮眼又大方好看!

耿奕比劃了一下,感覺自己美美的!

鈕钴祿格格被放出來了,第一時間就過來耿奕這邊道謝:“多得姐姐在爺面前美言,不然妹妹也不能提早放出來了。”

耿奕搖頭道:“哪裏是我的功勞,而是爺查明白,知道妹妹和鈕钴祿家都是無辜的,這才趕緊把妹妹放出來一起過年了。”

四阿哥是個有原則的人,既然弄錯了,當然不會為了面子将錯就錯,把鈕钴祿格格一直禁足的。

鈕钴祿格格卻不這麽覺得,哪怕弄錯了,四阿哥這樣出爾反爾的反而不好,還不如讓鈕钴祿格格繼續禁足一陣子再放出來。

不過一個月而已,別人肯定不會為了這事讓四阿哥不痛快,怎麽會主動求情?

也就耿奕會這麽理所當然去做,然後真的說服四阿哥讓她出來了。

鈕钴祿格格想着人心都不是石頭做的,耿奕如此真心待她,自己以後要雙倍對耿奕好才是!

她打算等會問過福晉,就跟家裏人聯系一下,也讓娘家人警惕一點,別叫人鑽了空子!

另外也跟娘家人報個平安,忽然聽說過年前鈕钴祿格格被四阿哥禁足,差點沒把她額娘吓死,人都吓病了。

鈕钴祿格格跟福晉要了牌子,想跟娘家人見一面,來的就不是她的額娘,而是大嫂和妹妹。

大嫂挺着大肚子,吓得鈕钴祿格格趕緊讓身邊的丫鬟雲林去扶着人:“大嫂慢一點,如今身子重了,怎的讓大嫂過來了?”

看着她大嫂這大肚子至少有六七個月了,圓鼓鼓的比一般人的肚子都來得大,一路颠簸過來夠辛苦的,沒見臉色都白了起來。

妹妹在旁邊小聲解釋道:“額娘聽說姐姐禁足的事就十分擔憂,這會染了風寒不能見風,只好讓我和大嫂過來了。”

畢竟妹妹到底年幼,可能說不清楚,額娘不放心,還是讓大嫂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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