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比起皇帝, 四阿哥處置事情就要更加不留情面。

大臣們都心戚戚然,看見折子裏加了條子,打開的時候都要鼓起勇氣, 都有點害怕打開來看。

比如犯了小錯,皇帝大多是訓斥一句,再意思意思扣掉一個月的俸祿。

四阿哥就不,他不但訓斥,還會只能扣掉半年以上的俸祿。

而且至少三年內,犯錯的人還直接說明是不能被提拔。

三年內沒有再犯錯, 才可能有被晉升的機會。

大臣們有些人就慫了, 老老實實熬個三年。

有的大臣是跟着皇帝多年的老臣,心裏自然不服,直接給皇帝遞折子哭訴。

皇帝看完後,壞心眼地讓人送去給四阿哥看看,還寫了條子,讓四阿哥看着辦。

四阿哥能怎麽看着辦, 他從來就不是出爾反爾的人, 也不會因為誰哭訴一下或者求情一下就改變主意的, 直接就另外寫了條子,列舉了這人犯錯後拒不承認, 還想把小吏拖出來當替罪羊, 簡直是罪加一等。

他已經手下留情了, 可惜對方不太領情, 不如就按照原本的來?

皇帝看後,對李德全笑笑道:“老四這脾性, 倒是像朕年輕的時候。”

四阿哥看着沉默穩重, 看不慣的事是一點都不會手軟。

不過這些老臣确實是倚老賣老, 皇帝眯了眯眼,心裏也不大痛快:“這條子就放進折子裏,李德全你親自送過去。”

皇帝身邊的李德全親自送的折子,就表明了皇帝的态度,他完全是站在四阿哥這一邊的。

老臣們再不樂意,也只能捏着鼻子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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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阿哥明白這些老臣心裏不服,哪怕罰了也是白罰,以後他們還敢。

不過他們再來一回也好,四阿哥就有理由把老臣們弄下去了。

不聽話的臣子用着不順手,還拖後腿,留着做什麽呢!

如今留着,還不是看在皇帝的面子上嗎?

不然皇帝還在,四阿哥就直接把老臣撤了,別人會怎麽想,皇帝會怎麽想?

會不會覺得四阿哥如今大權在握,就不把皇帝曾經提拔的人放在眼內,這不是更不把皇帝放在眼內嗎?

老臣也是這樣想的,才會故意寫折子去皇帝跟前哭訴。

要皇帝不高興,訓斥四阿哥,老臣們自然得了上風。

哪怕皇帝輕輕放下,四阿哥想發作卻也不敢對他們做什麽,最多就罰個半年俸祿,對老臣來說就是個撓癢癢一樣的懲罰。

但是如今皇帝竟然直接派李德全過來,難免有警告的意思。

皇帝确實只讓四阿哥責罰他們半年的俸祿,然而這份警告比半年俸祿要可怕得多了。

老臣們老老實實收斂下來,沒敢再跟四阿哥對着幹。

兩邊一交鋒,皇帝站在哪邊,大臣們是心知肚明。

有老臣當出頭鳥,其他大臣就立刻跟鹌鹑一樣聽話。

四阿哥收到的折子就越來越少,沒那麽多奇奇怪怪的瑣碎小事。

他在書房裏都要氣笑了,這些大臣顯然知道皇帝把瑣碎不重要的折子送過去給四阿哥,幾乎是不看就送。

大臣們自然就敢作妖了,一丁點小事就敢寫折子讓皇帝送過來四阿哥這邊。

四阿哥一向認真,又是皇帝派人送過來的,還不能不處置。

如今被皇帝敲打一番,這些大臣終于老實了,再不敢折騰四阿哥,什麽小事瑣事都自個處置好,哪裏還敢打擾四阿哥呢!

折子少了,他也有了時間,先去看了後邊。

這一塊土地被圈了起來,土也給細細翻過,還鋪了一層肥沃的黑土,這樣能讓牡丹花開得更好。

四阿哥沒湊近,避免踩得一腳泥。遠遠瞧着花匠們都很用心,先翻地,再鋪了黑土,旁邊還挖了溝渠,築臺種植,防止積水。

牡丹花極為嬌貴不好養,喜涼卻又怕凍,喜歡暖和的地方卻又怕熱,喜光卻又怕暴曬,喜幹怕濕,卻又不能太幹容易幹涸枯萎。

因着四阿哥要明年春天就必須讓牡丹全部開花,所以種下的就不是小苗,而是大苗了。

隔着約莫兩巴掌的位置種下一顆牡丹大苗,築臺是直直的一條線,看得四阿哥舒服極了。

只是他見花匠們種下後并不澆水,不免有些奇怪。

哪怕四阿哥不曾親自種植過牡丹,但是每年春種的時候都參與過,自然知道很多樹苗種下後都需要澆灌定根水。

蘇培盛把年紀最大經驗最多的花匠叫過來問話,花匠行禮後連忙答道:“回四阿哥的話,牡丹喜幹不喜濕,種下後不能立刻澆水,除非天色太熱,在天黑後稍微澆一點,也不能太多,定根水這樣是絕對不能的。”

定根水是大量的水把苗根直接澆透,如果是別的樹苗就算了,确實适合,對牡丹來說就不行,很容易就澆死了,根本也會腐爛而枯萎。

“種下牡丹,春分忌諱施肥,只能在花開後略施幹肥,濕肥是萬萬不可的。六月忌諱澆水,澆則損根,來年就絕不會開花了。唯獨冬肥最是重要,絕不可缺。”

四阿哥點點頭,知道這牡丹種起來的學問不少,也就不多做插手,只讓花匠們看着辦了。

花匠連連應下,這些牡丹十分嬌貴,一天不看着都不行。

後邊的宮殿還沒建起來,哪怕有也不是他們能住的。

花匠們索性請示過四阿哥之後,在花田兩側搭了棚子,每天吃住都在裏頭。

棚子上面用幹草覆蓋,能夠稍微遮風擋雨。

反正花匠只住到來年春天,倒也不算太久,而且牡丹太嬌貴,是一天都不能離了人。

若是刮風下雨,花匠就要搭起架子用草席擋一擋,免得花枝給吹斷了。

他們更是要抓緊時間松土,免得牡丹被雨水泡了,花根若是泡壞了,來年就絕不會開花。

若是天氣幹旱,花匠每天早晚還得澆一點水。

蘇培盛就留了兩個跑腿的小太監在花匠這裏,有什麽事一個可以跑腿,一個能留下盯着,免得花匠們亂走。

九州清晏這邊有女眷住着,花匠們要亂走的話沖撞了就不好。

不過這些花匠是絕不敢離開沖撞貴人們,只在花田徘徊。

大多是需要什麽跟小太監說一聲,小太監就去跟蘇培盛禀報。

若是小事,蘇培盛就能做主,比如安排花匠們吃喝,比如需要去外頭采買補充一兩顆折了的花苗等等的小事。

若是牡丹花苗出了大問題,就不是蘇培盛能自個做主的了。

他留下的小太監除了盯着花匠們不往外跑,也得盯着牡丹田,免得出什麽意外,花匠們卻刻意隐瞞。

這是四阿哥特意為皇帝圈起來的牡丹花田,就等着春天開花邀請皇帝過來賞花,若是出了什麽錯,這些花匠就難辭其咎了。

耿奕等了兩天沒串門子,把萬方安和所有房間都看了一遍。

房間的擺設都差不多,只是大小的區別,都是開窗能看見湖水。

弘晝在這裏睡得更多了,每天除了睡就是吃,耿奕感覺他才幾天功夫就沉了一點。

不過這地方确實舒服,有時候耿奕陪着弘晝玩一會兒,兩人就頭碰頭直接在地毯上一起睡過去了。

耿奕後來得知花匠是住下不走了,不過也被圈起來不能亂走動,她就立刻帶着弘晝去鈕钴祿格格那邊串門的。

她剛靠近,遠遠就聽見弘歷大嗓門的哭聲,瞧着又開始鬧騰起來。

奶娘在裏面哄得一頭汗,鈕钴祿格格出來迎耿奕,也是一臉郁悶的樣子。

耿奕就奇怪道:“妹妹,弘歷這是怎麽了?”

鈕钴祿格格苦笑道:“還不是弘歷見着滿池子的錦鯉,非要進去抓魚,不讓去就哭。這都哭兩天了,用沙錘引開一會,他半天後想起來又開始鬧,鬧得我都開始心慌冒汗。”

耿奕跟着她進去,弘歷鬼哭狼嚎的聲音确實傷耳朵。

弘晝在奶娘懷裏就不樂意了,哼哼唧唧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罵弘歷哭得太大聲。

奶娘想用吃的來哄住弘歷,舀了一勺芝麻糊想喂進他嘴裏。

弘歷小手一揮推開,弄得身上和掌心全是芝麻糊。

奶娘只能趕緊給弘歷換了一身,弘歷也是哭得一身汗,衣服也得換掉。

耿奕看了一會,發現奶娘和鈕钴祿格格對弘歷是毫無辦法,只得道:“他這樣一直哭也不是辦法,不如就讓人抓兩條魚上來,用水缸養着?那弘歷就能看,也不至于整天跑去魚池邊上更危險了。”

弘歷如今還不會走,但是會爬,爬得還挺快。

奶娘一低頭的功夫,他就能爬到門邊去,吓出奶娘一身冷汗。

周圍伺候的丫鬟有兩個,一個守在門口,一個在奶娘身邊。

哪知道丫鬟就給奶娘幫把手的功夫,弘歷就已經爬到門口,好在被另外一個丫鬟給攔住了。

真讓弘歷爬出去,不知道是不是爬到魚池邊上,那就危險了。

哪怕有圍欄,縫隙對成人來說很小,對弘歷這麽小的孩子,擠一擠就能穿過去。

他真掉下去,就沒那麽容易救上來。

鈕钴祿格格之前吓出一身冷汗,更是讓三個丫鬟守在弘歷身邊盯着點兒。

她想了想耿奕也說得對,這樣一直哭對弘歷的嗓子不好。

要絕了弘歷的念想,就只能讓人去抓魚。

耿奕去魚池邊上看看,笑道:“看這些錦鯉又大又肥,平日在池子裏就只有喂食,沒有抓魚的,讓人用網一撈,肯定一撈一個準。”

“快,讓人上漁網。”

鈕钴祿格格失笑道:“園子哪裏會有漁網這東西,得從外頭買才行。”

耿奕想着是那種撈魚的網,想想這裏可能沒有。

後頭果然有太監氣喘籲籲跑過來,手裏拿着一張小一點的漁網,耿奕就擺擺手道:“不必用這麽大的,只需要撈那麽兩三條上來給弘歷看看就是了,太多也不好養。”

幾個太監還擡來一個魚缸,不是四四方方,而是圓的,也不是很透明,帶着點顏色。

耿奕才想到如今用的該是琉璃,就沒有完全透明的。

哪怕西洋舶來品店裏的玻璃也不是純淨透明,總歸有些顏色,還帶着點綠。

她是寧願用其他顏色的琉璃,都不太想用綠油油的玻璃魚缸,看着的人那張臉也要被映得綠油油了吧?

耿奕比劃了一下,讓人用竹竿做把柄,前面用竹條繞個圈,再把一部分漁網挂上去,簡陋的撈魚網就能做好了。

園子裏的竹子是現成的,耿奕一開口就有人去砍竹子,然後削開來做把柄,不是太薄斷了,就是太厚不好繞圈。

這邊熱熱鬧鬧的,把四阿哥都驚動了,他過來看見耿奕把太監指揮得團團轉,就好笑道:“這是在做什麽?”

耿奕扭頭看見他就笑着解釋道:“爺,這是在做漁網給弘歷撈魚看看呢。”

弘歷被奶娘抱着,這會兒是不哭了,興致勃勃看着小太監們跑來跑去弄撈魚網。

估計他發現要抓魚得用網,如今就是在做,也就不鬧騰了。

這邊的太監都是管院子的,讓他們打掃整理和修繕一二還好,做這種手工活就不是很擅長了。

不過都是幹慣活計的人,摸索了幾下,很快就能上手,沒多久就做出兩個撈魚網來。

耿奕瞧着還挺結實的,杆子做得也夠長,就不必太監親自下水去抓,直接在上頭撈就行了。

她正要讓太監去撈魚,後邊的弘晝哼唧了兩聲,聲音還挺大的。

耿奕轉過頭來,發現奶娘抱着弘晝站得很遠,估計也是怕站得離湖邊太近,弘晝要忽然一掙紮掉下去就麻煩了。

奶娘是謹慎,就是弘晝不太樂意,站那麽遠恐怕什麽都看不清楚。

耿奕好笑,招手讓奶娘站得稍微近一點。

弘晝還是不樂意在哼唧,耿奕就捏了捏他的小臉蛋道:“等會撈魚會有水花濺起來,弄得身上濕噠噠不說,還會有魚腥味就不好聞了。”

四阿哥覺得弘晝才多大,哪裏會聽得懂耿奕的話,估計還會繼續鬧着往前走一點。

哪知道弘晝聽了之後,歪了歪頭看向耿奕,還真的不再繼續鬧了。

見狀,四阿哥就好奇道:“弘晝真能聽懂你的話了?”

這才不到一周歲的孩子,就已經如此聰慧了嗎?

耿奕就笑着道:“弘晝未必聽懂了,只是孩子敏感,能夠察覺出別人的情緒來。我好好跟他解釋,弘晝知道我不是故意讓他不靠近,而是可能會有其他不好的事。”

“孩子雖然小,很多話聽不懂,但是精明着呢!要我說得敷衍一點,弘晝肯定會繼續鬧騰。”

四阿哥點點頭,想着孩子心思純淨,才更能察覺別人的情緒變化。

如果耿奕随意敷衍,光是态度就能讓弘晝察覺出來。

耿奕還跟奶娘并排站在一起,弘晝看她也站在這個位置沒有往前,兩人一樣的,更加不會鬧了。

她揮揮手,示意太監們可以抓魚了。

太監們原本有耿奕和鈕钴祿格格盯着,已經摩拳擦掌想在主子面前賣力,留下好印象。

如今四阿哥都來了,太監們更是使出渾身解數,恨不能一撈就撈一條最大最漂亮的錦鯉上來。

四阿哥就無奈道:“這些錦鯉送來後在湖裏自由自在生活多年,如今因為弘歷怕是要遭殃。”

耿奕就笑道:“錦鯉們在湖裏太安逸了一點,爺看它們都不會躲,傻乎乎就被人撈上來了。咱們讓錦鯉們明白居安思危,不是也挺好的?”

“這什麽歪理?”四阿哥搖搖頭,不過他看着太監确實輕輕松松就能撈上一兩條錦鯉,這些錦鯉确實傻乎乎的一頭往網裏撞。

平日錦鯉都別人喂養,一看見人,它們就自動靠過來了。

多撈幾次,這些錦鯉就知道警惕人了。

四阿哥挑了挑眉,就見一個太監撈出一條極大的紅白兩色錦鯉。

耿奕看着這半臂長的錦鯉,只覺得這些錦鯉真能吃,把自己吃成這麽大,就被撈了吧!

太監提着這條紅白大錦鯉上來,小心翼翼放進魚缸裏,這一條就占了半個魚缸。

四阿哥就吩咐蘇培盛再讓人送一個魚缸來,這魚缸放一條錦鯉還好,兩條就太擠了一點。

另外一個太監撈出一條紅白黑三色的錦鯉,也是半臂長,在水裏等了一會,新魚缸送來才撈上來放進去。

弘歷目不轉睛盯着這些錦鯉,高興地拍了拍掌。

鈕钴祿格格這才暗暗松口氣,有這兩個魚缸在,以後弘歷就不會總想往湖邊跑了吧?

耿奕瞅着錦鯉都快轉不開身,這魚缸實在太小了一點。

四阿哥深以為然,讓人去庫房多看看,搬出兩個一米多長的魚缸來,才放得進這兩條大錦鯉。

如今沒有氧氣泵,這魚缸看着大,錦鯉呆久了還是不行,就得換着來。

等弘歷看上兩三天,就把魚缸裏的錦鯉放了,再讓太監去湖裏撈新的錦鯉,讓原來的兩條錦鯉回家看看,也能回到寬松點的湖裏生活。

四阿哥一聽就覺得折騰,不過想想耿奕說得也對,這麽小的魚缸錦鯉住幾天還好,住久了這些錦鯉就可能養不住了。

反正弘歷就是喜歡看錦鯉,換了估計也看不出來。

耿奕心裏祈求弘歷別跟弘晝一樣,東西換了位置都能發現就好!

弘歷就坐在兩個魚缸跟前,仰着小臉看向兩個魚缸,難得的安靜。

弘晝對兩條錦鯉也挺感興趣的,坐在弘歷旁邊,兩兄弟就盯着錦鯉游來游去。

讓奶娘留下在屋裏看着孩子,耿奕和鈕钴祿格格就陪着四爺在湖邊亭坐一坐。

湖邊亭就在湖上,遠遠能見不少錦鯉優哉游哉在湖裏慢悠悠地游來游去。

剛才太監們撈錦鯉,它們一點沒危機意識,被撈走兩條,錦鯉們才吓得一哄而散。

如今太監一走,漁網沒了,錦鯉們又回來在附近游來游去,仿佛剛才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廚房得知四阿哥不喜歡綠豆湯,也不送綠豆糕,就換着送了梨子汁過來。

耿奕和鈕钴祿格格跟前的是梨子炖冰糖,放涼之後吃着甜絲絲的,又有梨子的香甜,夏天吃最是舒服。

四阿哥的梨子汁就沒敢放糖,只有梨子的甜味,這也很足夠了,十分解渴。

湖邊涼風習習,三人坐着都有些惬意。

就連四阿哥都不太想回去書房繼續處置那些一直處置不完的折子,難得想要在這裏享受一下清淨,放松放松。

四阿哥低頭盯着那些錦鯉,忽然吩咐蘇培盛道:“讓人多弄幾個大魚缸來,叫太監撈一兩條錦鯉放進去,送去各個宮殿。”

弘歷有的,其他孩子也得有才是。

既然弘歷有兩條,其他孩子至少也得有兩條錦鯉。

庫房裏的魚缸不夠,蘇培盛就讓人在外邊采買差不多規格的,然後送到圓明園來。

四阿哥既然說一樣,那麽太監再撈起來的錦鯉就不能比弘歷的那兩條要小,差不多才行。

這就苦了太監們,畢竟那麽大的兩條錦鯉不是那麽容易撈到的。

他們頓時後悔一開始就撈那麽大的錦鯉,後邊撈不到就頭疼了。

四阿哥吩咐完,還特地等着太監撈完錦鯉才打算走的樣子。

耿奕是發覺四阿哥這有點壞心眼,估計不想回書房,又不能真的在這裏無所事事,于是就開始折騰太監們。

不過太監們站在湖邊,不用進湖裏去,其實也不會太累,就是要不停撈魚,胳膊酸了換人就好。

撈起的錦鯉有時候可能是同一條,就得放走繼續撈。

反複撈了足足一個時辰,才算是勉強湊夠了。

說是勉強,因為四阿哥覺得錦鯉們并不是一樣大。

雖然耿奕肉眼看着錦鯉們就沒什麽不同,不過四阿哥說不一樣,太監們就只能繼續撈,愣是讓四阿哥打發了一下午,才溜溜達達回去書房了。

她看着好幾個魚缸,太監們小心翼翼擡着出去。

弘歷聽見響聲爬出來,看到一排魚缸,眼睛都看直了。

那麽多的錦鯉,他還以為都是自己的,轉眼太監就搬走了。

弘歷“啊啊”了兩聲,不用猜都能發現他的不滿。

鈕钴祿格格只能小聲解釋道:“你有兩條錦鯉,其他兄弟姐妹也得有才是。”

弘歷是一點都聽不懂,然後眼睜睜看着錦鯉們被搬走,忍不住哭了起來。

耿奕見弘晝沒出來,趕緊進去,發現這孩子窩在魚缸前邊睡得挺香的。

不過被弘歷一嚎,弘晝就迷迷糊糊醒來,看見耿奕就伸出小手哼唧兩聲。

耿奕笑着抓住弘晝的小手捏了捏,眼瞅着弘歷一時半會這哭是收不住了,就讓奶娘抱起弘晝,打算趕緊回去萬方安和。

鈕钴祿格格讓奶娘抱着弘歷哄着,一邊送耿奕出去。

耿奕就搖頭道:“妹妹留步,就不必送了,回頭你帶弘歷過來我那邊玩兒。”

鈕钴祿格格點點頭,只能轉身去哄弘歷這個小祖宗。

她擡手一揮道:“弘歷你看看,這魚池的錦鯉都在呢,只拿走幾條而已,有什麽好哭的?”

奶娘抱着弘歷站在湖邊,他看着底下魚池裏滿滿當當的錦鯉,似懂非懂居然有點聽明白鈕钴祿格格的話,這才抽抽搭搭沒繼續哭了。

鈕钴祿格格松口氣,趕緊又道:“回頭裏邊的錦鯉你看兩天就換掉,讓人再撈新的漂亮錦鯉上來,好嗎?”

弘歷眨巴着眼睛,仿佛是聽懂了,才沒繼續哭,鬧着要進去看他新出爐的兩條錦鯉。

看着漂亮錦鯉游來游去,弘歷轉眼就忘記自己哭過,眼角還挂着淚珠又咧嘴開始笑了。

耿奕回去後,胡嬷嬷就來問送的魚缸放在哪裏。

她想了想,就讓胡嬷嬷把魚缸放在光線好的房間,卻沒讓人放進弘晝的房間裏面。

不然弘晝每天就盯着錦鯉游來游去,估計都不用幹別得了。

索性就放在弘晝隔壁的房間,反正萬方安和裏面的空房間多得是。

魚缸就靠在窗邊,陽光從窗外灑進來,錦鯉身上仿佛帶着柔光,比之前更好看了。

比起弘歷的兩條錦鯉,耿奕感覺太監送過來的兩條更好看。

一條是黑白魚鱗中帶着一點點金色,并不明顯,放在窗邊被陽光一照才能隐約看出來。

一條是黑白魚鱗,白色卻偏向銀色一點,也是在陽光之下閃閃發光。

就沒有孩子是不喜歡閃閃發亮的東西,弘晝也不例外。

之前他在弘歷那邊看了一會錦鯉就困得睡着了,如今自己有了兩條錦鯉就看個不停,都不怎麽瞌睡。

耿奕正好空閑下來,看弘晝那麽喜歡,想着回頭可能要換錦鯉,就把這兩條先畫下來。

錦鯉就不能用簡筆畫了,得是彩畫才能表現出錦鯉的美。

不然簡筆畫之下的錦鯉,每一條都長得差不多,完全區分不出來了。

耿奕就讓胡嬷嬷準備了畫板和厚一點的畫紙,再送來顏彩。

先用炭筆勾勒錦鯉的輪廓,再一點點修改細節,看着要靈動一些,然後她才開始上色。

用淺黑色再次夠了錦鯉的輪廓出來,然後開始上黑白兩色,中間添上一點金色。

她看着透光的方向,給錦鯉加了點陰影,就好像有種真的在窗邊沐浴陽光的錦鯉一樣。

如玉在旁邊贊嘆道:“主子,這錦鯉仿佛要從畫裏跳出來。”

弘晝不知道什麽時候爬到耿奕腳邊來,“啊”了兩聲,好像贊同如玉的話。

耿奕好笑低頭問道:“你才多大一點,就知道好看了?”

也對,弘晝這小子雖然不大,審美倒是跟四爺一樣好。

弘晝哼哼唧唧兩句仿佛在反駁,小手一伸,差點把畫板給弄翻了,吓了耿奕一跳。

奶娘趕緊把弘晝抱起來,胡嬷嬷把畫板重新放好,又挪開了一點。

弘晝不太高興,伸着小手想要抓上面的畫。

雖然在耿奕看來,他更像是想抓住畫裏的錦鯉。

耿奕用指尖點了點弘晝的小鼻子,笑着道:“這才畫了一條,還有一條錦鯉沒畫呢。”

另外一條錦鯉也是黑白主色的,她剛才畫過一條,這次動作就比之前更快一些。

最後在添加銀色的時候耿奕就有點發愁,顏料裏面根本就沒有銀色。

這種白中帶着點銀的顏色實在太難辦了,銀色是顏料調不出來的,也沒有現成的,一般是裏面添加了金屬,才會顯現出銀色來。

見耿奕停下手,皺着眉頭發愁,胡嬷嬷就問道:“主子畫得挺好的,是哪裏不對了嗎?”

耿奕就指着畫中的錦鯉道:“缺了銀色,這東西也不知道怎麽做才好。”

胡嬷嬷和身邊的丫鬟忽然低頭行禮,耿奕回過頭來,不意外看見四阿哥。

他自從進了園子之後,每次過來都有點神出鬼沒,耿奕漸漸都開始習慣起來。

四阿哥指着畫笑道:“畫得不錯,剛才你說缺了銀色,回頭讓人燒一燒就好。”

銀色可能需要試一試幾種不同的金屬,看哪個跟銀色更靠近一點,還能用在畫紙上。

耿奕就奇怪道:“爺,這是去哪裏找人燒了?瓷窯嗎?”

四阿哥答道:“瓷窯離着遠了點,正好在園子角落開辟一塊地,讓人築個窯來燒就行。”

說是角落,估計離着這邊也是很遠的,其實跟京郊的瓷窯差不離了。

不過瓷窯在園子裏,就不必出園子,東西能立刻送過來就是。

耿奕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問道:“爺是打算讓人弄個瓷窯,回頭也在園子裏燒瓷嗎?”

四阿哥不意外地點頭道:“我住在園子這邊,派人去瓷窯那邊得繞路,還不如把工匠接過來。這邊燒好了,等我過目後也能直接送進宮裏去。”

敢情這是燒給皇帝用的,難怪他如此上心。

而且出了園子,派人來來往往比較紮眼,路上誰都能看見。

在園子裏來回跑,倒也沒那麽顯眼的。

反正都要燒,索性用耿奕需要的銀色來試着燒新瓷窯,也能反複調整到最好的溫度狀态。

工匠當天就被送過來了,都是熟悉這個的人,很快就把瓷窯搭了起來。

簡單燒過後沒什麽問題,就開始燒各種銀色的金屬來給耿奕做顏料。

有些金屬燒過後會變成黑色,有的會變成綠色,反反複複換過很多種後終于燒出銀色來,立刻就派人送了過來。

耿奕也得以把這幅雙錦鯉的作品畫完,其實大部分已經完成了,只等着銀色的顏料,在錦鯉的背上添幾筆就足夠了。

雖然每天都換一半的清水,錦鯉還是一天比一天要蔫一點。

不知道魚缸是不是依舊不夠大,還是錦鯉們每天被弘晝盯着渾身難受,她把錦鯉畫好,遞給弘晝就跟他解釋道:“我把這兩條錦鯉畫下來了,回頭就讓人換新的錦鯉,一樣的漂亮,可以嗎?”

弘晝聽得懵懵懂懂的,看一眼畫,再看一眼魚缸,似乎不明白怎麽兩條錦鯉變成四條了。

耿奕就讓太監擡走魚缸,弘晝這個就看懂了,哼唧兩聲表示不滿。

她只好重複了一遍,看弘晝不明白,只好帶着他跟上換錦鯉的太監去了鈕钴祿格格住的地方。

鈕钴祿格格這邊的錦鯉也是蔫蔫的,打算換掉,弘歷難得沒哭,還興致勃勃看着太監把錦鯉放回去,然後開始撈新的錦鯉送上來。

弘歷還知道太小的錦鯉是不行的,小了就會哼哼唧唧表示不滿意,讓太監們重新再撈一條上來。

弘晝看着太監把錦鯉放進湖裏,然後開始撈新的錦鯉上來,忽然就明白了耿奕剛才的話,哼哼啊啊的,還伸出小手拍了下奶娘的肩膀,似乎在催促她趕緊讓太監換錦鯉。

耿奕看着這兩個最小的監工,不由好笑道:“剛才給弘晝解釋兩遍他都不太明白,只好帶着他過來一看,這會兒瞧着是明白了。還知道挑挑揀揀的,指揮起人來了。”

鈕钴祿格格也笑道:“可不是,弘歷在這邊怎麽都不肯挪腳,好在放錦鯉的時候也沒哭,估計是知道還有滿池子的錦鯉,也就一點都不着急了。”

因為有那麽大的魚池在,弘歷也就不覺得自己只有兩條錦鯉會少了,偶爾會讓奶娘抱着他站在湖邊,仿佛是巡視一下自己擁有的錦鯉們。

錦鯉一眼看不到盡頭,多不勝數,太監給弘歷撈完開始給弘晝撈,弘歷也沒意見了。

反正就撈兩條,弘歷自認還給得起!

這還是耿奕猜的,主要弘歷确實沒鬧,就上前笑着誇獎道:“弘歷真乖,今兒笑起來特別好看。”

弘歷咧嘴一笑,露出無齒笑容來,萌得耿奕都想低頭親上一口。

不過沒等她行動,胳膊就被輕輕一拍,扭頭發現是弘晝的傑作。

他滿臉不高興看過來,耿奕立刻回過神道:“咱們的弘晝更乖,看這漂亮的小臉,生氣就不好看啦!”

弘晝看了她一眼,被耿奕牽着小手柔聲哄了哄,臉色才緩和下來。

耿奕想到以後誇別的孩子得離遠一點,別叫弘晝聽見了。要是聽見了,就要加倍給弘晝誇回去才行!

這孩子平時懶洋洋的,耿奕還覺得她已經誇回去了,應該就不會再計較。

等晚上的時候,耿奕都上榻準備睡覺,胡嬷嬷說奶娘怎麽都哄不睡弘晝,還非要過來。

不得已,耿奕只好讓奶娘帶着弘晝過來看看怎麽回事,別是小身板哪裏不舒服了。

哪知道弘晝過來就哼哼啊啊表示不滿,揉着眼睛明顯是困了就是不肯睡。

耿奕坐在榻前抱着他,還被小手拍了兩次胳膊催促。

她都愣住了,看弘晝滿臉不高興的樣子。

耿奕心想,不是吧?

她只能帶着困意把弘晝又誇了幾句,後者總算了滿意了,倚着耿奕轉眼就呼呼大睡。

耿奕抱着這孩子簡直哭笑不得,記仇這一點弘晝不但繼承上了,還在這事上一點都不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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