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千鈞一發之際!

梅伊決定先發制人,她借着身上這股還沒散去的勁兒,七分真三分假地往容闕的懷裏靠,聲音又軟又啞:

“我……我頭好疼。”

她哼哼着,擡手去抓容闕的胳膊,力氣不大、但卻整個人都在顫抖,不安地用腦袋蹭過容闕的下巴,仿佛受傷的寵物,不知該怎麽讓自己症狀緩解,只好一味地往主人的懷裏鑽。

“腦袋裏突然有好多東西出現……”

“頭好疼!”

她疼的模樣實在太真實,畢竟先前那麽長時間,容闕覺得她都挺舒适,而今這疼痛模樣不似裝的,睡衣的後側都被打濕了。

容闕擡手将卧室的燈打開,見到梅伊一張小臉都因疼痛變得蒼白,擡手替對方抹去額間的汗,她傾身而來,聲音裏情緒讓人難辨:

“我送你去醫院。”

梅伊握着她的手,眼角都含着淚,睫毛全被打濕,一幅話都說不出來的模樣。

如果這是她演出來的……

容闕不敢再往下想,她強行停止自己腦海裏發散的思緒,也不去計較怎麽這麽巧梅伊就恢複了記憶,起身去抓手機、找車鑰匙。

兩小時後。

梅伊蔫巴巴地坐在診室裏,聽着醫生說她諸多指标都正常,猜測這種頭疼可能是神經方面或者先前腦震蕩引起的後遺症,在轉診、做測試等等過後,她轉過頭,看着戴好帽子、墨鏡和口罩,替她拎着一盒止痛藥的容闕。

“好點沒?”

容闕出聲問她。

嗓子仍有些啞的梅伊可憐地點了點頭,起身與她往外走,走沒兩步,被容闕拉了回來:“電梯不在那邊。”

梅伊用那雙又困又紅的雙眼望着她,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我想喝水。”

望了望人煙稀少的走廊,容闕已經習慣敏感,不想在明天的新聞上看到狗仔們半夜在醫院蹲到自己的諸多離奇猜測,出聲催促一句:

“快點。”

梅伊倒是想快,但她的郁悶在看到接水間沒有杯子、而且還只有一百攝氏度的熱水時抵達巅峰。

機械小圓球遲遲出現在她身邊,“咦,您這時候不是在別墅裏睡覺嗎?怎麽來醫院啦?”

梅伊點下劇情暫停鍵。

她找系統要了一瓶止痛的噴霧,像是噴空氣清新劑一樣,朝着自己渾身上下都噴了一遍,等到那痛感消散,一屁股坐在地上,對系統抱怨道,“你怎麽才來?”

機械小圓球視線往左右瞥,“根據我的判斷,上次你們花了四個多小時,這次你還用上了道具卡,合理推測時間還要往後移,我是掐着點出現的。”

梅伊一聽見自己上刑的時間就覺得不堪回首,滄桑地問它,“有煙嗎?”

系統搖了搖頭,最終只從倉庫道具卡裏摸出一張【普通·一顆有點酸的牛奶糖】,梅伊低頭觑見,想起不知哪次攻略,那會兒沒充錢,索性把這顆游戲出産的、包裝獨一無二的糖當做是自己做的,還拿去送容闕。

當然,見多識廣的容大影後自然沒被區區一顆牛奶糖收買。

那次究竟是怎麽BE的梅伊已經忘了,對她而言,只不過是又一次失敗的攻略罷了。

梅伊把糖豆丢到嘴裏嚼,盤腿坐在地上,好似深沉地思考着什麽。

收起翅膀、落在她的身邊,系統碰了碰她的膝蓋,“發生了什麽?”

“我翻車了。”梅伊言簡意赅。

系統大驚:“啊?”

簡單說了失憶的事情,梅伊将掌心的塑料糖紙折着玩,末了補充道:“但我裝頭疼,把這事兒圓過去了,不知道能打消她幾分疑心。”

系統飛出去看了一眼,再回來的時候對梅伊道:“好感度已經‘50’點了,她應該不會懷疑您。”

梅伊沒出聲。

她在走神。

本來這兩年玩游戲,只是為了找個風景優美、環境舒适的游戲養老,靜靜等待死亡來臨的那天,在快樂的虛拟世界裏不知不覺死去。

攻略容闕起初也是因為不信邪,連續嘗試十二次,本來都想放棄,結果峰回路轉,竟然讓她在容闕身上找到了一線生機。

但這生機……

是不是太難獲取了?

想到對方起起落落落落落的好感度,梅伊把嘴裏的牛奶糖咬碎了,咔咔的聲音裏,她拾掇好自己的心情,拍了拍手,将糖紙揣進口袋。

“打開倉庫,我看看還剩幾張卡。”

容闕久等,不見人從飲水間出來。

她只得往那邊走去,才走沒兩步,見到空手出來的梅伊,“水喝過了?”

梅伊點了點頭,輕輕挽上她的手臂,跟着她往外走,誰知剛走兩步,容闕忽然将手中裝着藥的袋子拎起來朝她晃了晃。

“回去要好好吃藥,我會監督你。”

梅伊眨了眨眼睛,小聲嘟囔着:“現在頭已經不疼了,能不能不吃?”

“不能,”容闕墨鏡底下的雙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會兒疼,一會兒不疼,檢查卻沒有任何問題,萬一梅阿姨知道了,又會覺得我沒照顧好你。”

說到這裏,容闕驀地湊近,仿佛不經意地出聲道:“你不會裝病騙我吧?”

梅伊睜大眼睛看着她。

偏偏隔了層黑色墨鏡,讓她無法看清容闕眼中的情緒,在敵暗我明的情況下,梅伊只能做好自己,“為什麽要裝病騙你?”

她本來經過勞累、又沒好好休息,臉色就不好,聽到這個問題,神情越發的難看。

“我又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有什麽要騙你的?”

“退一萬步說,你覺得我在你面前能做到隐瞞嗎?”

眼淚又有要漫出眼眶的架勢。

梅伊連看眼前的人都模糊不清,遑論讓容闕隔着墨鏡、又隔着眼底這層水色,辨清她此刻的狀态。

兩人的聲音不高也不低,但在醫院安靜的走廊裏,仍十分明顯,吸引來了幾道目光。

容闕只好拉着她再往前走,等下了樓,坐進車裏,系安全帶的時候,她往副駕駛看去,又見到梅伊“啪嗒啪嗒”地掉眼淚,哭得無聲無息,卻叫人心疼不已。

坐在駕駛位上的人指尖于方向盤上點了點,強行忽略自己胸口的疼痛,想将以往的疑點都問清楚。

但話到嘴邊,硬是吐不出來。

她想問梅伊為什麽要僞裝臉上的疤痕。

但心底已經給出了答案:因為想要自己心疼得更久一點,有那道傷疤在,自己才會顧念着她的心意。

容闕還想問她,跟那個送外賣還送快遞的究竟是什麽關系。

可是有必要問嗎?

梅伊明明很清楚那個女孩的心意,卻仍然執意留在自己的身邊,這不就已經是最好的答案了嗎?

至于曾經在浴室裏懷疑過的“技術”問題,梅伊今晚的表現,就足以證明曾經的說法只是酒醉之後的胡鬧。

自己究竟是在懷疑什麽呢?

容闕嘆了一口氣,傾身過去,想将人攬進懷裏,卻被梅伊擡手撥開。

頭回看她在自己面前鬧小脾氣,容闕心中還有點新鮮,但她知道疑心病是自己不對,所以連哄也哄得低聲下氣。

“是我不好。”

“我不應該懷疑你,對不起,下次不會了。”

梅伊偏過頭去看窗外,不與她對視,聽見容闕的話,眼淚順着臉頰落下,在尖尖的下巴處凝聚,要掉不掉的模樣,正映入容闕眼中。

“你總是這樣……”

她哭得哽咽:“總是不相信我對你的愛,我掏心掏肺地對你,只是想要你也喜歡我而已,但你的喜歡,為什麽總是這麽難呢?”

說到後面,梅伊又有些心酸,哭得打起嗝來,說話也是斷斷續續的,“我答應了你永不再騙你,我一直都……都有做到,可你……你也總說要對我好……你就是這麽對我好的嗎?”

她哭得實在傷心。

容闕甚至覺得對方已經委屈到想要回家的地步了。

她只好一遍遍地道歉。

甚至發誓。

聽到她的誓言,梅伊才終于舍得回過頭來看她,“我、我相信你,但是……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情,你都保證要永遠相信我,好嗎?”

容闕只思索了半秒不到,就果斷地點頭。

——是她不好,總是一次又一次地懷疑梅伊,這分明是天底下最愛自己的人,她怎麽偏偏總是一次又一次地去傷害呢?

梅伊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哭泣。

容闕替她系好安全帶,用紙巾輕輕擦幹淨她臉上的水痕,短短幾分鐘道歉的次數加起來比自己前半生說過的都多。

但她并不後悔。

甚至在開車回去的路上,還時不時抽空看副駕的人,只覺自己心中淌滿柔情與歉疚,想的都是要怎麽補償梅伊。

副駕駛上的人神情很乖,被哄好之後也不記仇,放下得很快,還在容闕每次轉頭看來的時候,都回以溫柔的、戀慕的笑容。

她一手放在距離車門更近的方向。

确定容闕不會再跟自己翻舊賬之後,掌心那張若隐若現的卡片随着她心念意動消失,重新躺回倉庫裏。

梅伊本來還想着,車禍、失憶、癌症,要是失憶不能解決面前的問題,那她就想辦法搞個車禍出來,誰知沒等用上大招,容闕就被她的眼淚征服了。

放松下來,她在回去的路上有些昏昏欲睡。

等從副駕下來時,人已經小憩一場,被冷風一吹,情不自禁地哆嗦着縮了縮脖子,把手往衣兜裏揣。

容闕從另一側開門下來,手中還提着藥,正想領她進屋,視線裏卻飄飄揚揚出一道很小的紅色。

那抹紅打着旋兒落在地上。

她走近,俯身撿起,發覺是一張散發着牛奶味的糖紙。

包裝是她從未見過的。

容闕本來不以為意,準備替梅伊将這包裝紙丢到垃圾箱裏,可剛往旁邊走了一步,腦海裏卻突兀地出現一副畫面,是一張掌心攤着這紅色包裝的糖,含着笑意的聲音于耳畔響起。

“這是我想着你的時候做的糖,像你帶給我的感覺,開頭很酸,後面又很甜。”

“我還沒想好給這糖取什麽名字,你可以幫我想一個嗎?”

“……牛奶糖。”

“可它開頭是酸的诶。”

“那就‘有點酸的牛奶糖’。”

“挺、挺好的,哎,你要走了嗎?我是不是又煩到你了?”

……

聲音格外耳熟。

但容闕卻想不起來這聲音的主人究竟是誰。

直到梅伊因為看她在原地站了太久,被冷風吹得直哆嗦,湊過來往她身上靠,小聲撒嬌:“不回家嗎?”

捏着糖紙的人驀地回過神來。

有一瞬間,她覺得梅伊的聲音合上了自己腦海中這場景。

作者有話要說: 入v第一彈!當當當當!

就算後面還有兩章,我也想在這章吃到留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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