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梅伊還怔在臺上沒有反應過來。

什麽“舔-狗翻身”、“打臉路嘉”這種事,如今都消失在她的腦海中，她甚至不記得容闕剛才就當着衆人的面親吻了她。

反而是許諾她的人，唇畔噙着笑意,如春日正午,日光正暖。容闕搭在她後頸上的手遲遲沒有收回去，重又抵着她的額頭，出聲問：

“那你呢？會實現我的願望嗎？”

系統陡然出現在梅伊的身旁,用電子音合成煙花與鞭炮聲為她慶祝：“恭喜你啊小寶貝！你成功攻略了容闕！你做到了！你創造了本游戲最大的奇跡！”

耳邊都是這吵吵嚷嚷的聲音,可梅伊的注意力仍在容闕的身上，所以看清楚了她的口型，也聽清楚了她所說的話。

于是梅伊問：“什麽願望？”

“忠于這段婚姻，忠于這段感情，”容闕問她：“你能做到嗎？”

梅伊張了張唇。

喜慶的婚禮音樂環繞着這鮮花遍布的婚禮臺,臺下觀衆的掌聲熱烈到幾乎能掀翻房頂，系統的小喇叭幾乎怼着她的耳朵，只要她稍稍側頭，甚至還能看到梅夫人與梅父挽着手眼淚汪汪的模樣。

她好像……

真的步入了一段婚姻。

心跳也變得格外不正常，‘砰’、‘砰’地一下下,每一下都在耳邊特別清楚。

奇怪。

梅伊想,我又不愛她,為什麽還是會覺得緊張和激動？

她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當場暫停劇情下線了。

游戲艙再開的時候,現實世界天光才剛亮，梅伊被裝置推着坐起來的時候，她看向自己浸泡在營養液中的雙腿。

深吸一口氣，梅伊雙手扶着游戲艙的兩側，先是試着動了動腳趾頭,見到十個腳趾都能靈活動的時候，不由試着曲起膝蓋。

雙腿傳來很明顯的無力感，也許是很久沒有動彈過的緣故，肌肉、神經和骨頭都有些不聽使喚……饒是如此，她依然看見在自己意識的驅動下，雙腿的膝蓋緩緩曲起，浮出營養液水面。

腳底踩着艙底時，從增強摩擦力的防滑底座上蹭過，也泛起遲鈍的擦痛感。

梅伊迫不及待地從游戲艙裏站了起來，但人剛立起一半，就因為沒找好平衡，失力地跌了回去。

她整個人以狼狽的姿勢摔在游戲艙裏，這動靜很快将照顧她的李阿姨驚動，急急忙忙地打開房門，還沒看清屋內的景象，就迫不及待地與她道：

“梅小姐！”

“您有事叫我一聲，或者摁鈴，我肯定能過來幫您的……別怪我人老了啰嗦，就是我年輕時那一把子力氣，也沒法在您這樣的狀态下，自己從這艙裏出來。”

“再說我照顧您這麽多年了，您若是在我這兒逞強，回頭讓大少爺——”

往常被當做耳旁風、或者引起暴躁的話，今天順順利利地落入梅伊耳中，她的身體恢複健康、心态上便也不再那麽極端且尖銳，由着李阿姨将自己從游戲艙裏抱出去，只是對方拿過浴巾的時候，又被她主動接過。

“我會量力而行的，你放心。”

頓了頓，梅伊又道：“可以幫我聯系一下哥哥嗎？我想讓他過來一趟。”

她難得想要主動見人，李阿姨聽見這話，趕忙應下，雖然她不知道今天梅子戚有沒有時間，但想來既然是梅伊的要求，他應該很樂意抽空過來。

等梅伊将身上擦得差不多，又被抱到輪椅上，身上蓋着浴巾，往浴室的方向去，等到确定水溫合适不會燙到她、且所有的洗漱用品都在她能夠到的範圍內，李阿姨才退到門口。

走之前還不忘叮囑她：

“梅小姐要是洗好了，請千萬記得通知我，浴室地面很滑，要是讓大少爺知道我沒照顧好您，我很難跟他交代。”

“知道了。”

梅伊看着她将門關上。

随後，坐在輪椅上的人趁着地面還是幹的，小心地伸出腿去，等腳掌與地面相貼，她才慢慢地試着再次起身。

這次她在摔倒前，及時地蹲坐在地上，一點不在意地板的冰涼。

這次的澡，梅伊足足洗了一個多小時，泡的皮膚都發皺，她仍然不亦樂乎，時不時自虐般地擡手掐一把小腿，等到兩條腿上都因為疼痛留下好幾個紅印之後，梅伊才遺憾地收手。

沒有得病之前——

她從來沒有想過，能感知疼痛，竟然也是一件這麽幸福的事情。

梅子戚接到李阿姨的電話時，才剛剛從家裏醒來，等聽清楚李阿姨話中內容，他捏着鼻梁，皺着眉頭，聲音還帶着渾厚的鼻音，卻很急促：“我馬上過來！”

他匆匆從床上起身，走進更衣室，拉開衣櫃門，随意扯了套休閑裝就往外面丢，胡子也沒刮，只随便洗漱一把，就往梅伊的方向趕去。

其實兩人住的地方都是同一個小區。

但是梅子戚并不敢天天往妹妹的房子裏去，因為“搬出去”這個要求是梅伊得病之後自己提出的，而且他能察覺到，梅伊身上有股很明顯的“不願給別人添麻煩”的想法，他過于頻繁地表示關切，反而會給妹妹很大的壓力。

一直以來，梅子戚都小心地拿捏着自己關心的分寸，只要梅伊不是在家裏自閉得太厲害，他都不會貿然插手。

此次難得聽到她一大早想見到自己，梅子戚連什麽事情都沒來得及猜，滿腦子就是怎麽用最快的速度趕到對方所在處。

“滴滴。”

指紋開鎖的動靜響起，梅子戚進門的時候，手上還拿着剛換下來的睡衣，估計他出門的時候自己都忘了手中拿着物什。

李阿姨怔了片刻，過來問他這件要不要幫他拿去洗。

梅子戚順着她的目光看到自己手中的衣服，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了出來，團了團那衣服遞過去，他無奈道：“那麻煩了，對了，依依呢？她這麽早找我是……？”

“剛從游戲裏出來，正在浴室呢，今天梅小姐心情好像很不錯，剛才我在外邊兒路過還聽見她哼歌兒呢。”李阿姨拿着他的衣服走到洗衣機旁邊，而後又過來弄自動咖啡機，多問一句：“您這麽早過來，還沒吃早餐吧？要麽跟梅小姐一塊兒？”

“行，辛苦。”

梅子戚就在餐桌旁坐下，抽空捋了捋自己頭頂翹起來的一撮頭發。

不多時，浴室那邊傳來開門的動靜，讓正在做黃油三明治的李阿姨“哎喲”一聲，急急忙忙地關火，丢下鍋鏟，解下圍裙朝那邊沖去：

“大少爺已經到了，梅小姐稍等，我這就過來幫您！”

她以為梅伊不知道梅子戚來的動靜，聲音還提高了不少。

誰知到了浴室門口，李阿姨卻怔住了，因為梅伊此刻正穿着完整、好端端地坐在輪椅上，衣服的紐扣沒有歪、輪椅上多餘的水也被擦得幹幹淨淨。

還在驚訝中，她便見梅伊自己操控輪椅，往客廳的方向去。

“大哥。”

梅子戚從椅子上起來，笑容溫潤，讓梅伊一見便覺親切：“這麽早叫我過來，總不能是因為想我了吧？”

他以為妹妹不會有反應。

但梅伊卻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甚至将輪椅推到了他的跟前，展開雙手沖他做出擁抱的姿勢，等梅子戚愣神半天，小心地俯身過來的時候，她才認真道：“對，突然很想哥哥。”

梅子戚僵硬地讓她抱着，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只好問：“這是怎麽了？”

梅伊松開手，讓他站直，忽然問道：“哥哥知道《定制戀人》這個游戲嗎？”

“你玩游戲之前是不是從來不看制作公司的？”

梅子戚揚起單邊眉頭，有些無奈：“《定制戀人》是游龍文化工作室研究的，我們公司幾年前将這個工作室給收購了，但收購的時候這工作室已經因為游戲關服在破産邊緣……”

說到這兒，他停頓道：“你問這個幹什麽？”

“游戲關服？”

梅伊的重點卻是這個。

“對。”梅子戚覺得今天的妹妹似乎哪裏有些奇怪，應了一聲之後，不忘問道：“怎麽，你想玩這個游戲？”

梅伊愣愣地應：“啊。”

“想玩也沒用，”梅子戚湊過來揉了揉她的頭發，“那個游戲當年是租用的服務器，後來關服銷毀了所有數據，就算我給你找來游戲，你也登錄不了……吃早餐吧。”

“……登錄不了？”

梅伊喃喃地重複了一遍，後背忽而浸出一層冷汗來。

梅子戚将她的輪椅推到餐桌邊，見到她鬓間的汗，以為是她洗澡時沒注意擦的水痕，從桌上抽過紙巾遞給她，又指了指她的發角，誰知梅伊沒接紙巾，反而拉住他的手腕。

“大哥，你認不認識一個人，叫容闕？”

梅子戚：“誰？”

梅伊只好換問題，“那就梅……梅林……？”她發覺自己從來沒問過梅夫人的名字，只好臨時将游戲裏父親的梅林集團掏出來。

然而聽到她問題的梅子戚卻哈哈大笑，問她是不是最近西方史詩游戲玩多了，居然還問出外國人的名字來了。

梅伊：“……”

她心不在焉地吃完了這頓早餐。

等梅子戚确定她沒事，又給她安排了幾款游戲寄過來、然後人匆匆去上班之後，梅伊又推着輪椅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她就在游戲艙前，見到游戲連接的端口還閃着藍色的光。

這是“可登錄”狀态。

梅伊喉嚨動了動。

鬼使神差地，她回身去将門關上，而後又到游戲艙邊，費勁地重新與游戲連接，上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劇情繼續。

她莊重地應下了容闕關于“忠于”這段婚姻的誓言。

婚禮一切如常。

婚宴、喜酒、洞房。

她盯着容闕頭頂的好感度，觀察了足足有半天的時間，等到即将洞房的時候，終于沒忍住，将劇情再次點下暫停。

而後，穿着漂亮白婚紗的新娘坐在床沿，手中抓着亂飛的金屬圓球，認真地與它道：

“你們這個游戲……”

“嗯？”

“好感度達到100，難道不是HE的體現嗎？”

系統懵懵地應她，“對啊。”

梅伊又示意它去看正站在床邊的容闕頭頂好感度，那個明晃晃的‘100’象征着圓滿與喜慶，無論什麽時候見到，都讓人覺得心情愉悅。

可是梅伊高興了半天，終于意識到哪裏不對了。

她認真地問系統：“既然已經HE，說明我的攻略已經成功，為什麽這一切還沒有結束？”

哪家攻略游戲都100好感度了還在繼續往下走的？這時候就應該直接贈送玩家一段大結局VCR好嗎！

而她等了足足半天！

沒有任何反應！

系統呆呆地，飛都忘了，就坐在她手裏跟着重複：

“對啊……”

“為什麽還沒有結局？”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麽呢？

你猜呀沒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