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
關玥成年後就從關家世代居住的老宅搬了出來,現住在市中心一棟豪華公寓的頂層。
公寓面積開闊,光是無人居住的卧室就有十多間,除此之外,還有很大的家庭影院、起居室和開放式廚房。
走廊的燈打開的那一瞬間,兩側分別出現了五扇緊閉的門。
“空房間都在這裏了,”關玥靠着牆,左手往兩邊一指,“你挑一間住吧。”
“嗯。”
“一天換一間也行。”
“……”
“或者和我住一間。”
“關玥,閉嘴。”
衛明宇挑了走廊深處的那間,那是公寓裏最小的客房,裏面只有一張床一張書桌,自帶一個小型洗手間。
采光也不好,關玥合理懷疑衛明宇這麽幹是為了遠遠避開她。
她看着衛明宇提着行李大步遠去的背影,不滿地舔舔嘴唇……
這男人就連背影都如此誘人,寬闊的脊背,細長的腰身,前幾次她靠過去時都能感覺到衣服下面緊實有力的肌肉,是個極品。
要不改天找人建一條逃生通道好了,直接從她房間連到衛明宇的房間。
這樣就算世界末日了,他們兩個死也能死在一起。
……
成功把衛明宇帶回了家,很想一直這麽看着他,但緊接着得去應付午餐會。
午餐會是關有平要求關玥參加的。
關有平雖然對關玥多加寵愛,到底還是傳統觀念濃重的老人家,認為女人的財富再多權力再大,總歸是要嫁人的,相夫教子才是最終的歸宿。
午餐會就充斥着這樣的女人。
關玥只好收拾完東西再去敲衛明宇的房門,提醒說:“你在家裏乖乖待着,別出去亂跑啊,我回來要檢查。”
衛明宇煩躁的聲音從裏面響起:“知道。”
“我會打電話回來抽查的哦。”
“關玥,你煩不煩。”
關玥笑起來,出門去了。
而事實證明,她就不該來。
午餐會上不僅有幾個迂腐唠叨的中年貴婦,居然連關玥一直以來的死對頭黃倩婷也出席了。
黃倩婷家裏是做文化産業的,不過規模不大,和關氏集團有過幾次合作。
她和關玥同校同年級,金融系,長相不讨喜,尖酸刻薄,還自視甚高,關玥非常讨厭她。
關玥這個人向來愛憎分明,讨厭的人就很讨厭,巴不得處處使絆子,看到別人遭殃了還一臉冷沉地大肆嘲笑,恨她的人真有不少。
而反過來也一樣,她不懂得彎彎繞繞,認死理,喜歡就會很喜歡,不可自拔的那種,比如她鐘愛的滑雪運動,比如某個威士忌和口紅的牌子。
比如衛明宇。
關玥整個過程維持着假笑,飯菜吃了幾口就撂了筷子。
就聽對面的黃倩婷冷笑一聲:“怎麽了?我們這種不入流的小聚會關大小姐已經看不上了?”
午餐會總有個名頭,貴婦都愛搞這玩意兒,把一些無聊又奢侈至極的聚會附加一些人文意義,顯得自己優雅高端有文化,是真正的上流社會人士,實則只是幾個蠢女人圍坐在一圈打麻将而已。
而今天這場午餐會,安的就是品鑒元曲文化的名頭。
“看不上不至于,”關玥慢條斯理地抹了抹嘴,目光在黃倩婷的過季粉裙上停了一瞬,又故作不經意收回來,“但我看你是挺low的。”
“……你!”
關玥早就沒了興致,又不想和這些蠢女人一起搓麻将,便找借口到飯店陽臺上透氣。
到了陽臺,又看見角落裏一個男人正拿着手機給他老婆發語音,濃情蜜意的樣子一看就是新婚久別。
關玥愣了愣,心裏像被什麽東西一下子抽空。
有點想衛明宇了。
但她剛剛才離開家不久,短短一個下午不見,居然這麽想一個僅僅認識兩周的男人。
更嚴重的是,光是想想,關玥都感覺到自己心跳正在加快,像是生了重病,也失掉全部理智。
關玥打了家裏座機的電話,準确轉接到衛明宇那個房間。
她握着手機放在耳邊,不知是出于一種什麽心情,心髒撲通撲通亂跳。
不一會兒,電話接通的提示音響起,心髒又驟然緊縮。
衛明宇在電話那頭用低低的聲音說了句:“喂?”有點啞,似乎剛睡醒。
地圖上顯示她和衛明宇隔着遙遠的十五公裏,開車要一個多小時,能夠在虛空中再度聽見衛明宇的聲音,關玥突然覺得這場無聊的、令人生厭的午餐會也頓時有了意義。
“在幹什麽?”
“沒幹嘛,你少來煩我。”
“……”
狗男人又把電話挂了。
關玥笑起來,覺得脾氣壞得要命的衛明宇也可愛非常。
——
衛明宇坐在桌前,對着電腦沉默地發呆。
整個下午他一直在幹一件事,甚至特意為此注冊了個微信。
他以前沒有微信。
他原來所在的那個街區管理混亂,是流浪漢的聚居之地,如果不回去的話根本沒法打聽到消息。
一整個下午,他找遍了網上所有能搜索到的舊新聞,終于在一則五年前發布的失物招領上找到了那群高利貸團夥的聯系方式。
負責催債的那個人叫阿毅,這幾年衛明宇沒少和阿毅的人打架,他一個人經常被打得渾身是傷。
雖然阿毅已經被抓了,他背後卻還有一個人,叫範具名,衛明宇從未和他打過照面,也不知道他的手機號碼。
不久前他才想起來,很多年前曾聽見阿毅吩咐手下的人替範具名發布失物招領。
他終于找到了。
衛明宇死死地盯着手機上那一串號碼,一分鐘後,他撥了過去。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一個粗重的男聲傳出來,“找誰?”
“你是範具名?”衛明宇的聲音同樣冷。
“我是。”
衛明宇手撐着桌面,眼睛眯起來,舔舔幹裂的嘴唇,等了一會兒才說,“衛保民還記得吧?那個賭徒。”
範具名沉默了一會兒,“記得,你是他兒子?”
“他已經死了,你知道吧?”衛明宇問。
“知道,”範具名沉沉地笑了幾聲,“可惜他當初貸出那筆錢用的就是你的名義,所以我們不會管衛保民的死活,逮住你就好。”
衛明宇頭伏在桌面,脊背弓起來。
這麽多年衛保民毀了一個好好的家,他自己卻不負責任地死了。
兩千萬的外債,全都壓在他一個人的頭上。
每天和別人打架,靠去工廠打零工過活。
累,真的很累。
這樣暗無天日的生活仿佛一眼望不到頭。
他的命運仿佛已經注定了,再也沒有希望。
然而範具名卻話鋒一轉,“不過我們以後不會來找你了。”
衛明宇愣了愣,坐起身子,“你什麽意思?”
“你那兩千萬已經還上了,關家大小姐親自派人送過來的錢,一次性付清,不愧是有錢人,真是爽快,”範具名笑了笑,“她還送過來一個威脅。”
“……什麽?”衛明宇皺了皺眉。
範具名說到這裏也有些無奈,“關家的勢力我們根本不敢招惹。她讓我以後別再來找你,不然的話我的下場會很慘。”
霸道的,強勢的威脅,透着與生俱來的自信,是關玥會有的口氣。
挂了電話之後的好長一段時間,衛明宇都坐在原位,根本回不過神來。
這個女人對待外人的确可以說是冰冷無情。
但對他卻總是溫溫柔柔的,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我們是家人”。
衛明宇不明白關玥心目中家人的定義。在他看來無緣無故把在路邊撿回來的男人帶回家本來就挺可笑的。
想到這裏,他猶豫了下,打開電腦搜索界面,輸入“關玥”這兩個字。
幾乎是在他點擊鼠标的下一瞬,頁面上無數新聞跳了出來。
全是關于關玥的。
她很有名,真的很有名,是本市最富裕的女人,身後有數不清的追求者,媒體也時而拍到她在夜店或酒吧和一些男模特小明星約會,但她從未公開承認過任何一段戀情。
衛明宇點開那些新聞上的照片一個個看。
照片上的關玥都面無表情,沒有一張是笑着的。
就算參加新聞發布會也是冷着一張臉,甚至還有許多媒體暗自揣測關家大小姐是不是有精神疾病……
但這些都和衛明宇見到的不同。
雖然關玥有時候是會做出一些常人無法理解的舉動,但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笑着的。
他現在都能回想起她的笑容。
是那樣美麗、溫柔,含着情意,仿佛是真的很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