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夏小雨心急如焚。

失蹤第一天，開着摩托車滿街亂跑，到處詢問洛少東的行蹤。

第二天，瘋狂查看新聞報紙看看那裏有屍體之類，擔心肖氏那三兄妹一怒之下來個殺人奪權。

第三天，一整天都呆在家裏，蹲在電話旁邊等洛少東電話。

天真地認為也許洛少東這兩天有電話給他，但是他出門找人了沒接到。

想報警又不敢，洛少東說自己是古代穿越過來的人，沒有身份證，警察可能不受理他的失蹤案。

這幾天裏酒吧就沒開門過，餓了喝瓶牛奶，累了倒頭就睡。

夏小雨一滴眼淚沒掉，他在心裏告訴自己，洛少東才不會有事，自己幹嘛搞得哭喪似得。要開開心心等他回來麽。

直到他打開電視之前，他還一直相信洛少東是會回來的。

八點整，省市新聞衛視。

端莊典雅的美女主播用柔美的嗓音公布最新新聞：“我市最大企業肖氏集團在昨天，由持股48%的洛少東先生接收。據謠傳，洛少東先生是從肖氏集團前總裁私生子的手裏轉讓到40%的股份，吞并其他股東。今天肖氏集團正式改名飛翼。現在開始播放飛翼集團剪彩典禮……”

洛少東出現在熒屏上，斜飛的英挺劍眉，細長蘊藏着銳利的冷眸，削薄輕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輪廓。人，依舊是那個面孔。內在，卻變了。

夏小雨默默地關掉電視。

朦胧了視線。

他終于知道，他的洛少東。永遠不會回來了！

那個溫柔的洛少東，已經死了，永遠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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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他還給我，惡魔……”

撲上床，夏小雨抱着殘留着情人氣味的被單，哭得歇斯底裏。

之後，夏小雨每天依然沒心沒肺地過，白天睡到日上三竿，餓了叫快餐，下午呆在客廳看動漫片，看開心了就笑，看難過了就哭，晚上繼續開店做生意。

四月。春末，初夏。

少雨，多晴。白天穿短袖，夜裏披風衣。

夏小雨應征到一個俊美絕倫的長發男子。媲美洛少東的，傲視群人的身高，五官如神鬼雕刻，棱角分明。身上有股，和洛少東一樣的古典氣質。

只是，他認識的洛少東憨厚點，這男子冷漠，淡然。

男子說，他叫左麟雲。

夏小雨收錢收到眼睛都笑成月牙形，左麟雲好能幹啊，別的調酒師一次調一杯酒，他一次調三杯酒，俊逸的外形和多變的調酒花樣吸引了好多好多美眉喔。

有很多常來的美眉還會詢問洛少東的動向，夏小雨一律笑着說辭職啦，走啦。就沒啦。

雖然心裏還很難受，一個人的時候還會發呆，夜晚孤獨的單人床顯得更空曠，但是沒必要表現出來麽，男子漢大丈夫，拿得起要放得下。

好幾個看電視知道情況的美眉會推開那些八婆的，豪爽地拍着夏小雨說，：“老板別擔心啦，以後我給你介紹更好更好的男人拉。老板值得更好的。放心啦。”

夏小雨開心地哈哈大笑，微微濕了眼角。“我才嫑男人呢，平胸有什麽好。給我介紹波霸美少女啦！”

于是一群少女群起而攻，拼命勸說夏小雨一定要出櫃，伺候女人多麽不好雲雲。

誰說失戀一定要痛哭流涕傷春悲秋，他才不會，只是心痛而已，他一定會是個最正港的男子漢。

這時，調酒臺傳來驚呼聲，他擡頭看過去，左麟雲牽着個清秀的男子，好多女孩都在倒抽冷氣，捶胸頓足說怎麽好男人都愛男人。

夏小雨就覺得胸口一窒，仿佛尖銳刀刃刺入，痛得說不出話。

這時，舞臺上的學生樂團開始起音，身體節奏地搖擺，瘋狂的音樂搖滾起來。

夏小雨就這樣睜大眼睛，看着那親密的兩人，開心地拍手，笑着，哭了，淚水一滴一滴地滾落。

二十層的商業大廈，辦公室裏寬廣的落地玻璃，朦胧的夜色伴着嗚咽般的冷風，不見月的夜幕漆黑一片。

洛少東如願以償坐上這個位置。

拒絕正視心裏缺口般的空洞，冷傲細長的眼眸斜視單膝跪地的下屬。

“我們還剩多少人？”

“禀告将軍，老五在盜取檔案的時候被抓，已經自缢身亡。”當時和将軍因為某些原因一起穿到這個古怪時代的禦林軍隊，又折損一名。

揮手讓人下去。感覺疲憊地揉着太陽穴，心裏那種丢失寶物般的失落，被惡意壓下。

應了一聲敲門的人，洛少東躺回辦公椅雙腿交疊，閉眼，覺得疲憊。

“将軍，有新的消息。”

“放下就行。”看到是藍色信封，洛少東恢複了點精神。

一再告訴自己，如果不是為了得到這個公司，自己不可能會去碰同樣是男人的夏小雨。

沒想到這蠢材居然在拿到股份的當天就被氣糊塗全轉讓給他，不然還得費些時日和手段。

可離開了夏小雨的自己，卻完全控制不住心裏淡淡的想望。

忍不住想要知道夏小雨每天的行蹤。

也許知道了他每天在做什麽，心裏就會舒服些，自己應該是擔心他會變卦來搶奪公司。

可笑的借口，他卻沉淪其中。

拆開信件，是一疊偵探公司遠景拍攝到的照片，一張一張地翻看。每一張都是夏小雨。

到最後一張，相片上是夏小雨挂在一個長發男人臂膀的照片。

眉頭一皺，一股怒火不由得從胸口燃燒到腦海，憤怒地瞪着照片中男人的臉，似乎要透過照片将人燒成灰燼。

來不及反應，人就跨出辦公室往外面走。

再次回到單翼門口，洛少東覺得心裏的怒火稍微控制了些。

現在來找他有什麽意思，一個男寵而已，等他成為亞洲商業巨頭，要什麽美人都有。

沒必要。

剛好有人從酒吧出來，透過開了又關的門，他看到夏小雨親昵地對着長發男人笑的甜美。

仿佛一盆冷水從頭淋下，洛少東攥緊拳頭，轉身走開。

打通電話給手下，：“聯絡F市凱藍公司總裁。恩。就說聯姻的事情。”

語畢，挂電話，

他要徹底走出夏小雨的陰影，他要發展他的雄心壯志，開拓一片屬于他未來的藍圖。

他不信世間有真情，什麽娘子，都是騙子。

只有夏小雨那種蠢貨會以為他說的是真的。

他的世界不能沒有權勢，不能沒有金錢，也不能有感情。

如果夏小雨沒有價值，自己不會低身下氣給他做飯掃地，他不配。

夏小雨在早餐店阿婆那裏買了豆漿油條，最喜歡油條泡豆漿了，超美味。

順手買了份最新的報紙，回家慢慢享受。

【飛翼凱藍強強聯姻，世紀婚禮造就無限商機】。

啪！塑膠豆漿杯掉落在地，濺濕了夏小雨的拖鞋，他卻渾然不覺。

他要結婚了，要娶別的女人了。

當初說的話，都是假的。

說他是他今生唯一的娘子，都是假的。

淚水一顆一顆往下落，原來知道和看到，不是同一回事。

知道他要和他分手，和看到了他和別人宣誓，真的痛覺不一樣。

心髒撕裂般的痛楚，刺骨的酸楚一陣一陣地侵擾，腦海中無形的雙手将兩人一起走過的回憶撕成碎片。原來，痛到了盡頭，就成了麻木。

毫無知覺地走上公交車，他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

站在市區中心階段，擡頭看向通天般的高樓大廈，他的心扭曲糾結，眼眶幹涸，再也流不出一顆淚滴。

夏小雨只想要一個結果。

一個結束他瘋狂想念的結果。

無論表面裝得多麽開心快樂，可是，每天每天還是會在心裏隐藏的細微角落偷偷地期待，期待他還會回來。

無論是說他自作自受也好，說他自找屈辱也罷，沒關系，給他一個結果，讓他徹底斷了想念。

然後，用一生一世來忘記今天的傷痛，舔舐今日的傷疤。

洛少東手中的筆滾落下指頭，卻渾然未覺。

死死盯着視頻中出現的纖細人兒，他發現，思念沒停，只是一直掩藏在細密的段落裏，等到牽出一根線，就會灼熱了他的心。

明知道不該再見面，為了自己和下屬的将來，為了權勢和富貴，他應該通知保安拒絕他踏入這家公司。

可，當前臺秘書電話中詢問他意見時，他卻失去了主見般，只有一聲若有似無的“請進”回蕩在空中！

敲門，開門，進門。

夏小雨沒有想象中的激動。

這間公司，他從沒來過。

第一次來，也會是最後一次。

“你來了。”好像，瘦了。更嬌小了。原本有點嬰兒肥的臉頰，蒼白了。

“你要結婚了？”沒有情緒起伏的音調，仿佛诠釋的是別人的痛楚。

遲疑了很久很久，洛少東始終沒法應出那句是，眼睛只能裝下眼前的人兒，四周都是空白。

“你愛過我嗎？”夏小雨沒追問。從他表情，答案呼之欲出。他只想知道洛少東，心裏是否有過他。為何這麽執着，不明白的執着。

洛少東清醒過來，他的世界，容不下同性戀這三個字。無論是古代将軍，還是今日的商業龍頭，都不允許。

僵硬地扯開嘴角冷笑道：“你還是這麽天真。我以為你會長大一點。”

拳頭狠狠握緊，指甲刺進掌心。

夏小雨閉上眼睛，從心底拒絕看這個侮辱了他記憶中溫柔的洛少東的殘酷男人。

這就夠了。走吧。

叫住打算轉身就走的夏小雨，洛少東詫異的情緒裏流漏出一絲絲的不舍：“不問我為什麽？”

搖頭，什麽都不必問，答案就在那裏。他的洛少東已經死了。

辦公門，開了又合。

人已經走了，他卻還死死瞪着剛剛那人站立的地方。

前進的路途有障礙，清理掉是理所應當，哪怕是至親，也不例外。

痛只是一時，不會一世。

擡頭迎向刺眼的陽光。

以後，要一個人走陌生的路途，看陌生的風景。天荒地老的諾言，都死在風輕雲淡的光陰裏。

“再見了，我的愛，你過得好就好，不用在意我。我不要緊！”

微風陣陣過，陽光裏的語調，已然碎不成聲。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