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別嫌棄我是個傻子,傻子永遠陪着你
(上)
楚芮被親了一下,猛地睜開眼,眼底蓋了一層剛醒的水色,只是房間太暗,廣浩波看不見。
廣浩波往他懷裏鑽的時候他就醒了,只是沒動,想看看廣浩波想幹什麽,然後下巴上就覆了一片軟軟的唇,廣浩波親的那一下還親出聲音來了,在安靜的卧室裏特別清楚。
楚芮的手還攬在廣浩波腰上,用力抓了一把。
廣浩波一疼,往前挺了挺腰,“你醒了?”
“嗯。”楚芮拿開攬着廣浩波腰的手,翻了個身平躺。
他一動,廣浩波就再往他身邊靠一靠,非得貼着他才行,胳膊還抓着他胳膊,“我怎麽在你房間睡的?”
“是你自己跑過來的。”楚芮睜着眼說瞎話。
廣浩波已經不記得了,他只記得自己在聽楚芮彈鋼琴,之後的事就想不起來了。
“我夢游了嗎?”
“嗯。”
“那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吓到了。”
“那你別害怕……”廣浩波聽到自己夢游吓到了楚芮有點兒過意不去,擡起手,隔着被子在楚芮胸口拍了幾下,像是哄孩子一樣,“你別害怕。”
“你好像什麽都知道,又什麽都不懂。”楚芮瞪着頭頂的一片黑,也不知道這話是說給誰聽的。
廣浩波反駁他,“我都知道的,也都懂的。”
楚芮晚上還是沒回來,廣浩波心裏還是不好受,楚芮不在,他只能拉着周叔跟張嫂說點兒你問我答的話,但是周叔跟張嫂好像又不能完全理解他想說的是什麽。
廣浩波慢慢習慣了楚芮不在家的日子,但習慣歸習慣,他還是會掰着手指頭默默數日子。
張嫂當真把桌子上的糖都收起來了,每天只在糖果盤裏放三顆草莓糖,廣浩波小心翼翼地吃,含在嘴裏怕化得太快,化完了舌尖在嘴裏再舔一遍,生怕落下一點甜。
廣浩波白天繼續找工作,這次還算順利,一個星期就找到了,在一家蛋糕店。
周叔依舊是每天早上送他去上班,晚上再去接他下班。
面包房的老板王宏願意招聘廣浩波,是因為給了他一次做西點試吃的機會,他沒想到廣浩波做出來的西點竟然會出奇的好吃,甚至比他店裏的招牌都不差,再跟廣浩波一談工資,廣浩波說出的價格讓他立馬拍板同意了,這個水平的西點師,三千塊錢哪裏去找,當時就讓他第二天來上班。
蛋糕店離他現在住的地方不算太遠,開車半小時就到了,一條老街拐角邊一棟不起眼的二層小樓,樓下是蛋糕店,樓上就是老板住的地方。
廣浩波上了半個月班,王宏每天都能看見一輛黑色豪車早送晚接廣浩波,中午蛋糕店不休息,那輛豪車還會準時在12點鐘來送午飯。
開車的是個穿西裝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得有四十多了,廣浩波每次下車都會站在窗口跟開車的男人說幾句話才進蛋糕店。
時間長了,王宏心裏好奇開始嘀咕,他想不通,廣浩波每天都有豪車接送,為什麽還願意來他這個小小的蛋糕店工作,拿着一個月三千塊的工資。
他幾次試探着問廣浩波,但廣浩波每次都抓不住他問題的重點,東一句西一句,沒一句能正經回答到點兒上去的。
王宏又觀察了廣浩波幾天,他身上穿的衣服一眼就能看出來是不菲的牌子貨,但他卻特別能吃苦耐勞,揉面的時候,手臂的肌肉一點都不含蓄,他猜廣浩波以前絕不是養尊處優生活過的。
後來不屑地下了總結,廣浩波一定是被有錢人包養了,況且他還是個傻子,這事兒想想也不稀奇,畢竟廣浩波的長相,太出衆了。
當初他願意聘用廣浩波,也不僅僅是因為他做西點不錯,還有一個原因,廣浩波長的,特別合他的胃口。
快到楚芮生日了,是張嫂告訴廣浩波的。
八月二十六,八月二十六,廣浩波天天在心裏默念楚芮生日,又掰着手指頭數一數,還有十三天。
廣浩波一直在想給楚芮準備什麽生日禮物,他想親手給楚芮做個生日蛋糕,他做的蛋糕別人都說好吃。
他已經二十二天沒見楚芮了,楚芮住在公司附近的公寓裏,偶爾會給他打個電話,他現在還是自己住在二樓房間。
楚芮生日那天,廣浩波給他打了個電話,跟他确認了三遍晚上一定會回家才心滿意足地挂了電話。
那天廣浩波特意請了一天假,早早就起了床,拉着周叔出了門,他得提前準備做蛋糕要用的東西,
家裏的材料大部分都有,但是面包粉已經用完了,他要用的裱花工具也得再買幾個才行,還得買一張卡片,寫生日祝福語的。
結婚前他過生日,楚芮給他買了蛋糕,鮮花。
那是他七歲以後第一次有人給他過生日,蛋糕很甜很好吃,花是玫瑰花,別人說,玫瑰花象征愛情,鮮花裏還夾着一張卡片,卡片上寫着一句話——
傻子,一生平安。
是楚芮寫給他的,那張卡片現在躺在床頭櫃的抽屜裏,夾在一本書裏面,一個不會輕易弄丢的地方。
廣浩波生怕自己落了什麽,路上還在不停跟周叔重複,還讓周叔幫他記,周叔都能倒背如流了他才放心。
楚芮沒回去,下午就被黎琛叫走了,黎琛半個月前就包了一個私人會所,準備給楚芮過生日的。
楚芮原本不想去,因為他已經答應了廣浩波晚上回家,黎琛又說溫澤軒已經到了,今晚就差他這個主角了,他還是在一個紅綠燈路口轉了彎,掉轉車頭往會所開。
他想,晚一點回去也沒什麽。
蛋糕是八寸的,做蛋糕胚,打發奶油,裱花,廣浩波都不讓張嫂幫他忙,他自己一步步仔仔細細地來,裱花的動作娴熟又認真,雙眼一直盯着蛋糕上的裱好的花瓣,跟他預想中的沒有一絲一毫的差別。
最後一個藍色花瓣裱好,廣浩波終于舒了口氣,站直伸了個懶腰,招呼張嫂過來看他做的蛋糕。
張嫂也會做一些簡單的甜品,但蛋糕還真的不會做,廣浩波做得特別漂亮,一眼就看得出來是花了心思的。
“蛋糕真漂亮,楚先生一定會喜歡的。”張嫂真心誇贊。
“我去洗手,花也快送來了,就剩最後的卡片了,”廣浩波興沖沖一件件數着自己要做的事,“我的字不好看,我得先練練,張嫂,你有草稿紙嗎。”
“我去給你拿。”
小時候廣浩波沒上過學,但他每天都會偷偷看廣浩遠的書,但畢竟條件有限,他的理解力也差,只是會寫會看而已。
楚芮給他的卡片,上面的字可是漂亮極了。
(下)
楚芮沒回來,電話沒人接,就快十二點了,過了十二點就不是楚芮的生日了。
廣浩波拎着蛋糕跟花,還有他寫好的卡片出了門。
周叔家裏有事,下午請假回了家,廣浩波是自己偷偷溜出去的,他沒跟張嫂說,他知道張嫂一定不會同意他半夜出門的。
好在周叔跟他說過楚芮公司的地址,但廣浩波第一次來,不認識周圍的路。
一個人站在十字路口左看右看不知道該怎麽走,剛剛他上的出租車已經開走了。
廣浩波想找人問問路,但周圍只有他一個行人,路上是停停走走亮着車燈的汽車,綠燈一亮,從他眼前呼嘯而過。
剛剛他着急出門,手機也忘了拿。
他最後随便挑了個方向,順着路邊一直往前,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個人,廣浩波磕磕巴巴跟人問了路,才知道自己走反了,又掉頭回去。
“往前走過紅綠燈,再往前走一百米,右轉,第一棟寫字樓的西門,進去就是了。”
“往前走過紅綠燈,”廣浩波過了紅綠燈,嘴裏繼續念路,“再往前走一百米,一百,九十九,九十八,九十七……八十五……三十九……”
私人會所裏喧鬧不止,酒瓶碰撞在各種葷段子裏。
楚芮進去就找溫澤軒,溫澤軒看他是自己來的,還問他怎麽不把廣浩波也帶來,今天可是他生日。
楚芮應付着說他不太舒服,在家裏休息。
黎琛攢的局,主角是楚芮,會所來了二十多個人,自然都是他認識的或者是打過交道的人,楚芮以前沒少跟他們一起混過。
想躲酒是不可能了,一個個都過來拉楚芮,還有人調侃他結婚了都不出來玩兒了,還問他是不是家裏的媳婦兒管得嚴。
楚芮不想啰嗦,既然來了就是玩兒的,誰的酒他都不拒絕,沒一會兒就有點喝晃了,歪坐在沙發上,頭頂五顏六色的燈閃來閃去的,閃得他眼睛疼,閉着眼捏鼻根。
他沒結婚前,三天兩頭帶一幫人出入這樣的場所,仔細想想,結婚後還真就沒有了,今天還是第一次,現在他的酒量真是越來越差了,楚芮心裏說自己。
溫澤軒遞給他一杯水,提醒楚芮少喝點酒。
楚芮感覺到溫澤軒的靠近,強打起精神,接過水杯仰頭一口就喝完了。
溫澤軒又給他倒了一杯,楚芮找話題跟他聊天,打聽他最近的生活。
正說在興頭上,楚芮的手機響了三遍,都是廣浩波打過來的,他看也沒看就摁斷了,沒幾分鐘電話又響了,還是溫澤軒提醒他接電話。
楚芮以為還是廣浩波,剛想挂斷,一看是張嫂,眉心一跳,張嫂很少給他打電話,除非是要緊的急事,擰着眉摁了接聽鍵。
那頭張嫂聲音又急又快,“楚先生,不好了,廣先生不見了。”
楚芮捏着水杯,昏昏沉沉的大腦瞬間清醒了,“什麽叫他不見了?”
“廣先生下午給您做了生日蛋糕,本來放在客廳裏,我半夜醒了發現客廳裏的蛋糕不見了,我上樓去看,廣先生也不在房間,抱歉楚先生,是我沒看好他,廣先生手機也沒帶。”
楚芮站起來就往外走,黎琛喊他喝酒也沒聽見。
溫澤軒聽見楚芮電話裏說什麽了,緊跟着楚芮一起出了會所,“楚芮,我跟你一起去找,你喝酒了,我來開車。”
楚芮站在車邊,看向溫澤軒的眼神滿滿難言的複雜,想了想還是把車鑰匙扔給了他,“麻煩軒哥了,先去我公司找找看吧。”
楚芮降下副駕車窗,一直看着外面的人行道,什麽都沒有,只有一盞盞路燈很快地晃過去。
他晚上喝了太多酒,午夜的空氣又潮又熱,只覺得喉頭發緊,不停用手去扯脖子上的領帶,時不時催促溫澤軒再開快一點。
“你不用擔心,會找到人的。”溫澤軒安慰他。
楚芮還看着窗外,鼻子裏嗯了一聲。
公司裏沒有廣浩波,好在門口的保安看見人了,說看到一個男人拎着花跟蛋糕,嘴裏還一直嘀嘀咕咕說着話,好像是在數數,一直貼着路牙石走,跟他說話也不搭理人,看上去,像是腦子不好。
聽到別人說廣浩波腦子不好,楚芮氣得牙根兒疼,借着酒勁兒回罵了一句你腦子才不好。
溫澤軒在旁邊拉着他,說現在找人要緊。
楚芮跟溫澤軒車也不開了,順着保安一開始指的方向邊跑邊喊廣浩波的名字。
楚芮後悔了,他明明答應了廣浩波今天會回家,明明也知道廣浩波的倔勁兒,見不到他肯定是不會罷休的。
前面是個十字路口,楚芮叉着腰站在路邊,不知道該往哪邊走,急得原地轉了兩圈,目光突然釘在前面拐角的花壇邊。
遠遠的,他看見廣浩波蜷縮着身體躺在地上,看起來很痛苦,好像是受傷了。
"廣浩波……"楚芮扯開嗓子喊了一聲,又讓溫澤軒趕緊回去開車。
楚芮往花壇方向跑,越離越近了他才徹底看清,廣浩波後背弓着,兩只手抱着還在淌血的小腿,嘴裏痛苦地呻.吟着。
蛋糕已經摔爛了,盒子挂在花壇裏的綠化樹上,白色奶油爛泥一樣糊在樹杈上,一大束紅色玫瑰花破敗不堪地夾在石縫中間,被碾碎的花落了一地,紅色花瓣上印着黑漆漆的輪胎印跟腳印。
楚芮看得額角突突直跳,跑到廣浩波身邊,蹲下去檢查他身上的傷,廣浩波右腿褲子破了,小腿末端一道彎曲的大口子,血還在往下淌,腳踝腫得老高,鞋也掉了一只。
“誰讓你大半夜跑出來的?”
“誰讓你自己出來的?”
“手機也不帶,你腦子呢?”
廣浩波本來看見楚芮了還挺高興的,聽到楚芮吼他,原本小腿就疼,現在只剩委屈了,開口斷斷續續解釋。
“你答應我回家的,你沒回去。”
“我,在路上走得好好的,一輛電瓶車,突然沖出來撞了我。”
“他撞了我,就跑了。”
“疼,腿疼,流了好多血。”
楚芮胸口劇烈起伏着,扶着廣浩波慢慢坐起來,用手擦掉他頭上跟臉上的汗。
廣浩波突然想起了什麽,抓着楚芮胳膊,“楚芮,現在幾點了?”
“快十二點了。”
“那還不晚,生日快樂啊。”廣浩波疼得表情扭曲着,還是擠出一個微笑,明晃晃地對着楚芮。
楚芮被廣浩波笑得一點氣都沒了,只是幹巴巴瞪着他,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廣浩波把手裏一直捏着的卡片遞給楚芮,“完了,蛋糕跟花都沒了,只剩這張卡片了。”
卡片是淡淡的粉紅色,右下角印着三朵玫瑰花,現在上面沾了幾個刺眼的紅色指紋,上面印着的玫瑰花帶了血腥味。
楚芮接過廣浩波手裏的卡片,翻了一面,卡片背面寫着一句話。
一看就是廣浩波寫的,上面的字還不如小學生,歪歪扭扭的,一行字大小也不一樣,筆畫有輕有重,但能看出來,他當時寫的時候一定是特別認真。
楚芮感覺心髒像是被什麽特別尖銳的東西用力鑿了一下,他在心裏一個字一個字默念——
楚芮生日快樂,好人一生平安,你別嫌棄我是個傻子,傻子永遠陪着你!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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