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校園生活(一)
赤井秀一覺得他在嘲笑自己,并且掌握了證據。
于是他問:“什麽高興的事情?”
琴酒避而不答,收了笑容面無表情地反問道:“還是和之前一樣在這裏待滿十二個小時嗎?”
“是。”被精準截斷話頭,赤井秀一嘆了口氣,心下卻不免有些懷念——脫離組織的琴酒并沒有太多改變,從前遇到他不樂意回答的問題,他也是像這樣徑直撇開,搪塞都懶得搪塞,傲慢得氣人。
想到這裏,赤井秀一忍不住笑了一下,在琴酒奇怪地看過來時順口補充道:“不過今天就不用給我點午飯了,你買自己那份就好。我熬夜熬到八點,中午想睡一會兒。”
琴酒給他開了二號機,聽到這話,頗覺得荒謬。
“你熬得這麽晚不在家睡覺,還來網吧幹什麽?”說着,他擡眼打量赤井秀一,戲谑的眼神像在看史前巨獸。
“可能因為這是唯一能讓我們産生交集的地方吧。”赤井秀一聳聳肩,提起路上買的咖啡,将其中一杯放到他手邊,“當然,如果你今天中午願意……”
“不願意,請。”琴酒一口回絕,甚至不想聽他把話講完。
赤井秀一也不生氣,笑着搖了搖頭,拎着咖啡走向電腦。
該是多固執又多高傲的人,才能在披上假身份的同時完全保持原本的性格,連拒絕別人的方式、表情、措辭風格都一模一樣。
赤井秀一現在快變成“琴酒觀察師”了,不管“黑澤陣”做什麽都下意識拿他和過去的琴酒比較。
明明是同一個人,他真是多此一舉。
坐在椅子上,赤井秀一放松下來,也不開電腦,靠着椅背閉目養神。
他這麽累,倒不是因為熬夜,以前執行任務時好幾天不睡覺都是常事,不至于現在就挨不住了。他的疲憊,大多來自那套數學題。
在昨天之前,赤井秀一從沒想過一個游戲的隐藏任務會是做題,還是高中模拟題。
那些題目涉及的知識點他早八百年前就都還給老師了,只能上網查答案、查公式、查定理,八張卷子做下來身心俱疲,恨不得照着策劃的腦子來一拳。
這游戲哪裏都好,就是找了個不幹人事的策劃。
赤井秀一休息了一會兒,口袋裏的手機忽然震動幾下。他按着抽疼的眉心,滿心不耐地掏出手機打開,居然是新任務郵件。
确切地說,是新委托。
一位大佬透過茱蒂那邊的關系委托他到位于八原地區一所名叫“晨鐘曦光”的大學調查……他女兒的戀愛對象。
看清委托內容,赤井秀一笑出了聲。
這人錢多燙手嗎?專門找他調查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要知道,他很少接私活,每接必是天價,因此不是特別棘手的任務,再有錢的人都不會随意找上他。
茱蒂這是給他接的什麽任務?
赤井秀一毫不猶豫就想拒絕,可剛輸入一個字母,他就把信息拉上去,仔細把那個大學的名字又看了一遍。
晨鐘曦光大學。
黑澤陣,十九歲,東京大學新生,十一月二十八日将到晨鐘曦光大學進行為期一個月的交換生。
這是之前灰原哀查到的資料。
赤井秀一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琴酒,他正在喝赤井秀一買的咖啡,盯着手機不知在思考什麽,不自覺咬扁了吸管。
——我接了。
赤井秀一删掉打上去的字母,換了一個答複。
很快,茱蒂的電話播了過來,他起身出去接聽,路過前臺時,琴酒若有所覺地擡頭看了他一眼。
等赤井秀一的身影消失在門外,他才揪揪兔子的後頸皮,沒頭沒尾地說:“我總覺得他不懷好意。”
“人家想追你,某種程度上來說,對你确實算是‘不懷好意’。”兔子頭也不擡,并擡腿蹬掉他的手,“怎麽突然說這個?”
琴酒擰着眉頭思索許久,确實也找不出心裏頭那一絲不安從何而來,只好把目光放回打到一半的解謎游戲上。
“沒什麽,興許是我多想了。”
……
餘下的三天閑暇時光在赤井秀一的糾糾纏纏下一晃而過。
第六天晚上九點,琴酒準點打烊,正要關門的時候,卻見赤井秀一突然折返,将琴酒第一天借給他的傘還回去。
“我以為你已經忘記這把傘了。”琴酒随手将傘立在門邊,長睫微擡,映着霜色的月光斜照進他眼底,“明天我要返校,這段日子網吧不會再開。你過段時間再來吧。”
“好,我知道了。”赤井秀一不露一點失落,反而彎起眉眼笑得溫柔,“既然我們要暫時分別,那你總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吧?”
琴酒不信他沒有調查過自己現在的身份,追問這句估計是他的惡趣味,非要自己做一遍自我介紹。
琴酒不想順他的意,不冷不熱地道:“名字……下次見面再說。回見。”
說完,他也不等赤井秀一回答,反手帶上大門。
看着面前緊閉的門,赤井秀一笑了笑,慢悠悠地轉身走向停車的地方。
他已經能想象出,琴酒明天在晨鐘曦光大學看到自己時的表情了。
一定很有趣。
此刻,琴酒還不知道他和赤井秀一的緣分并未結束,正為暫時擺脫了他而高興,關掉一樓的電源後就上樓準備休息。
他在現世的作息比以前健康了不知多少,早睡早起,三餐準點吃,又被赤井秀一投喂了這些天,臉都圓了一圈。就是身高還回不到之前的高度,需要再長幾年。
出于僞裝需要,他現世的身體被系統縮減到正常男子十九歲的身量,只有在任務世界才會恢複原樣。
琴酒前腳上樓,後腳系統提示就到了。
系統提示:你已觸發主線任務[幻夢人]。
系統提示:主線任務幻夢人[第一環]:入學。請宿主在明天早上十點之前到達晨鐘曦光大學新生處報道。
任務獎勵:鏡子x1。
備注:晨鐘曦光大學校訓:打不過,就加入;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提出問題的人。
“主線任務第一環這麽簡單?”琴酒脫口而出,“這不會又是個解謎本吧?”
“不是,這次的任務很簡單,比你自己抽的那兩個簡單得多。”兔子蹦到他懷裏,扒拉扒拉他的手,舒舒服服地窩着,“你就當是去度假——只要你放平心态。”
聽到後半句話,琴酒渾身汗毛直豎。
“……你這麽說肯定沒好事,我能換一個世界嗎?”
“那必然是不能的。”兔子掀起一邊眼皮瞥他,“新世界的投影已經載入完畢,和現世也有了交互,在你完成任務之前無法回收。”
“……”
“安心啦,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嗎?”兔子一爪子呼在他眉心,“就當是補回你之前沒機會經歷過的校園生活,好好享受吧!”
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
太妙了。他更不放心了。
因為睡前兔子的一番話,琴酒一晚上都沒有睡好,翻來覆去做了好幾個古怪的夢,早上醒來的時候眼下青了一片。
“呀,你沒睡好啊?”兔子張口就是一句風涼話。
琴酒将它從自己身上提溜開,赤腳走進浴室,擰開冷水那邊洗了把臉。晨間的寒氣融進水裏,沁入肌膚,讓他打了個激靈,僅有的一點睡意全都散了。
他洗漱過後,換上兔子準備的衣服,白襯衫,黑色長褲,一件米色套頭毛衣,搭配灰色長圍巾,再加一副金絲眼鏡,書卷氣十足。
“嗯,有點帥氣學長……哦不,學弟那味兒了,我的眼光就是好。”兔子縱身躍到他肩上,得意地一甩毛,“你進學校之後,不混個校草或者系草過把瘾都對不起我這衣品!”
琴酒屈指把它彈下肩膀。
晨鐘曦光大學在八原,離并盛町有将近兩個小時的車程。任務要求他十點之前趕到學校報道,現在是七點,時間還算寬裕。
琴酒背着單肩包登上去往八原的列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上車的時候他感覺有不少視線落到自己身上,大部分只看了一眼就移開,有一兩道則長久停留,可他環顧左右,卻并沒有找到視線的源頭。
琴酒扶了扶眼鏡,走到靠車門的一側坐下,順手将背包放在身旁,低頭打開了手機裏的解謎游戲。
昨晚剛打完一周目,很多支線和結局沒有解鎖,現在有空,正好利用列車上的兩個小時再打一次。
琴酒盯着手機,跟随文字提示搜尋線索、證據,仿佛完全沉浸進去,不再關注外界之事。
過了十分鐘,列車上的乘客多了起來,有人趁勢擠到琴酒旁邊的位置,借着其他乘客身體的掩護,悄悄摸上他背包外側的口袋。
裏面放着錢包,是出門之前兔子随手給他塞進去的。
就在那只手即将碰到錢包的瞬間,琴酒猛地擡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扣住那人的手腕,一扯一拽,直接将其拖出人群,順勢在他腿彎處踢了一腳,把他踢得跪倒在地。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附近的乘客們吓了一跳,紛紛往後退去,硬是在擁擠的車廂裏退出一圈空地。
琴酒看着地上還沒反應過來的人,抓着他手腕的手一用力,他就發出了殺豬般的叫聲。
“閉嘴。”琴酒冷冷道。
迫人的氣勢與殺意悄然擴散,像深夜下的一場暴風雪,無形間攝人心魄,不僅堵住了小偷的嘴,也讓議論紛紛的乘客們不敢再出聲。
琴酒以前迫于無奈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出行的時候可沒有人敢靠近他,更別說有不長眼的家夥來偷他的東西。
他這是“隐居”久了,氣勢不顯,才會讓這種小喽啰盯上?
琴酒身體不動,只垂眼俯視那人,毫無感情波動的眼神直把他看得瑟瑟發抖。
雖然不爽,但琴酒還是沒對他做什麽,主要在衆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做什麽,所以只是等列車員來把他帶走也就罷了。
鬧過這麽一出,他沒心情再玩游戲,索性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兩個小時在列車難得的安靜中緩慢流逝。
到了八原,琴酒離開車站,又搭乘公交車坐了五站路,在一處田野前下車。
田野的對面就是晨鐘曦光大學,而這邊的公交站臺前設了一頂遮陽傘,傘上貼着一張白紙,寫了“新生接待處”幾個大字,傘下有幾人忙忙碌碌,應該是學生會的志願者。
琴酒初來乍到,在這裏人生地不熟,也不清楚新生處的位置,便走到接待處想看看能不能拿張地圖。
他過去的時候,正好一個人走到前邊的長桌附近,聽到腳步聲條件反射地擡頭,正好和他打了個照面。
是沖矢昴的臉。
琴酒:“……”
“同學,”沖矢昴扶了扶鏡框,仿佛不認識他一樣溫和地笑着招呼道,“請問你需要什麽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