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三色堇
◎占便宜,臭流氓。◎
譚卿說完就走了。
步子邁得冷漠又決絕,一眼都沒回頭看。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其實是落荒而逃的。
這麽多年,她一直麻痹自己,對他的愛意早已消磨得丁點不剩,但他剛才一個痛苦的眼神,還是輕易就将她打回了原點。
她承認,沒有辦法對他毫不在意。
不然,這段時間,她不會對時雨耿耿于懷,更不會在今晚上他的車來這。
畢竟她當時有很多種方式可以走掉。
唯一妥協的原因,就是她還是有那麽一瞬間被蠱惑住,心軟了。
回到包廂,譚卿和邰蓉換了個位置。
陳景遲大概是十分鐘後回來的,目光游離到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又移開。
臉色很冷。
不是平時面無表情的寡淡,而是真正壓抑的冷淡。
桌上其餘幾人也察覺到了,交談聲不約而同地小下去。
氣氛逐漸凝固。
想來是兩人出去時發生了什麽不愉快,但也沒人敢開口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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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還是周繼文扯了句鄭越霖不是要帶大家分組打游戲嘛,才把這一段掩蓋過去。
譚卿是坐不住了。
麻木地吃了兩口東西,丢給邰蓉一個眼神。
邰蓉配合地看了眼時間,找了個理由,帶着她和師菡先撤。
回去路上,她開門見山地問:“你和陳景遲發生什麽了?”
“沒什麽。”
“少來。”邰蓉顯然不信,“我都感覺陳景遲坐我邊上,溫度都低了幾度,老實說,你們是不是在外面吵架了?”
譚卿:“嗯,吵了,幾句吧。”
“幾句是幾句,吵什麽了?”她打破砂鍋問到底。
譚卿嘆了口氣:“忘了,沒什麽吧,和前任吵架不正常嗎?”
邰蓉知道她在敷衍自己,但好像又挑不出什麽錯,畢竟分手後大打出手的情侶都有,吵架再平常不過了。
無從再問。
車子安靜地駛出一段路。
譚卿突然叫了她一聲:“你知道他以前拍過一個公益片嗎?”問的是陳景遲。
邰蓉卡下殼,一時沒想起來。
師菡:“是嶺岩寨那個嗎?”
譚卿:“你知道?”
“我看過,那個公益片很火的,前段時間又被A站的一個大博主剪出來安利,不少人都想去那旅游打卡,拍得真的超好,聽說還是陳導大學時候的作品,還得過最佳映像獎。”她語氣裏流露出一絲崇拜。
邰蓉記起來了:“就那個啊,我好像也刷到過,感覺也沒多好,破房子破土的,一看就是窮鄉僻壤,萬一還停水停電的,去那不是找罪受——”
“他當時為什麽要去拍這個?”譚卿打斷她。
邰蓉被問得愣了一下:“我不知道。”
那時候自己在外面旅游玩得正瘋,連譚卿幾天沒回消息都沒察覺到異常,只以為她忙着和陳景遲談戀愛沒空搭理自己。
見她眸光似乎暗下去,邰蓉仔細想了想:“不過,他好像就是拍完我們那個劇本去拍的這個公益片,後面第三個故事也沒拍。”
“沒拍?”
“對啊,你不知道嗎?他那個電影上映就只有前兩個故事。”
她真的不知道。
出于抗拒,那部電影她一直沒去看過,甚至聽到都會刻意避開。
“那鹿盈?”
“她沒出演啊,後面都沒拍了她演空氣啊。我估計是那個內容的問題,教師性|侵,這麽敏感的題材怎麽可能會過審,他太劍走偏鋒了,鹿盈她爸估計也是因為女兒沒出演撤資了,反正聽說鬧得挺不愉快的,電影也延遲了快半年才上映。”
她說到這,又有些不服氣:“但不知道是他踩了狗屎運,還是找了人,這部電影後來排上院線了,我氣得當時還發了好幾天朋友圈抵制。”
譚卿良久沒回應。
邰蓉湊過去拍了拍她的肩:“哎,你有沒有在聽?”
“聽了,你抵制你自己的電影啊?”
“那不是得和你統一戰線嗎?我說過會永遠站在你這邊啊。”她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所以你不感動嗎?”
譚卿:“感動。”
邰蓉趁機撬話:“那你今晚和那狗男人到底怎麽了?”
“沒怎麽。”
“沒怎麽你幹嘛突然問這些?”邰蓉也不是傻子,況且她不是那種喜歡八卦的人。
“随口問問。”
“......”
最終,撬話還是失敗。
譚卿回酒店後,洗了個澡上床,閉上眼躺了許久,毫無睡意。
腦子一片混亂。
陳景遲和邰蓉今晚的話,好像被剪成了電影裏無數細碎的片段,不時地在她腦海裏重複放映。
本來已經認定了陳景遲當初是冷處理默認分手,她也花了一段時間去接受這個結果。
但現在,他突然跳出來言之鑿鑿地告訴自己當時事出有因,他根本沒同意分手。
這就好像,她參加一場付出了所有心血和精力的考試,最後結果不盡人意。
她篤定是閱卷老師批改出現了問題,但時隔很久後,意外看到自己的原卷,發現是自己當初太過倉促填錯了答案。
一切問題的根源又回歸到她身上。
除了那張被撕碎的試卷和罪魁禍首的自己,她找不到任何可以責怪的人。
可她也覺得委屈。
那麽多個無法入睡的夜晚,稍一想起,心髒就被酸澀填得滿滿當當。
她怨過陳景遲為什麽沒接那個電話,但現在想想,就算接了,那麽短的時間,他根本沒辦法及時趕到。
事情會有改變嗎?
不會。
反而只會看到自己的慘狀。
然後對她是同情,還是愧疚?
譚卿忽然又慶幸他沒來,她根本不想,也沒辦法接受對方看到自己那副樣子。
她拼命暗示自己事情已經過去了,維持現狀就是最佳結果。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班嘉喻打來的。
她沒有心情接,一秒挂斷,對方又開始發消息,譚卿不耐煩地看了一眼,都是些無關緊要的。
正要拉黑。
群消息震動了一下。
是劇組拉的晚上吃飯的群,她還沒來得及開屏蔽。
周繼文:【都安全到家了吧?】
謝思齊:【到了。】
鄭越霖:【已經在泡澡了。】
......
周繼文:【時雨呢,你和你哥沒事吧?】
譚卿瞥了一眼千篇一律的回複,正要退出去,周繼文突然又發了這麽一條。
她手指一下頓住。
他出什麽事了嗎?
時雨:【我們剛到,我沒事,我哥頭和手撞了下,也不太嚴重,回去擦點藥就好了。】
鄭越霖:【啊,是回去路上出什麽事了嗎?】
時雨:【嗯,不過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有輛車突然超車,我助理想避開,結果不小心撞到護欄上了,我哥坐前面,頭撞到車窗了。】
鄭越霖:【大晚上的,誰還開這麽急啊?】
時雨:【不知道,可能有急事吧。】
幾人又閑聊了幾句。
譚卿目光停在屏幕上,手指一點點僵住。
不知道是她太過風聲鶴唳,還是這些年骨子裏的悲觀情緒都被演化出來,一點超出預料的小事,都會讓她往最壞的方面想。
她沒有顧忌時間已經很晚,給賀商打了個電話。
她七年前那個案子的辯護律師。
那邊不負所望地接起,聲音略顯疲憊:“什麽事?”
“你知道魏歷華出獄後去哪了嗎?”
賀商:“譚小姐,我是律師,不是偵探。”
“那能幫我查到嗎?多少錢,你可以開個價。”譚卿知道他是有這個能力的。
賀商無奈笑了笑:“是不是還得24小時向你彙報他做了什麽?”
“可以的話,我不介意。”
“你這屬于非法監視,譚卿。”賀商猜到她想說什麽,“就算他曾經是一個犯人,但現在已經刑滿釋放了,并且出獄後也沒有任何違法或者危害社會的傾向,他有人身自由的權利。”
譚卿沒說話。
賀商:“還是說你最近看到他了?”
“沒有。”
“那就行了。”為了再給她吃顆定心丸,賀商想了想還是沒瞞她,“魏歷華出獄後,回潛溪了。”
“?”
“他老家。”
大概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譚卿淡淡“嗯”了一聲:“知道了,沒事我——”
“不過,你既然不安心的話,不如找個保镖。”
“不需要。”她現在住的是酒店,經常還要去片場,帶着保镖太奇怪了,而且她本來就排斥陌生人接近自己。
賀商:“行吧,還有件事。”
“什麽?”
那邊似乎在慎重思考,好一會兒才不緊不慢地開口:“譚卿,你覺不覺得你需要去看下心理醫生,我上個月壓力太大,自己也去——”
“不覺得。”
譚卿挂斷了他電話。
窗外的夜色越來越濃稠。
她獨自坐了一會兒,還是起身,走到衣櫃旁,拿出行李箱裏的安眠藥,倒出一小粒,幹着咽下。
又放下藥瓶,坐回床邊,拿起充電的手機,找到群裏時雨的頭像,猶豫着要不要添加好友。
通訊錄裏跳出了一個1。
正好是她。
譚卿把她放進來,那邊似乎有點緊張,正在輸入中卡了一兩分鐘,發過來一個“小狗揮手”的表情。
請離我遠點:【有事嗎?】
毛毛雨:【那個譚編,你和我哥,原來是不是認識啊?】
請離我遠點:【?】
那邊很快發過來一張照片,譚卿點開,是一個巴掌大的精致小相框,裏面的照片——
她雙指一拉,放大。
裏面的少女穿着白色的短裙,站在夕陽點綴的書桌前。
這不是那個暑假,邰蓉幫自己拍的嗎?
他怎麽會有這張照片?
請離我遠點:【你哥呢?】
毛毛雨:【酒喝多,睡着了。】
怕她不信,對方很快發了兩張照片過來。
男人微蜷着身子躺在床上,被子沒蓋,房間裏燈光大開着,能清楚地看到他淩厲的眉峰緊緊蹙着,搭在身側的手背一片紫紅,好像還擦破了皮。
這是藥也沒上嗎?
譚卿不知道該怎麽問。
毛毛雨:【對了,我哥剛剛好像還叫了你的名字,你們真的不認識嗎?】
請離我遠點:【不認識,照片可能只是像,我不愛穿裙子。】
毛毛雨:【好叭,那譚編,需要我把我哥嘴巴封上嗎?】
請離我遠點:【?】
毛毛雨:【不認識還叫你名字,占便宜,臭流氓。】
........
那天過後,陳景遲沒有再來打擾她。
想來也是,他那樣驕傲的人,被自己那麽當面直白拒絕,和她劃清界限都來不及,怎麽可能還會再死纏爛打。
日子又恢複成和冬天一樣漫長而平淡。
她沒有再去問時雨那張照片的事,因為看對方那個反應,也是毫不知情。
關于那起小事故,倒是留意了一下。
超速的是一輛黑色的本田suv,當地牌照,車主姓王,和魏歷華八竿子打不着。
最後也背了全責,該扣分,該罰錢,一樣沒少。
大概真是她被害妄想症太嚴重了。
陳景遲偶爾也會來劇組。
畢竟親妹妹在這,探班很正常,每次都給大家帶一些吃的。
而時雨對這個親哥哥似乎不是太待見,每次把吃的先一股腦搬到譚卿面前,就把他晾在那了。
就連他手上的傷,也不管。
他自己也不處理,眼看着天氣越來越冷,手背上一堆破口,很容易長凍瘡。
譚卿每回看得都眉頭一緊。
後來索性他來的時候就待在師菡的休息室,眼不見為淨。
這天,他又來了。
給劇組帶了一車的烤地瓜和奶茶。
時雨還沒下戲,他自己來的後場,推開休息室的門,把一份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我不——”
“那你自己丢了,不然她待會怪我沒給你拿。”他聲音冷冷的,帶着幾分被差使的不快。
譚卿愕然了兩秒,默許他放下。
可這男人也不知道幹嘛,放下後沒走,拎了張椅子在她旁邊不遠不近的位置坐下,然後慢悠悠掏出自己口袋裏的東西。
一瓶碘酒,一支藥膏,還有醫用棉球和紗布。
他擰開碘酒蓋子,直接倒了一些在手背上,用醫用棉随便抹了抹,也沒幹,就擠了一截藥膏上去。
譚卿看得眼角跳了跳,還是沒忍住:“你,得先等碘酒幹了,再擦藥,而且也沒擦勻。”
“你會啊?那你來。”他丢下濕透的醫用棉,目光看過來。
“不是,這——”她想說這是常識。
男人已經伸手過來,拉了一把她椅子的扶手,轉向椅被他輕而易舉地拉過去。
他手臂懶懶地撐在她扶手上,受傷的手舉到她面前,似笑非笑地:“送了這麽多天吃的,幫個忙,不過分吧?”
自己又沒吃!
他怎麽還一副自己占了便宜的态度。
但譚卿看了一眼他那情況不太好的手,還是皺了皺眉,拿出醫用棉,小心地先抹掉他自己瞎塗的那層,然後消完毒,耐心地将藥膏一點點在傷口處抹開。
聽見男人悶哼了一聲。
她手頓了頓。
“不疼,随便擦。”
還挺要面子。
譚卿動作放輕了些,等抹開的藥膏也幹了,才翻開那卷紗布,小心地纏上去,繞了兩圈。
剛要收尾,門突然急促地敲了敲。
謝思齊激動的聲音破門而入:“譚編,外面來了一個抱着一大束玫瑰花的金發大帥哥,說是找你的,巨他媽帥!”
作者有話說:
可愛傲嬌又話痨的小班上線。
小班:嗨,譚,驚喜嗎?開心嗎?看我給你買的花花~唉?你身邊這個臉臭的男人是誰?變态嗎?
陳景遲:......把你的破花拿開
來晚了,這章評論有紅包~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阿白、張張好困惹5瓶;Besokuse-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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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問更新未有期,巴山營養液漲秋池~】
【小班來了,有好戲了】
【每天想你更新多一點!】
【不夠看】
【好夢】
【不夠看,哭哭】
【叮叮叮,您的營養液已到貨,請更新查收!
好看!!】
【氣死陳狗】
【小班出來!氣死他!】
【每天想多看一點】
【萬水千山總是情,多給一瓶行不行?行!】
【女兒很糾結】
【時雨絕對以後是他兩助攻,嘻嘻嘻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