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1)
克麗絲·溫亞德語帶贊嘆地說道:[不愧是‘連死神都會退避三舍的男人’啊, 英格蘭德先生。]
[哈哈哈,與其說是讓死神退避三舍,不如說,死神在眷顧着我吧。]
[啊, 讓死神眷顧的男人, 聽上去很浪漫呢,英格蘭德先生。]
[或許吧, 比起這個, 溫亞德小姐,我更欣賞你‘百變女郎’的稱呼呢。不知誰有那個榮幸, 能夠得到你的青睐,想來每天都會是不一樣的體驗呢。]
[英格蘭德先生,您弄錯了。]克麗絲·溫亞德的聲音裏有些無奈,[‘百變女郎’是影壇對我母親莎朗·溫亞德的贊譽, 而我的演藝事業才剛剛起步。]頓了頓,[雖然有些冒昧, 但我更希望, 此刻的您注視着的人,是我,克麗絲·溫亞德。]
[克麗絲·溫亞德, 哦,克麗絲。]羅伯特·英格蘭德笑了起來,[是我的不是, 錯将……你母親的稱號放在了你的身上。不得不說,你們兩個真的是太像了, 我看着你, 就像是看着二十年前的莎朗女士一樣, 無論是容貌還是氣質……]說到這裏的時候,男人放輕了聲音。
[希望您真的已經意識到了我和母親的區別,英格蘭德先生。]
曼哈頓區艾迪遜酒店的樓頂上,圍在手機旁偷聽的夏油傑皺了一下眉。雖然這兩人的對話乍聽上去像是男女之間的調情,但總覺得羅伯特·英格蘭德話裏話外都像是在意有所指。
“好無聊啊。”五條悟蹲下身,雙手托着下巴,抱怨道,“有必要在這裏聽一個老頭子跟女明星調情嗎?幹脆點,直接将人逮過來問問不就行了。”
夏油傑擡手,随便呼嚕了一下五條悟的白毛,敷衍道:“乖。”
五條悟扁嘴,傑這個恃寵而驕的黑狐貍,就會敷衍他。
忽然,羅伯特·英格蘭德嘆了口氣,嘟囔道:[果然,我這樣不會演戲的人,完全沒法跟曾經的奧斯卡影後飙戲啊,剛才那些對話,我自己稍微回想一下就覺得尴尬。]
[不好意思,英格蘭德先生,你到底在說什麽?]克麗絲·溫亞德的聲音微帶詫異,她只是剛進入好萊塢的菜鳥而已。
[我說啊,莎朗……哦不,克麗絲,無所謂了,哪個稱呼都好,讓我們開誠布公怎麽樣?雖然我不介意換個女伴,但年齡比我還大的,真的不太行。]羅伯特·英格蘭德的手指輕叩餐桌,[我啊,只對讓一個快六十歲的女人保持着年輕巅峰容貌和體态的方法感興趣。]
羅伯特·英格蘭德今年五十六歲,而在半個月前舉行葬禮的莎朗·溫亞德比他還要大兩歲。
此言一出,監聽中的夏油傑和五條悟面面相觑,澤田弘樹撓了撓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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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那邊的對話仍在繼續。
[……英格蘭德先生,您實在是太失禮了!]
[失禮嗎?可能吧。]羅伯特·英格蘭德以着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不過,我能選擇的合作者不只你身後的那個人,所以,你一定要繼續裝無辜嗎?]
短暫的沉默。
[真是一個無禮的男人,羅伯特·英格蘭德。]克麗絲·溫亞德慢條斯理地說道,但聲音和語氣跟之前截然不同。
如果說,剛才的克麗絲·溫亞德是一個年輕性感又不吝于展現自己魅力的女人,那麽,現在說話的人慵懶又強勢,宛如一位女王。
[對對對,就是這樣的語氣,這樣的态度。]羅伯特·英格蘭德絲毫不懼,他甚至還拍了拍手,語氣有些雀躍地說道,[說真的,莎朗·溫亞德的人設比克麗絲·溫亞德的人設帶勁兒多了,要不是你的年紀……]
[英格蘭德先生,我想,一位紳士不會妄議一位女士的年齡問題。]女人的聲音裏帶上了不悅。
[嗯哼,你說
的對,我大概是佐餐的酒喝多了。]
此時此刻,麥迪遜公園餐廳11號靠窗的位置上,假名克麗絲·溫亞德的美麗女人冷冷地看着眼前這個老頭,只覺得像是吞了蒼蠅似的。她原本對自己不得不降尊纡貴,親自出馬色誘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就已經很不爽了——勾引一兩個年輕英俊的小夥子不好嗎——居然還被對方嫌棄了年齡。
哈,都是五十多歲的人,她的外表至少比這個男人要年輕個三十歲呢。
嫌棄她年齡大?
他配嗎!!
要不是因為那位先生的命令,假名克麗絲·溫亞德,真名莎朗·溫亞德,代號“貝爾摩得”的危險魔女早就扭斷對面羅伯特·英格蘭德的脖子了。
讓死神退避三舍的男人?
笑話。
她倒要看看,當死神真正降臨的時候,他怎麽讓祂退避三舍!
“不錯的殺氣,可惜也就不錯而已。”羅伯特·英格蘭德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自從他窺見了一個新世界,還從中獲取了常人難以想象的碩果後,他就對曾經的愛好失去了興趣,轉而投入了極限運動的懷抱。
合法的,不合法的,他都玩過。
在各種各樣的極限運動中,羅伯特·英格蘭德研究的從來不是如何規避危險,而是盡可能地挖掘危險。他享受着與死神貼近時帶來的恐懼,享受着腎上腺素飙升後帶來的快感。他甚至還深入過槍林彈雨的世界,享受了一把被子彈打成篩子而死的經歷。
他在死亡的深淵上踩鋼絲,面對的是難以抵抗的天災和人禍,克麗絲·溫亞德那點殺氣,連佐餐都不夠格。
他不怕死,更不會死。
唯一能讓他憤懑的就是時間。
當年的羅伯特·英格蘭德怎麽也沒有想到,時間那個碧池,它才是最可怕的敵人,它帶來的衰老與無力,即使是他也無法阻止。現有的科技手段所帶來的延緩衰老,成效微乎其微,他完全看不上。
他要更神奇的那種。
就像是眼前這個女人。
羅伯特·英格蘭德低低地笑了起來,他原本沒有發現莎朗·溫亞德和克麗絲·溫亞德這對明面上的母女其實是一個人。只是,這個克麗絲·溫亞德搖曳着身姿,出現在他面前的時機太巧了。
他看着這個年輕美麗的女人,忽然覺得,太像了。
克麗絲·溫亞德和莎朗·溫亞德這兩個女人,雖然瞳色不同,外在的表現性格也不同,但她們骨子裏的東西,太像了。
他當年啊,也是莎朗·溫亞德的影迷,收集了她不少的影片和資料,越是了解,越是覺得那個女人深不可測,以至于在克麗絲·溫亞德面前,冷不丁在腦中閃過的猜測,他直接就說出了口。
如果猜錯了……那就猜錯了呗。羅伯特·英格蘭德無所謂,不過是損失了一個可能跟他有一個美好夜晚的女伴而已,又不是什麽大事。
要他猜測的是真實的,那才讓他狂喜呢。
因為他這段時間一直追尋的青春,有了着落。
至于對面女士的怒氣,誰在乎。
他迷戀莎朗·溫亞德那會兒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但那種迷戀并不摻雜愛意的成分,只是單純想要睡她。睡不到也沒有因此生出“非她不可”、“一定要将她征服”的念頭,轉頭他就奔向其他的目标。
如今都二十多年後了,即使莎朗·溫亞德年輕美貌依舊,他果然還是對二十多歲的年輕姑娘更感興趣。
這些話,羅伯特·英格蘭德出于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禮貌,雖然沒有說出口,但貝爾摩得是誰,演技出神入化的千面魔女哪裏會看不出眼前這個男人表情細微變化代表的意義呢。即使她自己對一個糟老頭子也沒有什麽興趣,但她還是感到了
心中蒸騰的怒意。
她微微傾過身,以着低磁的聲線緩緩道:“We be both of God and the e we're trying to raise the dead against the stream of time.(我們既是上帝也是惡魔。因為我們要逆轉時間的洪流,讓死人複生①。)”
頓了頓,貝爾摩得慢條斯理地說道:“但是你呢,英格蘭德先生,故意散播自己手中握有治愈世間一切疾病的良藥……”
“那是真的。”羅伯特·英格蘭德打斷了貝爾摩得的話,他勾了勾唇角,一字一頓道,“我有着可以治愈世間一切疾病的神藥,只是名額有限,不接受金錢交易,以物易物可以哦。比如……”
羅伯特·英格蘭德伸出一根手指,虛虛勾勒一下對面貝爾摩得年輕又完美的身軀,笑容燦爛:“克麗絲小姐,你不覺得,能夠治愈一切疾病的神藥與讓人返老還童的技藝是絕配嗎?”
貝爾摩得深深地看着羅伯特·英格蘭德,她明白了,這個男人想要的是什麽。她沒有立刻點頭或是拒絕,而是托着下颌,意有所指地道:“我以為,衰老應當也是疾病的一種。”
“哈,衰老可不是疾病的一種。”雖然羅伯特·英格蘭德竭力忍耐,還是在語氣中洩露出一點惱怒的情緒來,“衰老是自然的變化,一如四季輪回,若它是一種疾病,我早就……哦,抱歉。”
羅伯特·英格蘭德摸出不斷震動的手機,他站起身,直接道:“我接一個電話。”
貝爾摩得微微擡手,“您請自便。”
羅伯特·英格蘭德拿着手機,在餐廳規劃出來的僻靜角落接起了電話。一聽電話內容,他的臉色頓時就變了。
“什麽?弘樹失蹤了?!那他研究的人工智能呢?跑了?你在開什麽玩笑!該死,辛多拉,你怎麽這麽不小心!!!”
***
艾迪遜酒店的樓頂上,通過手機的監聽,夏油傑等人清楚地聽到羅伯特·英格蘭德因為澤田弘樹的失蹤和人工智能的丢失,大發雷霆,罵了董事長托馬斯·辛多拉好幾句少兒不宜的髒話。他拉過一旁的侍應生讓他通知克麗絲·溫亞德一聲,自己直接坐電梯前往地下停車場。
這期間,羅伯特·英格蘭德還打了好幾個電話,聯系了紐約警局局長、FBI紐約分局負責人還有當地某黑道頭目,黑白兩道聯合,不惜鬧得滿城風雨,就為了找出“離家出走”的天才少年澤田弘樹。
這态度、這執行力,比只派出了幾個保镖在附近街道找人的托馬斯·辛多拉積極多了。
澤田弘樹撓了撓下巴,小聲地解釋道:“英格蘭德先生對人工智能的研究項目非常看重,他認為這是‘人類最偉大的發明之一’,還說與他最成功的游戲相配,我一直以為他是想要利用人工智能打造全息游戲。”
“恐怕不止。”夏油傑伸出手,黑色的霧氣在他掌心中氤氲,他将手掌貼在艾迪遜酒店的樓頂,讓那股黑氣順着酒店牆壁滑下,直奔隔壁餐廳的地下停車場。
夏油傑聲音微冷:“那個人最成功的游戲,恐怕不适合改造成全息游戲。”
艾迪遜酒店跟麥迪遜公園11號餐廳只隔了一條街,在澤田弘樹調查出了羅伯特·英格蘭德的所在地後,他們特意坐着咒靈蝠鲼趕到了這裏,随時準備抓捕行動。
正好,羅伯特·英格蘭德獨自去了地下停車場,那裏是個不錯的地方,很适合夏油傑遠程操控咒靈套他麻袋。
就在這時,澤田弘樹輕呼一聲,他看着手機屏幕上浮現出來的文字泡泡,說道:“諾亞在英格蘭德先生的私人電腦中找到了一份加密文件,他已經将文件破解出來了。”
夏油傑
和五條悟立刻湊過來,盯着手機。
手機屏幕上出現一個穿着小西服,懷抱着一個文件夾的像素小人,跟澤田弘樹有些像,可可愛愛的,這是人工智能諾亞方舟暫時給自己弄的形象。
像素諾亞向着屏幕外的三人鞠了一個躬,他清了清嗓子,用澤田弘樹的聲音說道:“夏油大人,五條先生,弘樹,現在由我來給大家做報告。”
諾亞方舟是澤田弘樹花費大量時間精力研究出來的人工智能,按照他之前的設定,諾亞有着強大的學習能力,一年的成長速度堪比普通人類五年,但他畢竟才誕生半個小時,距離構想中能夠在網絡上呼風喚雨的人工智能形象還差得遠。
所以,剛才無論是黑進羅伯特·英格蘭德的手機,還是掌控麥迪遜公園11號餐廳監控,都是由澤田弘樹親自出手。不過,諾亞并沒有閑着,澤田弘樹讓他查一查羅伯特·英格蘭德在網絡上留下的痕跡和信息,靜悄悄地來,不怕慢,但一定要掃清所有的痕跡。
諾亞很乖巧地應了,好在人工智能天生适合掌控網絡的世界,又有着強大的學習能力,他通過網絡攝像頭,一路追尋羅伯特·英格蘭德的過往蹤跡,終于在一棟并不在他名下的秘密住宅中找到了他的私人電腦。
雖然那臺電腦沒有聯網,但諾亞還是借助屋子裏其他電子設備,幫這臺電腦連上了網絡,又在裏面翻到了他的秘密文件。
這一路的經歷下來,剛剛誕生半個小時的諾亞方舟頗有種揚眉吐氣的痛快感。澤田弘樹也是一個很照顧朋友的人,就讓他在夏油大人和五條先生面前表現表現。
“這是一個人工智能與《詛咒者》游戲的結合方案……”
羅伯特·英格蘭德是一個很謹慎的人,是的,謹慎。
雖然在其他人看來,他是一個熱衷極限運動到不憚将腦袋拴在褲腰上的男人,但事實上,他正是因為确定自己不會死在那些極限運動中,他才敢在死亡的面前反複橫跳。
而這一切,是他在二十一年前制作出來的游戲《詛咒者》有關。
羅伯特·英格蘭德在年輕的時候,跟幾個朋友發現了一個詛咒,與之相關的記述并未介紹其起源與含義,但特意點明了這個詛咒可以利用諸如痛苦恐懼等負面情緒來對付其他人。他人受苦越多,施加這個詛咒的人便受益更多。
羅伯特·英格蘭德和他的朋友們将構成這個詛咒的原始符號轉換成了八個比特位的等量符號,将它們制作進游戲《詛咒者》中。這份詛咒能夠以被詛咒者為起點,對ta周身十米範圍內的人以及與ta有着血緣聯系的人施加同樣的詛咒。
當被詛咒者凄慘死去,他們的生命就會轉移到詛咒者的身上,無論是多嚴重的傷勢,多可怕的疾病,都能夠瞬間痊愈。
羅伯特·英格蘭德原本以為,死在《詛咒者》游戲中的人越多,他受到的益處便越大。但很快,他就發現了,詛咒帶來的禮物有着限制。
一個人的生命是有極限的,即使他能夠借助他人的生命力無限回血,但他始終只是一具血肉之軀,他無法将那些死在游戲中的所有人命都儲存在自己的身體中。
羅伯特·英格蘭德試驗了很多次,在他身體狀态處于最佳的情況下,他最多只能再存儲一個人的生命力,相當于一條命。雖然消耗掉一條命後,他還能立刻再存儲一條,但這個前提是,當時正好有人死在這個游戲中。
不然,他會有一個缺少人命的空檔期,直到再有人死在這個游戲中。
想要彌補這個缺陷,要麽提升他的生命極限,讓他能夠多存儲幾條命。他倒是想,但變超人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要麽就讓這個世界時時刻刻都有人死在《詛咒者》下,無延遲的生命傳輸可以讓他無限續命。不過,這種竭澤而漁的行為不可取
,再者,雖然他掌握了特殊的力量,但沒準備将各國政府當成傻子耍。死的人若是太多,反而會引起官方勢力的注意,阻礙游戲的傳播。
不過,在網絡時代到來後,羅伯特·英格蘭德盯上了網絡世界,之前的顧慮大消。
在沒辦法多存儲生命的情況下,羅伯特·英格蘭德的設想裏,應當有一個人工智能輔助詛咒游戲的運行。在他需要生命力補充的時候,人工智能以其在網絡中暢通無阻的能力,将詛咒傳送到随便哪個倒黴蛋的電子設備上,迫使他在詛咒中受罪死亡,缺命的情況就解決了。
這便是羅伯特·英格蘭德這麽在意澤田弘樹研究項目的原因。他迫切希望真正的人工智能誕生,可以彌補詛咒游戲的缺陷。
“真是醜陋。”夏油傑眉頭緊蹙,語氣嫌惡地說道。
這個羅伯特·英格蘭德簡直喪心病狂!
“不要生氣啦,傑。”五條悟擡手搭在夏油傑的肩膀上,笑嘻嘻地說着恐怖的話,“等将人帶回來,直接扭掉他的腦袋就好了。一次不行再來一次,老子保證讓他死得透透的。”
夏油傑抿了一下嘴唇,他扭頭看向五條悟。
五條悟保持着勾着夏油傑肩膀的姿勢,神情無辜地眨了眨眼睛,仿佛在問:傑有什麽別的意見嗎?
“悟。”夏油傑語氣凝重地開口,“你……”
“嗯嗯,我。”五條悟點頭,繼續眨巴着那雙流光溢彩的蒼藍眼眸。
夏油傑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開口道:“雖然有些冒昧,但是……悟,你要不要換一個第一人稱,老子[俺]這個稱呼,實在是有點……會吓到小朋友的吧。”
夏油傑其實是一個挺慢熱的人,不太習慣跟剛認識幾天、勉強可以稱之為朋友的五條悟說出這麽冒昧的話。但是,他們身邊可是有一個才十歲的小朋友啊,還是一個智商超群的小朋友,要是澤田弘樹聽多了五條悟的“老子”,以後也一口一個“老子”怎麽辦?!
終于聽到了這句熟悉的勸說,五條悟的眼中閃過一絲得意來——上輩子的時候,傑可是在他們認識一年多後才提出的,這次還不到一個星期,傑就勸告了他。
嗚嗚,他們果然是天生一對,最佳摯友!
“這麽麻煩啊。”五條悟噘了噘嘴,故意這麽說道,而後他用眼神睨夏油傑,嘟囔道,“如果老子改了,傑會給什麽獎勵嗎?”
夏油傑:“……”
一時間不由默然的夏油傑瞪向五條悟,試圖用眼神來說——不是吧不是吧,你五條悟是什麽正在上幼稚園的小朋友,需要老師親親抱抱舉高高的獎勵才肯老實乖巧嗎?
“唔,如果傑實在很想對老子、啊不,我,親親抱抱舉高高的話……”五條悟張開手臂,下巴一擡,做英勇獻身狀,斷然道,“我可以滿足傑的夙願!”
夏油傑:“!!!”
啊啊啊啊,他竟然說出來了,這麽愚蠢的失誤怎麽會發生在他身上!!
艾迪遜酒店的樓頂上,黑發少年陡然漲紅了臉,耳垂更是紅彤彤的。他猛地後退了兩步,脫口道:“不是!我不是我沒有!!”
“就是!”五條悟不甘示弱,“你就是你就有!”
“閉嘴啊。”夏油傑撲了過去,一把抱住了五條悟的脖子,手臂用力,讓五條悟不得不彎下身體,他另一只手則握成拳頭,對着五條悟的頭頂鑽來鑽去。
“嗚哇哇!”五條悟誇張地舞動手腳,發出了殺貓一般的慘叫聲,“殺摯友啦!狠心怪劉海兒殺大帥哥摯友啦!”
“你才怪!”夏油傑語無倫次地反駁,“你懂什麽,我的劉海兒明明很帥氣,這可是《****》裏男主角的經典發型,經典你懂不懂!!!”
夏油傑和五條悟扭打在一起。
澤田弘樹默默地抱着手機,手機上的諾亞像素小人默默抱住懷裏的文件夾,一人一人工智能安靜如雞。
這完全不是他們能夠介入的戰場。
雖然,他們是真的真的完全不理解,夏油大人和五條先生是怎樣從第一人稱的使用上升到了肢體攻擊的,但是……
澤田弘樹小聲地道:“夏油大人和五條先生的感情真好啊。”
“是啊。”手機裏的諾亞發出了同樣的驚嘆,“夏油大人和五條先生抱得真緊。”雙手和雙腳都纏在一起了,好像一個球。
第一次有些痛恨自己聽力過于優秀的夏油傑:“……”
五條悟:“哈哈哈,你們兩個小鬼看得很清楚嘛。沒有錯,老子和傑的感情就是這麽好,不要太羨慕哈哈……嗷!”
“閉嘴吧你!”夏油傑一個頭槌敲在五條悟的腦門上,他頂着紅了一片的額頭,憤憤地說道,“再一個老子[俺]試試!”
“那獎勵?”五條悟不肯松口,他任由夏油傑勒住他脖子,雙手反而更順利地抱住夏油傑的腰,雙腿則纏在夏油傑的腿上,還故意踩住了他的腳背,讓夏油傑沒法趁機來一個膝襲。至于額頭挨了那一下,灑灑水啦,即使他不用「無下限」,也、一、點、都、不、痛、呢!
反正他還有反轉術式。
五條悟炯炯有神地盯着夏油傑,大有“夏油傑不發話就別想逃”的氣勢。
“甜食,地點随便你挑。”夏油傑發現自己在跟五條悟同歸于盡式的纏鬥下,唯一能動彈的就是脖子和腦袋後,他率先卸去力量,然後道:“可以松開了吧。”
“沒問題。”五條悟笑嘻嘻地說道,“善解人意如我,當然要滿足傑的願望啦。”
夏油傑白了他一眼。
半分鐘後,剛剛毫無形象扭打成一團的兩個男高中生重新坐回到澤田弘樹和諾亞的面前,夏油傑同學咬着發繩,重新紮了一個丸子頭。剛才那個倒黴丸子在跟五條悟的纏鬥中壯烈犧牲了,可惡,扯得他頭皮好痛。
五條悟則扶了扶鼻梁上的墨鏡,假裝沒看到身後地面上散落的幾根白毛。他只是咬了兩把傑的丸子頭,沒想到傑那麽小氣,居然将他的頭發當成搓衣板,嗚嗚,傑真是好狠的心哇。
“來了。”夏油傑一臉嚴肅地低語。
說話間,一只體長十多米,腰身至少要五個成年人才能合抱的巨大蠕蟲從陰影中蠕動而來,它猶如蟒蛇一般在樓頂的空地上游走,轉眼間就來到夏油傑身邊。
它擡起上半身,然後微微彎起。嘴巴一張,真的是宛如深淵巨口一般,巨口邊緣還有着三圈螺旋利齒。它先嘔了一下,有什麽東西順着肚腹湧上了嘴巴,然後它果斷一呸,混合着黏稠的液體,一個衣冠楚楚的老頭被巨型蠕蟲吐了出來。
正是羅伯特·英格蘭德!
澤田弘樹瞪大了眼睛,因為在他的視角下,羅伯特·英格蘭德是憑空出現的。
【喜歡……最喜歡……】有着龐大身軀、鑽地天賦、螺旋利齒和一點點致幻作用唾液的二級咒靈鑽地蠕蟲剛想對親愛的主人發出源自于它生命深處的喜愛之語,它的身軀就直接化作黑色的霧狀咒力,以着最快的速度被夏油傑扔回到咒靈空間中。
夏油傑一臉鎮定。
手下一群靠近必表白的咒靈,當着普通人的面,夏油傑還能裝聽不到,但這會兒他身邊可是有一個五條悟。雖然之前在舊陽炎村的時候,五條悟并沒有趁機取笑他,但是,不得不防!
“先處理他吧。”夏油傑捏了捏手指。
***
羅伯特·英格蘭德陷入了昏迷之中,在渾渾噩噩中,人生中最讓他不願回首的青年時期在腦海中閃現。
沒有背景,沒有人脈,滿腔的才華無處施展,
卻還要被上級打壓,斥為毫無能力。
哈,愚蠢的家夥,不過是仗着家世坐到了部長位置的蠹蟲罷了。
在他藉由游戲,成功掌握了那個詛咒後,那個可惡的男人就成了他無數個犧牲品中的一個,全部的生命化為滋養他的養料。
在某些時候,詛咒其實是一份禮物。
是了,那個詛咒就是上天賜予他的禮物,而他,并不喜歡分享。
他果然成了那個獨享詛咒游戲的幸運兒。
權勢、金錢、地位,沒有人能夠真正擋在他的面前。
但時間可以。
該死的時間,讓他漸漸失去英俊的外貌和旺盛的體力,即使有生命力的補充,也只是讓他的身體維持在那個年齡段的巅峰時期。
等他意識到衰老是他無法攻克的敵人時,羅伯特·英格蘭德慌了。
即使他能夠利用詛咒游戲讓自己一直健康地活下去,成為一個老得滿臉皺紋的老頭子,那還有什麽意思!
他并不覺得莎朗·溫亞德背後的人會拒絕他的交易,返老還童很神奇,但百病全消同樣很神奇,這是一次等價交換。
等他恢複年輕時的樣子,幹脆就學莎朗·溫亞德那樣,杜撰出一個兒子的身份用用,還能順便繼承全部財産。
托馬斯·辛多拉那個廢物,早知道他那麽沒用,他就想辦法将澤田弘樹接到身邊盯着了。那個小鬼死不死無所謂,但人工智能得留下來,那可是他最完美的游戲助手。
就在羅伯特·英格蘭德在美好願景中越陷越深時,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
“……先生,英格蘭德先生,醒醒。”
迷迷糊糊中,羅伯特·英格蘭德竟然聽到了澤田弘樹的聲音。
他猛地睜開了眼睛。
“弘樹?!”羅伯特·英格蘭德的眼中迸發出狂喜來,他擡手就想要抓住澤田弘樹的手臂,但他的手臂剛擡起,一只手橫過來,一巴掌拍在他的手臂上。
“別亂碰!”一個黑發紫眸的少年出現在他的視野中,擡手就将澤田弘樹拉到身後。
羅伯特·英格蘭德這時候才發現,在場的不僅有據說跳樓失蹤的澤田弘樹,還有兩個陌生面孔的少年,一個黑發紫眸,一個白毛藍眸,他的表情立刻就變了。
“你們是綁架弘樹的人吧?”羅伯特·英格蘭德跟已經翻車的托馬斯·辛多拉不同,他在澤田弘樹面前從來不吝展現自己的親和與友善,個別時候,他還會當着澤田弘樹的面表現出對托馬斯·辛多拉有他這樣一個天才兒子的嫉妒。
此時此刻,他毫不猶豫地對夏油傑和五條悟說道:“只要你們放了弘樹,多少錢都沒有問題。”
——只要能夠得到人工智能,金錢不過是一個無聊的數字而已。
夏油傑和五條悟對視了一眼。
五條悟聳了聳肩,神情裏滿是漫不經心。
夏油傑扯了扯嘴角,眸光微冷,淡淡地道:“你是覺得自己存着別人的命,所以一點都不怕死嗎?”
僞裝出來的擔憂與決然神色頓時被驚愕取代,羅伯特·英格蘭德瞪大眼睛,脫口道:“你們……?”
“我們是特意來找你的。”五條悟指指點點,“你那個鬼游戲,給我們地盤帶來了不少麻煩呢。”
羅伯特·英格蘭德的臉色變了又變,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站在夏油傑身後還抓着對方衣角的澤田弘樹,眼神沉了沉,冷冷道:“你們想要什麽?”
說什麽他的游戲給他們地盤帶來麻煩,不過是見識到了游戲的強大,想要從中分一杯羹罷了。
早在進入二十一世紀後,羅伯特·英格蘭德就意識到他制作《詛咒者》游戲卡帶上的疏漏——他暴露了自己與《詛咒者》之間的聯系。但那是在網絡
并不發達的八九十年代,為了引誘更多玩家落入詛咒陷阱,不得不留下的漏洞。
當然,他可以用其他人的名字,但《詛咒者》可是他羅伯特·英格蘭德的傑作,他如何能夠容忍他人的名字占有他的成果!
再者,他不覺得有人能夠通關他的游戲,非但沒有回收當年散發出去的游戲卡帶,就連游戲獎金的熱線電話都沒有取消。
羅伯特·英格蘭德怎麽也沒有想到的是,居然還真有人循着游戲暴露出來的線索,找到了他頭上。看樣子,他們還成功綁到了他。
一想到他可能不得不跟對面這兩個小鬼分享詛咒的禮物,羅伯特·英格蘭德的表情越發糟糕起來。
他并不是一個熱衷分享的人。
“一個問題。”夏油傑豎起一根手指,直截了當地問道:“能從終端上終止所有的《詛咒者》游戲嗎?”
羅伯特·英格蘭德眼瞳猛縮。
什麽?終止所有的《詛咒者》?這個黑發小子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不待羅伯特·英格蘭德诘問,五條悟扭頭對夏油傑說道:“傑,這個家夥也不知道诶。”
羅伯特·英格蘭德心中一緊,他确實不知道,不過,這個白毛小子怎麽知道的?
當然是看到的。
六眼之下,一切謊言都無所遁形。
……好吧,這老頭又不是什麽高級僞裝者,心裏有什麽小九九,呼吸啊血液流動心髒跳動速度都跟着變化,六眼瞄一眼就清楚了。
“這麽沒用的嗎?”夏油傑脫口道。
羅伯特·英格蘭德額角的青筋迸了迸,他咬了咬牙,冷聲道:“兩位,我想,你們并不……”
他的話沒有說完,因為在場的人沒有一個聽他說話的。
黑毛小子和白毛小子湊在一起竊竊私語,不時瞥過來的眼神讓羅伯特·英格蘭德拳頭都硬了。就連那個往日裏沉默寡言的澤田弘樹都拿着手機,低着頭,手指噼裏啪啦地按着鍵盤,不知在搞什麽鬼。
“你們到底想要怎麽樣!”羅伯特·英格蘭德一拳砸在地上,怒氣沖沖地說道,“要錢,還是分享詛咒?快點決定,我沒有時間跟你們耗!”
打從他掌握了全部的詛咒游戲,就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