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節
除了跟莫晴在飯桌上發動世界大戰之外,許仙還熱愛将白府變成他的錢塘書院,白素貞見多識廣,許仙自是不勉強他,無奈看着很像個文盲的莫晴和心智還未成熟的小青,每日都要在荷花池邊接受填鴨式教育的荼毒。
《詩經》之類的還好,聽聽先秦古人勇敢追愛的故事也未嘗不可,可若是換成了《大學》、《中庸》之類,莫晴就只有打瞌睡。而且古代的先生教書很少對其釋義,一般是在學塾上讓學生跟着自己念一遍,然後吩咐學生下去背書,第二天抽背。
一次許仙正帶着莫晴和小青搖頭晃腦背《孟子》,白素貞讓許仙去市集上買一瓶酒回來,許仙将書丢到一邊就急急忙忙跑出去了。上課途中一直在觀察半空中飛來飛去的蟲子的小青好奇地撿起書卷,然後問莫晴:“這是什麽?”
莫晴十分痛快地從書上撕下一頁紙:“這是如廁用的手紙。”
那一瞬間,仿佛回到了剛剛高考完回家撕課本的年代,秦始皇焚書坑儒的時候心裏一定在痛罵馬勒戈壁的草泥馬吧。
白素貞在錢塘開了一家醫館之後,莫晴終于不用背坑爹的之乎者也,跟着小青在藥房幫忙,兩個人掌管着六七十個藥罐,火候啊,下藥順序啊,煎熬時辰啊,都得一一細問。忙是比較忙,但是好處是,白素貞治好的病人總會帶上謝禮上門拜訪,謝禮中不乏各種美味的糕點或是味道極好的鮮魚。
在錢塘呆了一段日子,莫晴也漸漸在這裏混了個臉熟,跟她比較熟悉的,例如許仙啊,醫館常客啊,會十分親熱地稱呼她為阿晴,只是平淡之交的便會十分恭敬地稱呼她一聲“玄清道長”。錢塘人來人往富庶之地,少精怪作祟,莫晴在這裏過慣了舒服日子,直到有天收拾自己衣物時,從包袱裏面找出了祖師爺的畫像,她才記起來原來自己是個道姑。
下山之前她是偷偷把祖師爺畫像藏在包袱裏的,但還是被上淨真人找到,帶回了書房。此番又出現在自己的包袱裏,莫晴知道,一定是上淨真人悄悄來過,用這幅畫像提醒自己來了。
“不過竟然連白素貞都沒有發現師父來過,難道,那個老不死的還真是所謂的道教頂峰?”莫晴整個人靠在床上,喃喃自語。
“上淨真人确實厲害,不過比起當年連東皇太一君都稱贊過的秋水上仙,還是差了一大截。”一個聲音冷不防響起,莫晴扭過頭看去,一身白衣翩翩的白素貞倚在門框上。
雖然早就知道所謂的白娘子其實是白夫子,但莫晴看着他,還是會想到風華絕代的白蛇與許仙那段人妖之間得而不成,苦苦分隔十八年的情深虐戀。她咽了咽口水,自古美人多搞基,搞基的人多了,剩女也就多了,杯具,也就如此降臨了。
白素貞朝莫晴走了過來,看了莫晴手中的畫像一眼,挑着眉說道:“秋水上仙的容貌還是如東海明珠一般光華耀眼。”
莫晴翹着腿,揚着下巴:“難不成你曾苦戀我祖師爺無果,轉而愛戀許仙吧。”
白素貞笑笑:“誰說我愛戀許仙?”
莫晴道:“報恩不是一般都講究以身相許麽?”
“報恩也不是只有以身相許。”白素貞坐到莫晴身邊,“許仙此生注定無妻無子,窮困潦倒一生,我雖不能給他找個妻子,但解決他的窮困境地也是好的。此時朝廷重視醫者,學些歧黃之術,不僅比苦讀詩書更能保障生活,也更受人尊敬一些,我正在慢慢教許仙一些針灸藥理之術,想必他學成之後,不僅能改善困頓生活,也能娶妻生子,過上安樂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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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晴:“……”
說好的跨物種情深虐戀呢!
莫晴收拾東西準備離開錢塘向北行進時,錢塘縣鬧了精怪。說是城北的姚員外家小公子被一個神秘女子給迷住了,每天掌燈時分,都有侍女能看到姚小公子的廂房內傳來女子的嬉笑聲,晚一會兒,還有讓人面紅心跳的動靜。侍女們不敢貿然前去打擾,本以為是小公子看上府上哪一位婢女,準備納作通房丫鬟,但姚夫人仔細盤問過,并沒有那個婢女晚上去過小公子的房間。
而這位原本活潑好鬥的姚小公子卻也似變了個人,整天呆在房屋裏不出來,偶爾被姚夫人拉出來,也都是面色蒼白無精打采,身體也漸漸弱了下去,不到兩月就已經卧床不起了,姚夫人整天以淚洗面,每晚想守在兒子病榻前,卻被小公子怒斥,說是母親一直待着不走,小桃便不會來見他了。
姚員外和姚夫人無法,只得去找高人。錢塘縣經常晃悠的道士只有一個,那就是莫晴。于是在莫晴某天正在醫館後院埋頭煎藥的時候,兩個憔悴的中年人找上了門,一見面就跪倒在地,讓莫晴救救他們的小兒子。
莫晴下山将近一年,終于找到了人生的真谛。
收拾了捉妖必備物桃木劍,銅錢,紅線,紙符,莫晴就往姚員外府奔,白素貞也以她第一次捉妖不放心為由,也跟着她一起去了。
而那個叫小桃的妖精甫一現身,瞧見一個面目兇惡的女道士和一個法力強大的蛇妖,立馬軟在了地上。一雙眼淚汪汪的桃花眼看了看莫晴兩人,再看向躺在榻上面容消瘦的姚小公子,臉上表情絕望,閉上了眼。
倒是原本要死不活的姚小公子立馬掙紮着翻身下了床,抱住了小桃,哀求一般看向莫晴和白素貞,說:“請道長和仙姑放了小桃!”
白素貞淡然道:“你可知道小桃跟你并不是同類?”
“我早知道小桃是我房門口那株桃花變的。”姚小公子緊緊地抱住小桃,“也知道我如今病成這個樣子,是因為跟小桃在一起的關系。只求道長和仙姑放過小桃,她雖是妖精,但是非常善良,從未想過害我,我病倒之後,她便不肯再見我,一直是我以死相逼,她此番才現身的。”
莫晴看着靠在姚小公子頸窩流淚的小桃,嘆了口氣:“那你可知道人妖殊途,她永遠不能成人,與你成親生子,甚至因為她道行不深,與你在一起的時候還會不自覺吸你陽氣,你早晚會死在她的手上。”
“我知道,但是我絕不放棄小桃,就算我死了,放棄輪回,做個孤魂野鬼,也要陪着小桃。”姚小公子堅定地說。
“那你的父母呢!”莫晴厲聲說,“你兄長早年參軍,死在戰場上,二姐也遠嫁他鄉,如今你年邁的老父老母身邊,只有你一人,你若死了,倒是可以不管不顧,與小桃共存于天地之間,做永遠的夫妻。可你父母白發人送黑發人,餘生皆在悲痛孤獨中渡過,你可忍心為一己之私讓他們承受巨大的痛苦。更何況,魂魄無形無體,就算你可以陪在小桃身邊,在她高興的時候也牽不了她的手,在她悲傷的時候也扶不住她的肩。”
姚小公子聽到莫晴一番話,無言以對。
倒是一直逼着眼睛流淚的小桃此時睜開了眼睛,她從姚小公子的懷抱中站起了身,向莫晴和白素貞福了福身,又轉過身,跪下朝姚小公子磕了一個頭,含淚道:“小桃當年初開神智,得蒙公子悉心照料,才得以修煉出人形,一腔愛戀之意竟變成公子的索命之刃。道長說得對,人妖殊途,小桃的命是公子救回來的,此時,小桃惹下的禍,也應小桃來解救。”
說完,她的身形變得模糊,在姚小公子的哭喊聲中逐漸消散,只餘一株桃枝和一顆桃紅色珠子浮在空中。
莫晴嘆了一口氣,将捧着桃枝和小桃的內丹痛哭的姚小公子打暈,把桃紅色的內丹塞入姚小公子的口中,那株鮮豔欲滴的桃枝,鄭重地放在他蒼白的手中。
燭火搖曳,連空氣都變得迷離而憂傷。
回白府的路上,白素貞十分安靜,一直走到城中小河的橋上,他才轉過身,看着一直跟在他身後的莫晴,問道:“你也覺得人妖殊途?”
莫晴覺得他問得奇怪,但也沒多想,便引用師父上淨真人經常說的話來答道:“三界本有秩序,修行本就是逆天之事,所以妖精每逢千年之時,都會歷一次天劫。妖可修煉成仙,卻不能逾越過人界,人妖殊途,自古以來便是。”
所以才會說跨物種戀愛都沒好結果啊。
莫晴嘆了口氣,越過白素貞繼續往前走,而一直站在原地的白素貞突然問了一句:“過了今天,你是不是就要離開錢塘了?”
“對啊。”莫晴扭過頭,“雖然我不成器,但是祖師爺留下來的祖訓也還是要遵守啊,法海大師說得對,在錢塘呆久了,我越發懶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