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秘密
大散關之險,在它的東面,而它之所以能夠成為關內四關之一,不僅只是它的天險,還因為它的關卡兩邊是連綿不斷的崇山峻嶺,高山密林,讓人難以翻越。相對而言,路楠等人所在的城門樓處就容易來往了一些。
路楠是個坐不住的人,因為傷了左肩,被唐瑩反複叮囑只能在胡榻上好好養傷,最好是動都不要動一下。可她清醒着在榻上躺了不到一天就開始覺得渾身不自在,只是傷了肩膀,雙腿都是好好的一點事兒沒有,老躺着算怎麽回事兒啊……她就總想着要活動活動,或者出去走走。高順的話讓她有了個順理成章的借口,想了想,覺得自己只是傷了肩膀,出去活動活動絕不會有什麽問題,如果唐瑩知道真的生氣,她就說好話讨好一下,只要真沒傷到自己,唐瑩應該也不會太過生氣……
于是她雖然也對氣場強大的高順稍稍有點兒抵觸,卻還是點頭答應了“出去走走”。
兩人出了門,因為這幾天的事,都有意往高處走去。中間與許多關上士兵擦肩而過,那些人現在大都已經知曉這穿了尋常衣袍的是兩位将軍,但由于他們雖然帶了兵卻并沒有什麽正式軍職,故而士兵們遇到都只是點頭示禮,帶着點兒好奇地走過去。
往山的北面走去,站在只有幾株松柏的山崖之上,看周圍再無旁人,路楠才把憋了好一會兒的問題問出來:“高将軍……多謝你搭救,你是路過這裏的麽?”
可惜這一次高順沒有之前那麽好說話了,等了好半天,山崖上秋風陣陣,吹得人廣袖飄然,不見他吭一聲。
路楠看了看那人的背影,見他好像石頭一樣硬邦邦,摸了摸耳朵,有點悻悻然,卻想都沒敢想逼問什麽的。這個如山一樣的男人,他是她從知道歷史上這個人物開始就真心贊揚嘆服的人、更是……更是哥哥十分敬佩的人。這是種很奇妙的感覺,讓她看着這人的時候,總會不由自主地去想到哥哥,眨眼十幾年過去,這種與她的哥哥有一點似是而非的聯系,讓她如置夢中,想要接近卻又不敢去。
想了一下,她決定識相地換個話題:“那,将軍知不知道山下是誰帶的兵?他們有沒有再準備攻關?”
“……”
等了一會兒,路楠決定放棄,準備繼續換話題——就不信找不到一個讓他開口的!
“牛輔。”高順卻忽然淡淡地說道,“此人不足為懼。”他的語氣平淡無奇,卻自有一種高高在上、不容置疑的氣勢,讓人信服他的話。
路楠皺了下眉,“真是董卓的女婿牛輔啊……不足為懼……啊。”重複了一下,沒多久就想起來一件事,這時候賈诩應該是在牛輔帳下做破虜校尉的,難怪他們會吃大虧。“董卓不會派援兵來為牛輔助戰吧?”
實際上,路楠一直認為,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陰謀詭計奇算天策都是沒有用的。山下若只有三萬兵馬,實在不行他們完全可以來硬的退敵,當然前提是必須要快,力求一擊即中,讓他們無力再犯。不能盡快解決敵人,如果董卓的援兵到了,無論多少,那麽戰事都要另當別論了。畢竟他們這方還有一個要命的問題,劉焉的人馬絕對很快就會來,屆時他們就又是腹背受敵,他們早就拖不起。他們現在有的這幾萬兵馬原本就屬于益州,會被人家正主兒再弄回去也是有可能的。到了那時候,無兵無卒卻惹了兩方勁敵的他們可就慘了……
“不會。”
路楠沒有再多嘴去問為什麽,而是點了點頭:“那就好,咱們……呃,将軍是要幫助我們退敵嗎?”突然想到,人家根本沒說過跟她們一路。
高順颔首。
路楠瞥了瞥自己的左肩,再次擰眉,沮喪道:“我的肩膀受了傷,可能暫時無法上陣殺敵,可戰事卻不能再拖。這種關頭只靠小妹和趙将軍,還有将軍你……我豈不是成了廢物……”
高順瞄她一眼,微微搖頭,卻不說話。
路楠正要再問些什麽,卻忽覺身旁一冷,她扭頭去看,高順繃着臉,看不出什麽表情,卻能讓她察覺他的情緒不佳。知道問他也不會說怎麽了,自覺地去四處看有沒有什麽東西或者人突然出現,凝目仔細找了找,沒一會兒就看到草叢裏悉悉索索,是一只很肥美的灰兔,躲在草叢裏,兩只耳朵一動一動的,鼻子也動個不停,看上去很機靈。
按說這種毛茸茸又沒有攻擊性的動物,只會讓姑娘家覺得可愛,想要去抱一抱,可路楠卻完全沒有這種小女孩兒心思,看到兔子反射條件想到烤得油光光金燦燦的美味的兔肉……
她朗聲一笑:“将軍,有只兔子啊,我去抓來咱們晚上加餐!”說着朝草叢裏的大灰兔跑去。
由于路楠走得早了點兒,是以沒注意到高順的周身剎那間變得更加淩然。
雖然傷了左肩,讓路楠跑起來有些僵硬,但這并不影響她右手的靈活性,山崖上不必密林中,沒一會兒兔子就被路楠抓到手,還是活蹦亂跳的。
她右手抓着兔子的四肢,一面向高順走去一面笑道:“将軍……”忽地一臉疑惑地站在原地,慢慢收了笑容。她分明能感覺到,高順的周身這會兒不是冷然,而是僵硬加一些更加負面的情緒。怎麽了?不就是一只兔子嗎?又不是什麽敵人仇人……
猛然看到高順深黑的眼眸中一閃而過的厭色,她想到一個可能,頓時啞然無語——這個、這位大将軍,他現在這樣,難道就只是很讨厭兔子的緣故?明顯的情緒外露,竟然只是因為一只毫無殺傷力的兔子……
×××
往回走沒多久,高順就疾步離開了。
路楠站在原地傻了一會兒,實在想不到這樣的大人物也會有這麽……任性的時候。擡手摸了摸鼻子,繼續拎着兔子順口問人廚房在哪兒,想把兔子送過去弄來晚上吃。剛走沒幾步,目光瞟到不遠處一個人影,臉色一變就想要找個地方藏起來。可因為兩人已經距離沒多遠,那邊的人影顯然也很快就看到了她,直接快步向她走來。
路楠站在原地看着來人,心虛地哈哈幹笑了幾聲,見人越走越近,步子反而越來越慢,在她數米外就開始踱着小步,表情沒有絲毫緩和的意思,只好先開口叫道:“阿瑩你怎麽在這兒……”
“兄長,你答應過我什麽?”唐瑩緊蹙着眉看她的左肩。
“這、這個,軍醫的醫術很不錯,我的傷口已經不怎麽疼了,老躺着也不好嘛,躺得我骨頭都疼了……呃,趙将軍怎麽樣了?我已經沒有大礙了,你一直不告訴我他的情況,我挺擔心的,就想去看看他。”
唐瑩這次卻好不容許她含糊,板着臉說:“看趙将軍?趙将軍可不在這個方向。你的傷不怎麽疼了麽?我看兄長是已經全好了吧?竟還有精力去抓野兔。”
路楠這才想起來自己手上拎着個兔子,可這時不管是藏還是放都太遲了,于是更加心虛,垂着頭認錯:“我錯了,對不住,讓阿瑩你為我擔心。但午時問你的問題,你忘了回我,我實在擔心,躺着也沒辦法安心休息,就出來了……”
唐瑩神情一松,嘆了口氣,緩聲說道:“兄長現在身上有傷,擔心這些也是無用。我不告訴你,就是怕你思慮過多,難以安枕。”說着,語氣漸柔,“兄長,只要你好好的,你要做什麽,我可有阻止過你麽?你畢竟……我問過軍醫,他說你傷在了要緊處,若不好好休養,很容易便會落下病根的。身上多了傷疤已經不好,如果真的落下了病根,兄長以後怎麽辦?”
聽她說話,路楠由心虛變成慚愧,待她說完,她重重地點了下頭,誠懇地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今日是我不好,讓你操心。等會兒吃了藥我已經好好休息,你不同意,我絕不再下胡榻一步。”
唐瑩這次微微抿唇笑了一下,驀地,竟揚眉道:“吃了藥?意思是兄長現在還不打算回去好好躺着是麽?”
路楠摸着耳垂打哈哈:“呃,既然已經出來了,就讓我去看看趙将軍吧?還有,我總要把兔子送去廚房……”
“軍醫囑咐過你近日不能食葷腥。”
“呃,趙将軍可以吃吧?你也可以吃啊,還有高将軍……我送去廚房讓人做給你們吃嘛。”
“那麽,兄長答應我看過趙将軍之後就回房好好躺着,我不同意就絕不在下榻?”
路楠咬了咬牙,點頭:“我答應。”
“這次不會再食言吧?”
“呃……咳,不會不會。”
×××
趙雲并沒有受什麽重傷,就是臂上腿上多了幾個傷口,也只是小小的皮外傷,止了血幾天就好,對他這種習武之人來說,卻是不算什麽。只是夜裏激戰,勞累過度,好好休息一下就沒什麽事了。
故而,路楠被唐瑩帶着找過去的時候,他正着一襲月白色繡青紋衣領的直裾,手握一卷書冊坐在院子裏的樹下專注地看着,神色一如往常的溫潤。聽到腳步聲,他側目看去,目光微微一閃,溫和地笑道:“賢弟、唐姑娘。”
降服山下駐軍的時候,唐瑩穿了男裝,并沒有人識破。路楠看到根本沒多想,而趙雲卻暗暗贊了一聲她心思玲珑,甚至對自己帶的人下了命令讓他們不要對人說起唐瑩是個小姑娘的人,只當她就是個男兒。是以,這幾天,山下駐軍包括關上的守兵們都以為唐瑩是個才思敏捷很了不得的神童,卻沒人知道她是實際個小姑娘。
此時這院子裏只有趙雲一個人,所以他才沒什麽顧忌地直接叫了出來。
路楠一笑,邊打量他邊說:“趙将軍,你沒事麽?”
趙雲本就在她身上的目光一凝:“沒事。聽聞賢弟左肩受了重傷?我本欲去探你,只是唐姑娘說軍醫的意思是要你好好休養,少讓人打擾,故而未去。賢弟為何沒有聽軍醫的叮囑,好好休息,卻來了我這裏?”
怎麽誰都知道她受了傷得一直躺着不能出門?路楠臉上笑容當即一僵,有一點兒不知所措地低頭去看唐瑩。
她揚了揚唇,答道:“阿姊惦記着趙将軍是否有傷,我說了她總不肯放心,非要親眼見到趙将軍你無礙,她才肯安心養傷。”
趙雲站起身向路楠兩人走來,面上原本溫柔的神色一斂,就透出一點肅然來:“我沒事,賢弟還是回去好好休養。還是要我送你回去?”
路楠傻眼,繼而無奈,垂頭喪氣地道:“既然趙将軍沒事,我就放心了,我這就回去,免得教你們擔心。”說完就轉身往外走,忽然停了腳步扭頭說,“趙将軍你可以吃肉吧?”
趙雲雖然不明白她怎麽會想起來問這個,但還是點了下頭。
于是路楠繼續垂頭喪氣地轉回去,繼續往外走。想想就覺得頭大,軍醫軍醫……他到底是告訴了小妹要盯着她躺多久不能動啊?
唐瑩也跟趙雲打過招呼,跟着走了出去。
趙雲站在原地目送她們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彎唇笑了一下,走回去繼續研究他的兵書。
路上,路楠嘀咕個不停,唐瑩忍了忍,還是笑道:“兄長怎麽了?”
“阿瑩,我睡好了就再也睡不着,躺着實在很無聊啊……骨頭都疼,不然我也不會故意害你擔心。”路南很無奈地說道。
唐瑩彎唇,眼眸亮亮地提議道:“要不我找幾本書給兄長看?”
“……”
作者有話要說:捶地~撓牆~俺離日更越來越遠了……內牛滿面明天只有兩節大課,我從明天開始補欠下的,周六周日一定專心碼字再也不幹別的!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