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解釋】
也許是太久沒有聯系,也許是回到了真實的世界,也許是隔了一層關系,也許本就該如此,我和子星一而再的相遇,平靜如水,沒什麽特別。
我此時不知自己在期待什麽,也不明白自己在失落什麽。
心裏莫名繞上一層淡淡的霧霭雲煙,郁郁而結,散不開也散不盡。
又過了幾天,晚上我偶然路過了C大北門外的一家便利店,看見子星正埋頭坐在裏面,獨自吃着一小碗泡面。
我莫名有點心酸,隔了幾米駐足看着,猶豫了一會,走近在落地玻璃上輕輕叩了幾下。
子星擡起了頭,看見是我,略一愣神,抹了抹嘴。
我朝她勾了勾唇角,手指了指門,示意我要進去。然後便繞過門,坐在她邊上的凳子上。
子星起身去買了兩瓶水,回來,默默擰開一瓶放到我面前。
我笑了笑,取下瓶蓋,瓶口湊到嘴邊,喝了一小口,潤了潤唇和嗓子,想着怎麽開場白。
“咳,你不是挺會做飯的麽,怎麽也不好好照顧自己。”我故意嗔道。
說起來,這是我們相遇以來,第一次獨處。有些事,倒不必遮遮掩掩,顯得直白。
子星大約是聽出了我話中的潛意思,小心看我一眼,只道:“一個人做飯,麻煩。”
我思索了一下,說出了心中疑問:“你不住宿舍?”
“不習慣跟別人住,外面租着住。”子星如實道。
大約是還有些不适應回到C城的獨處,我們彼此沉默一陣。
子星這時突然提起:“那天回去之後,我沒睡。”
Advertisement
她頓了頓,轉頭看向我。
“……哪天?”我也轉頭,露出疑惑的神情,仔細回憶了一番,不知道她說的哪天。
子星就這樣直直地與我對視着,印象中第一次對我說了很長的一段話:“天燈那晚,回去之後,我沒睡。淩晨就出發去了清邁的深山裏,義工支教項目的安排拖不下去了,隊裏走掉了好幾個。
我知道你要走了,但是我沒信號,想說一句告別都不行,況且……我不知道,我該說什麽。出山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後了。我看見你的留言了,但是我覺得,我已經錯過了該回複的最佳時間了。對不起……”
她長長地解釋着,繼而道:“我以為我們不會再見了。前兩次碰見,說實話,我有點……”
我專注地聽着這些,沒料到子星将這些細枝末節娓娓道來,心中某些不明的郁結情緒漸漸地散開。
我盯着子星瞧了一會,她坦誠認真的神情似乎觸及了我內心的某一處柔軟,我“噗”地一聲笑了,忍不住擡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嗔道:
“傻不傻,小屁孩……”
子星不好意思起來,她笑了笑,終是熟悉地呢喃回着:“姐姐……”
至此,我和子星之間那種奇怪的氣氛悄然化開。
她又開始喊我“姐姐”,我亦可以熟稔地調侃她叫“小屁孩”了。那些在清邁發生的故事顯得不再遙遠,不再恍恍惚惚如光如影,好似被時間黑洞重新釋放的光束,維系着我和子星。
我比她先從回憶中抽離出來:“好了,不說這些過去的事了。”
“嗯。”她小小聲應着。
“話說你想好了沒,要我怎麽謝你了嗎?”
“什麽?”子星疑惑。
“救我那次,你忘啦?”被毒蛇咬的那次,我記得還欠她一次答謝。
“……我開玩笑說的,你還記得。”子星略有些臉紅。
“我還以為我沒機會了呢……要不然我做頓飯請你吃吧,如何?”眼下這場景,我便順着提議道。
“我都可以。”子星快語接下我的話。
語罷,她才反應過來。
我們默契地相視一笑,熟悉的感覺如潮漲一般漸漸漫上來。
這樣就很好。
“那……約明晚?”我小心詢問道,明天正好是周六。
“嗯。”她欣然應下。
“好,那就明晚。”
言罷,我們也不宜在便利店呆的太久,便起身準備離開。
來來往往都是C大的學生,或許還有教職工什麽的,說話并不是很方便。
我和子星踟蹰着站在分別的路口,鵝黃色的路燈燈光灑下一片,獨獨籠罩着身形單薄的我倆,秋意寒涼,我便将雙手兜進了卡其色外套風衣的口袋裏。
子星雙手插進她的灰色連帽衛衣口袋,輕輕汲了汲鼻子,問道:“姐姐住哪兒?地址發我?”
“就職工宿舍,2單元502室。”
子星有些訝異:“怎麽住在學校裏?”
“那你以為?”我反問。
“我以為……”子星一頓,沒繼續說下去。
“反正暫時一個人住,就搬過來了。”
“噢。”子星終究是噎下了她的疑慮。
“時候不早了,你也回去吧。”我對她說。
子星先是不語,沉默扭捏了幾秒,繼而開口道:
“姐姐,我們一起再走段路吧。”
我沒有拒絕,應下了。
于是,我和子星時隔許久,再一次并肩慢慢走着,默契地不太說話,一步、一步……
從一朵鵝黃裏,走到另一朵鵝黃裏,被淡淡的溫暖裹上一層又一層,直至熱着心頭。
在最後一朵鵝黃裏,四下無人的夜色中,我們面對面站着告別。
子星挪了挪步子,悄然上前一步,離得好近,近得能分辨出她臉上細細的毛絨,而柔和的光線使她的神情看上去有異于往常的溫柔。
她只停頓了半秒,便微微低下身來,輕輕攏着我的肩膀,好似有千言萬語,最後只彙成一句呢喃:
“姐姐,再抱我一次吧。”
語罷,我莫名有些眼酸,上一次的離別歷歷在目。
雖然秦岚也說要感謝子星,但是出于某種不可名狀的私心,這一次我并沒有叫她。
次日,我早早醒來,想着今天要做的準備,倒也不少,一件件在腦海中捋順。
我拿起手機,猶豫了片刻,打開與子星的對話框。
在唯一的那句話後面輸入:【早安,小屁孩。】
子星馬上就回複了:【早,姐姐(跟着一個可愛的表情包)。】
我的顴骨不禁上揚:【有什麽特別想吃的?我給你做。】
【只要是你做的都可以。】
我正想怼她,不要老學我說這句話好不好,很難搞诶。
子星馬上接着就回了:【宮保雞丁,清蒸鲈魚,麻婆豆腐……】
這幾個好像不是很難搞。
我稍稍查了下廚房的菜譜,把需要用到的食材一一記錄在備忘錄上,一會兒出門采購去。
我打開了Bose的藍牙音箱,挑了幾首輕快的曲子外放着,打掃整理着這個小宿舍。
小小的客廳擺着一張雙人小沙發,小矮幾,電視,旁邊就是擺放餐桌的空間,緊鄰着不太大的廚房。大門一側往裏走幾步便是主卧。
我出門去附近的超市買了食材,順路又去花店買了一束粉色雛菊,回來插在磨砂透明的玻璃花瓶中,粉嫩細膩,在秋日微微清冽的空氣中簇起一團暖意,甚是好看。
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我拿起一看,是子星:【我出門了,走路20分鐘到。】
我繼而回房間,稍事整理了一番,換了一件長袖碎花裙。
不久,門鈴便響起。
我汲着拖鞋去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束紅色熱烈的花,子星的面容半掩在花後。
再看,子星也穿着一身長裙,腰際線纖細,顯得下半身修長,裙擺垂落在小腿肚的位置。
見我開了門,她稍拿低了這束花,露出微笑,親昵地先打了招呼:“姐姐~”
“這是什麽花?”不像玫瑰,我一邊迎着子星進門,拿了雙家居拖鞋,彎腰放在她跟前。
我起身時,她便将花束遞到我手上,說道:“送你的。是玫瑰海棠。”
我湊近聞了聞,一股淡淡的清香,不是濃烈的馥郁。
花朵層層疊疊的,不是玫瑰,卻宛如玫瑰,一分妖嬈,幾分多姿。
“喜歡嗎?”子星見我聞花,便問道。
“喜歡~”我笑着點點頭,于是轉身進去,又找出個相似的花瓶,将花束整理了一下,插好擺在小矮幾上。
小小的宿舍裏,又增添了一抹色彩,令人心情愉悅。
卧室的門開着,子星一眼就看見了那個挂在窗前的捕夢網,她轉身認真問道:
“最近有做什麽噩夢了?”
我笑着搖了搖頭,回道:“就不能留下好夢?”
子星赧然:“那……做什麽好夢了?”
我有些感慨悵然,看着那捕夢網,陷入追憶,三個月來的種種在此刻似乎不值一提,是噩夢罷,是好夢罷。
我只輕呢着:“很偶爾的,你會出現在夢裏。”
答非所問,我轉頭看向子星。
子星頓了片刻,拖鞋摩挲的聲音,略微上前了一小步,靠我更近。
空氣中的氣氛倏地有些旖旎暧昧。
子星小小聲問:“那是好夢,還是噩夢……”
氣息如游絲,擾人心弦。
我猶豫着莫名不敢看她,視線只盯着她的鎖骨位置,不易察覺地輕吸了口氣,穩了穩心神,片刻才說:“反正,都是在夢裏。”
“那現在不是了。”言畢,子星自然地給予了一個擁抱,淺淺淡淡的,但真實存在的。
焦躁不安的心緒莫名得以安定。
我們在如此安慰性質的擁抱裏沉浸了一會兒,我擡手輕輕撫了撫子星瘦削的背:
“好了,時候不早了。一起做晚飯吧。”
“嗯。”子星小聲應着,然後才略顯不舍地松開我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