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毀約
六月份過的很平靜,許成虎重新回去上班了,情緒也越來越穩定,藥也逐漸停了。這天沈灏問他:“虎子,今年還跟兄弟們一起過生日不?要不把家明叫出來一起玩得了。”許成虎才發現明天就到自己生日了,這個日子他跟戰友們一起過了九年,重新聚在一起之後更加珍惜這種感覺。可是他好像還沒告訴過宋家明,不過應該可以叫的出來人吧?就說:“我試試吧。”
許成虎覺得自己已經氣虛很久了,大約真應了宋家明說過的話,他把該沖他發的脾氣都發光了吧,現在提什麽要求都有點怯怯的味道,也不大敢像以前一樣耍無賴了。這樣不好,非常不好,他暗自搖頭,他甚至已經有好久沒有吃到肉了,最過分的時候也只敢把人抱在懷裏聞聞排骨香。那人都只剩下骨頭架子了,好容易最近養了點肉,他又悶頭複習書,說是要準備考試,眼見着肉又快沒了。
這天晚上,他躺在自己的鋪位上問床上的人:“家明,明天我們公司幾個哥們一起聚聚,你也來吧?”“明天啊?可我已經約了人了,要不下次吧?”許成虎沉默下來,猶豫了下,這麽直接說是自己生日好像太娘了,可是要放棄的話又不甘心。
他沉默的太久,宋家明明白大概是有事情,盤算了下大概趕得及就問:“明天幾點,在哪裏?都有誰去啊?晚點過去不要緊吧?”交代了時間地點人物的許成虎還是沒有想出來怎麽交代明天是自己生日,不過家明是哪天生日來着?他過人的記憶力終于查到了,11月份呢,不過送什麽禮物呢?……
第二天晚上,許成虎一直有點心不在焉地坐在正對着包房門的位置,戰友們都體諒他是大病初愈,沒怎麽鬧他。九點剛過宋家明打來電話說來不了了就匆匆挂斷。許成虎握着手機,發現失望比自己能想到的更加多,泛着苦意漫上來,化成一只只貓窩在胸口裏,它們陪他一起煩躁的轉圈,不時撓他一下,終于撓得他難過起來。他匆匆站起來說有事先出去一趟,齊衛兵和沈灏早發現他的臉色難看,只好聯手把其他人忽悠回去。
許成虎邊往車庫走邊打宋家明的電話,居然關機了!再打到茶館,服務生說老板七點半就走了。他暴躁地一腳踹在輪胎上,決定先回家。按宋家門鈴的時候他已經聯想到車禍了,家中當然是沒有人的。許成虎站在走廊裏發了會兒呆,打開自己家門,在房子裏兜了一圈,點了根煙,時間剛剛過去2分鐘,他煩躁的踩滅煙頭往外走,一頭撞在卧室的門上,氣得他反身就是一腳,門被踢到牆上又彈回來,晃了晃,不動了。
許成虎被響聲驚到,看着掉下來一半的門以及上面的破洞,第一反應是:得趕緊找人換了,別讓宋家明看見。自己也覺得現在的精神狀态不對,去床頭櫃裏摸出藥片,又不太甘心吃,深吸一口氣,揣在兜裏走出門去。
他在地下車庫轉了一圈,當然沒有找到那輛路虎,他只好靠在自己的車子裏,一只手拿煙,另一只手不停的撥打手機,聽那邊女聲一遍遍機械地說:“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幻想着下一個電話就打通了,自己也知道這樣的狀态不對,卻無法控制。
他的車子停在樓下右後方的停車位上,正好能看見車庫的出口。煙已經抽完了,他在猶豫要不要去買包煙的時候,看見宋家明沿着車庫出口的斜坡慢慢走上來。看見人的一剎那,他覺得心髒驟然安靜了一下又開始狂跳,一股半是放心半是氣憤的情緒沖到喉嚨口,讓他想沖着人大叫:“玩失蹤會死人的知道嗎?”他死死壓着這種不正常的反應,手在褲子口袋裏來回的摸,煙呢?我的煙呢?……
宋家明嘴裏也叼着根煙,火星一明一暗的,他并不急着上樓,而是往樓後的林蔭路走過去。許成虎悄悄跟過去,見他在一棵梧桐樹下的椅子上坐下來,等了一會兒,見他又摸出煙盒,忍不住走過去:“給我一根。”宋家明扭頭見是他有點想嘆氣,為什麽倒黴的時候總是被他碰上啊。
倆人并肩抽完一根煙,許成虎清清喉嚨說:“你手機怎麽了?”
宋家明掏出來一看“沒電了。”
“今天是我生日。”
宋家明驚訝地扭頭看他,正看見他一臉的“實際上我才不是要聽生日快樂只是告訴你下而已的”表情,縱有滿腹的心思也忍不住笑了,擡手揉揉那片長高了的“叢林”說:“生日快樂!對不起啊,我沒來得及去。禮物也沒有準備。那,請你抽煙吧?”
許成虎看了看他手裏的煙盒——白殼?不認得,但是味道有點淡,拿這個就糊弄他了?他憤憤地瞪他,努力想要表達自己的心情。
宋家明根本沒看他,拿出根煙微微側頭點着火,捏在指尖遞到人嘴邊。宋家明很少抽煙,因此指尖并不見煙熏的黃色,月光下顯得手指和煙一樣白而且更加晶瑩,許成虎舔了舔唇接過煙咬在嘴角。
宋家明又給自己點了根,并沒有抽,捏在手上,低聲說:“我下午是約了開事務所的合夥人談事情,順便一起把幾個寫字樓都跑了一遍,弄了一身灰,本來打算回家換了衣服就過去的。可是吳峰忽然找我談事情,才沒去成。”
許成虎看着宋家明頭頂那撮白頭發,開始回憶那張資産表,難道還有什麽沒掰扯幹淨嗎?又覺得自己實在是酸,嗯了聲表示知道了,默默地咬着過濾嘴使勁。
宋家明也覺得這樣的交代還不如不說呢。難道吳峰忽然來了電話就可以加塞了麽?以前他習慣把他認為的自己人和自己一樣排在後面以為這樣是不見外的意思,然而事實證明當事人未必這樣認為。而要仔細解釋起來無異于挖自己瘡疤,又有點博人同情的意思,他又不想這樣,心裏思索着慢慢說道:“你知道他是做證券這塊的。我的股票賬戶以前都是他在操作,就連我叔叔他們家也經常問他行情的事情,前段時間五三零大跌你知道吧?”
“知道。”全民皆炒股的情形下,許成虎他們幾個老戰友也都開了賬戶,存了點錢,聽齊衛兵那邊的消息買賣過幾次股票。許成虎不是很熱衷,一來他的确不懂,二來也不想多打聽,聽口令買進賣出,總覺得這個不是掙錢的正職。但他也知道前段時間的大跌,公司裏的掃地阿姨都喊着跌了多少多少回去雲雲,他怎麽可能沒聽過呢,然而這又與宋家明有什麽關系呢?
宋家明接着說:“我叔叔他們以為我跟他還是朋友,打電話過去問他行情的情況,大概語氣不好。”宋家明暗自嘆氣,他用腳後跟都可以想到虧了不少了錢的嬸嬸會怎麽樣的刻薄,不外是諷刺吳峰做這行的也會判斷失誤雲雲?吳峰平生最恨人看不起他,他以前愛得這個樣子的吳峰好可愛,有時候會對着他大笑。後來才知道吳峰一直以為那樣正是他看不起他的标志。不知道誰打的電話,是堂弟還好些……他壓下這些念頭繼續說:“結果吳峰又去看了我的賬戶,發現我在大跌之前出了一大半利潤出來。”宋家明想起吳峰剛才的臉色,煩躁得掐了煙。
許成虎顧不得計較為什麽吳峰還能去看宋家明的賬戶,只顧着參觀逃過那場大跌的牛人。宋家明對着許成虎的圓眼睛點點頭說:“沒錯,我在25號出的,而且最邪門的是五只股票我留下的兩只都沒怎麽跌。其他三只已經回到當年買的成本價了。”
許成虎更加景仰,莫非這位才是深藏不露的股神?連他跟齊衛兵那裏做的幾只都沒逃過大跌啊,只不過沒那麽慘重罷了。
宋家明繼續說:“所以他就約我出去談談。”宋家明想:其實吳峰更多是發洩情緒吧,大概公司那邊壓力也很重,畢竟那些私人老板的資金沒那麽好拿的。如果吳峰不是确實很了解自己的背景話,未必不會懷疑他隔岸觀火,故意不通知他,這真是沒法解釋的事情。
許成虎憤怒:“談什麽?難道還要你分他一半啊?是你自己賣的好,關他什麽事?”
宋家明眼前豁然開朗,什麽?不會是自己真的癡呆到沒聽懂吳峰的意思吧?他說的從今後你的賬戶我不管了,其實不是威脅而是暗示嗎?暗示我該分他管理賬戶的利潤嗎?不至于吧?這麽想着心裏更加郁悶,何至于此!若真是如此,他當年得是什麽眼神?若不是如此,他為何這麽容易就懷疑這個人的人品了呢?
許成虎猶自追問:“你不會真的傻到同意了吧?”
“同意什麽?”
“分他錢啊?”
“沒那回事兒,他應該就是發洩下情緒!”才說完,就看見許成虎的臉刷地上了一層漆,黑色的。
啊,對啊,憑什麽聽前男友發洩情緒就可以不參加現男友的生日聚會了呢?宋家明心中哀嘆,我哪知道是你生日啊?!何況他跟吳峰之間那攤爛帳實在是不宜解釋的,他跟叔叔家的那堆死賬壞賬更是他不想解釋的。
正遲疑間聽見許成虎說:“我現在也很需要發洩下情緒!”老子忍了一晚上了,連發火都不敢,你知道不知道?
宋家明立刻認錯:“有些事情一下子說不清,還有些事情我現在不想多說。不過我保證以後你生日絕對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以後”嗎?那麽他是說跟我過完下半輩子的吧?于是許成虎的臉色刷地又抹了層辣椒油,他使勁壓下那種雀躍,默念:我的男子漢氣概啊!擺出副嚣張的架勢單手擡起人的下巴,說:“我要禮物!”再很沒氣概的補充一句:“都好久了……”
宋家明一想,是好久了啊,最值得表揚的是這人當着寶寶的面簡直是十二萬分的小心,嗯,當然當着自己的面好像也很久沒發脾氣了,就默許道:“咱們回去吧。”
許成虎餓了數月,這一夜就鬧的有點過頭,折騰到很晚才放人去睡。光裸的身體縮在懷裏,那種無間的熨帖溫暖了他全部毛孔,他實在舍不得這肌膚相連的親密,咬了咬牙定了30分鐘的鬧鐘,試探地摟着人沉入睡眠。鬧鐘響得一剎那,他立刻驚醒,腦子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擺出了标準的抱摔動作,把人壓在身下,一手按肩一手握拳瞄準人的太陽穴。這個姿勢太标準了,宋家明迷迷糊糊間憤怒地悶聲罵道:“下去!我要睡覺!”許成虎吓得心髒亂跳,幸好臨睡是摟着人腰的,這要是就着摟脖子的姿勢一個鎖頸怎麽辦啊!慌亂地支起身體,粘在一起的皮膚被輕輕撕開。他難奈地蹭了下,輕輕跳下床。就着伏卧的姿勢給宋家明又抹了點藥,把人輕輕翻過來蓋好被子,去廚房做早飯。
天邊雖然已經亮起來,但時間還早,剛剛五點。許成虎拿根煙叼在嘴角,看着藍汪汪的火苗發呆。純粹的發呆,四肢都是懶洋洋的感覺,他看不見自己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粥開了,水花四濺,他才驚醒過來關小火苗,想起宋家明滿身硌人的骨頭,又去抽屜裏翻找。家裏只有些桂圓、紅棗類的東西了,他想明天要去買點補品回來,買什麽呢?他知道的補品只有人參、燕窩。
以前吳芳菲常常用羨慕的口吻說,誰家誰家老公讓誰每個星期都吃炖燕窩。他那時一個月5000多元,扣去必要的開支,在當地并不算少了。然而燕窩那時候2000元一兩而且還是不太好的那種,他還是買了回家,吳芳菲是高興的,撲上來又親又抱,那一個月開心的象只小鳥。然而也只開心了一個月不到,因為別人吃的是燕盞她的不過是燕條還不是血燕,後來即使月月這麽買着吃着仿佛也理所當然了。他有一次拿了些回家給老媽,老太太美的四處炫耀,收在櫃子深處從不舍得吃,只在他回家的時候炖了粥叫他一起吃,被妹妹笑話,他一個大男人吃什麽燕窩。嗯,燕窩不是男人吃的,那買什麽好呢?其實宋家明比他更了解這些,卻并不是很注重調理自己的身體。或者明天問問沈灏認得什麽好的中醫?……
這麽胡思亂想着粥已經熬的差不多了,他放了點瘦肉和皮蛋,雖然沒有宋家明煮的香但也還不錯,他嘗了一口滿意的點點頭。剛剛六點半,摸回卧室,人睡的很熟,抱着枕頭縮在一邊,像只小豬,單是這麽看着就覺得心滿意足,他想:完了!這下徹底完了。
他習慣了站在強勢的位置,即便是彎腰,也是因為自信自己的強大,所以毫不介意的低頭,比如對吳芳菲,比如之前對宋家明的種種,那時候縱有失控也不過是我願意享受下那種感覺,他始終自信自己可以全身而退,這是職業病。可是現在,他居然在完全沒有把握的時候,貪戀那點溫暖抱着人睡,他的情緒和鎮定已經不再受自己控制,宋家明已經成為他的心病。
作者有話要說: 補出門的份額,話說我真勤勞,看官給留點足印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