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周圍很吵，像是有很多人在說話，卻又聽不清到底在說什麽。褚延微微皺眉，掙紮着睜開眼，模糊中先是看到了一排立着的書冊，“高二數學必刷題”幾個字映入眼簾。

他微微茫然，心想這是夢到了高二的時候嗎？

這時他聽見講臺上有個中年男聲在說話，“大家都猜到了啊，這位就是即将轉來我們班的霍峤……”

褚延撐了撐被壓得發麻的胳膊，擡頭看去，視線還有些剛睡醒的不清晰，他一邊往前看一邊在心裏疑惑，“霍峤？不記得高中有這個人啊？名字怎麽有些熟悉……霍峤……霍峤……”

突然他想到了什麽，心裏一咯噔，視線也在這一刻變得清晰起來。

他看見講臺上站了兩個人，其中一個男生個子很高，穿着黑色的T恤，皮膚冷白。

他長得很帥，眉眼英俊，鼻梁又高又挺。臉上的神情帶着一種漫不經心又像是與生俱來的桀骜感。

至于旁邊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褚延也在一剎那認出了他，高二五班的班主任魯志東。

“！！！”

褚延很懵，他不禁睜大眼。

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像是腦海裏突然存在着其他人的記憶。他想起自己從烹饪教室出來，在路口等到了綠燈，正要往前走一輛失控的小轎車突然朝他沖過來……

……這麽說，自己是已經死了？

褚延的心跳得厲害，眼前的場景和腦海裏的記憶讓他想起了不久前看的一本耽美小說。他隐隐有了種明悟——他好像，穿書了！

高考結束後褚延終于有了大把的時間可以揮霍，他滿懷期待地為即将到來的留學生活做着準備，也在閑暇之時看了一本耽美小說。

他還記得那本小說的名字，叫《萬人迷他究竟愛誰》，內容同它的名字一樣狗血。

小說的主角受蘇念清是個萬人迷，從小有位白月光初戀，但白月光不肯正視他們之間的感情，為了躲避蘇念清還跑到了國外讀書，蘇念清被傷透了心後也不願意再相信愛情。

而由于蘇念清的萬人迷屬性，他身邊有很多喜歡他的備胎，這些備胎哪怕知道蘇念清并不喜歡他們也都對他死心塌地，甚至到了小說最後，蘇念清跟白月光初戀破鏡重圓在一起了後也不肯放棄，說會永遠等他。

小說看得褚延大受震撼，他雖然很早就明白了自己的性取向，但一直都沒有遇到喜歡的人，更是對談戀愛之事一竅不通——這也是他會看小說取經的原因。說來也巧，這本小說裏有個人也叫褚延，是個暗戀蘇念清的炮灰。

在小說中褚延十分自卑，因為家境貧困，加上進入全市排名數一數二的江州七中後學習成績完全跟不上，漸漸就從自卑變得陰暗扭曲，還做出了糾纏蘇念清的越軌舉動，最後落了個被學校開除、其母也被害得丢了工作的下場。

褚延當時可是忍着同名的別扭看下去的，只為了看看最後主角受會跟誰在一起。

而現在，褚延慶幸自己看了這一段，而不是選擇跳過。——他已經能确認，自己變成了小說裏的那個褚延了。

那麽，現在講臺上站着的男生，就是全書中人氣最高的攻之一、現在的酷帥轉學生、未來的霸道總裁——霍峤了。

曾經很多讀者都以為霍峤才是小說的正牌攻，哪怕褚延是很晚才看的，依然能在評論區看到讀者們意難平的評論。

這一刻，褚延想到的不是作者用盡筆墨對霍峤作出的贊美，而是——瑟瑟發抖，他想起來書中褚延的凄慘下線正是這位霍峤一手造成的！并且還附贈彰顯武力值的一頓毒打！

看到霍峤，褚延下意識就伸出手在課桌抽屜裏一頓翻找，在摸到一本黑色的硬皮筆記本後他連看都不看，一把塞進書包的最裏層！

就是這本寫滿了蘇念清名字和對蘇念清的愛慕的日記本，日後會被人翻出來被迫暴露在陽光下，原身因此受盡嘲笑，直接就黑化了，從此在作死的道路上一去不回！

想到這裏褚延在心裏對原身說了聲抱歉，他打算回去就把這本日記燒掉。

心裏有了想法後褚延松了口氣，擡起頭卻正好對上霍峤往這裏看的冷漠眼神，他不由怔了一下。

霍峤很快就把視線收了回去，而後褚延聽見他對老魯說了句，“最後一排。”

褚延：“？”他心想，這是什麽意思？

然後他就看見老魯的表情呆了一下，像是很艱難地回答道，“……也行吧。”

霍峤點點頭，徑直走下了講臺，朝着教室的最後一排走去，最後停在了——褚延身旁的座位邊。

褚延這才明白，原來霍峤是要坐在最後一排，而不是看出了他的穿書者身份。松了口氣的同時褚延又有些想不明白，他明明記得小說裏霍峤坐的是教室第五排——應該是之前休學的女生的座位才對啊。

因為還沒有換座位，所以自從上星期那名女生辦理休學後她的位置就一直空着。

本來魯志東是要讓原身去坐的，但原身自卑心理作祟，認為老魯讓他坐那裏是不懷好意的施舍——在此之前，因為班級人數是單數，原身是唯一一個沒有同桌的人。而究其緣由則是因為他考了最後一名，班裏按照成績排名挑選座位，原身就成了那個被剩下的人。

這也讓原身一直耿耿于懷，變得越發陰郁孤僻。

想到這裏褚延心下感慨的時候也在思索，顯然小說裏的情節發生了一些變化，雖然他不明白是為什麽，但仍然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這意味着他現在的這個炮灰的命運不是不可以改變的。

褚延一直在小心關注霍峤，他得承認，霍峤不愧是書裏主角之一，站在教室如立秀場，輕而易舉就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褚延看到霍峤動作利落地拉開椅子，手指修長又有力。而後他很輕微地頓了頓，像是有些猶豫。

這一刻褚延忽然福至心靈，他抽出一張紙巾遞給霍峤，“給你。”

霍峤愣了愣，轉過頭看了褚延一眼，英俊的眉眼在從窗玻璃上映進來的落日餘晖裏好看得令人驚嘆。

他接過紙巾，說了一聲“謝了”。聲音有些沉，但很好聽。

褚延也愣了愣，恍然發覺霍峤竟是在下午最後一節課前來報道的，他搖搖頭示意不用謝，心裏在想這還真是第一次見。

放好書包後霍峤又出去了一趟，抱回來一摞厚厚的課本。他明明看着挺瘦的卻很有力氣，手臂用勁的時候會撐起流暢好看的肌肉線條。

褚延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有些羨慕。

從前上高中時他希望自己能快快長大、快快成年，高三時他每天都會熬夜做練習題，終于在高考時考了一個比預期更好的成績，又很順利地通過了心儀學校的申請，感覺自己終于成為了一個厲害的大人了。

只是沒想到辛辛苦苦三年整，一朝回到解放前。

褚延嘆了口氣。

下課鈴聲沒過多久就響了，宣告一天課程的結束。

七中的教學理念還是很先進的，晚上的晚自習并不強制走讀生上，可以選擇回家或者留在學校，至于住校生，就沒這麽自由了。

霍峤在下課鈴響起後就走了，他人高腿長，一個眨眼就看不到人了。

褚延輕輕松了口氣，感覺霍峤的壓迫感還是太足了。他坐在旁邊，褚延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

平時原身并不會這麽早就回家的，但褚延心裏有事，因此在收拾好書包後他就跟他在班裏唯一的朋友——坐在前排的肖程程告別，說自己要回家了。

肖程程是個帶着眼鏡的小胖子，會跟褚延成為朋友的原因是他比較熱情，而原身會跟他成為朋友的原因則是，肖程程跟他的成績一樣差。

以前肖程程都是班裏最後一名，原身倒數第二，結果上次考試肖程程超過原身考了倒數第二，原身就不太開心了，已經有一段時間不怎麽愛搭理肖程程了。

肖程程突然被打招呼有些受寵若驚，他“啊”了一聲，感覺今天的褚延不像以往那樣陰郁得讓人不舒服了，甚至臉上帶笑的模樣看起來很是明媚，讓他想起了高一第一次見到褚延的樣子。

于是他也咧開了一個大大的笑臉，用力朝褚延揮揮手，他最喜歡跟長得好看的人做朋友了！

－

褚延的家住在江州最落後的城北舊城區中，跟七中處于繁華地段的位置離得很遠，原身平日都是騎自行車上學的。

褚延以前沒怎麽騎過自行車，他從學校車棚裏推出自行車，出了校門後又推到一處寬敞街道才敢騎上去試了試。

還好，一開始有些搖晃，但他很快就能控制住了。

褚延給自己打了打氣，然後照着記憶裏的方向騎去。

從現在開始，他要告別以前住了十八年的家，往他在這個世界的家行去了。

希望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姥姥姥爺他們一切都好，不要為自己傷心。也希望自己可以不怕任何困難，一往無前。

五月份的風鼓蕩起藍白色的校服，少年像條游魚擠進車馬人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