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織田深雪的家門口躺着一個人。

那是個穿着黑色外衣的男人,下半身因為樓梯的緣故而半蜷着,臉埋在一蓬不長不短的黑發裏。織田深雪仔細看了看對方的衣着,确認身份之後,回憶了一下最近半個月的雄英……

好像沒聽說什麽特別的消息。

這會想再多也沒用,她從包裏掏出鑰匙,上半身前傾并抵住門,咔嗒兩下開了鎖。

然後重新站直身體,俯身先推了對方兩下:“老師?……相澤老師?”

意料之中沒有回音。

這情況早已不是第一次遇到了,織田深雪的心情很冷靜。少女調整了一下姿勢,右臂用力左臂輔助,在三秒之後将地上的男人半扛了起來。

由于将近二十厘米的身高差,對方的下半身基本還是拖在地上的。織田深雪也顧不了那麽多,空出一只手拉開門,開燈進門後連鞋也沒脫,拖着男人走向左手的那間房。

然後,把這個人——消除英雄“Eraser Head”、雄英高中的教師相澤消太——放在了房間裏那張不大的單人床上。

就算她是練過的,扛着一個大男人走了半分鐘,依然讓不到十七歲的少女出了不少汗。織田深雪微微呼了口氣,确認了躺着的人呼吸正常,就先去脫鞋換衣服了。

然後從廁所拿了拖把,把地上那串鞋印抹幹淨。

織田深雪租的這間公寓不到五十平,每個功能區卻泾渭分明。除了卧室、廚房和廁所,餐廳和客廳是混用的。此外,原本應該和廚房、客廳邊緣相連的陽臺被隔開一層,單獨辟成了不大的單間。

現在基本被用作客房。

一年多以前,織田深雪從橫濱考到離家一百多公裏的雄英高中,在這附近找房子的時候,一眼就看中了這個設計。

除了前任租客留下的一個書架,她找人重新刷了牆,又放進了一張單人的折疊床,就把這個不大的空間占的七七八八。然後把自己暫時用不上的書填滿了書架,又跑了趟花鳥市場,在陽臺擺上幾盆綠植。

都是好活又便宜的那種。

畢竟預期支出有限,能租到這麽一個房間,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如果不是因為她那奇奇怪怪的……“個性”,織田深雪想,她根本沒必要這麽折騰。

在如今的世界上,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有那麽一部分少數人群,獲得了各種特殊的力量。

比如“個性”、“異能力”、“掀起牛頓棺材板的體育技能”(劃掉)等等。

就全世界範圍來看,擁有“個性”這一力量的人數比例相當高,甚至達到了總人口的百分之六十以上。

而雄英高中,就是一所招收擁有“個性”的學生、主要為了培養對抗犯罪份子的“職業英雄”而創設的高等教育機構。

與它開設的英雄班相比,普通班的學生并不一定要擁有個性,但具備個性的學生,依然占據了近一半的數量。

包括織田深雪。

要說她和班上的其他同學有什麽不同,大概就是将近十七年以來,織田深雪始終沒有搞清楚——

她的“個性”,究竟有什麽作用?

當織田深雪把明天上學的東西收拾好,時間已經轉過了十點半。就在她低頭看手機的同時,從沒關門的客房那裏,傳來一陣細微的動靜。

織田深雪反應了半秒,把書包的拉鏈拉上,擡腳就往外走。

經過餐廳(兼客廳)角落裏的餐桌時,她彎了下腰,從桌角下面靠牆的地方,提出一只不大不小的醫療箱。

“相澤老師?”

少女拎着箱子走進客房,和床上剛剛坐直的男人四目相對。後者顯然已經觀察過了周圍的環境,看到她的時候絲毫沒有驚訝的表情,只是按了下眉心,表情不算好看:

“抱歉,又麻煩你了。”

相澤消太,男,30歲。職業級別的英雄“Eraser·Head”、雄英高中的老師。

也是今年剛入學的英雄科一年A班班主任。

作為二年級普通科的學生,織田深雪本來不怎麽關注這些信息。即使是雄英的學生,除了偶爾可能在校園裏擦肩而過,她和對方也沒什麽交集。

如果不是她的“個性”的話。

對于自己的個性,深雪給它取了個非常口語的叫法——“撿人”。

如果要更進一步的解釋,大概可以概括為“經常在附近撿到奇怪的陌生人”。

旁人在聽到這個說法的時候,基本都會露出一臉迷惑的表情。事實上別說其他人,就是織田深雪自己也沒能弄明白。

在這個個性最初發生作用的那段時間,她甚至以為只是巧合。

第一次“在附近撿到奇怪的陌生人”是什麽時候,織田深雪已經想不起來了。

但肯定是初中之前,她還在橫濱上學的時期。

織田深雪是個孤兒,從三四歲記事開始,就和養父織田作之助相依為命。當時織田作之助自己都沒成年,織田深雪也不知道,對方當時幹嘛要撿個孩子養。

還真的養活了。

直到織田深雪初中畢業之前,織田作之助都在港口黑手黨的底層混日子。後來莫名其妙轉職成功,變成了武裝偵探社的成員之一。

對此,織田作之助本人倒是沒什麽反應。但包括深雪在內、整個織田家最早幾個被收養的孩子湊在一起,策劃了一場非常熱鬧的慶祝活動。

“不管怎麽說,偵探社正式員工的薪水,比港口Mafia底層又豐厚了不少。”織田深雪說。

“我以後要成為武裝偵探社的成員!”織田幸介大喊。

“幸介,你之前的目标不是港口Mafia幹部嗎——當時還被阿姐揍了一頓。”這是織田克巳。

“切,幸介就是傳說中的‘口兼體正直’啦。”織田優翻了個白眼。

“這個目标好像更合适一點,雖然感覺也很難做到啊。”織田真嗣笑着說。

“阿雪,你下學期是不是要去外地上學了?”織田咲樂問。

織田深雪是織田家的第一個孩子,也是和織田作之助最親密的那個。

但她并不是唯一的一個孩子。

在收養織田深雪的七年之後,當時的橫濱發生了一場波及各界的混戰——“龍頭戰争”。那場戰争導致了無數的家破人亡,出現了更多失去父母的幼兒。

在短短一年時間裏,織田父女倆撿了足足五個孩子回來。其中最小的那個還不到三歲,最大的也就七八歲。

“現在想想,真是雞飛狗跳的一段記憶啊……”

織田深雪自言自語地說,關掉天然氣的火,再用抹布襯着砂鍋的鍋把,小心地把它從竈臺上撤下來。

掀開鍋蓋,是一股淡淡的、有點微甜的粥香。

如果不是家裏那一大堆的弟弟妹妹,外加一個忙于工作的單身老父親,她的廚藝絕對磨煉不到今天的程度。

當然,不止是廚藝。

“因為老師上次說,并不讨厭甜的東西,所以我放了點燕麥進去。”

端着粥走進客房,織田深雪把粥碗放到床邊的小桌上,又看了眼時間,“雖然您說沒有受傷,但是看起來精神不太好。這會也不方便點外賣,多少吃一點吧。”

畢竟快十一點了,這會兒能在附近找到的外賣店,基本也就是燒烤一類的。

而且眼前的這個男人……怎麽看都不像是會一日三餐按時按點的性格。

相澤消太又一次道了謝,拿起碗默默開始喝粥。織田深雪用餘光瞄了眼醫藥箱,在關門的時候又說了一句:

“這邊到學校的話,旁邊的車站上周剛通了條新線,一直到十二點半停運。您走的時候可以從後門的第三個圍欄那邊過去,比翻第六個圍欄更安全。”

“……”相澤消太喝粥的動作,突然頓了頓。

然後擡頭看着她。

織田深雪一臉“我什麽都沒說”的平靜表情:“那老師注意身體,畢竟馬上就是體育祭了,晚安。”

咚。

少女關上門,快步溜進廚房。看着鍋裏剩下的一點粥,然後沒忍住笑了起來。

當然,沒敢真的笑出聲。

鍋裏剩餘的粥剛好一碗,可以當做明天的早飯。織田深雪把粥碗晾到案板上,三兩下把砂鍋洗了。

然後正準備關掉餐廳的燈,大門外卻傳來了敲門的聲音。

這個時候……?

而且,還沒按門鈴?

織田深雪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如果不是其他意料之外的狀況,可能性也只有一種了。

她沒怎麽猶豫,先打開了內側的木門。然後把手放在外門的把手處,朝外面試探着問了一聲:

“奈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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