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跟着梁默回到房間, 阮羽還在嘀咕這年頭的鬼也這麽沒有眼力見,等用不着看門了,一定要把十三少的腦袋揪下來給嘉賓們當球踢。

梁默無語了一會兒, “他們恐怕不會想要。”

阮羽一愣:“是嗎?”

剛剛不還盯着他, 一臉想要的模樣麽,這群人變得可真快。

阮羽皺着眉頭想了一會兒,倒是沒有往心裏去。反正這些人也不是第一次變臉了,先前還跟他搶早飯吃呢,後來就恨不得把所有吃的都送給他了。

他的腦容量根本不允許他思考太多,說不上來這種變化是好是壞, 幹脆就全部抛之腦後了。

直到這個時候, 他才注意到身處的房間跟他自己的有點不一樣,環顧一圈之後想起來了, 這是梁默的房間。

梁默見他意識到這一點,脊背微微挺直了些。

兩人在一個房間獨處, 明明不是第一次了,他還是略微的有些不自在。

相比之下,阮羽就自然多了。

他對這種事情向來沒什麽講究, 畢竟剛附身到這具身體上的時候, 連大街都睡過, 被導演撿回來也就幾天的時間,已經換了兩次住所, 他照樣睡得香甜。

梁默還在思考自己該怎麽解釋, 那邊阮羽已經爬到了炕上,熟門熟路的鑽進他們先前弄亂的被褥裏, 拍了拍身旁:“來啊, 離開工還有段時間, 剛好休息會。”

“……”

梁默沉默一陣,走過去坐到他身旁,還沒來得及問話,阮羽已經循着陽氣的味道蹭了過來,緊緊摟住他,腦袋立刻就往他的頸窩裏鑽。

下一秒,濡濕的感覺出現,阮羽的舌頭重重的掃過他的頸動脈。

梁默突然僵了一下。

這個空間有着無法擺脫的陰涼氣息,即便屋子裏的炕每到晚上都會自動燒好,也無法徹底擺脫那種陰寒,不過對于梁默這種特殊的體質來說,那點陰氣根本算不得什麽。

阮羽這一下,他卻感覺整個屋子都潮濕了起來,透着股令人躁動的悶熱。

梁默的喉嚨有些發癢:“阮羽。”

“嗯?”

感覺到他沒有拒絕的意思,阮羽也放下了戒心,聞言從他頸間微微擡起頭看過來。

四目相對,阮羽還意猶未盡的舔了下唇角,把殘留的陽氣全都吃進去,一雙滾圓的貓眼裏除了食欲,還有些迷茫。

“……”梁默忽然有些後悔叫他了。

昏黃的白熾燈光下,阮羽的頭發被他自己弄得亂亂的,蓬松得像是長毛貓被毛優越的尾巴。他的劉海許是有段時間沒剪了,長度幾乎蓋到了眼睛,與纖長的睫毛一起,遮蓋住了他的部分眼眸。

估計是他沉默得太久,阮羽皺了皺挺翹的鼻子,重新問了一遍:“怎麽了?”

阮羽說話時,氣息就這麽噴灑在他的下巴和脖頸,散發着淡淡香甜的花果香,梁默眼底晦暗,似乎從沒有意識到,阮羽原來是這種氣味。

是了,他們之前那麽針鋒相對,見了面除了打架就是打架,恨不得将對方置于死地,記憶當中只有泥土和鐵鏽混合的味道,哪兒還記得其他?

梁默垂頭看着阮羽,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阮羽見他不回答,天生好動的性格一點也穩不住,猶豫片刻,很快視線就下移到了他的嘴巴上。

阮羽向來是個想到就去做的性子,上一秒還在暴躁梁默到底要說什麽,下一秒就已經自顧自的湊了上去。

嘗試性的在梁默唇上貼了貼,阮羽很快發覺這個方式不太舒服,得伸長了脖子才能吃到陽氣,于是順從本能翻身坐到了梁默身上,跟先前一樣圈住他的脖子,摟着他親。

梁默正襟危坐,視線轉開,很快又轉了回來,被他這不得章法的吻技弄得有些心緒不寧,始終沒什麽動作。

他腦海裏繃着一根神經,看着如今懵懂如同小獸的阮羽,總是不期然的想起以前那個總跟自己打架的家夥。

他們已經數百年未曾見過了,他不知道阮羽這段時間究竟經歷了什麽,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同時也不清楚,如果有一天阮羽恢複了所有的記憶,想起他們原本的關系,會做出什麽樣的反應。

梁默原想着阮羽在西側小院想起了一些東西,再共處一室時,兩人之間的相處模式或許會有些變化,誰知道又演變成如今的情況。

說句實話,他并不排斥,甚至本能的希望更多。

可阮羽以前對他不是這樣的。

梁默想到這裏,像是被澆了一盆涼水,整個人猛地清醒過來。

連他都已經不記得是多早之前了,世間還不是現在這個模樣,高牆廣廈,甚至是山川河流都是全然不同的樣貌。

那時候世間的靈氣還很充盈,他們這些存在和人類中的修士都被奉為神明,源源不斷的信仰之力纏繞周身,讓他們的力量越發強大。

他原以為像他們這樣的存在,都是這樣的待遇,直到某一次,一群信仰他的人類哭喊着求上門來,要他替他們肅清妖孽。

妖孽?

那時的梁默很是疑惑,什麽是妖孽?

神明、妖孽、善惡……這些詞都是人類創造出來的,當時他并不能很好的區分其中的區別,只是本能的偏向這些供奉自己的信徒。

他天生就懂得世間的因果,知道對方供奉了他,他就有義務為對方做事。

然後他就見到了阮羽。

那時候的他還不叫這個名字,被人類驅趕到了角落裏,巨大的身軀裏明明蘊藏着龐大的能量,卻只是守着自己掠奪到的那些東西狼吞虎咽,身上紮滿了長矛也不在乎。

人們喊他:妖孽、怪物、畜生。

阮羽一開始充耳不聞,或者是不懂這些話的意思,只能感覺到對方不喜歡自己,于是把身子蜷縮得更小,滿身的長矛讓他看上去像是個正在威脅衆人的刺猬。

人們于是更加驚怒交加,求梁默為自己主持公道,殺了這為非作歹的畜生。

後來呢?

梁默薄唇緊抿,想到自己再見阮羽的時候,他身上依舊紮滿了武器。

人類很聰明,鑽研出了各種各樣的武器,像阮羽這種兇惡殘暴、無惡不作的怪物,自然就是他們的攻擊對象。

阮羽卻也不像之前的懵懂,他聽懂了那些人罵自己的話,還未長開的幼獸滿臉戾氣,越發像是人們口中說的妖孽。

梁默想到這裏,眉毛擰了起來。

他一時間竟然想不起來,自己跟阮羽打過多少次,阮羽每一次見到他,都比上一次更加厭惡憤恨,沖上來的勢頭像是要将他撕碎。而他也抱着同樣的想法。

他以前一直搞不懂阮羽為什麽那麽恨他,即便每一次都在他這裏讨不着好,也要一次次的沖上來撕咬。

直到這一次重新見面。

阮羽說的那些話是他從沒有思考過的,梁默聽在耳朵裏,振聾發聩,卻也越發不敢去想,如果阮羽恢複了記憶,會怎麽看他。

或許更加厭惡?

畢竟阮羽失憶了,他卻沒有。

梁默回過神來,抓住阮羽的肩膀,正要将人推開,卻見阮羽的臉皺成一團,頓時心頭一跳:“怎麽了?”

阮羽卻不回答,坐不住似的磨蹭了兩下,終于找到合适的地方,這才松了松臉色。

他吸吸鼻子:“難受。”

說着,他順從本能,緊緊抱住了梁默,幾乎要把自己整個人塞進他的身體裏,感受着對方身上充盈的陽氣,舒服的嘆了一聲。

梁默卻很緊張的把他拉開,臉上肌肉緊繃:“哪裏難受?”

阮羽眨眨眼睛,也不知道該怎麽描述,他受過那麽多的傷,從來沒有過這種奇怪的感覺,思考片刻只能搖搖頭。

梁默頓時擔憂起來,怎麽還能傻到連自己哪裏難受都不知道?

拎着後頸把他抱遠了一點,梁默上下打量起他的情況,四肢和臉部都沒問題,不由得更加緊張。

正打算掀起他的衣服仔細檢查,就在這個時候,阮羽重心不穩的往後一倒。

一個巨大的危機就這麽凸顯在了梁默的眼前。

梁默:“……”

估計是繃得難受,阮羽含糊的哼哼起來:“難受……”

梁默:“…………”

阮羽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梁默,見他突然沒動靜了,還以為自己得了什麽絕症。加上這感覺着實不太好受,他長這麽大,還從沒有遇到過這麽難解的危機,頓時心神大亂,慌得眼睛都濕潤起來。

不過他向來不是坐以待斃的性格,見梁默遲遲沒有動靜,身體還繃得死緊,便知道這事情只能靠自己了。

他咬咬牙,擡手就用力往難受的地方抓去——

剛一碰,阮羽就頭皮一炸,渾身上下像是觸了電一樣,但卻比那舒服許多。

好、好像不難受了?

剛這麽想完,像是專門要跟他作對,那種感覺又回來了,這一次比上次還要更甚,難受得阮羽直吸氣。

他以為自己剛剛便是正确的解毒方式,硬着頭皮又要下手,手腕卻突然被一只大手抓住了。

梁默一時沒攔住他,此時驚怒交加:“你幹什麽?!”

阮羽被他吼得渾身一顫,委屈起來,不幫忙就算了,還要兇他?

他理直氣壯:“我難受!”

“……”梁默沉默許久,終于在阮羽又想要伸手去摸的時候,重重的嘆了口氣,“我幫你。”

阮羽确認般盯着他看了半晌,這才松了手上足以毀天滅地的力道,十分理直氣壯的将難受的地方往梁默跟前松了松。

梁默:“………………”

忍不住又嘆了口氣,梁默感覺自己起碼老了十年。

真是欠他的。

作者有話要說:

崽兒啊,你差點給自己絕育了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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