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大膽的衙內
這一扭頭不打緊,偏偏就把自已的嘴唇撞到了靖國夫人柔燙的紅唇上去,兩個人同時一震,心虛的又同時扭開頭……恰好這月下合唇的一幕給後面扶着皇後娘娘的花蕊看了個真切,花蕊心忖:這小郎怕是難逃了。
只怕沒有一個人比花蕊更了解靖國夫人了,幾年來她們接觸最多,二人私交甚篤,汴梁城靖國夫人府門庭若市,阿谀奉承之輩有如過江之摚其中不乏文采風流的年輕俊彥,東京城私下流傳靖國夫人入幕之賓過百數,其實花蕊知曉,至今還無一人能成為這位夫人的真正入幕賓主,原因是她太追完美了,又因其自身是擁有特權的貴族,所以眼裏根本沒把市井俗夫放在心上,那些入府的年輕俊彥都要被府中宦婢嚴格的篩選,不着寸縷的給翻來覆去的挑,哪怕身上有一個黑點都會給淘汰出局,其它的細項檢驗就更不用說了……
靖國夫人苦忍着孤寂,也不破壞自已‘寧缺勿濫’的原則,這一點倒是極令花蕊佩服,換過是自已怕早就擁郎入夢了,而适才那一幕‘合唇’對靖國夫人來說怕是終極的亵渎了,依她的性子要是放過這安敬才怪。
安敬這時也有些心虛了,初至大宋還未滿一天,就惹了這般‘大禍’?這美婦自稱夫人,又和皇後同乘一辇,豈是等閑角色?我也太不小心了吧?怎麽就把她給親了?不過這美婦唇辯柔綿溫燙,真個兒是銷魂!
靖國夫人也好不到哪去,自已這兩片唇除了死鬼丈夫可不曾被哪個這般輕薄過,不想在危難兇險的逃命途中被非禮了,莫不是上天賜我鄭素嬌如此俊秀又充滿陽剛氣慨的一個小郎君?哦,他的唇瓣好生燙心吶!
驚羞間又覺不忿,天大的便宜被其讨去,如何輕饒得他?心念間,素素纖纖悄然伸至安敬肋側,融着薄薄衣衫就擰住了他的一塊肉,口中更蚊聲嗔道:“你好生膽大,如何敢這般欺我?可識得本夫人是哪個?”
安敬不由苦笑了,美婦嗔語中含羞卻不帶怒,顯是頗有情意,掐自已肋肉的力道也是輕柔未覺疼痛,他便放了些心,憑此兩點他就迅速的摸透了這美婦的心思,當下柔聲細語的解釋,“文恭無心之失,夫人見諒。”
“污我清白,豈是一句話便饒了你的?須知我乃當今國母鄭皇後親妹靖國夫人是也,你可曉得厲害?”
“啊?”安敬心裏一振,哇,皇後的親妹妹?這回可親對人喽,“曉得、曉得;但憑夫人發落便是……”
“定也饒你不得,此事不可張揚,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敢露了口風,便擡舉你進宮當個太監……”
“呃……文恭定也守口如瓶,謝夫人不罪之恩……”安敬打蛇随棍上,她既這般說,便是不會計較了吧?
靖國夫人微哼了一聲,腳下踉跄着靠的安敬更緊了,“誰不罪你?便是你今夜救了本夫人的性命,也只是免了你的死罪,活罪豈能饒了?至少也要拍你這大膽包天的登徒子一百個大板以示薄懲,方消我心頭之恨。”
安敬翻了個白眼,邊行邊道:“夫人忒也狠心,須知安某乃一介文生,手無縛雞之力,如何受得一百大板?怕未拍滿百數便魂游地府了,這番舍生忘死豁出性命的保駕救駕,莫不是只為換取那一百個板子來嗎……”
靖國夫人自也聽出了安敬言中怨怪,這刻又在奔命途中,倒也不能再吓唬他了,“你護駕自是有功,但适才輕薄之舉亦有過,此節不做公論吧,本夫人日後須與你讨個說法的,眼下權且揭過了,你卻須好生護我。”
安敬暗笑,嘴上自是應了,聽她口氣也不是真的責怪,當下也就不細想了,默默攙護着這夫人埋頭苦奔……
走在前邊的高莺美甚是留意後面的安衙內,說起來與這衙內接觸不過一日功夫,卻發現此人完全沒有哥哥說的那麽‘腌臜’,尤其在亂戰之中他表現出的鎮定和從容讓自已心裏很是佩服,什麽高太尉、鄭樞密和精銳龍武軍不也逃的逃、跑的跑嗎?和這些更腌臜的貨色相較,安衙內不懼刀兵、從容獻計,化解危局于寥寥數言之間,怎麽看他這個文弱書生都有一股常人不及的智慧豪氣與男兒風骨,難道說這回哥哥看錯了人嗎?
之所以如此關注這個衙內,主要是安老夫人向自已母親提到了兩家姻親的事,高母也常聽高寵說道這個衙內的一些事,心下自也不喜,偏是安老夫人系出楊門,與老高家淵緣頗深,一時卻也拒之無由,但她深知女兒心高氣傲,又是化外奇人蓬萊聖母的高徒,如何肯相就一個腌臜漢子?心下猶豫不決,是以未在口頭上應允安老夫人……高莺美這趟求着哥哥喬裝出來,其實就有逃婚的意思,若母親點頭應了這門親事,她便遠遁蓬萊,不再出世……心下這般想着,卻也是凄苦非常,自已的不孝勢将引來母親的傷心,是以也委決不下。
哪知這一趟出行,卻讓高莺美認識了一個不同的‘衙內’,說不出心中是喜是憂,但卻把她離家出走遠遁蓬萊的念頭打消了,甚至她不想否認,這個腌臜衙內确有些吸引人的地方,至少自已要留下來再看看情況嘛!
天光蒙蒙泛灰,狼狽無比的一行人等終于鑽出峽谷,後面再也聽不到什麽異常動靜了,想來那高都頭把追來的賊匪全數劫殺了,即便如此,也沒有人敢停下腳來歇息片刻,其實這刻鄭皇後等人已奔的精疲力竭了。
“此去樂壽縣城還有多遠?”依靠着安晖的攙扶步履踉跄的靖國素嬌也走不動了,便扭首開口問他。
安敬苦笑着搖了下頭,道:“文恭不知,怕是還有些路途,倒也不需擔心,高太尉想通了定然回軍接應。”
提到了高俅,靖國素嬌不由沉下了俏臉來,“這無恥的老狗,臨陣逃脫,本夫人定與他清算這筆帳……”
安敬張了張嘴,欲言又止,這表情自給靖國素嬌瞧在眼中,不由柳眉一軒問道:“有話你便道來……”
“文恭位卑言微,豈敢妄議朝廷之重臣?”安敬的确也不便亂說什麽,不為自已找想,也要為這一世的‘父母家人’想一想吧,自已一句話可能為他們帶來滅門滅族的慘災,若只是自已一個孤家寡人倒也罷了。
靖國素嬌見慣宦海中沉浮官吏的嘴臉,也知熟悉他們的憂心,撇撇嘴道:“你卻直言,本夫人不怪罪你。”
“如此文恭便放肆了……如今朝中權臣一手遮天者不外蔡、童、高、梁數人,彼等利益相結,沆瀣一氣,實有牽一發而動全身之虞,高太尉素唯蔡太師馬首是瞻,其本人又極受當今聖上的寵信,以文恭愚見,其時不宜與高太尉撕破了臉,此次皇後娘娘省親河間遇襲一事,只怕另藏陰謀,但文恭身不在朝中,不知皇後娘娘這邊厚誰薄誰,是以不便枉加臆測……”說至關健處他便止了,靖國素嬌平素也不關心這些,不由愕然。
這刻跟在後面的皇後娘娘與花蕊也行近了,靖國素嬌便緩了一步,待姐姐上來她便将這一席話道與她聽,鄭皇後很是蒼白的容顏上掠過一抹紅潮,顯是強壓下了心中的怨氣,鳳眸掃了一眼扶着妹妹的安敬,邊行邊道:“安文恭,你但說無妨,朝中事體你自不知,但本宮也不怕你知曉一些,看你也是個聰明的人精兒,便替本宮解析一二,知樞密院事鄭居中乃本宮從兄,便與蔡太師等人貌合神離,此遭遇襲難道與朝中大員有關?”
安敬早就想過這個問題,但卻沒有什麽實據,歷史上并沒有出現過皇後省親這一節,她本是開封人氏,祖籍自在開封府,又怎麽會跑到河北河間府來省親?僅此一項變數就不是安敬能想明白的,所以這一刻他只能按着自已對那幾個人的了解來分析遇襲事件了,當下理了理思緒便道:“好叫娘娘得知,文恭以為娘娘省親河間之行早在未出京師之前便洩露了出去,此間遭逢的賊匪中有一大部分是遼邦契丹人喬裝改扮的,可見他們是早有準備的,若不知曉娘娘北行路線,又如何設此伏兵?北上河間非陸路一途,滹沱河水路亦可行……”
靖國素嬌這時插言道:“原定行程本是過了黃河後便入樂壽,再轉乘舟船北上河間,只是娘娘素來暈船,不喜行水道,出京後高太尉曾向娘娘提出是否至樂壽改行水道……對了,姐姐,當時是你說改行陸路的嗎?”
鄭皇後蹙了一下柳眉,道:“本宮當時猶豫未決,鄭樞密倒是說乘舟船北行妥當,因河間府鄭仕元曾有奏報說,嘯風口一帶有草寇山賊嘯聚,恐其驚駕,那高太尉不以為然,只說有精銳龍武廂軍護駕,毛賊定望風而逃,絕計無虞,哪知這嘯風口真遇強賊擾襲,可我大宋的精銳龍武軍又如何?望風逃者是毛賊仰是高俅?”
說到這裏,鄭皇後面色更是陰沉,但經過這番說話,她心裏便有了計較,當下看了眼安敬就不再言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