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許飛沒料想林闵會這麽問, 有了一瞬間的啞然。
林闵也沒盼着許飛能夠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想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麽，因而他站起了身，往門外走去。
許飛見他這樣子有點慌, 怕林闵這是替他上完了藥, 打算趕他走, 他匆忙道：“哥，我已經把酒店給退了，現在沒地方住……”
林闵原本是沒打算讓許飛這麽快就住回來的, 但許飛這個樣子在外面他不放心。
他有留意到許飛今天是拉着行李箱過來的，原本也沒打算再讓許飛走了，因而這會兒聽到許飛的話只道：“你房間裏堆了些東西，你過來幫我一起搬一下。”
許飛跟着林闵一起進了他以前住的那個房間。
這才發現房間的地面上堆了好多相框，他以前那些挂在理發店裏的照片, 全都堆在這裏。
許飛這才反應過來, 之前林闵拒絕他住進來的時候說家裏亂, 不方便他過來住，原來是真的。
他蹲下來仔細看了看，這些相框都被包得很好, 即使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相框都已經褪色了，仍舊看上去幹幹淨淨的, 上邊甚至沒有落什麽塵, 可見這些年是一直被精心照顧了的。
許飛的眼眶忽的就有些紅了, 他喃喃道：“之前在理發店沒見到, 我還以為……已經全都扔了。”
“沒有, 我打算把店鋪轉手出去, 所以把它們摘了放在家裏。”
許飛聽到林闵說要轉手店鋪，想到他回來的時候滿目陌生的景象，一顆心不禁又跟着懸了起來，“把店鋪轉手之後呢，哥，你打算做什麽？”
“沒想好。”
林闵之前只打算去找許飛，這會兒許飛已經在眼前了，那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兩個人的關系給處理好了，其他的事情暫時都不重要。
許飛聽林闵這麽說，卻覺得心裏更沒底了。
許飛問道：“那你，以後還會在陽林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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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這方面以後要看許飛了。
許飛心裏那種恐慌感再次蔓延上來。
沒有理發店了，如果以後林闵也不在陽林了……
那到時候他再想見這個人的話可怎麽辦？
如果以後他再也見不到林闵……
許飛再次難受起來，他不說話了，只專注地将這些相框挪到其他房間。
林闵趁許飛搬東西，回房間拿了個匣子，放進這些相框裏，而後跟許飛一起搬其餘的相框。
幾趟之後，房間裏的大部分相框已經被搬了出去，那匣子就也顯露了出來。
許飛的目光落在了那個匣子上，而後又看向林闵。
林闵淡淡道：“一起搬過去就行。”
許飛應了一聲，抱起了匣子。
林闵看着許飛的背影，沒跟過去。
許飛一路将匣子抱回了放置相框的房間，見林闵沒跟在自己身後，他忍不住在匣子上摸了摸。
這東西跟那些相框放在一起，許飛直覺這應該也是與他有關的。
他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沒忍住，将匣子給打開了。
不得不說林闵真的是很了解許飛了，知道他會忍不住好奇，打開那個匣子。
許飛雖然之前就已經預料到這匣子裏的東西跟他有關，然而真的打開這匣子的一瞬間，他整個人卻還是怔在了原地。
這匣子裏全都是他送給林闵的東西。
手機殼、鑰匙扣、彩虹玻璃杯……裏面還有一個紅色的絨布盒子，他把盒子打開，就見裏面放着的，正是從林闵手腕上摘下來的那串桃木手串兒。
林闵甚至将他第一次送他的那支玫瑰，和那些蠟燭也都妥善的放在了匣子裏。
時間過去太久，那玫瑰早已經幹枯凋謝，變成了玫瑰花幹。
許飛想到了他當時分手時想的：玫瑰總會褪色。
他之前以為他們分手，将那段感情停留在它最好的時候，總比眼睜睜的看着玫瑰褪色要來的好。
而現在，他看着那只即使已經褪了色，即使已經幹枯凋零，卻仍舊被好好收藏着的玫瑰，他的視線忽然就模糊了。
他這才反應過來，那是他的林闵啊。
那是會永遠在這裏等着他回來的那片樹林。
許飛胡亂的擦着臉，看到了放在匣子底下的，他寫的那本攝影書。
還有他攝影展的一張門票。
他再也抑制不住，沖出了房間，一路沖到了林闵的面前，将人緊緊地抱入了懷中。
林闵沒有放下。
他這些年都沒有放下。
他去買了他的書。
他還去了他的攝影展。
他之前在攝影展上看到的那一閃而過的人，竟然真的是林闵。
許飛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他抱着林闵嗚咽着，竟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林闵任他抱着，低頭看着哭得淩亂的許飛，一顆心逐漸安定下來。
雖然許飛回來已經有兩天時間了，但直到這會兒，他才真切地意識到，許飛是真的回來了，回來他身邊了。
“哥，對不起。”
“對不起……”
“哥……”
許飛抱着林闵胡亂的說着，過了好一會兒，他的情緒才逐漸穩定下來。
他感覺到林闵沒有回抱他，意識到他說了這麽多，林闵卻沒說一句話，他漸漸松開了抱着林闵的手。
林闵彎身拿起了地上最後的幾個相框，對他說道：“你休息吧。”
林闵回到房間，又想到了許飛的那一句‘知道你過得好，我就放心了’，他從抽屜裏拿出了煙盒和打火機，走到院子裏，靠着牆點燃了一根煙。
他吸了一口，而後将煙霧緩緩地吐出。
許飛透過窗戶，看到了站在院子裏抽煙的林闵。
他怔怔的看着林闵手裏的煙。
林闵這個人以前是完全不碰煙的，甚至因為林正則肺氣腫的原因，他對抽煙這件事可以說是比較排斥的，林闵之前屢次勸過他戒煙。
許飛沒想到他這樣的人，居然也有抽煙的一天。
許飛一步步的走到了林闵的面前。
他有點兒想問林闵為什麽抽煙，從什麽時候開始抽的。
但他很快意識到，這個問題原本就不必問。
什麽時候開始抽煙的，自然是從他離開之後，為什麽抽煙……
許飛心裏又難受起來，眼見一根煙抽完，林闵又從煙盒裏拿出了另外一根，他上前制止住了林闵，低聲道：“別連着抽。”
林闵的目光落在許飛手腕處的桃木手串上，他沒說話，但也沒再繼續拿煙的動作了。
許飛想起了當初兩個人的對話。
“哥，你說要是我真的有一天完全戒煙了，那能換個多大的願望啊？”
“什麽都行。”
“真的什麽都答應？”
“嗯。”
他看着林闵緩緩道：“你說過，如果我戒煙了，想換什麽獎勵都行，哥，我已經把煙戒了，戒了好久，一根都沒再抽過。我想換你戒煙，行不行？”
林闵沒擡頭，只淡淡道：“過期了，我的承諾，只在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才有效。”
林闵沒在院子裏久待，目的達到了，他便回了自己的房間。
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林闵雖然讓許飛戒煙，卻也知道許飛一時半會兒戒不了，所以他會在抽屜裏時常給他準備個一兩盒煙，以免他煙抽完了，還得臨時去外面買。
後來許飛走了，林闵在一次收拾東西的時候，無意中看到了那包煙。
他太想許飛了，連帶着想念起了許飛身上的煙味。
于是他用打火機把煙點了，他是直到這個時候才發現，如果不吸一口的話，單用打火機這樣點煙，是很難把煙點着的，即使點着了，煙也不會繼續燃下去。
于是他吸了那一口。
然後就有了第二口，第三口。
他用這種方式緩解着對許飛的想念。
但他終究是清醒而理智的。
他知道不能搞壞自己的身體，不能染上煙瘾。
于是他沒有真的去學抽煙，每次他只是把煙吸進嘴裏，然後再吐出去，他抽煙始終是不經過肺的。
而且他碰煙的次數很少，只有實在忍不住了才會吸一根。
許飛離開到現在也有三年了，他真正碰過的煙不超過三盒。
所以他一直沒什麽煙瘾，這會兒許飛在，他就更不會想到去碰煙了。
今天他就是純粹做給許飛看的。
沒有什麽比抽煙酗酒更容易讓人覺得頹靡了。
他就是想讓許飛知道他過得不好，讓許飛沒辦法放下這顆心，讓許飛把他挂在心上，一直留在他的身邊。
林闵太懂許飛了，從許飛回來之後，他對許飛說出的每一句話，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經過認真思量的。
許飛的每一個反應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因而他的這一招對許飛也很有用。
甚至可以說林闵這個抽煙的動作，對許飛所帶來的影響，遠比林闵預料中的還要大。
許飛怔怔的站在原地，好久都沒能回過神來。
許飛想到他剛回來的時候，看到林闵的樣子。
他那個時候還覺得林闵這三年應該過得不錯，直到這會兒他才意識到那全是假的。
他以為他當初做出了最正确的選擇，而今看來，卻錯的離譜。
許飛想到了當初他說出分手的時候。
林闵反應過來之後，第一句話是向他道歉。
而後林闵發來的那些消息，也沒有質問過他一句，指責過他一句，他一直在向他道歉，在試圖挽回他們之間的這段關系。
他說會一直在這裏等他。
還說愛他。
許飛猛地擡手給了自己一巴掌，他這才在恍惚中意識到，他到底都做了些什麽混賬事。
他以為沒有了他，林闵會回到以往，以為林闵會過得很好。
直到現在他才意識到，林闵過得不好，林闵這些年過得從來都不好。
他以為林闵放下了，但林闵從來都沒有放下過。
他想要自由，林闵就給了他自由。
他不回複，林闵就真的不再打擾他。
林闵即使想見他，也只是去遠遠地看了他一眼而已，他沒有打擾他，就又那樣的離開了。
林闵這幾年是怎麽過來的？
他明明是想讓林闵好好的，為什麽卻總是一次又一次的将林闵傷得更深……
這些年來，林闵仍舊在煎熬着，他的身邊也一直沒人陪着。
那個所有人口中的，能陪着林闵一起踏踏實實過日子的人，始終沒有出現。
他又想到了剛剛林闵問他的那一句，“你想讓我換誰？”
直到這個時候許飛才意識到誰也不行，除非是他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