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魔障×算計×亂世

蘇钰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是躺在新換的柔軟被褥上,床帏上精致的紗幔被挽了起來,只垂墜着細細的流蘇。

燭火煌煌,一身白衣的青年坐在床榻邊,看見蘇钰醒來,便伸手将他扶着坐了起來。

蘇钰的臉色還是蒼白的,那一場鮮血淋漓的狂歡已經耗費盡了他所有的力氣,身上的鐵箍已經都被取下來了,只留下了右腳足踝上的那一個,但即使是鎖着,那鐵鏈也被裹上了最細的絲絹。

四肢上被劃開的傷口都被很好的包裹着,白色的繃帶混合着藥草的清香纏在他赤裸的身體上。

“師傅,餓了麽?”蘇辰潋在他耳邊詢問着。

蘇钰有些厭煩的将做完那種事之後還擺出這樣一副溫柔面孔的蘇辰潋推開,抿的緊緊的唇中蹦出了一個沒有任何情緒起伏的字,“滾。”

“師傅,我還溫着白粥,要不要吃一點?”蘇辰潋依舊耐心的詢問着,清冷如谪仙的面孔蘊着滿滿溫存的色彩,眸光流轉間,簡直動人心魂之極。

蘇钰再度将那只伸過來的手推開,語氣已染上了薄怒,“滾!”

“師傅。”蘇辰潋還是含笑的,絲毫不為他冷淡的語氣所動,站起來去偏房裏端了一碗白粥過來,用青瓷碗盛着,散發着誘人食欲的食物清香。他用手拿着勺子攪動兩下,然後舀出一勺白粥,吹冷了喂到蘇钰的嘴邊,“別鬧了,吃一點吧。”

蘇钰擡起頭來,冷淡的眉目間是層層的怒氣,但是那怒氣卻使他增添了一抹豔色。他揮手将蘇辰潋手中端着的碗打翻,溫熱的粥和碎掉的白瓷灑了一地,蘇钰的語氣中已經帶上了幾分咬牙切齒的憎恨,“我叫你滾!畜生——”

蘇辰潋低着頭看着地上的白粥,然後蹲了下去,伸手将穢物拾撿了起來,轉身出去了。

過了片刻,蘇辰潋又端了一碗白粥進來,吹涼了喂給蘇钰。

蘇钰恨恨的盯着他,“蘇辰潋,你到底想做什麽?!”

蘇辰潋舉着勺子不說話。

“蘇辰潋,就算我欺你騙你,你對我做的……也夠抵消了吧?”蘇钰的手揪着床單,壓抑住心裏翻騰的怒氣,“我現在要離開,你還鎖着我作甚?!”

“師傅。”蘇辰潋垂下的眼睫擡了起來,露出一雙琉璃瞳來,“你沒有欠我什麽,是我欠你,欠你一條命,欠你這輩子我都還不了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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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就這麽對我?”蘇钰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全身都是酸麻的,尤其是那個難以啓齒的位置。

“這輩子,我欠師傅的,已經還不完了。”蘇辰潋坐到床邊,“所以,下輩子,下下輩子,再來償還吧。”

蘇钰根本無法容忍跟他坐在一起,往後連退幾步,卻被蘇辰潋識破意圖,伸出一只手将他攬入懷裏,吹冷的白粥送到他的唇邊,“師傅,張嘴。”

蘇钰被這種難堪的姿勢羞辱的全身發抖,掙紮了兩下被蘇辰潋反手點住了穴道。

蘇辰潋掰開蘇钰的嘴唇,将白粥送進他的嘴中,卻被蘇钰抵着又吐了出來,蘇辰潋暗下目光,仰頭喝了一口白粥然後以唇渡入了蘇钰的嘴中,糾纏着他的舌頭被迫着他将白粥咽下。

“夠了!”蘇钰猛地伸手将蘇辰潋推開,伸手将唇邊的污漬擦幹淨,側過的眉宇帶着隐忍的怒氣,“我自己吃。”說着他伸手去奪蘇辰潋手上的白粥,手上陡然湧起的無力感讓他抓不住碗。

蘇辰潋手疾眼快的将碗抓住,“還是我來喂師傅吧。”

蘇钰看着自己綁着繃帶的手,神色間滿是震驚和不敢相信,他擡頭看着蘇辰潋,用壓抑着顫抖的聲音問,“你……你!”

蘇辰潋将一勺白粥喂進蘇钰的嘴中,“師傅不需要武功了,以後我來守着師傅,就夠了。”

他的聲音是平淡的,卻讓蘇钰猛的湧上了滿腔的怒意和深深的寒意。

白粥喂到嘴中,被蘇钰食不知味的咽下。

喂蘇钰吃完滿滿一碗白粥的蘇辰潋端着碗站了起來,微微颔首,“師傅好好休息。”眉目間還是溫柔的,伸手将紗幔放了下來。

蘇钰看着隔着一層紗的人影,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哆嗦。

在房間裏惴惴不安的呆了幾日,腕上的傷口都結了痂,依舊穿着一身白衣的蘇辰潋替蘇钰将鎖在腳腕上的鐵箍取了下來。他伸手去扶蘇钰,卻被蘇钰咬牙揮開。

“師傅。”蘇辰潋站在床邊看着蘇钰。

蘇钰扶着床榻下了床,剛一站定就往前面栽去,被蘇辰潋攬入了懷中。

“我,我怎麽了?”蘇钰的神情有些惶然的模樣。

蘇辰潋伸手箍住他的腰,讓他倚靠着自己站立。

蘇钰看着自己的雙手,然後試着握起來,卻發現手掌根本連最容易的握緊都做不到,他反過來揪着蘇辰潋的衣襟,“你做了什麽?你對我做了什麽?!”

連基本的站立都做不到,挑斷筋脈的後果甚至比他想象的要嚴重的多!

蘇辰潋低下頭,下颚抵在蘇钰的額頭上,閉起的眼透露出他此刻愉悅的心情,“很快那些傷口都會好的,不會留下疤痕。”

蘇钰揪着他的衣襟去拍打他的胸膛,“你給我滾——滾!”

蘇辰潋緊緊的抱着他,“我會陪着你的,陪着這個樣子的你。”

“混賬!”蘇钰的眼睛泛紅,胸膛因為暴怒的情緒而起伏不定。

蘇辰潋受着他綿軟的拳頭,突然伸出手将蘇钰整個打橫抱了起來,一只手緊緊的鉗制住他不讓他掙脫。

門被推開,蘇钰轉過頭望了一眼,發現自己身處的地方是山腰間蘇辰潋的住所。

綠水青山,鳥鳴婉轉,身後的一幢竹樓依水而建,淡薄的水汽在竹屋間環繞,宛若仙境一般。

蘇辰潋抱着蘇钰出了竹樓,往後回望一眼,眼底有幾分回憶的悵茫,“師傅帶我來這裏,一恍便是三年了,真真是如夢一般……只可惜,那樣開心快樂的歲月,再也不會有了。”

蘇钰抿着嘴,冷淡的目光帶着抗拒的望着他。

蘇辰潋反手将背上從不離身的琴匣解了下來,伸手抛進了竹屋中,梨花木的琴匣在地上滾了兩圈,撞上了竹門。

“師傅,我們走吧。”蘇辰潋轉過身,月白的冠帶垂瀉下來,“去天山。”

天山,顧名思義,是一個積雪終年不化的高山,傳說雪山深處有一處桃園,凡間之人只可遠遠的窺見而不能進入,蘇辰潋說要去天山,打定的便是帶着他避世的主意。

蘇钰怎麽可能願意拿一輩子跟他耗?如今進程已經到了百分之六十,要不是這一次栽在了蘇辰潋手上,他說不定已經完成攻略了。

要攻略人物,必須是呆在被攻略人物的身邊,如果蘇辰潋帶他去一個誰都找不到的地方,那還攻略的毛線?!

蘇钰心裏一驚,顧不得自己慌措的模樣,伸手環住蘇辰潋的脖頸,“帶我去見一個人。”

蘇辰潋看着蘇钰掩飾不住慌亂的表情,手收的更緊一些,“你要見誰?”

“濮陽。”蘇钰的嘴唇被他咬的發白,“響屐閣,阮夢琳。”

蘇辰潋沉默半響,“好。”

蘇钰松了一口氣下來。

就算蘇辰潋知道他就是國師,也絕對想不到他和一個名動天下的花魁會有什麽聯系,而他确實是只聞過阮夢琳的花名而根本不識,但是那又怎麽樣,他只要帶着蘇辰潋去北昭都城濮陽,就夠了。

他是北昭的國師,北昭無他,還有神子池墨可以繼位,而蘇枉言也去了那裏尋他,定然會和出關的池墨碰上。

兩方之中,無論最後是池墨落敗還是蘇枉言落敗,他都有方法可以徐徐圖之。

蘇枉言勝,必然會在皇宮中找他,但若是找不到呢?池墨勝,那蘇枉言的下場可就堪憂了,他不相信蘇枉言與蘇辰潋同胞而生,蘇辰潋會棄他不顧。

只要亂了蘇辰潋的心神,給他逃離的時機就夠了。

他可以找一個地方慢慢的等,等着系統重啓的那一刻,到時再用什麽方法去攻略這三個人,可以再議。

蘇辰潋抱着他往竹林外的官道上走去,他知道蘇钰肯定不甘與他在一起,但是那又怎麽樣?現在他就在自己的懷裏,折斷了翅膀,連飛的力氣都沒有,就算他手上曾經握着北昭最高的權柄,那也只是曾經。他已經不是高高在上的國師曲觞,而只是一個被挑斷了經脈的……廢人。

但是蘇辰潋沒有想到的是,蘇钰從一開始都沒有準備借北昭的兵力脫身,他只是想在亂了他的心神後,鑽一個能把自己藏起來的洞子,而已。

蘇辰潋雇了一輛馬車,買了最好的狐裘将車廂中鋪滿,然後将蘇钰放了進去,就像安置易碎的稀世珍寶一樣。

幾日趕路之後,兩人已經臨近了濮陽,甚至偶爾間還能聽見人群的喧嚣。

蘇钰只知道快要到了,卻不知道現在身處哪裏,只一日日的消沉下去,一日連一句話都不說。

“去濮陽之後,就和我去天山吧。”蘇辰潋這麽和蘇钰說,“我們一起歸隐,然後就再也不要出來了。”

蘇钰躺在馬車中的軟榻上,寬松的衣擺下露出半截細細的鐵鏈,鐵鏈的另一端被蘇辰潋抓在手中。

蘇辰潋用手替他撩開擋住眼睛的碎發,“師傅,你說好不好?”

他靠過去抱蘇钰,卻被蘇钰厭煩的推開。

但是蘇辰潋這下子卻沒有讓着他,抓住他的手就将他抱入懷中。

“放開!”蘇钰沒有力氣掙脫開。

蘇辰潋正欲張口,馬車卻突然颠簸了一下,箭矢破空釘在馬車夾板上的聲音突兀的傳了進來,殷紅的血很快将臨近夾板的狐裘浸透。

蘇辰潋的神色冷了下來,将抱在懷中的蘇钰松開。

蘇钰別過頭不去看他,蜷成一堆往車廂的壁角縮了過去。蘇辰潋拉開車廂裏的擋板走了出去,末了還将擋板重新拉上。

蘇钰自然知道外面出了什麽事,并且一路上他們已經遇到了幾次。

當初蘇钰說的天下将亂這句話真的不是胡謅,北昭國力衰微,四方強國虎視眈眈,如今江湖草莽劃地為王的多得是,許多會些武功的江湖人大都落草為寇,到處都是亂世的衰景。

這天,遲早是要亂起來的。

蘇钰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但是他一直以為自己能在世道打亂的時候完成攻略離開這裏,沒想到卻還是被卷入了進去。

寧做太平狗,不做亂世人。蘇钰自然不願意留在這裏看什麽亂世烽火。

越臨近北昭,遇見的草寇就愈多,蘇辰潋這幾日已經是煩不勝煩了,有時在一天之間都能遇到幾波草寇,蘇辰潋每次出去解決之後,回來身上都會帶上淡淡的血腥氣,不濃,并且一身白衣依舊光鮮,不像是殺了人的樣子。雖然武功高殺人可以不沾血,但是蘇钰卻知道蘇辰潋的內力已經全部給了蘇枉言,如今的他憑些沒有內力支撐的拳腳遠遠做不到這種地步。

蘇钰在車廂裏輾轉反側了半響,終于還是忍不住好奇的偷偷将擋板推開一條縫隙往外望。

然後,他的視線整個都僵滞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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