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時間風暴

“吳博士，時間風暴離我們越來越近！”

一名年輕的科學家緊緊盯着顯示屏幕，尚顯稚嫩的聲音中充滿慌張和絕望。

飛船外，一道肉眼可見的漩渦，正從遠方席卷而來，将無數星球粉碎吞噬。

即便使用最先進的探測儀，依舊無法捕捉到到一絲毀滅的聲音，一切消亡都寂靜的可怕。

被命名為“時間風暴”的漩渦，距離飛船已近在咫尺。

吳博士是一名頭發斑白的老年女性，眼角帶着滄桑的皺紋，正快步走入控制室。

她凝視着舷窗外浩瀚無垠的星海，用一種冷靜到近乎殘酷的語氣說道：“我們沒有時間了，逃亡計劃正式宣告失敗。”

此言一出，飛船內殘存的人類全都面露絕望，只餘下一片死寂。

“但我們仍有希望保存文明的火種，宣告我們曾經存在過！”吳博士面色凝重，緩緩說道，“開啓最後的方案，火種計劃。”

吳博士的話語，就像一劑打給垂死之人的強心針。

周圍人群紛紛振作起來，強打起最後的精神，幾名年輕的科學家拱衛在她身側，一起走向飛船深處的繁育室。

那裏，沉睡着人類文明最後的希望。

在一百年的逃亡生涯中，為了盡可能的節約生存資源，現存的人類已經不再自然繁育後代，轉而使用人工繁育室，集體性培養下一代。

負責繁育室的人工智能X系統，舉起圓溜溜的眼燈，像一個盡職盡責的保姆，将吳博士一行人引到最後的培養柱前。

“呼吸正常，心跳正常，體溫正常，發育成年，可随時醒來……這可真是我養育過最大的寶寶。”X系統不知毀滅将近，依舊拟人化的開着玩笑。

透明的培養柱內，沉睡的并不是孩子，而是一個身姿欣長的白發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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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肢修長，面容俊美，白色發絲柔軟的垂落，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像是人類對于“美”的最高想象和追求。

他的臉頰左側，一行不起眼的數字編碼印在顴骨上。

0172X

随着培養柱裏液體的下降，青年睜開眼睛，一雙眼眸閃爍着冰冷的銀灰色。

但當他看向眼前的吳博士，冷漠的眼神也漸漸染上溫度。

培養柱打開，無數條機械手臂自動給青年穿上特制的防護服。

吳博士略顯激動的上前一步，似乎想伸手撫摸青年的臉頰，但她的手掌顫了顫，最終還是放下。

“孩子，祝賀你誕生在這個世界……”她苦笑着，“這個…馬上就要毀滅的世界。”

“你知道發生了什麽嗎？”

青年微微側頭，用一種毫無起伏的語氣，說出人生中的第一句話：“知道。”

在這個時代，人類的科技可以造出超光速躍遷飛船，在星海間任意遨游。也可以征服不同的星球，探索浩瀚無垠的宇宙。

仿佛一切都是欣欣向榮的模樣，可是人類文明在側重對空間科技發展的同時，卻忽略對于時間的研究。

公元3010年，在英仙座出現一條狹長形狀的黑洞，吞噬了附近的星系，并不斷擴張，逐漸向獵戶座靠攏。

公元3015年，科學家探測出在英仙座出現的并非黑洞，而是一條由無數時間亂流所組成的未知物質，将其命名為“時間風暴”。

公元3025年，時間風暴吞噬大半獵戶座，逼近太陽系。

人類為保存自身文明，開啓“逃亡計劃”，造就史上最大、最快的飛船“星火號”，逃向宇宙深處，試圖遠離時間風暴。

公元3125年，經過一百年的逃亡，星火號上的物資和能源已經接近枯竭，停滞在阿貝爾2029星系群中。

而時空風暴從未停止擴張，且吞噬宇宙的速度越來越快。

現在，終于到了逃無可逃的地步。

聽着白發青年語氣平緩的複述着過往，吳博士只覺得眼眶一熱，擡手抹了下眼角：“孩子，你知道自己叫什麽名字嗎？”

“0172X。”青年繼續道，“同樣也是這個宇宙的編碼。”

在這一百年的逃亡生涯中，飛船上的科學家對于時間風暴也并非沒有任何研究。

以他們目前的科技，雖然無法讓時間風暴停止，但是卻順着時間亂流的間隙，隐約探索到時間背後隐藏的無數個平行異世界。

只可惜，在時間風暴的擠壓下，星火號飛船的外殼無法通過時間亂流，他們目前的科技物資也無法支持普通人穿過時間……

“…所以我誕生了。”0172X垂下眼眸，注視着激動的吳博士，肯定的說道。

他是人類文明的結晶，是機械科技和生物科技的最高結合，身體的強度用了最頂尖的科技打造，足以讓他穿過時間風暴。

過往人類的一切歷史、知識、文化，全部都儲存在他的遺傳細胞和芯片中，他将繼承人類的身份，為即将毀滅的宇宙保存人類文明的火種。

聽到他這麽回答，周圍的科學家頓時爆發出一陣歡呼聲。

他們成功了！通過剛才的對話，很明顯0172X并不是純粹的機械産物，而是擁有自我意識的新人類。

在一陣陣歡呼聲中，只有主導火種計劃的吳博士，反而心疼的拉住他的手，說道：“我看着你誕生，猶如看着自己的孩子出世。”

“如果有可能，我并不希望你一出生就将遭受離別…孩子，你不是工具，我只希望在未來的無限時光中，你不僅學會愛人類，更能……”

她的話還沒說完，飛船突然一陣劇烈的震動。

時空風暴，終究還是來了。

能夠承受星際躍遷的飛船，在無數的時間亂流下，就像是一艘紙糊的小船，瞬間分崩離析。剛剛還在歡呼的人群，頃刻間已被碾壓成齑粉。

唯一的幸存者0172X被挾裹在時間亂流中，親眼看到他的創造者吳博士，與其餘人類一同消失在時間中，只來得及留下最後一句話。

“……學會愛自己。”

在被時間風暴吞沒的前一刻，0172X遙遙望向星河遠方。

那裏曾經有過一個叫做銀河的星系，曾經有過一個叫做地球的行星。

那裏是文明的發源地，人類日思夜想的故鄉，吳博士再也回不去的家園。

“再見，母親。”

0172X輕聲說道，像是對吳博士的哀悼，又像是對這個宇宙的告別。

随後，他閉上銀灰色的眼眸，放任自己陷入一片混沌中。

……

地球，華國。

“大家好！現在我徒步穿過的這塊墳地，就是西冥山的亂葬崗，附近有名的鬧鬼地……”

武明一手拿着手機，一手拿着一支燈光黯淡的手電筒，在滿是雜草的墳頭上深一腳淺一腳的走着，同時還熱情地解說着。

只可惜，直播間裏本就寥寥無幾的觀衆，似乎并不滿意。

【怎麽回事？烏漆嘛黑的什麽都看不清！手電筒沒電了嗎？】

【昏暗的燈光下幾個孤零零的破墳頭，再配上幾句意味不明的說辭……這也太老套了，現在的靈異探險就沒有新意一點的套路嗎？】

【主播我是你的粉絲，但也不得不說一句，這次的直播很差勁！沒什麽內容，你講解時的語氣也過于熱情，仿佛一個想把游客拉進商店裏購物的黑心導游，跟墳地的氣氛一點也不搭。】

看着直播間裏滿是抱怨的彈幕，武明的眉頭一皺，心裏犯了難。

他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小主播，平時直播做了不少，但粉絲不多，熱度也一直不溫不火。

最近靈異探險的直播很火，向來膽小的他，好不容易鼓足勇氣蹭了次靈異探險的熱度，卻沒想到效果不佳，反而以前的老粉絲也開始抱怨起來。

為了轉移觀衆的注意力，他清了清嗓子，神秘兮兮的說道：“你們知道為什麽西冥山附近的居民，在晚上不會随意來到亂葬崗這邊嗎？”

直播間再次刷過一行嘲諷的彈幕。

【廢話！誰半夜三更沒事跑墳頭上玩？】

武明繼續壓低嗓音說道：“我來山上時，山腳下熟悉亂葬崗的老人，曾經告訴我一個當地的傳說。”

“據說古代一些孤苦無依的女子，死後沒有人打理身後事，就被當地人用席子一裹，胡亂埋在西冥山的山頭上。久而久之，這裏就成了一片亂葬崗。”

“無數怨氣在這裏聚集，那些苦命的女子就成了怨鬼。”

“據說怨鬼身上毛發具白，每當夜裏有行人單獨經過這裏，怨鬼就會幻化成美貌女子，蠱惑住行人，然後将他拖入裂開的墓穴裏吃掉……”

他繪聲繪色的講着鬼故事，只可惜直播間的觀衆不太買賬。

【這種老掉牙的鬼故事，比我奶奶講的還蹩腳！】

【主播講的是白毛仙姑傳.鬼故事版。（狗頭）】

【墳墓：我裂開了！】

【什麽扯淡故事我一天能編八十篇！】

【等等！主播，你的手電筒剛才好像照過去一個東西，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我也看見了，主播你回頭看看，那東西就在你身後。】

看到直播間裏的彈幕，武明頓時心頭一跳，閉上嘴不敢發出聲音，右手拿着手電筒，小心翼翼的向身後掃去。

在他身後不遠處，孤零零立着一座沒有墓碑的無主孤墳，因為久經風霜，無人修繕，墓穴已經坍塌了一半。

在這個坍塌的墓穴旁，一個修長的人影正踉踉跄跄的從地上爬起，動作僵硬，仿佛受了重傷一般。

直播間裏的彈幕頓時多了起來。

【嗯？真的有情況，總算沒那麽無聊了！】

【主播，帶我們過去看看。】

武明此時只覺得心驚膽戰，捏着手電筒，小心翼翼的靠近了些。

走近之後才發現，那個人影身上的衣衫破舊淩亂。在淡淡月色籠罩下，被劃開的衣服間露出大片觸目驚心的白膩皮膚，以及殷紅的細細血痕。

人影的左面頰上，依稀還寫着一行模糊的編碼。

但眨眼之間，那些血痕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連同編碼一起消失，只留下片片白玉一樣的肌膚，讓人恍惚間以為自己剛剛看錯了。

武明的手哆嗦了一下，壓下心頭越來越強烈的恐懼，将手電筒照向人影的臉頰。

那是一張只存在想象中的臉龐，眉眼五官都是人類對于“美”的诠釋，慘白的發絲散落在臉側，一雙無機質的銀色灰眸冰冷的看向這邊。

當看到那張臉的一瞬間，武明的大腦“嗡”的一聲炸響，只覺得心跳加速，腦海中出現一片空白。

他四肢僵硬的愣在原地，怔愣的看着白發人影向他走來：“0171X宇宙的原住民，你好。”

白發人的聲音清清冷冷，像是初春時由冬雪融化成的冷溪，空靈悅耳。

“怨…怨……”

“怨鬼！！！”

頭腦中象征着理智的那根弦終于崩斷，武明慘叫一聲，什麽也沒聽清，只是轉過身連滾帶爬的逃開。

傳說是真的，怨鬼真的會變幻成美貌的活人，怨鬼的頭發也真的是白的……下一步就該把自己拖進墓穴活吃了！

不知一口氣跑了多遠，武明才喘着粗氣停下來，四肢酸軟的跌坐在路邊。

他的一顆心幾乎要跳出嗓子眼，不知是被吓的，還是依舊沉浸在方才那只“怨鬼”的美貌中。

但所幸，手機和手電筒一直被他緊緊抓在手中，沒有在驚慌失措下丢掉。

而直播間裏的彈幕，此時已經炸開了鍋。

【我剛剛看到了什麽？我、看、到、了、美、人——】

【草！那個扯淡的鬼故事竟然是真的？】

【怪不得故事裏的怨鬼能夠蠱惑人心，剛才只是一個照面，我的心就已經被蠱惑了~~】

【主播，別跑啊！回去呀！再讓我們看一眼美人！！】

【等等，雖然剛才只有驚鴻一瞥，但那個美人很明顯是個男性……主播，你是不是搞錯了？】

自己的直播間從未有過如此多的觀衆，但是觀衆卻全都在要求自己返回去看美人……

武明抽了下嘴角，自然不敢再回去，畢竟自己的小命只有一條。

他左顧右盼，發現後面沒有人影跟上來，終于長長松了口氣，艱難的從地上爬起，循着來時的路，準備下山回家，結束今晚的探險直播。

為了壯膽，他沒敢關閉直播間，而是一邊走着，一邊和直播間裏的觀衆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今天真是兇險，我都沒想到真的撞上了傳說中的靈異事件，以前只是聽說過……還好我以前是學校田徑隊的，跑得夠快！”

“話說回來，剛才我們撞見的那個人，好像是個男的？也許不是什麽怨鬼，只是我看錯了？”

“還是說現在男鬼都開始競争上崗，也幹起了豔鬼的差事？”

“算了，不管了！反正打死我也不回去，今天就到這裏吧！我得回家……”

為了不讓自己害怕，武明啰啰嗦嗦閑扯半天，直到直播間裏的一條彈幕，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個…主播，你有沒有發現，自己好像在兜圈子，一直都沒有走下山？】

看到這條彈幕，武明頓時心頭一緊。

說的也是，西冥山只是一個不大的小山頭，而他剛剛一邊閑扯一邊走了有半個小時，按照正常速度，早就該走到山腳下的村莊裏。

現在，他仍在半山腰的山路上，四周黑峻峻的，伸手摸去都是半人高的雜草，亂葬崗就在背後，而那座燈火通明的村莊就在山下不遠處。

一俯身就能看到屬于活人的村莊，武明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了點。

“剛才只顧着跟你們閑扯，走路的速度太慢了，現在我得快點離開這鬼地方。”

武明對着直播間裏的觀衆笑着解釋道。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了。

在狹窄蜿蜒的山路上又走了個把小時，依然沒有走下山。

武明一開始還是慢悠悠的走，然後就忍不住小跑，最後開始狂奔起來。

但無論他怎麽走，來來回回一直在半山腰上打轉兒，明明他已經看到了山腳下村莊的燈火，但就是走不過去。

“我特麽撞上鬼打牆了！”他崩潰似的對着直播間喊道。

【剛遇怨鬼，又撞鬼打牆，今日最慘主播誕生！】

【主播別慌！聽說童子尿可破鬼打牆，不要害羞，大膽的解開褲子，釋放天性……哦對了，你還是童子身嗎？】

【肯定是童子身，主播看起來就沒女朋友的樣子。】

【我剛才去別的靈異主播那裏，問了遇到鬼打牆該怎麽辦，暫時還沒人給我回複，主播你堅持住！】

【主播你看，你前面有位老太太。】

【嘶！深更半夜、荒墳野嶺的遇見一個老太太……主播你小心一點！】

武明擡起頭，果然看到不遠處的山路上，一個佝偻着背的老人，正拄着拐棍，胳膊上挎着一籃雞蛋，慢悠悠的向山腳下走去。

他小心翼翼的湊上前，十分謹慎的看了下老太太的臉，頓時松了一口氣。

這老太太他在山下村莊裏見過，正是他入住那家民宿的老板，今年七十多了，村裏人都稱她為“李阿婆”。

在這種詭異的環境下，陡然見到自己認識的人，武明簡直大喜過望，急忙跑過去打招呼：“李阿婆，這麽晚了，您老怎麽還在山上？”

李阿婆擡起滿是皺紋的臉看了他一眼，張開沒幾顆牙的嘴巴，和藹的笑着：“原來是你呀！”

她提了提臂彎上的那籃雞蛋：“今天去山那頭看望我娘家大哥，結果回來的晚了，我腿腳又慢，直到現在還沒下山。”

武明悄悄松了一口氣，又問道：“阿婆，您在山上走，就沒發現什麽不對嗎？像是……”

他想說鬼打牆，但又怕吓到老太太，于是支吾起來。

李阿婆慢條斯理的拄着拐杖，又往山下走去：“這山路我天天走，走了大半輩子，哪有什麽不對？”

“沒問題？沒問題就好，阿婆我來幫您拿東西！”武明急忙湊上前，殷勤地将那籃雞蛋挎在自己胳膊上。

跟着當地山民一起走，他總能躲開這該死的鬼打牆吧！

望着武明挎着籃子卻依舊輕快的腳步，李阿婆頗為羨慕的錘了捶老腰：“唉！真是老了，我不比你們年輕人有精神，天天晚上不睡覺往山上跑……”

聞言，武明有點不大好意思。

讓這麽年邁的老人家，拄着拐杖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慢慢挪動，确實不太好。

他将正在直播的手機用夾子別在自己的衣領上，然後在李阿婆的身前蹲下：“來，阿婆，我背您下山吧！”

“謝謝你，小夥子！我今天真是碰上好心人了……”李阿婆笑眯眯的，趴在他的背上。

她年紀大了，個子又矮又小，身子骨輕得也沒幾兩，一個年輕人背上她，也不用費多大力氣。

就這樣，武明背着老人，在山間晃晃悠悠的走着，嘴裏面叼着手電筒，那束微弱的燈光，是這片黑夜裏唯一的光源。

只是走着走着，他的腳步就慢慢沉重起來。

不知為何，背上原本輕飄飄的老人，逐漸變得越來越沉，壓得他腳步發軟，大口喘着粗氣，頭上的汗珠滾落。

武明還以為是自己最近沒有鍛煉，體力跟不上來，所以背着一個瘦巴巴的老太太都嫌重。

他好面子，沒有說出來，繼續埋頭向前走去。

可是太重了，背上的重量越來越沉……簡直壓得他一步都走不了。

而且這時，武明突然想起一件事——李阿婆的那籃雞蛋，他剛才在背人時好像落在原地了！

想起被自己遺忘的雞蛋，他又苦于嘴裏叼着手電筒無法開口，便急忙将背上的老太太放在地上，自己想要回去拿。

身上的老人落地，卻“咚”的一聲發出悶響。

武明一愣，難以置信的回頭看去。

在黯淡的燈光下，從他背上放下來的，哪裏是什麽老太太？

分明是一口漆着紅漆的棺材！

棺材立着落地，裏面傳來指甲抓撓的“咯吱”聲，老太太喑啞的聲音也從棺木深處傳來：“背着我、背着我、背着我……”

武明頓時被吓得骨寒毛豎，轉頭沒命的向山下跑去。

不知跑了多久，他只覺得腳下一個踉跄，腳踝好像被什麽東西抓住，将自己扯倒在地。

擡眼望去，就見他剛才跑了一圈，卻再次繞回原地。那口殷紅的棺材依舊立在半山腰，原本緊閉的棺蓋已經打開一條縫，裏面伸出一只慘白的手掌，正牢牢攥着他的腳踝。

“背着我、背着我……”棺材裏老太太的聲音再次傳來。

武明只覺得毛骨悚然，也不知哪來的氣力，對着那只手連蹬帶踹，卻怎麽也不能把幹癟的手掌從自己的腳踝上踹下去。

掙紮間，他的手電筒滾落下來，光線斜斜的照進棺材打開的縫隙裏。

一個佝偻的身影暴露在燈光下，頓時發出一聲慘叫，然後極力向棺材的更深處縮着，那只手也縮了回去。

原來棺材裏的東西畏光！

好不容易掙脫的武明急忙躍起身，将地上的手電筒撿起來。

只可惜，為了直播時契合靈異恐怖的氛圍，他特意選了一支光芒微弱的手電筒。此時經過許久的折騰，那束本就微弱的光芒，甚至開始閃爍起來，眼看着就要熄滅。

與此同時，棺材裏再次傳來“咯吱咯吱”的抓撓聲。

保命的燈光即将熄滅，通往山下的路遭遇鬼打牆，此時武明陷入兩難之地。

眼見棺材蓋再次被推開，他狠狠一咬牙，轉過頭向山上那片亂葬崗跑去。

山上不一定能夠逃出生天，但卻是眼下唯一的路。

他在泥濘黑暗的山路和雜草間跌跌撞撞的跑着，卻聽見身後傳來“吭哧吭哧”的聲音。

他回頭望了一眼，差點被吓得魂飛魄散。

一具棺材颠倒着橫在地上，半開的棺蓋裏探出一雙慘白的手，用力扒着棺材兩邊的泥土，拖動沉重的棺木，以一種極其詭異的速度，追在他身後。

而且離他越來越近。

因驚吓而導致分神，武明腳下被土堆一絆，整個人跌了一跤，手裏用來救命的手電筒摔在地上，本就明明滅滅的燈光幾乎要完全熄滅。

“背着我、背着我……”

周圍陷入一片黑暗中，他聽見老太太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而那只黯淡閃光的手電筒滾了幾圈，滾到一個人的腳邊。

狼狽地趴在泥地裏的武明擡起頭，就見一個俊美脫俗的白發青年，沐浴在淡淡的月光下，站在他身前，眼神平靜。

一只修長的手撿起這支手電筒。

“你需要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