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金眼小賊
這面鏡子模糊殘破，鏡子深處隐隐有人影閃過。
“羅耀宗藏在鏡子裏，不要讓它逃走。”伊祁沉聲道。
離鏡子最近的武明聞言，立刻起身撲去，即将抓到鏡子的瞬間，鏡面卻“嘣”的一聲爆裂開來。
無數碎片四散飛濺，紮傷了武明的手掌，其中一些碎片甚至穿透房門，迸濺到別的房間裏去。
憑借着絕佳的動态視力，伊祁捕捉到在無數飛濺的鏡片中，一張猙獰的中年人面容，不斷在每一枚鏡片中閃過，然後消失去了別處。
被吊死的羅招娣，腐壞的下颚張開，露出黑洞洞的嘴巴，發出一聲極為憤怒的嘶吼。
她的身體如同融化進夜色裏的陰影，像風一樣來回飄蕩在各個房間裏。
每個房間裏的鏡子，随着她的到來，全都瞬間自我粉碎，崩裂成數不清的碎渣。
羅耀宗的虛影就藏在其中一枚鏡片中，且可以在鏡子之間來回不停的逃竄。
羅招娣找不到他，其他人也捉不住他！
伴随着黑暗中羅招娣的咆哮，衆人幾乎可以聽見那個人渣在得意的低笑。
“嘶~”
武明抱着自己受傷的手掌，疼得倒抽冷氣：“伊哥，咱們難道要一片一片翻開碎渣找到那頭老鬼？”
滿地碎渣，這得找到什麽時候去？
伊祁看了一眼傷口，先幫他把紮進掌心裏的碎片挑出來，然後幫他細細包紮。
耳邊女鬼的怒吼聲漸絕，他對兩人叮囑道：“你們留在這裏，不要亂跑，我去解決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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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便向二樓走去。
武明和張美像是驟然間失去了主心骨，惶恐不安的問道：“伊哥，可是一樓還有兩只小鬼……”
“她們兩個現在不在這裏。”伊祁的腳已經邁上臺階，“你們兩個什麽都不要做，如果實在無聊，可以合眼睡覺。”
“等你們一覺醒來，就能回家了。”
兩人困惑的眨眼，呆呆地目送伊祁的背影。
伊祁踏上二樓，一眼便瞧見熟悉的衛生間門前，直挺挺立着兩道模糊的人影，一高一矮。
正是羅招娣和羅引娣姐妹。
兩個女孩不言不語的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安靜的有些詭異，像是在等待着什麽。
衛生間的馬桶裏泛起猩紅的血色，一顆頭顱浮起，四周牆壁上的抓痕，也散發着一股難聞的焦臭味。
突然，母女三人齊刷刷的轉過頭顱，眼珠眨也不眨的盯着伊祁，場面一時顯得十分瘆人。
“晚上好，又見面了。”
伊祁對這詭異場面熟視無睹，十分平靜的打着招呼，語氣中甚至摻雜着一點憐愛。
他的直播間一直沒關，目睹到眼前一幕的觀衆，全都炸開了鍋。
【主播你怎麽能這麽淡定，前面有三只鬼在盯着你，三只鬼啊！不是你出門遛彎時，恰好碰上的三個街坊鄰居！】
【嘶~~瘆得慌！第一視角看靈異直播，這種身臨其境的感覺，又爽又吓人！】
【主播小心，一有不對就快跑……】
“砰、砰。”
恰在此時，敲窗的聲音傳來。
伊祁循聲向外看去，見那名年輕道士正在窗外盯着他，一雙金色眼瞳中滿含笑意。
這裏是二樓，但道士竟然一手攀着窗框，輕輕松松地懸于窗外，另一手推開窗戶，自來熟的招呼道：“晚上好，又見面了！”
這話聽着有點耳熟。
伊祁皺眉：“你來做什麽？”
“我來看戲。”
道士趴在窗邊，一手托腮，俊雅的眉眼間顯出幾分驕矜：“十年前我在這裏種下一粒種子，十年後我來看看結的果子。”
伊祁眉心微微一跳：“是你做的？”
“什麽？”道士繼續含笑托腮。
“十年前，能夠構築亞空間的力量，是你給予這家人的。”他幾乎是以肯定的語氣說道，“難怪羅家的小兒子被吓瘋了。”
“羅耀宗殺害自己的妻女後，本打算在兒子回家前，先處理好屍體。”
“但是他沒想到，此處被施加了一種神秘力量。已經死去的妻女在外力的作用下，迅速屍變，反過來複仇。”
“這裏的力量，顯然無法讓逝者安息。”
“羅耀宗被鬼魂報複殺死，靈魂同樣滞留在這裏。為了防止自己被妻女的鬼魂永無止境的尋仇撕咬，它只能藏起來，藏在鏡子裏，不讓別人找到。”
“因為這股力量，這棟老宅以鏡子為中心，構築起一個鏡像空間，羅家人的屍體和亡魂，統統被困在鏡像裏。而現實中的老宅，什麽痕跡都沒有留下。”
“羅家最小的兒子羅天賜，從外面回來時，正好看到鏡像空間與現實空間分裂的那一刻。”
“他從鏡子裏，看到了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
“他看到自己的父親如何殘殺母親和姐姐，也看到母親和姐姐的鬼魂，如何撕咬報複父親。”
“血淋淋的畫面和真相讓小家夥無法承受，于是他從此瘋了，只會含糊地念叨着鏡子。”
“而十年後的今天……”
他靠近窗外的道士，語氣低沉：“你再次來到這裏，将無辜之人也帶入了鏡像空間。”
道士聽罷，只是笑着不說話，一雙燦金眼眸漸漸幽深，變成暗金的瞳色。
許久之後，他才晃晃手指，慢條斯理的反駁道：“不！有一些地方你說錯了。”
“這裏的力量，雖然無法讓逝者安息，但卻能讓死者親手複仇！”
“當初羅耀宗加害妻女時，他心中所散發的純粹惡念将我吸引而來。于是我将一部分力量遺留在這裏，被死者吸收，化作厲鬼報複。”
“無論是血腥報複、還是求得死後安寧，這一切都是她們自己的選擇。”
道士說到這裏，看着伊祁，再次笑起來：“而我再次來到這裏，不過是無聊而已。”
“但遇到你，是我意外的驚喜！”
伊祁沉默的望着道士。
許久之後，他淡淡的下了結論：“你非人類。”
“你也一樣。”
道士眨了眨眼，大笑着松開手，任由自己從窗邊墜落，消失在夜色的風中。
“你看，她們還在等着你！”最後一句話，被夜風遙遙送至伊祁耳邊。
他回過頭，只見張招娣母女三人的頭顱依舊沉默的盯着他，一動不動。
她們确實在等待着他，等待他将承諾的罪魁禍首捉拿歸案。
“金眼小賊……”伊祁低下頭，對帶來麻煩的道士，罕見的抱怨了一句。
恰在此時，輪子滾動的聲音傳來。
扁扁圓圓的掃地機器人，亮着兩只滾圓的眼燈，緩慢的挪到伊祁腳邊，用機械聲抱怨道：“你終于讓我幹回了本職工作，但這次的工作量太大，我好累！”
一邊說着，它一邊打開自己的垃圾儲存盒。
“嘩啦”一聲，盒子裏的碎鏡片倒滿地面。
已經改造升級的家務型智慧機器人，連一寸縫隙都沒有放過，将整個老宅打掃得幹幹靜靜，不會漏下一點碎渣。
一張浮腫猙獰的面容出現，驚慌失措的在碎片之間來回竄逃，卻再也逃不出去。
顯然，羅耀宗怎麽也想不到，已經隐藏了十年的自己，最後會栽在一個掃地機器人的手裏。
畢竟，掃地機器人的本職工作就是清掃“垃圾”。
瞬間，羅招娣、羅引娣和李紅的視線，全都貪婪的盯着滿地碎裂的鏡片。
李紅已經忍耐不住，無數血絲肉塊翻湧而來，将地上所有碎片卷入衛生間裏。
羅耀宗尖叫一聲，再也藏不住了。
一個模糊的虛影從鏡片中跳出，身體已經被啃咬撕扯得殘破不全，在狹小的衛生間裏亂竄，拼命想逃出翻滾的血浪。
只是羅招娣姐妹沉默地堵在門口，堵住了羅耀宗的逃跑之路。
李紅的頭顱怒吼一聲，無數血絲将虛影重新拖回，一下下剮着它的軀體血肉，試圖将它撕裂成無數塊，讓它魂飛魄散。
羅耀宗一邊慘叫着，一邊用盡最後的力氣抵抗，兩只厲鬼竟然勉強僵持住了！
顯然，雖然羅耀宗卑劣又懦弱，但求生的意志卻是十分頑強。
就在兩鬼僵持不下之際，伊祁突然走上前，對羅耀宗的虛影道：“你知道自己唯一的兒子，現在過的怎麽樣嗎？”
羅耀宗頓時臉色一變。
伊祁繼續說道：“他還活着，但是瘋了！瘋了整整十年，才擺脫你這個始作俑者給他留下的陰影。”
“羅天賜知道你是兇手，自己的人生也是被你毀掉的，他一點也不想和你有任何的聯系。”
“今年他十八歲，精神狀況終于好了些，終于能夠自己做決定，于是申請給自己改姓。”
“他現在戶口本上的名字，叫做李天賜。”
伊祁輕描淡寫的抛下一個王炸。
他通過網絡，很容易就能查獲到關于李天賜的身份信息。
而羅耀宗瞬間就瘋了，發狂般大吼大叫。
它本就重男輕女，唯一的兒子改姓，對它的打擊比死還難受。
李紅乘虛而入，用血絲狠狠撕扯下它的一大半血肉。
勝負已定，伊祁懶得再看它一眼，轉身離去。
在即将下樓時，他像是想起了什麽，又回頭補充一句：“因為親眼目睹家庭慘劇，給李天賜帶來沉重的心裏陰影，他對所有的‘家庭’都十分抗拒。”
“李天賜曾經在個人主頁上寫過，自己這輩子不會結婚，也不會組建家庭，更不想生孩子繁衍下一代。”
“你的基因似乎要斷絕了。”
留下最後這段話後，伊祁面無表情的走下樓梯。
身後，羅耀宗撕心裂肺的吼叫着，随即被無數血絲淹沒，直至最後寂靜無聲。
一道道鏡片碎裂的聲音，從他周圍的世界傳來。
……
此時，待在一樓的兩人，正十分焦急的來回打轉兒。
雖然伊祁之前建議他們兩人休息，但在這種鬼地方，誰能閉得上眼？
“伊哥已經上去有一段時間，怎麽還沒下來？”武明急得團團轉。
張美也十分憂慮：“剛才樓上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有人在慘叫？”
武明原地打轉兒無數圈，終于壓不住擔心，想要沖到樓上去找自己的兄弟。
只是他剛剛邁步，卻突然鼻子一痛，與一個人狠狠撞到一起。
撞他的人全身武裝，打扮得像是搜救人員，頭盔旁還戴着通訊器，此時正同樣痛苦地揉着自己的鼻子。
之前樓梯口還是空空蕩蕩，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這個人就憑空出現。
在見到武明後，搜救員不禁一愣，随後驚喜的對通訊器喊道：“搜救目标突然出現，已找到其中一個！”
武明疑惑不解的回頭，只見張美也是一臉錯愕。
原本只有他們幾人的客廳，不知從何時起，到處都是全副武裝的搜救人員。
最慘的還是李耀，因為昏迷躺在地上，一名搜救員憑空出現，正好踩在他身上。
這名搜救員只覺得腳下綿軟，才發現自己差點把搜救目标壓斷氣。
無論是武明等人，還是已經找尋很久的搜救員，皆是一臉懵逼，似乎都不明白對方為什麽會突然出現。
“鏡像空間破裂，兩個空間的物質正在相互融合。”此時，伊祁慢悠悠的走下樓梯，說道。
“最後一個搜救目标也已找到！”雖然很困惑，但搜救員還是盡職盡責的将他們一行人安全帶離老宅。
李耀那個倒黴蛋，被早已準備好的救護車拉走。而焦急等候在外面的司九六，則是眼神一亮，極為熱情的迎接上去。
沒有出人命，當真是讓他松了口氣！
可他這口氣剛松到一半，伊祁卻突然提出一個要求：“司經理，你能否聯系到這座老宅的原房主？”
“我想租下這座宅院。”他輕描淡寫的說道。
司九六未出口的話全都噎在喉嚨裏，半晌，才怪異的擠出一聲：
“嘎？”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伊祁抱怨：“金眼小賊，非人哉！”
某金眼小賊（眨眼）：“你也一樣！”
累得半死的掃地機器人（怨念）：“汝非人，汝甚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