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五

蕭令瑀睜開眼睛時,寝宮裏仍是一片黑暗,久了,待得眼睛習慣,他便看見朱九郎的臉龐,并發現自己就躺在青年的大腿上,後者則執著他的手腕輕柔摩挲。

全身早是一片乾爽,顯是已被清理過了,但卻如散了架一般,連擡起一根手指的力氣也無。見他睜眼,朱九郎一手将人抱起、一手則拿起早放在床邊的水杯,見蕭令瑀又雙眸微閉,朱九郎想了想,終是自己含了一口,垂首去喂他,男人沒有任何動作,可能也沒有力氣反抗,就這樣讓他喂了一杯水。

「令瑀,手還疼嗎?」放了水杯,朱九郎又讓他躺回自己的大腿,并握著他的手在穴道處不斷揉捏,今夜一時忘情,真忘了給他松綁,這會兒還暗著,蕭令瑀八成看不清,可自己方才點了燈細瞧,莫說雙手一圈的紅,蕭令瑀全身根本無一完好,尤其是脖子,密密麻麻地布滿了紅紫痕跡,這下可好,明天讓人瞧見了都不知要怎麽解釋?

「沒感覺。」

不可諱言,蕭令瑀相當懂得如何令他內疚,朱九郎咬咬牙,揉捏的手指灌了點真氣,就想早點為蕭令瑀排除不适,寝宮內一時無聲,良久,仍是朱九郎的聲音讪讪地響起。「令瑀,你生氣了嗎?」

素日歡愛,自己總是溫柔體貼的,也知道蕭令瑀個性,遂總是順著他來,唯獨這一回變了些花招,也不知道蕭令瑀是不是真的生氣了,瞧這不冷不熱的樣子……越想越是不對,朱九郎放下蕭令瑀的手,改而去摸他的臉,嘴上還不停地喊著:「令瑀、令瑀、令瑀……」

讓他喚得煩了,蕭令瑀睜開眼睛,卻只抛出一句。「本王沒許你這麽叫。」

「偏就這麽叫──」

「否則就把本王綁起來嗎?」

朱九郎一聽,整個人又蔫了,悶悶地回去按摩他的手,其實蕭令瑀的手早已恢複知覺,但他也不開口,實在是朱九郎按得太久也沉默太久,他才抽回手。「夠了。」

「令瑀……你真的生氣了?」朱九郎沒敢去碰蕭令瑀的臉,只以指繞著他的頭發。「我下次不會了,你不要生氣。」

蕭令瑀看向朱九郎,青年的眼睛閃動著明顯的愧疚,像是真的怕他惱了,也不敢來碰他,卻沒發現自己還躺在他的大腿上,若是真的生氣了,哪還能如此……可或許是自己讓這個握住長槍便能震懾戰場的青年如此謹慎細微地恐懼著,這般一想,心底突地酸澀而柔軟,蕭令瑀擡起手,主動撫上朱九郎的臉頰。

「想怎麽叫,随你就是了。」

只是這麽一句話,朱九郎的眼睛就又亮了起來,一手與他十指交扣、另一手則不規矩地撫著他的臉,蕭令瑀也不攔他,就随他去了,只閉目養神,聽著青年絮絮叨叨。

「令瑀,明日旬休,我們出宮玩玩,好不好?」

「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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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你天天悶在宮裏怎麽行?我都想好了,明天就讓你睡晚一些,然後我們直接出宮,你鐵定沒嘗過那些民間酒家的菜,其實許多都做得不差,當然不能跟你禦廚相比,但總是新鮮嘛!」

朱九郎滔滔不絕,不斷說著出宮有多少好處,彷佛怕他簡簡單單一個不字就打了回票,說得是天花亂墜,只是說的人口沫橫飛、聽的人卻毫無反應,見蕭令瑀始終閉著眼睛,朱九郎不免不滿地拍拍他的臉。

「你睡著啦?令瑀、蕭令瑀!」

「本王醒著。」

看蕭令瑀終於睜開眼,朱九郎笑著問:「你說好不好?」

「只怕出宮陣仗繁雜。」

「啧,我一個人就能侍候你又能保護你,哪兒就繁雜了?」

蕭令瑀不免挑眉。「就帶你一人?」

「沒錯,就你我二人,咱們騎馬出宮,豈不簡便?」朱九郎笑著,彷佛已經感受到秋風中縱馬奔馳的快意,卻又搖頭。「不成,帶著你還是馬車來的好,雖已入秋,太陽還是挺大的,萬一曬著你就不好了。」

蕭令瑀還未開口,朱九郎又喃喃道:「所以還是得讓待桐跟著,多個人侍候才好。這齊國都城你鐵定不熟,我想想,之前老陳似乎說他就住城門邊……」

聽朱九郎輕聲自語,一會兒擔心車駕一會兒擔心用膳、怕他曬又怕他連外頭的水都喝不慣,蕭令瑀忍不住勾起唇角,只覺青年的一字一句滿漾疼寵,就像被捧在一個人的心口,被呵護著、疼愛著,那麽溫暖,卻又那麽沈重。

蕭令瑀突然握住了他的手,朱九郎不免一驚,正數著的注意事項都忘了,只忙向下看他。「怎麽了?」

「都依你就是。」

「你答應了?」見蕭令瑀真點了頭,朱九郎笑得合不攏嘴。「太好了,那就這麽說定了,我保證讓你玩得開開心心!」

蕭令瑀沒有說話,只閉上眼靜靜地聽朱九郎的安排,說要帶自己去最大的酒樓、去逛逛市集、去聽說書、去看雜耍,說那市集裏有多少點心,有豆腐腦兒、有糖葫蘆,還有桂花糕、雪花片兒,說他小的時候多羨慕那些有娘的孩子舔著冰糖葫蘆的模樣,到了暗林,他口袋裏有了丁丁當當的銅錢,卻不買點心,偏愛灑給那些小叫花子,只不知他們都買什麽去了?

又一次聽他說起過往,蕭令瑀很安靜,留神地不打斷他,偶爾他總會想,朱九郎的過去是謎,自己只知道他無父無母,在一座小城的市集裏長大,扒竊為生,但朱九郎的故事裏從來沒有他的籍貫,他口中的老頭帶他走遍大江南北,然後他駐足暗林,朱九郎說得很平常,蕭令瑀卻覺得不能問,因為那麽愛說話的青年從來不說,連一點點蛛絲馬跡都不露。

蕭令瑀忍不住想起,朱九郎曾說自己沒爹沒娘,多麽羨慕他……

隔日,他終於自沉眠中醒來時,朱九郎已不在,待桐侍候著他用膳,說朱九郎早去準備了,就留了一張龍飛鳳舞的紙條,他看都看不懂,蕭令瑀淡淡一笑,只命他呈上,接過後低頭看了半日,終是将那字條收入懷中,而後,他似随手拿起桌面一只木片交給待桐,不久少年便領著一人進入。

黑衣男子跪在椅前,凝神傾聽端王吩咐。

「本王只要知道他的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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