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止長高了◎
屋外的寒風刮過,拍打着門窗,發出陣陣響聲。
暖黃色的燭光跳躍着,藥汁的苦澀味仿佛滲進了每一處,除了口中。
牧遲青鼓着腮幫慢吞吞的收拾完桌面,認真的淨了手,這才抱來錦盒,朱紅色的錦盒上火法鍍金的印着生辰禮三個字,如此珍重,仿佛他也是個極為重要的人。
牧遲青含着糖球換了個邊,掀開蓋子,雖然已經猜到裏面放着什麽,但在看到東西的一瞬間,還是忍不住伸手。
柔軟的絨布中躺着一柄厚重古樸的短刀,刀柄上的紅珊瑚猶如流動的血水,冰冷漂亮,凜然殺意,他握住刀柄,感受着手心的重量,低頭才發現錦盒是兩層的,等看清下面一層放着的東西後,臉上慢慢熱了起來。
想到自己要這柄短刀的初衷,牧遲青長睫抖動了下,眼睛不自在的撇開,胡亂想着,對方是不是猜到了什麽,所以才送他拳法武編?
另一邊,時安正準備下線,跟系統唠嗑。
系統:“宿主為什麽還要送武學秘籍?”
時安:“強身健體嘛,而且上回送的那些書全是新的,一頁都沒被翻過。”
她趁着小反派睡着的時候悄悄看了,連一絲折痕都沒在書頁上找到,她就說小反派不會對那些講仁義的書感興趣的。
時安:“咱們學文不行就學武,多線發展,争取早日成才!”
系統:“……”
抱着這份美好的祈願,時安兩天後準時躺進游戲倉,在進入畫面前特意打開了隐身功能,也不知道小反派這一年有沒有認真習武,她悄悄看兩眼。
登入的地點依舊是小院,畢竟小反派還要在文淵國待上三年,不出意外的話是不會換住處的。
果然,她第一眼就看到小院中間立着一人,正背對着她,高高束起的長發利落的綁着腦後,幹淨挺拔,腳下的枯葉被掃成了一個圈。
顯然對方是在晨起練功。
時安眼前一亮,直接從廊下走了出去,忘了自己還在隐身狀态,小反派看不見她,下一瞬,就被枯葉沙土掃到了眼睛。
牧遲青在感覺到有人的時候便立刻收了手,轉身急急去看,卻什麽都沒看到,空無一人的廊下仿佛剛才是他的錯覺。
牧遲青眉頭漸蹙,往前走了兩步,視線落在一片空地上,猶豫了幾瞬,問道:“你來了嗎?”
半晌沒有得到回應,方才卷起的落葉又慢慢悠悠的晃到了地上,不動了。
牧遲青攥着長枝的手微微用力,剛才那一瞬湧出的期待突然落了空,就像這空蕩蕩的院子,只餘寒風。
他垂着眼睫想,今日是廿三,對方一定會來,只是還沒有到罷了。
下一刻,軟糯的聲音憑空響起,“牧遲青。”
時安紅着眼睛關閉了隐身功能,伸手揉了幾下,還是覺得不舒服,眼裏含着淚珠,看不清前面的東西,剛才她下意識的蹲下,這會兒有點不敢站起來了。
她憑着印象朝小反派的位置看去,小聲道:“牧遲青,我眼睛進沙子了。”
幾息後,她感覺有人靠近,緊跟着手腕連帶着衣袖一起被握住,她有了支撐,頓時感覺可靠了許多,借着小反派扶她的力,站了起來。
被攙扶着用清水洗了眼睛,這才感覺舒服了許多,睫毛眨了眨,落下幾滴生理性的淚花。
一旁适時遞來張素色的帕子,時安擦幹淨臉上殘餘的水珠,又甩了甩額前的碎發,重新神清氣爽起來。
旁邊一直沉默着沒說話的小反派突然開口,道:“你換衣服了。”
時安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被換了一套,應該是系統自行換上的,大概是因為之前那套的袖口少了顆珍珠。
她踮着腳尖轉了半圈,仰頭問道:“好看嗎?”
裙擺處的金線在陽光下泛起粼粼微光,猶如擺尾的赤鱗魚,從水面下輕巧躍出。
牧遲青沒有看裙子,視線落在時安的臉上,看她眼角紅痕未退,濕漉漉的睜着,鼻峰秀挺,珠懸角翹,小巧瓷白的下巴藏在和暖的羽領間,笑得春花燦爛。
他眼神閃了下,點頭:“好看。”
時安眉眼一彎,正高興,突然發現自己是仰着頭看小反派的,眼睛驀然瞪圓,“你長高了!”
明明上回來,牧遲青還和她差不多高來着,短短一年,她現在墊着腳尖也追不上了,小反派長得這麽快的嗎?
牧遲青低低嗯了一聲,頓了下,又道:“不止長高了。”
時安聽他這麽說,上上下下認真打量了幾遍,小反派穿着件單衣,大概是晨起練功的原因,袖口卷起到了手肘的位置,露出精壯結實的小臂,比起前幾年,整個人明顯厚實了起來。
額前的發梢上還沾着汗水,顯然已經在院子裏練功有一會兒了,要不是她突然出現,對方應該還會繼續。
原本瘦弱單薄的小可憐在她沒看見的地方陡然拔高,真正的長成了個少年郎,風姿綽約,俊朗出塵。
時安不無得意的對系統道:“瞧,小反派現在多帥,我就說那些武功秘籍可以強身健體吧。”
她看着牧遲青,心裏冒出一絲奇異的滿足感,就跟她發現小陽臺上種的草莓終于長大變紅時的心情是一樣的,又自豪又驕傲。
一不留神,就看得久了些。
牧遲青在時安的注視下,身子越繃越緊,原本挺拔的脊背此刻像是生了鏽,僵硬無比,他忐忑等着對方的意見,隐約帶着幾分期待,卻又不知自己究竟在期待什麽。
見她不說話,牧遲青眼裏劃過一絲失望,咬了咬牙,不甘心的問道:“你不喜歡?”
時安疑惑的擡眼,瞧着小反派脖頸上漸浮出的薄紅,神情莫名的反問:“嗯?喜歡什麽?”
問完就見小反派脖子上的紅暈更深了,幾次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最後什麽也沒說的轉身走開了,抿着嘴的樣子似乎還有些委屈。
時安表情無辜,不解的眨了下眼,心道,怎麽小反派的性子越來越捉摸不透了呢,難道這就是長大一歲的代價?愈發的陰晴不定了?
牧遲青悶不吭聲的走回院子中間,繼續之前沒練完的招式,枝條破空的聲音猶如劍刃割開綿帛,一招一式間流暢精煉。
時安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覺得去年對方不該要短刀的,該跟她要一柄劍,這樣舞動起來更具韻律,不過,以小反派現在的身份,佩劍的話實在過于招搖,她不無遺憾的想,要看小反派舞劍大約要等對方回盛國才行。
一刻鐘後,牧遲青收勢,柔韌的枝條破空而下,啪一聲脆響後,折成了兩段,被對方随手仍在牆角的柴火堆上。
時安站得腿都有些酸了,又舍不得移開視線,見他扔了枝條,騰一下跑過去,眼巴巴的問道:“晨練結束了?”
牧遲青短促的嗯了一聲,盯着時安,擡手抹了把下颌的汗珠,其實今日的練習遠不及平日的分量,但知道對方在廊下站着,他就難以集中心力,方才幾次險些出錯,索性結束了今日的晨練,明日再加倍。
日光下,時安的側臉瑩白透亮,眼下帶着薄薄的粉,領口處絨毛包裹着纖細的脖頸,柔軟輕盈,不染纖塵。
牧遲青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半步,突然後悔自己今天為什麽要晨練,明明知道對方會來,練功停上一日也不會怎樣,總好過現在沾着一身的汗水和灰塵,哪怕靠得近些,都像是玷污。
他垂着眼睫,不着痕跡的往另一邊偏了偏,覺得不夠,又往外側挪了一點,還覺得不對,索性快步往屋裏走,想着快些把自己收拾幹淨。
時安得了答案,眼睛一亮,頓時腿也不酸了,湊上去問道:“那等等要去做什麽?還有事嗎?忙嗎?”
她問着問着感覺姿勢不對,脖子扭得有些酸,飛快的從左邊繞到右邊,興致勃勃的提議:“要是沒有事的話,咱們去出去逛街吧!”
還沒說完,牧遲青又往另一側偏了下,時安就算再遲鈍也感覺到了不對,疑惑着停下腳步,低頭看了眼自己,也不奇怪啊,怎麽小反派好像一直躲着她呢。
前面牧遲青步子越邁越大,眼看着就要進屋。
時安趕緊跟上,“等等!”
這一喊,牧遲青更快了,幾步跨進偏房,丢下一句換衣後,門唰一下在時安眼前合上,緊跟着就是門栓被放下的聲音。
時安被關在門外,愣愣的揉了下鼻尖,皺眉想原因,片刻,突然福至心靈,小反派剛剛該不會是在害羞吧?這是長大了一歲,知道避嫌了?
她越想越覺得沒錯,沒忍住笑了起來,敲了下門板,語氣歡快地道:“那我在院子裏等你呀。”
一門之隔,牧遲青正在解衣帶,聽到聲音裏夾雜着的笑意,手指一頓,從耳下至後頸,慢慢紅成了一片。
他緊緊抿着唇,飛快的把自己沖洗了一遍,想到剛才的場景,又覺得還不夠幹淨,重新換了盆幹淨的水。
直到三刻鐘後才從屋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