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對弈·寒雷峽谷

刑堂吸引了一大批弟子圍觀的時候,褚徵還在山巒巅上同李曦耀博弈。

此地名叫雪降海,名字雖是“海”,但其實只是個湖泊。名字中雖有雪,但一年裏只有一個季節飄雪,和宗門內有些地方長年累月冰積雪砌不同。

許是因為雪降海的雪景格外美,所以才将這個名字給了它。

正手談的二人論棋藝是褚徵更勝一籌,但李曦耀對弈的風格正如他本人一樣,喜好劍走偏鋒,最是克制褚徵這樣的對手,往往出招令他措手不及。

然而,棋藝上的差距是真實存在的。沒過多久,執黑子的那方就現出頹勢,更是在露出破綻之後,被白子追着撕咬,一下子就落了個滿盤皆輸。

褚徵嘴角微勾,慢慢地撿着自己的白子,難得地露出心情極佳的模樣。

他問:“掌門還要再來嗎?”

李曦耀沒理他,也自顧自收攏自己的黑子。

良久,才說:“再來一局,這局你得先讓七子,不,十子。”

“可以。”褚徵非常好脾氣地應答。

正在這時,一名弟子自外走來,眉頭緊蹙。

李曦耀停下手中動作,那弟子得了示意,見還有外人走,正打算私密傳音,卻被李曦耀攔住了。

“直接說吧。”

原來,這名弟子通禀的是刑堂魔族風波一事。

褚徵聽到熟悉的名字,執子的手微微一頓。

洞虛境的修士,靈識能輕易籠罩整個弘人仙宗,刑堂鬧出來這麽大的動靜,想必李曦耀早已知曉前後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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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他已經比任何人都事無巨細地“看”清了整件事情,他人的彙報反而是多此一舉。

這樣大的事情發生在他眼皮子底下,李曦耀也沒什麽反應,甚至還有閑情逸致同他手談。

等到那名弟子離開後,褚徵問道:“同掌門合緣的那位弟子也在,掌門不去看看?”

李曦耀悠閑地撿着黑子,撚起一顆在手中抛了又抛,顯然并不着急:“既是與本座有緣,想來運氣不會那麽差。”

說着,他打量着對面的褚徵,露出笑意來,眉眼彎彎:“不過,另一位弟子,可就說不定了。”

“運道二字,不服不行喽。”李曦耀嘆着氣搖頭。

褚徵仍然端坐着,高崖山風凜冽,拂過他的衣袖,帶起簌簌的響聲。

天際間有無數晶瑩的光亮緩緩飄下,輕飄飄地掉到樹葉上,下一瞬又化成了雪水,只剩下晶亮的一點水光痕跡。

棋盤有李曦耀的靈力籠罩,故而依舊光潔如新,不影響二人的棋局。

李曦耀看了眼褚徵柔順發絲上的雪花,好奇問了句:“還下棋嗎?”

褚徵擡眼,露出一絲極清淺的笑意。

那絲笑意消逝得極快,存在感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計,李曦耀甚至懷疑自己眼花了。

直到片刻後,對方撚起一顆白子的動作讓他确認了那不是眼花。

“掌門請。”

……

去搜查的弟子很快就回來了,除了一些書籍和材料,其餘的什麽都沒發現。

那些圖紙竟然全都不見了。

這中間想必另有隐情,但此刻刀都架到她脖子上了,丁昭昭可沒空去管那些隐形炸彈。

她看清了,羅霄和談永豐都在針對她,唯一的突圍之機是在俞慧身上。

“俞長老。”丁昭昭擡起頭,“如今搜查結果已經在這裏,弟子的清白也有了證明。至于戚師弟說我形式詭異,時常行色匆匆……這是因為弟子不僅用心完成宗門任務,而且專注自身修煉,弟子可是日日都去學堂的!”

“不像師弟。”她努力使自己的語氣平靜一點,“整日只顧着盯着別人,揭發自己的同門,怪不得入門許久也不見修為有進步。”

薄野澤聞言大怒:“你——”

“你說日日去學堂的話不假,這個本座倒是可以證明。”談永豐難得替她說了句話,“但你師弟指認你也無可厚非,畢竟事關魔族,小心為上。”

丁昭昭內心翻了個白眼。

身邊站了個如假包換的魔族你看不出,一天到晚就在疑心和折磨男主,還把人家逼上梁山,你可真是小心啊。

“那也不能證明你和魔族沒有關系,你有意隐瞞實情怎麽說?”羅霄語氣沉沉。

連談永豐都松口了,羅霄還在逼問。

丁昭昭死都回想不出來自己哪裏得罪過他。

她低着頭,看着地板,腦中飛速組織着對策。

難道是原主把記憶帶走了,她實際上挖過羅霄祖墳?

“弟子,弟子……”

“好了。”阮飛桐見态勢有所好轉,忙出來打圓場,“既然是誤會一場,便不要這樣吓唬她了。”

阮飛桐主管整座荟萃樓,直接掌控着宗門的資源,位置十分重要。再加上她同掌門走得很近,她說出來的話向來都是極具分量的。

眼下見她打了圓場,衆人也不再緊盯着不放,畢竟也沒有查出什麽實質性的證據來,紛紛說起了不痛不癢的場面話。

這事本來到這裏就算結束了。

如果羅霄不開口的話。

“阮長勞,你這是有意包庇。”羅霄神色肅穆,“依我看,她們二人與魔族出現在同一地點,又有意迫使魔族自爆,毀屍滅跡,斷了我們的線索。即使沒有入魔,勾結魔族的嫌疑也是洗不清的。”

“俞長老,這條線索一直是由我們巡邏隊在追查,若你不介意,今日我就代你處理這兩個叛徒了。”

話音未落,一直站在俞慧身邊旁觀的李南星忽然開口,面帶怒色:

“羅長老,你怎能越過刑堂自己處理,可有半點對我師尊的尊重?”

俞慧那邊眉頭緊蹙。

羅霄嘴上說着“不介意”,但語氣裏分明是不容置疑的霸道。

她心中雖然惱怒,但也不願意當着衆人的面和羅霄起沖突,再加上此事一直由他追查,案發現場也是他第一時間趕到,确實有插手的資格。

故而俞慧雖然不滿,但還是沉默着默許了對方的行為。

羅霄看到對方的沉默,十分滿意。

他目光再次落到丁昭昭身上。

“弟子寧瑤,涉嫌勾結魔族,為魔族作掩護,關入刑堂地牢,待事情查明後再釋出。弟子丁昭昭,涉嫌勾結魔族,且欺瞞師長,謊話連篇,行跡實在可疑。“羅霄微微停頓。

“關入寒雷峽谷禁閉,好好思過,期限滿了方能釋出。”

寧瑤被指認成叛徒的時候沒什麽反應,這會兒聽完了判決仿佛才回過神來,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

她神色震驚,身形晃動,仿佛斷網多年剛剛接通,一下子就發現從天翼3G跨越到了5G時代。

從某種角度來看,是她害丁昭昭進了刑堂,丁昭昭現在怎麽看她怎麽不順眼,自然也無心在乎她的神情轉變。

丁昭昭更關心另一個問題。

“敢問諸位長老,什麽叫期滿方能釋出。”

阮飛桐褚人面露不忍之色。

一片寂靜。

最後居然是面如死灰的寧瑤回答了她,看上去比她還要絕望:“寒雷峽谷的易進難出,每一次封印開啓的期限并不固定。少則一年,多則……二三十年。”

什麽?

二三十年仿佛一聲驚雷巨響,直接炸得丁昭昭腦子一懵。

她來修真界,可不是為了無端地坐二三十年的牢的。

“羅長老,為何我的判處同寧師妹相差這麽大?”

俞慧略一沉吟,也是覺得有些不妥,“如此,有失公允。”

寒雷峽谷關押時間不定另說,畢竟對修士而言,二三十年也算不上什麽,只是丁昭昭思維向來還停留在另一個次元,所以感覺天都要塌了。

最重要的是,寒雷峽谷屬于高危區禁地,不僅天生環境惡劣,更是妖獸叢生。那裏環境特殊,四季都保持着同一種雷暴天氣,且溫度極低,能在這種環境下生存的妖獸,本就實力十分強悍。

是以此地極其危險,金丹修士也不敢輕易涉足,叫丁昭昭一個築基境修士去關禁閉,分明是讓她去送死。

羅霄面色陰沉起來,“俞長老是在質疑我的判處嗎?”

場面一時間有些僵持,就在這時,寧瑤忽然大叫:“弟子願前往寒雷峽谷禁閉。”

丁昭昭不可思議地看向她。

她确實不想被關幾十年,但也沒想到女主這麽莽,非要上趕着坐牢。

她雖然不滿她給自己惹來這麽大的麻煩,但也不想眼睜睜看着她犯蠢,扯了扯她的袖子,壓低嗓音:“你瘋了?”

寧瑤根本不理會她,繼續大聲說:“此事全因弟子而起,弟子願一力承擔所有責任,請羅長老發配我前去寒雷峽谷受罰。”

“瑤瑤!”從一開始就保持沉默的靈绛真君終于忍不住喝止了她。

她雖然為着避嫌始終沒有幹涉,但到底是她的親傳弟子,又怎能眼睜睜地看着她去送死。

“好,好,好。”羅霄連道了三聲“好”,一副氣極了的模樣,“既然你執意要送死,那你們二人就一起去寒雷峽谷關禁閉吧。”

什麽叫千裏送人頭啊。

丁昭昭一陣乏力感,禮數都懶得維持了,直接大喇喇敞着腿坐在地上。

反正再見面就是幾十年後了,那麽拘謹幹嘛。

她目光瞥到俯在地上的寧瑤,發現對方低垂着頭,嘴角竟然含着一抹微笑。

這女人是真的瘋了吧?

念頭閃過的一瞬間,丁昭昭忽然精神一震。

難不成……女主還有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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